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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上司》作者：再见东流水

文案
当我们都已经历过失败的爱情
?蔽颐且丫?辉倌敲慈菀滓患?忧?
当我们已经到了再不爱就老了的年龄
最后一场关于爱情的选择与争夺，是为了白头偕老的最终结果。

文里可能会有些三观不正，也不会是那种一接吻就要白头偕老的类型，只是每个人都在寻觅自己想要的爱情，
必须说明的是，本文寡淡又浓情，小东会去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可能不是小说情节惯用的套路，
所以希望看官们漫漫看，别着急，CP会有的，HE会有的。
另外，预告在先，本文慢热加清水。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恩怨情仇 业界精英 职场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行、叶展、谌蔚、吴子涵 ┃ 配角：严旭 ┃ 其它：


　　☆、第1章 楔子

1987年夏
    中国·云南·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勐海县以南
    倾盆大雨铺天盖地的拍打茂密的树林，水雾弥漫在山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一个满身泥水的二十多岁小伙拨开树丛朝前面张望了一下，然后对着身后挥了挥手。
    随后一个身材高大脸上有着黑硬胡渣的男人背着一个满脸苍白的男人出现，他们身后，紧跟着两个衣服已经破了的人，他们一人一边架着一个无力的垂着头的男人，此人腹部还绑着止血带，只是伤口显然并没能止血，不停渗出的鲜血和着雨水顺着他的衣服裤子往下流。
    走在最前面的小伙回头看了看背着人的老大，皱着眉头仔细听远处的声音。只是雨声太大，什么也听不清。
    “这山林子普通人要是进来，方向都摸不着，何况雨这么大。看来条子也迷路了。”小伙儿抹了一把脸上合着汗水的雨水。
    “那就歇口气吧。”大哥停下脚步，仔细听了一下，山林中除了雨声，什么也没有，他抬头想看看天色，可惜朦胧中什么也没看出来，只让雨水进了眼睛。他把背上的人放下来，靠着一颗双手才能环抱的树干上：“吴哥怎么样了？”
    吴向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上面用裤子上撕下来的布条扎住的地方已经被血浸透：“还行。”
    “大哥……把我扔下吧……”腹部绑着止血带的男人艰难的抬起头，喘息着对老大说。
    黑硬胡渣的大哥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谌云强，你虽然出卖了兄弟，把大家逼到这个份上，但我们拜过把子，就不能把你丢在这荒郊野外喂狼。”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兄弟们……”谌云强努力站好，勉强推开身边架着他的人，然后噗通一声跪在满是泥水的地上。
    “是男人就给我站起来！别他妈动不动就跪。”大哥压低了吼声，却依然威严。
    谌云强依然跪着，只是他忽然撩开裤腿，伸手从自己跪在泥水中的右腿上抽出一把碳钢匕首然后压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江均，大哥，我们是拜过把子的，所以我谌云强不能这么孬种，拖累大家。毒是我私运的……”他喘了口气继续说：“我答应过大哥金盆洗手，现在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做做木材生意，赌点玉石，毒不再贩了，大哥，但我想给她们娘儿俩挣个衣食无忧，我也只是想干最后一票……”谌云强说着，带了哭腔。
    “所以，你就卖了这帮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江军喝断他的话，眼眶也热了，他看看跪在地上的谌云强，又看看旁边腿上中枪的吴向前，再也说不下去了。
    “大哥。别的我不求，男人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只希望你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帮我照顾瑜凤和小蔚！”说完他手上的匕首在脖子上抹了下去。
    “云强……”
    “云强哥……”
    窸窸唰唰的雨还在猛烈的下，谌云强已经倒了下去，鲜血很快被雨水冲散，密林中的几个人默默的站着。
    江均蹲下身为谌云强合上了眼：“你的罪，就算赎干净了！”

　　☆、第一章 行·将行

德国科隆R&A机器人公司总部研发中心
    江行取下从电脑连接到机器人后颈部位的数据线，点了关机，然后对旁边的助手玛蒂娜说：“数据更新好了。目前来看，它经受住了黑暗环境和强震动环境的作业监测，没有什么问题。”
    “真是太好了。成功了。”玛蒂娜欢快回答，一边把机器人推回到作业台中央。
    “明天开始让它在六百摄氏度工作环境中连续作业八小时，之后在零下40摄氏度环境中连续作业八小时，之后再做一次高温环境和低温环境交替变化的状态下持续作业，作业时间八小时，每次交替变化的时间是半小时。如果出现当机，那还要修改设计。如果没有，那再增加极限环境下的工作内容，我在机器人内部安装了运行记录仪，会完整记录作业过程中所有电子和机械特性的微妙变化。”
    “那江教授的意思是，之后几天我们都等待着NO1352最后数据出来是吧。”玛蒂娜的目光放在作业台上那个半米高的合金机器人身上，这台新型机器人植入了大量的智能内容，在工程应用方面，具备在恶劣环境下自行判断很多情况的特征。
    “不，运行记录仪有无线传输功能，会实时回传机械特性和电子特性的变化情况，你需要随时关注这些变化，并且做好记录。”
    玛蒂娜把目光从机器人身上收回来，快速探过头在江行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一脸仰慕的看着江行：“江教授，我一直觉得中国人做事不是很严谨，可是你完全让我改变了这个看法……你简直太棒了。”
    江行脱下白色实验外套，往椅背上一挂：“好了，下班了。”
    玛蒂娜也连忙脱掉白外套，关了实验室的灯，跟着江行一起出了实验室：“请你吃饭！”
    “NO。”江行不回头，脚步很快的朝着电梯去。
    “WHY？为什么总是拒绝我？”玛蒂娜跟着进了电梯，皱着眉头看江行：“你喜欢女孩子不是吗？江，我知道的。”
    江行按了电梯面板上的楼层数字1，淡淡说：“你不知道。”
    玛蒂娜偏着头看江行：“我觉得我们可以尝试着交往，一个人生活虽然自由，但会缺少很多乐趣。”
    江行靠在电梯壁上，侧身看着玛蒂娜，白色皮肤看起来很好，金色直发，棕色眼眸，高鼻深目，典型的欧洲人深刻的轮廓，一点不像东方人的温婉。
    玛蒂娜在江行的目光中安静下来，东方人深邃的眼中有种她读不懂的神秘，她耸耸肩，声音小了些：“或许，你需要一个人陪伴。”
    江行微微低头，唇角掠过一点儿笑意：“需要吗？一个人也挺好。”
    “江，虽然我没有见过你曾经的女朋友，但我们认识八年了，八年难道还忘不了一个人吗？”玛蒂娜的眼中有些担忧：“从你来德国开始，噢，太久了，我几乎要忘记那时候是什么样的了。我真的不认为这样适合你，也许你需要学着改变生活。”
    “玛蒂娜”江行叫停了玛蒂娜的碎碎念：“这几天好好关注NO.1352，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代的工程机器人的技术难题就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
    “当然的，研究三年才出的成果，虽然还没有等到最后的结果，但很显然你已经取得了胜利，江，请你喝杯酒怎么样？别拒绝！”
    江行正准备拒绝，电梯已经到了一层，然后缓缓打开。玛蒂娜已经不容质疑的将江行拉出了电梯：“我说过，别拒绝。”
    江行无奈的被玛蒂娜拉到车上，然后玛蒂娜还为她系上了安全带之后才快步饶过车头入了驾驶座启动车子朝着附近的酒吧去。
    “你知道我不爱喝酒。”
    玛蒂娜却笑得很开心：“偶尔喝一点也不错。你在慕尼黑的时候就一天到晚板着脸严谨得胜过那些以严谨着称的人，几乎不喝酒，到了科隆，你又一心扑在机器人身上，现在出了成果，应该放松一下。你这么年轻漂亮，不应该像个老学究一样。”
    老学究？自己像吗？只是没有找到那个能让自己在意的人而已，江行懒得和她扯这个，干脆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休息。
    车子驶过几条街，很快到了一家酒吧前，玛蒂娜停好车，拉着江行进了木质的酒吧大门。天色还早，所以酒吧还有些冷清，只是酒吧里并未开多少灯，光线并不太好，只有吧台上很是明亮。
    玛蒂娜把江行按在角落的位置上，招呼酒保给自己点了一杯威士忌加冰，给江行要的却是鲜制黑啤。
    “也许我们可以聊聊你的前女友。”玛蒂娜举起酒杯和江行碰了一下。
    见江行不答话，玛蒂娜又笑着说：“要不然聊聊我的前女友。没有八年那么长。”
    江行微笑：“她结婚了，已经有小孩了。”
    “嗯？”玛蒂娜皱着眉头看江行，她不太明白江行现在的表情。
    江行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笑着说：“有小孩了，已经两岁多了。”
    这笑更加不明朗，玛蒂娜有些疑惑的问：“那你难过吗？”
    江行笑着看了玛蒂娜一眼：“为什么难过？”
    “你……曾经的爱人。”
    “如果曾经爱过的人都要痛苦的活着才能让我不难过，我当然更愿意她们得到自己的爱情和家庭，幸福的活着，即使不是因我而幸福，最少没有因我而痛苦。”
    江行说这段话的时候用的是中文，玛蒂娜没怎么听懂：“可以翻译吗？”。
    “翻译？”江行想了想：“如果我不能给一个人幸福，就希望别的人能给她幸福。如果我给不了一个人爱情，我就希望她能在别人身上得到爱情。”
    “伟大的爱情。”玛蒂娜听明白了江行的话，又举杯邀她喝酒：“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年多以前，在网上看到她晒出的全家福。很幸福，孩子很可爱。”
    玛蒂娜点点头：“嗯，那以前的事情，你都放下了吧。”
    江行不置可否的笑，喝酒的速度却不慢。已经离开的人再也找不回来，她的幸福已经属于别人，放下或者不放下又有什么区别。这总好过思念与歉疚纠结在一起的日子。
    和玛蒂娜的威士忌加冰比起来，黑啤确实寡淡了些，江行来了兴致，也换了威士忌，只是玛蒂娜知道她酒量并不怎么好，让酒保调了柠檬威士忌给她。
    喝了一阵酒，玛蒂娜给江行讲一个关于日本人到德国装严谨的笑话，把江行逗得笑出声来，酒吧也不知道什么渐渐来了不少客人，吧里灯光依然不亮，却嘈杂了起来，音乐中，有人在跳舞，而角落里的位置固然好，说起话来却不得不提高声音。
    说话累，两个人就靠得近了。
    “江”玛蒂娜看着江行的眼睛：“你可以放松一点。”
    “怎么放松？”江行笑着看近在咫尺的玛蒂娜，她的目光有些迷蒙。
    “像这样……”玛蒂娜望着江行，贴近她，然后覆上她的唇。
    酒和音乐让人有些眩晕，眼前这个女人也让人措手不及。柔软的唇触上来的时候，江行觉得自己的心跳漏掉一拍，本能的微微探身压住玛蒂娜，沉寂的身体里陌生的占有欲似乎被撩拨得跃跃欲试。
    “江……”玛蒂娜离开江行：“我们回去吧。”
    江行也不喜欢这么吵的地方，站起身来没想到打了个趔趄，才觉得自己今晚喝得有点儿多了。
    玛蒂娜扶了江行出酒吧，招了计程车坐上去。
    “去你家。”玛蒂娜看着江行的目光温柔而充满向往。她的身上有种东方人的神迷，似乎总是让人难以琢磨却又让人向往。
    江行住得并不远，就在R&A到江行任教的科隆应用科技大学之间。计程车很快就到。
    江行有些迷糊的开了门，玛蒂娜就热情的迎上来，一手勾着江行的脖子，一手把门关上。
    屋子里顿时充满了躁动的气息，呼吸渐渐粗重，江行的手环过玛蒂娜的腰，吻上迎合上来的玛蒂娜的唇，然后和她半搂半抱的移到客厅，之后，江行将玛蒂娜压在了沙发上。
    激烈的亲吻中，玛蒂娜的手从江行的衬衣下抚上她的背脊，而后移到前面，开始解她的纽扣，当玛蒂娜的手覆上江行胸部的时候，江行的动作一滞，然后把玛蒂娜的手拉了下来。
    “怎么了？”玛蒂娜的脸上有着潮红，这样的中断让人悬在半空中有些难受。
    江行从玛蒂娜身上起来，一边扣着纽扣一边说：“抱歉。”
    “为什么？”玛蒂娜还有些衣冠不整的躺在沙发上，她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江行扣好衣服，又弯下腰帮玛蒂娜把衣服拉了一下：“我做不到。”
    玛蒂娜不可思议的看着江行：“不，你做得很好。为什么要停下来。”
    江行停下动作，把玛蒂娜扶起来靠在沙发上，很认真的看着玛蒂娜的眼睛：“也许别人可以，但我做不到。”
    玛蒂娜看着江行等她的下文。
    江行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只有在这里装着一个人的时候，才能和她做这些事情，才会心无旁骛的投入。否则，这只是一个取悦的过场。”
    “那你这里还有那个人？”玛蒂娜看着江行的胸口。
    江行摇摇头：“不，她不属于我。而你也不属于我。我们东方人讲命运，在那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拥有合适心境的时候遇上那个合适的人，就是命中注定的运。她和我相遇不在合适的时间，你与我相逢，不在合适的心境。玛蒂娜，所以，我要说很抱歉。”
    玛蒂娜怔怔的看了江行半天，终究无法理解她的思维，随后她站起身来：“那么，晚安。”
    江行笑笑：“晚安。玛蒂娜。”
    玛蒂娜出了门，江行坐在沙发上，呆了片刻，开了电脑，又点了支烟，然后在网上翻着故国的图片。
    美丽的温婉的南方，豪放粗狂的北方，没有欧洲标志性的浮雕，没有大教堂那高耸的哥特式塔尖，却有敦煌神秘的飞天，有写意的水墨。还有，那些黑发黑眼黄皮肤的女孩子……江行靠在沙发上，渐渐明白自己为何在这异国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个能让自己动心的人。
    在科隆呆了三年，这充满了古韵的城市依然显得有些陌生，不时入梦的居然还是故国小镇的青石板路上邂逅黑发黑眼略带羞涩的女孩时的场景。
    八年前和爸爸断绝关系，被从家里赶出来之后，凭借着在机械设计方面的天赋，江行拿到了慕尼黑工大的全额奖学金，从此踏上德国的土地，在拿到博士学位之后，辗转科隆在当地一所科技大学任教，并兼任R&A公司研发中心的高级工程师。在很长一段时间，江行以为这将是自己未来的全部生活。
    与这些高鼻深目的欧洲人生活在一起，做研究，听教堂的钟声，看画家在路边随意的临摹，还有莱茵河温柔的拥抱，纵然无法挽留已经离去的，但至少可以学会遗忘。
    没想到八年过去了，也许是人老多情，记忆中温柔的烟雨江南也好，豪放的塞上草原也罢，竟然总在不经意间入梦，小雨的影子渐渐模糊，当年那个让江行判出家门远走他乡的女孩子已经渐渐被时光磨得不那么深刻，反倒是故国的模样越来越清晰。
    还有那个总是一脸严肃的爸爸，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不知道他赶走了自己之后过得怎么样。
    只是，故乡，这一生自己还能回去吗？

　　☆、第二章 谌蔚·醉酒

中国成都芙蓉古城
    门铃响过之后不一会儿，成嫂就开了门，门外站着一身黑衣身材笔挺的柴劲山，成嫂连忙躬身招呼：“柴先生来了，快请进。”
    柴劲山微微点头，抬脚跨入了这栋中式别墅的大门，宽敞的客厅里，瑜凤正手持了剪刀在修剪一束鲜花，其中几枝玫瑰已经插入黄花梨木茶几上摆着的中式手绘青花瓷瓶里，见了柴劲山，瑜凤停下手中的活儿热情招呼：“劲山来了，我让成嫂多做几个菜。”
    “不用了，嫂子，我找大哥说点儿事儿，一会儿就走。”柴劲山脸上并无多少表情，口里说的话还算客套。
    “哦，忙公事呢，你大哥在二楼书房。”
    “好的。”柴劲山应了之后便直接往二楼去。留下客厅的瑜凤一脸的诧异，老爷子这帮兄弟平时很少来家里，何况是这个时间。瑜凤看了看挂钟，已经快到饭点，这个点儿，老爷子一般不愿意见客，除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瑜凤想了想，叫了成嫂：“成嫂，给柴先生泡个茶上去。”
    柴劲山敲了敲书房门之后便推门而入，书房里整面的书架前江均此时正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串泛着深黄光泽的金刚菩提把玩。
    柴劲山落座，笑着看江均手里的菩提：“大哥这几年喜欢上这些了。”
    江均靠在椅背上，伸手端了面前的紫砂杯轻呷了一口茶：“今天怎么这么晚过来。出什么事了。”
    柴劲山嗯了一声，微微前倾了身子，认真的说：“找到小姐了。”
    江均端着茶的手停在半空中，原本平静的脸上也变了变色，足过了两个呼吸，他才冷着脸把茶放了下来：“看来这两年你是太闲了。”
    柴劲山皱着眉头提高声音：“大哥！这么多年了，你就还没转过这个弯来？小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那父女关系能说断就断？说没就没？”
    “好了。别提她了。我早就当没生这个女儿了。”江均挥了挥手阻止柴劲山继续说下去。
    “大哥难道就不想她？”柴劲山语重心长：“这都八年了，小姐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我们心里都挂着，大哥你这个做爸爸的不担心？这些年兄弟们都看着大哥的性子变了，头发也见了白……”
    江均紧握着手里的金刚菩提，凹凸不平的表面刺着手心发疼：“是她要走的。现在难道还想让我去请她回来？”
    柴劲山见江均话里软了下来，脸上现了喜色：“当然不用大哥去，我去，我亲自去。”
    江均微微抬手制止了：“她现在在哪儿？”
    “德国科隆。在一所大学里做教授，还是R&A国际工程研发公司的研发工程师。”柴劲山在打听到江行的消息后，马上就顺藤摸瓜找到了科隆，关于江行的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只是没有江均发话，他也不敢自作主张把江行接回来。
    江均抬起眉“哦？”了一声，一张老脸上挂了点儿笑，眉宇间见了些得意：“这丫头，还出息了。不靠着我在外面也混得不错。”
    “小姐是子侄辈里最聪明的，从小就这样，有这样的成就那是该的。”
    “她结婚了吗？”江均问。江行离开八年了，算算，今年已经二十九岁。
    柴劲山摇了摇头：“我派人在科隆和慕尼黑都打听过，她没有结婚，也没有男朋友……”
    江均的眉头又皱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显在脑门上，眼里又有了怒气。
    柴劲山看着江均的眉头，知道江均又想起八年前的事情来，缓和了语气说：“那大哥，我最近这两天就过去把小姐接回来吧，结婚的事情，也许回来好些，那些外国人未必能合小姐的心意。”
    江均却黑着脸，声音也大了：“谁说让你去接她了。她爱回来就回来，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随后成嫂端了茶进来放到柴劲山的面前：“柴先生请喝茶。”随后又退了出去。
    关上门，成嫂下了楼，放了盘子一边张望着二楼，一边快速走到瑜凤身边：“夫人。”
    瑜凤还在修剪花枝，手上缓缓的却没停。
    “柴先生说，有二小姐的消息了。”
    瑜凤拿着剪刀的手停在半空，没扭头，目光却从面前的花上穿了过去，说话的口气也变了：“在哪儿？怎么说。”
    “说是在德国科隆，柴先生说去接回来，老爷没同意。”
    瑜凤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却没有修剪的兴趣了，扔了剪刀，嘴里自言自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查的。那个败坏门风的女人，还回来做什么。”
    成嫂知趣的退了下去。留下瑜凤在客厅里坐立不安。
    谌蔚进门就看到摆了一茶几的花，穿着浅色居家服的妈妈却坐在沙发上有点儿失神。谌蔚把包扔在沙发上，坐到瑜凤身边：“妈，不舒服？”
    “啊，你回来了……”瑜凤这才注意到谌蔚，说话的语气有些惊诧。
    “怎么了这是？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谌蔚伸手去探瑜凤的额头。
    瑜凤把谌蔚的手拉下来，却没有放开，双手握着谌蔚的手，看着她犹豫了好一阵，还是没把江行在德国的消息讲出来：“没，就是弄了半天花，有点儿累。”
    “那就多休息休息”谌蔚说完，站起身来拿了包准备上楼。却又被瑜凤叫住。
    “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还好，只是前两天爸爸说，酒店和机械的业务都比较稳定了，准备让我接掌百货那边的事情。”谌蔚低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瑜凤。
    “哦，那就好……”瑜凤安心了些，江均已经五十多岁，手下的产业涉及房产、酒店、机械、百货以及玉石贸易，现在谌蔚的手上几乎已经接下了江均一小半的产业了。如果再接手百货，那么就只剩下老爷子一直重视的玉石贸易和房地产了。
    不过，如果江行回来……会不会危机到谌蔚手里的这些权利呢？
    谌蔚看妈妈欲言又止，知道她心里有事，也懒得问，提了包直接上了楼。正好碰上下楼来的柴劲山：“柴叔叔。”
    “大小姐。”柴劲山招呼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谌蔚有些疑惑，这个点儿柴劲山没有大事是不会来家里的。
    过了一会儿，成嫂招呼大家吃饭，谌蔚下了楼，餐厅已经摆好了晚饭。老爷子落了座，缓缓扫了一眼，脸上有些不高兴。
    谌蔚揣度了一下老爷子的心思连忙开口：“家明今天加班，给我打过电话，说晚上不回来吃饭。”
    江均点了点头，拿了筷子吃饭。谌蔚才暗暗舒了口气，叶家明这两天有点儿神出鬼没的，动不动就说在机械公司那边加班，可老爷子家教严，不要说夜不归宿，就算是晚归也会挨批评。
    结婚这几年，叶家明在江家呆着也只能跟孙子一样低声下气，谌蔚不在乎，那个男人本来就是狗一样的德行，进江家的门，不也是冲着江家家大业大，以至于他叶家明的堂兄表弟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在老家盖了新房做了生意？
    做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叶家明的代价是在江家抬不起头，而自己呢？自己的代价就是嫁给了他！
    谌蔚心里滚过各种念头，嘴里却慢慢嚼着饭菜。按照江家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原本就只有三人，这下更加冷清，只有碗筷触碰的清脆声响。
    瑜凤一直注意着江均的表情，却看不出所以然来，心里像压了石头。
    吃完饭，谌蔚和江均谈了阵工作上的事情，之后便上了楼休息。
    回到房间关上门，谌蔚脱了外套去了内衣，只穿着宽松的背心坐到床上，顺手拿了一本时尚杂志翻看，这样寡淡的生活已经持续八年，如果没有什么例外的理由，那么必然得早睡早起，生活规律。没有夜生活，没有外遇。有时候想想，说不定离开了江家的江行比自己过得要是舒服得多。
    谌蔚自嘲的笑。扔了手上的杂志，打开推拉窗门到了半露天的平台上，然后从靠墙的柜子里随手取了一瓶白马庄园，开酒，醒酒，靠在椅子上望着安静的天空，住别墅、喝好酒、挂着总经理的名头、似乎永远花不光的钱、为了别人艳羡的生活自己都付出什么呢？
    酒到深夜，露重天凉，谌蔚眯着醉眼伸手拿起手机，顺手按了快捷键1,贴到耳边，却传来公式化的声音：“对不起，您拨的号码的是空号……”
    苦笑一声，谌蔚将手机扔到一边，嘴里却略带醉意的念着：“我想要的，总是得不到的。”
    夜里睡得不深，醒了两次，谌蔚看了看手机，已经凌晨，叶家明还没有回来，恐怕今天是夜不归宿了。正好，今晚好睡，没有那个怎么都看不顺眼的男人在屋里。只不过明早恐怕得早起，避开老爷子的追问。

　　☆、第三章 叶展·车祸

“咔嚓……”轻响声中，严旭那似乎犹豫了又犹豫的手终于缓缓关上了卧室门。房间里分外安静，静得像要把空气抽干，但叶展却似乎清晰的感受到了她在房门外迟疑的停留，然后一声不知道是有还是没有的叹息之后，举步慢慢离开。
    “砰……”房门再次关上的声音，叶展的身子跟着这轻轻的响声一抖，那从严旭离开这张床开始就憋在胸中的浊气几乎要把她的胸腔压碎般的难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展抬起有些僵硬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有些麻木的感觉并没有让她清醒多少，一切像是做梦。她拍自己脸的手更重了些，清脆的声音中脸上有了火辣辣辣的疼。
    知觉恢复了些，痛能让人有存在感，一切是真实的，她离开了。
    从床上下来，叶展光着身子赤着脚走到浴室，有些无意识打开淋浴开关，冰凉的水激烈的喷洒出来，打在她的肌肤上，片刻的窒息之后，她大口的喘气，在剧烈的寒冷刺激中猛然加快跳动的心脏似乎要蹦出胸腔来。被水淋湿的头发胡乱的贴在她的脸上和肩膀上，就在张口喘息的瞬间，冰凉的水已经灌满了她的口腔。
    剧烈的咳嗽压倒了喷淋的声音，叶展蹲下身来，双手紧紧撑着墙面，不知道过了多久，咳嗽渐渐平息，水声又占了上风。
    抬手关掉淋浴开关，叶展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转身，镜子里映出一个满脸贴服着黑发的人来，她伸手轻轻勾开贴在脸上的发丝，镜子里的人露出了一张因为剧烈咳嗽而异样账红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是刚刚哭过，叶展的目光落到镜子里那人的胸前，几片明显暧昧的嫣红居然在白皙的肌肤上开得如此灿烂。
    紧紧的闭了闭眼，叶展伸手从旁边的毛巾架上抽下毛巾，缓缓擦拭滴着水的头发，以及还来不及退去昨夜痕迹的肌肤，然后对着镜子扯出一抹笑：“你既然敢于开始，就应该敢于面对结束！”
    她紧紧盯着镜中的自己，像要将力量传给镜子里那个像是被抛弃的人一般：“从今天开始，要习惯一个人生活，从今天开始要独自努力。不要去想她为什么离开，不要去想曾经。”
    叶展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又疲惫的温软了下来：“最少，为了妈妈。你要坚强些。”
    她走出浴室，有些机械的到厨房熬粥。
    昨天去看妈妈，精神似乎好了些，医生说，从这几次的化疗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也许今天能吃得多一点，叶展努力将注意力落在那锅粥上，倒忘了自己已经从开始煲粥一直到现在都站在这里。
    熬好粥，装入保温食盒，将妈妈爱吃的小菜也做上，收拾好之后，叶展从衣柜里取了件白色短袖T恤，一条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裤穿上。
    刚套上裤子，叶展就感觉到后袋里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她伸手一摸，一张小小的银行卡和一张纸片就落入她的手中。
    纸片上是严旭的字。
    “展：这是我现在能给你的全部，密码是你的生日。房子不要卖掉，这是你的家，我一定会帮你度过难关的，相信我。”
    叶展看着纸片上的字呆了半天，然后把纸片慢慢揉做一团扔到垃圾桶里，银行卡则静静的躺在床上。叶展深深的吸了口气，房间里似乎还有她的味道，但这一切却是多么讽刺的事情。
    她说分手，因为父母已经为她安排了婚事，那是她无法逃过的命运。还有那偌大的旭日集团等着她去继承。她有一百个理由离开自己，却无论哪一个都无法说服自己原谅她的怯懦。无论哪一个都无法说服自己逶迤于一个待嫁的女人。多年前，早已经讨论过今日的困难，那时候的她信誓旦旦，那时候，她给自己永不退缩的诺言。可是现在呢？
    她叶展不是这样的人。她叶展要的是光明磊落的爱情。从始至终，如果做不到，就放弃。如果放弃就要放得干脆彻底，再痛也要割舍。
    伸手抓过放在旁边的银行卡，叶展双手用力将它折弯，然后一并狠狠扔入了垃圾桶。
    再次整理心情，叶展提上为妈妈熬的粥出门。夏末的清晨，太阳还没有拔高，星期天的早晨路人并不多，叶展沿着每天都要走几遍的路往去医院的公交站台方向走去。
    这里是城郊，除了那些别墅之外，房价比城里便宜不少，在爸爸去世之后，母女俩就卖掉了座落在城区的房子，换成了郊区面积更小，价格更低的一处老房子，以便偿还当初爸爸欠下的债务。只是债务还来不及还完妈妈就被检查出癌症。
    而现在，这处房子也必须要卖掉了。叶展回头望了望近几年居住的老旧小区，那斑驳的外墙已爬满了浓密的爬山虎，中间的窗户偶尔透出晨起未灭的灯光，叶展心里有些沉重。卖掉这处房子之后呢？自己可还有什么可以卖的？
    在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又想起严旭来。
    以往走这条路的时候，总有严旭陪伴，她会提着食盒，给自己说一些宽心的话，到了医院，也会给妈妈讲些笑话。她风趣幽默，总能逗得母女两都能暂时忘记当前的痛苦和艰难。
    那时候为了妈妈的病，严旭也花了不少钱，还给自己安排了很多新人梦寐以求的旭日集团的工作。
    直到她因为不停拒绝父母安排的相亲而和父母搞得非常不愉快，以至于离家出走和自己住到了一起……
    叶展不由自主的叹息了一声，从早上积到现在的抑郁随着这声叹息居然减轻了些。其实严旭并没有对不起自己。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力，为了自己放弃家人、放弃旭日集团这种疯狂的事情，自己怎么能要求她必须做到？
    就像，如果为了严旭，让自己放弃妈妈一样。
    空荡荡的心里涌出无尽的疲乏来，人终究是抗不过命的吗？那学会宽恕如何？宽恕她的离去，宽恕自己的执着，宽恕这个世界带给自己的痛。
    穿过马路，站台就在百米开外的地方，今天路上的行人真少，只有车流从自己身边快速驶过。每天都是这样的，一切依旧。
    吱……
    难听的尖利刹车声刺入耳际，叶展来不及反应，只听见不远处几声尖叫，而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撞了出去。
    模糊中身边急匆匆的跑来几个人，有人在打120，有人蹲下来问她情况。
    疼痛让叶展视觉有些模糊，她努力侧头，还是没有看到给妈妈带的食盒，只有清朗的天空铺天盖地的落入她的眼，还有一个卷发女子的脸落在那清朗的天空里。
    “严旭……”叶展微微张嘴模糊的吐出两个字之后就晕了过去。
    做完检查，又经过了一系列的处理之后，护士收拾了残局，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才对谌蔚说：“右小腿腿骨骨折，可能有点儿脑震荡，但需要继续观察，手臂有大面积软组织挫伤。”
    “严重吗？”谌蔚看了看病床上还在昏迷的女孩，因为失血，她面色苍白，微乱的长发散落，让瘦削的身子在白色病床上显得尤其脆弱。
    “要观察。”医生说完带着旁边的小护士出了病房。
    谌蔚揉了揉太阳穴，转过身坐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昨晚酗酒到半夜，睡得很差，但因为叶家明彻夜未归，如果等天亮老爷子起床，必然要问长问短，所以谌蔚一大早就起床给成嫂留了个酒店那边有事的托词就出门了，但周末的懒觉就此泡汤。原想着到酒店再补睡一觉，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闯红灯的女人，这个周末看来也算完了。
    床上的女孩看起来大概二十四五吧，柔顺的长发，不施脂粉的脸，素面朝天的孩子有种天然的美。她让人想起学校里的孩子。单纯、干净、充满美好。在安静的病房里，谌蔚原本有些焦躁的心也慢慢平复了些，床上的人让她想起十年前的自己，想起那时候的校园生活，想起……江行。
    手机铃声打断了谌蔚的思绪。是吴子涵的。吴子涵似乎一直就有这个毛病，早起，而且不以早睡为前提。
    “老爷子说你要来酒店，怎么这会儿还没到？”
    谌蔚抬手看了一下腕表，这家伙太会算时间了，按从家里到酒店的路程算，正常情况自己应该在半小时前到酒店：“不去了。”
    “怎么了？”
    “出了个小事故，碰了个闯红灯过马路的女孩，这会儿在医院。”
    “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吴子涵声音依旧的淡，但谌蔚听得出吴子涵声线里细微的变化，她貌似有点儿着急。
    “别。让我有点儿正常人的生活好吗？”
    “怕你不会处理这种事，现在碰瓷的人多，遇上无赖会比较麻烦，你处理这些事没经验。”
    “好了，就这样吧，这事别告诉老爷子，就说我去了酒店就行了。有事我会再打给你。”不想继续听吴子涵唠叨，谌蔚说完就挂了电话。
    刚把电话扔回包里，谌蔚就看见床上那个快要和白床单白被子融为一体的苍白小病号了。她醒了，睁着眼看自己。
    “醒了？”小姑娘的眼睛很漂亮，就是里面有点儿淡薄的死气，这不该是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
    叶展看着谌蔚，这卷发披肩的女子看起来就是上天眷顾的宠儿般，夸张的漂亮，凹凸有致的身材，浑身散发着女人味，好皮肤，脖子上挂着的钻石项链一看就价值不菲。看看四周的环境，叶展也算是想起了之前出的事故。
    “几点了？”叶展喉咙发干，说话有些艰难，也不知道有没有错过给妈妈送饭的时间。
    谌蔚看了看表：“九点半，你昏迷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感觉还好吗？我叫医生来。”
    叶展摇摇头，却赶紧把眼睛闭上，脑袋晕得厉害：“这是哪里？”
    谌蔚有点儿错愕的看着叶展，那表情不太像装的，不会是真把这孩子的脑袋撞坏了吧？：“医院。”
    叶展忍不住想笑，对方看来想歪了：“我妈在肿瘤医院住院，能不能麻烦你帮她送一下饭，要清淡的。”
    “哦……”谌蔚点点头：“当然的，这里是一医院，离肿瘤医院不远，我会把你的情况告诉你妈妈的。”
    “不”叶展连忙挥了挥手，没想到这一动，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好半天才缓过来：“别告诉她，就说你是我同事，公司有急事临时安排出差，我要两三个星期才能回来。拜托你照顾她。”
    谌蔚稍微有些错愕，但还是应了：“好的。”
    答应过后，又问了叶展她妈妈的病房号，然后拨了吴子涵的电话：“去肿瘤医院帮我照顾一个病人”随后报了病房号和病人名字。
    “谢谢”叶展微笑，只要妈妈有人照顾，自己就放心了。以往妈妈坚决不让自己住在医院陪护，说自己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她太谌苦，所以都是白天给她送饭。
    “你腿上骨折了，两三个星期恐怕出不了院。”谌蔚看了看叶展打着石膏的右腿。
    “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叶展淡淡的说。

　　☆、第四章 玻璃瓶中的人

“有什么事，我可以先代劳吗？”谌蔚问。
    叶展望着谌蔚看了半天，微微笑起来，却跑了题：“我叫叶展，你呢？树叶的叶，展开的展。”
    “谌蔚。言甚谌，蔚蓝的蔚。”
    “你好。”叶展微笑着略略点头，谌蔚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模样，身上散发着成熟女人的味道，和严旭完全不同，可是在被车撞后的那瞬间，自己怎么就将她错认成了严旭！果然是眼花。
    “你好。”谌蔚现在有点儿摸不清这病人的思维，不过这倒也蛮有趣的：“说说看，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忙的”。
    “我在旭日集团上班……嗯，旭日集团你知道吗？”叶展慢慢说。原计划明天星期一，就要去公司辞职的。看来只能找人代劳了。
    “嗯”谌蔚点点头，旭日集团在本地也算是知名企业，涉猎多个行业，还和自己有生意上的来往。怎么会不知道。
    “麻烦你帮我办理一下辞职，我会给你委托书的。地址和部门我也会给你。”叶展稍微挪了挪上身，浑身疼，不舒服。
    “好的。”谌蔚答应下来。
    “第二件事……”叶展本来想说卖房子的事，但这有些难度，房产证土地证都在家里，也不好让谌蔚去办：“第二件事就是帮我照顾我妈妈。”
    “这个是应该的。”谌蔚满口答应下来：“冒昧问一句，你多大？”
    “28岁。”
    “你家没有其他人？或者你老公或者你男朋友？”谌蔚有点儿意外，这略显营养不良的人居然已经快二十八了，也就比自己小两岁而已。自己都已经结婚七年，可她却说家里没其他人。
    叶展看了谌蔚一眼，笑着微微挑眉：“我没结婚，也没有男朋友，家里就我和我妈。至于我爸爸，在我大学的时候就去世了。”她一口气说完，虽然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交情，但为了避免在后面的交流中闲拉家常的时候又被提及这个事情，她又刻意补充了一句：“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谌蔚一愣，这姑娘倒是很直接的性子，其实自己完全没有要打听她家里情况的意思，只是闲聊而已，不过被她这么一说。谌蔚倒很想问她为什么不打算结婚。
    “能给我点儿水喝吗？”叶展问。谌蔚显然并不善于照顾病人。
    “当然。”谌蔚给叶展倒了水。叶展的双手都有大面积挫伤，接水的动作也够她疼得冒虚汗。
    喝了水，叶展觉得自己好了些，让谌蔚代为写了委托书，然后忍着胳膊上的痛签了字。
    拿着委托书，谌蔚问：“你是做策划的？是找到更好的新工作了吗？”
    叶展摇了摇头，有些自嘲的笑：“要是今天不出事，就准备着明天开始找工作的。”
    这话让谌蔚更加不懂，既然不是衣食无忧，还要急着找工作，那干嘛辞职，不过在确认了叶展的意思之后，谌蔚还是打电话让吴子涵安排人来取委托书，等着明天一上班，就去旭日办理离职。
    吴子涵是亲自过来的，她刚刚安排好肿瘤医院那边的事，就马不停蹄的过来了，而且她还顺道带了丰盛可口的午饭过来。
    吴子涵见叶展胳膊上包着纱布，又留下来给叶展喂了饭。叶展本想拒绝，但这个叫吴子涵的人身上却似乎有种别人难以抗衡的气场，叶展总觉得有点儿冷煞。她说喂，叶展就只好领情了。
    倒是谌蔚在一边吃了几口饭就停下来，有点儿戏谑的看着吴子涵：“我可是第一次看你这么服侍别人。”
    “除了你。我的大小姐。”吴子涵短发，身材比例匀称且充满活力，一双眼略长，鼻子直挺，脸上缺乏笑容。
    等吃过午饭，吴子涵走后，医生又过来检查了一次，除了常规检查还做了一些沟通，也试探了叶展的四肢和面部以及眼球的反应。
    “目前看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有颅内出血有可能暂时体现不出来，还需要继续观察。”医生做了个不痒不痛的结论然后走人。
    结束检查，叶展用谌蔚的手机给妈妈打过电话确定那边也已经吃过午饭，还有专人看护，心里也就放下了些。这边的事情当然没有告诉妈妈，只说出差的时候手机掉了，所以用了同事的电话。
    “我们谈谈吧。”叶展说。
    “嗯？”谌蔚不太明白叶展是什么意思。
    “关于这次事故的赔偿。”叶展看着谌蔚的眼睛，她需要知道谌蔚的想法，以便自己能掌握主动。
    谌蔚笑了笑，原本还以为是多特别的人，到最后免不了还是要落到钱上来，庸俗了点儿，但也可以理解，人家的妈妈还病着呢，谌蔚病不准备死扣：“等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再谈也不迟，总之，不会让你吃亏的。该给多少，都按照法律来。一分不会少的。”
    叶展当然看懂了谌蔚眼中那微微的鄙视，微微笑了笑：“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哦？”
    “我并没有想要讹你，我的意思是一医院的费用很高，我不想在这里多呆，我确实很需要钱，所以，如果你同意的话，可以把在医院住院改为回家静养，在医院花的钱额外补给我。”叶展不紧不慢的说。
    谌蔚沉默了一下，看着叶展的眼睛，这姑娘没说谎：“这个需要医生同意。而且我不希望你因为这次车祸落下后遗症。”
    “那么，可不可以先支付对我的赔付。”叶展抬眼望着谌蔚，又补充道：“我妈那边的医药费开销也不小，我在这里呆得越久花销越大，对你来说都一样是给钱，但对我来说不一样。”
    谌蔚看着叶展的眼睛，她不像那些眼睛里只有钱的人，她的眼睛里没有狡黠，没有算计，只有沉稳，还有沉稳背后淡淡的死寂！
    “我会叫人先垫付上你妈妈那边的医药费。你不用担心。”谌蔚答应下来，一点医药费对她来说，真算不得什么。只是这个女孩子那种坚定沉稳里面带着些淡淡死寂的目光让她想起了江行，当年，江行的眼睛里似乎也是这样，只不过多了些愤怒。
    就这一点，便值得她在这里坐下来，听她的诉求。
    “谢谢你。”叶展说。这个谌蔚看来也是个好人。最少并不像其他商人那样锱铢必较。“你不用在这里守着我，有什么问题我会叫护士的。”
    谌蔚点了点头：“你的手机摔坏了，我再叫人给你买一个，号码还保留原来的吗？”
    叶展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不用了，换个号吧。”用惯了的东西，她不喜欢换，不过这也许是天意，从此和严旭再无瓜葛也好。
    谌蔚点头，然后换了话题：“今天星期天，我倒也没什么忙的。你也没个家人看着，怕医生护士不尽心。留下来陪陪你。”
    这些年谌蔚确实已经很难和谁聊天了，整个天合集团的人在她面前总是恭恭敬敬，说起话来也是如履薄冰，在家里老爷子不苟言笑少言寡语，而妈妈最挂心的就是天合集团什么时候能落到自己手里。一切都那么无趣。这种日子久了，人就像生活在玻璃瓶里。
    叶展笑着叹了口气：“也好，有人陪我说说话。”
    谌蔚也开心起来：“嗯，我也好久没有和人好好聊天了，成天忙真不是好习惯。有时候连家也顾不得。”
    “哦对，我不结婚都忘记结婚应该是常人的正常生活。”叶展也笑起来。这几年，妈妈托人给自己介绍过不少，可自己完全没有这个想法，有严旭就好。如果不是因为妈妈的身体不好，不想刺激到她，叶展早就把自己和严旭的事情告诉她了。不过现在想来，没告诉还是好的，否则妈妈又该伤心了。
    “是啊，我老公是公司的技术总监，还兼做了管理，经常加班，至于我，有时候是应酬，有时候是公司的事务，杂事也挺多，倒真没正正经经的好好过清闲的日子。”谌蔚靠在椅子上拉开闲聊的架势。
    叶展不懂男女家庭的事，接不了话，拉家常也并不是她的强项，只好笑着说：“感情好就行了。”
    谌蔚低头有些嘲讽的笑了一下，感情好？那也不知道是给谁看的：“嗯，是的。你二十八了，家里人不催你吗？”
    “催，当然催。”叶展有些无奈：“可这总是不能强求的。不喜欢有什么办法？”
    “不喜欢男人？”谌蔚像是触到了什么，忽然抬眉问了句有些突兀的话。
    叶展的目光闪了闪，能问这句话的人，当然是思想上早有建设的人，叶展一笑，盯着谌蔚的眼睛却没回答。她二十八岁了，从未在意别人在这件事上对自己的看法。认同者不必隐瞒，不认同者何必在意。
    谌蔚有些诧异，又有些恍悟，只是心里对这女孩子却又亲切起来。谌蔚看着叶展的脸，这孩子长得耐看，五官中隐然有种让人喜欢的淡然，只是在看到她的眼神的时候，你又不可避免的能读到她虽然藏得深入却还是能被察觉的那点傲气。
    这是个骄傲的人。
    叶展笑而不语，闲扯的话，不必当真，等过几天自己能杵着拐杖下地，和谌蔚结清了事故的赔偿，两人恐怕再不会见面。
    “这样吧，我先付你十万，如果后面医疗鉴定出来情况严重的话，我再根据情况补钱。”谌蔚说。
    “十万？”叶展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有些疑惑的问。
    “不够吗？”谌蔚的表情很认真。
    叶展笑了笑：“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碰瓷。这钱也太好挣了。”
    谌蔚跟着笑起来，伸手拨了一下落到颊边的一点儿卷发，姿态优雅还带着点儿成熟女人的妖媚：“你这样说，我会误会以为你是来碰瓷的。”
    叶展慢慢收了笑容：“经济学上讲了一个经济人的概念，自利原则同样适合于社会人的范畴，交易的双方都一样聪明，同等情况下没有人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除非另有原因。这场车祸真有那么值钱吗？”
    “你经济学学得还挺好的。”谌蔚没有正面回答。
    叶展抬眉笑得很随意：“不平等的交易有时候会有些后患。我觉得我现在的情况还不值得你一开口就是十万。”
    谌蔚眼里露出感兴趣的光彩：“你真是个现实的人。”
    “我早过了幻想的年龄，能认清事实总比幻想破灭来得好。”叶展当然也曾经是个胸怀幻想的孩子，严旭让这个幻想的泡沫变得无比美丽，以至于自己一度忘记了开始之初自己就曾经说过的话：严旭，和我一起你要面对很多压力，你的父母，我爸爸生前欠下的债，我妈妈的身体，你可能不得不与父母对立，我们可能穷困窘迫，你可能要比你想的负担得多，我们以后可能比想象的更加痛苦。
    严旭说，她可以。
    但最后，她还是在这场纷繁的战斗中败下阵来。而自己也在她的败阵中体无完肤。
    谌蔚看着叶展有些失神的表情，低声开口：“这倒不像是在说这场事故，而像是在说感情的事。”
    叶展调整了一下情绪：“一样的，工作是这样，生活是这样，感情也是这样。”
    谌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赞成你关于经济人的说法，管理也是这样的。”
    叶展却没有了继续闲聊的兴致，她并不是一个喜欢闲话的人，只是今天她必须要学着去做一个完整的自己，在没有严旭的日子里，做一个自己喜欢的正常人，不在失恋的时候那么落魄。
    病房里安静下来，叶展靠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只有床头挂着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滴下来慢慢流入叶展的血管。

　　☆、第五章 讯息·恍如昨日

芙蓉古城江家别墅
    柴劲山来过之后，瑜凤提着的心总放下来，原本准备这几天多观察老爷子的动向，探探口风，可是还没来得急找到机会，很少来家里的吴向前又在两天后的一个傍晚来拜访。
    吴向前因为腿在二十多年前受过枪伤，当时情况危急没能得到及时治疗，留下了点残疾，到哪儿都不是很方便，所以并不喜欢到处走动，吴家的事情几乎都交给了长子吴子豪处理，他手里有一间贸易公司，虽然比不上天合集团，但也算经营得有模有样，吴家的二女儿吴子涵倒是和江家走得很近，她自小和江家两位小姐交好，长大之后也在江家供职，虽然吴子豪一直希望妹妹在吴家帮自己，但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完全没有回去的意思。所以瑜凤已经很久不曾见过吴向前了。
    日头向西的时候，吴向前被随从龙仔扶着从车里下来，江均早已经得到吴向前要来的消息，知道他腿脚不好，所以让成嫂开着大门等他。等吴向前进了门，和瑜凤打过招呼之后，吴向前和江均也去了书房谈话。
    而瑜凤呆在客厅却更加不安了。如果是生意上的事，吴家的人一般不来家里，就算是急事要来也多半是吴子豪过来。现在这样劳师动众的让吴向前亲自出马，只怕不是公事而是私事，而且是重要的私事。
    瑜凤想到了江行。
    成嫂虽然按照瑜凤的意思给吴向前送过茶，可是老爷子的书房门这次关得很好，厚重实木门隔音效果良好，成嫂没听见实木内容，只能是无功而返。
    书房内。吴向前坐在椅子上，挥手让龙仔出去候着，然后便对江均开了口：“劲山找过我了，说了江行的事情。”
    江均虽然是几个兄弟的老大，但因为吴向前年龄比江均还大，而且早年在西双版纳逃跑的时候还替江均挡过子弹，所以兄弟几个里，江均对吴向前还是很敬重的。这些年，他也就和别人有些不同，叫江行不会叫小姐。
    江均一惯板着的脸上还算温和：“还以为老吴你是找我喝茶，没想到是劲山多了嘴。”
    吴向前摇了摇头：“前几年你没开口，劲山也不敢动，是我让他去打听江行消息的。你真要怪，就怪我。”
    江均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在书房中踱着步，手上慢慢搓着菩提子，望着窗外：“老吴，我知道你们是好意。但我江均怎么可能对她一个丫头低头？何况当年，她都干了些什么事儿！我江家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女孩子和一个女孩子胡来？什么同性恋？败坏家风的事情。难道我还要把她请回来，把江家的天下交给她？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放？！”
    吴向前微微抬头看着越说越生气的江均：“大哥，你在里面那几年，江行是跟着我长大的，当时你在监狱里面，江行她妈也跑得没了人，这孩子没爹没娘，也够可怜的，容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孩子，是你唯一的骨肉，你欠她！”
    江均搓着菩提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站在窗户前，望着外面，不言不语，吴向前看不清他的表情。
    “大哥，你要是那么爱面子，那么在意，那我把她接回来，接到我们吴家。虽然没有你家大业大，但当初她跟着我几年，虽然没叫过我一声爸爸，但我也勉强算她半个爹。”说完，吴向前起身，杵了拐杖准备出门。
    江均转过身来：“老吴，不是我绝情，我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但她太不该了。”
    已经走到门前的吴向前转头对江均说：“当年，谌云强出卖兄弟，让我中了枪，让你进监狱呆了六年，就这样你都可以原谅他，把她的妻儿带在身边，还对她们隐瞒了当时的事情真相，让她们以为谌云强死得光明，如今又把自己一半的产业交到了他女儿的手上，可是为什么，你对自己的孩子，偏要那么狠。”
    江均叹息了一声：“也许就是因为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才难以释怀。她那么聪明，我从监狱出来的时候，她才八岁，就已经在机械厂那边自己装出了电动小汽车玩。我曾经对她报了那么大的希望，我也早就做好了要把江家的事业交给她的准备，我相信我奋斗出来的这片江山到了她手里一定能发扬光大，可是……可是她儿女情长……而且还喜欢女孩子……老吴，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悲剧，比当初她妈跑了还让我伤心，比当初我进监狱还让我灰心。”
    吴向前转过身来：“大哥，我知道你的苦，这些年你变了很多，好好想想吧，江行有再大的错，她也流着你的血，你要原谅她，在我们还年轻的时候，不是也做过很多错事？甚至是违法的事，不管江行做了什么，我想，她没有想过要伤害你。”说完，吴向前伸手开门，又给江均补了一句：“江行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今天来，就是想给你说这个。”
    门外的龙仔扶了吴向前，又伸手把江均的书房门关上。
    走到楼梯上的时候，吴向前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瑜凤一眼，心里起了另一个念头。下到客厅，他微微推开龙仔的手：“累了，坐会儿再走。”
    瑜凤连忙起身，招呼成嫂：“多备两个好菜，呆会让老爷和吴先生喝酒。”
    吴向前笑着摇摇头：“瑜凤你客气了，我歇一会儿就走，这条腿不中用了，走不了多远就疼。”
    瑜凤连忙点头：“要注意调养。你们哥儿几个平时走动得也不多，现在年轻辈的都长大了，得空就多来家里坐坐，陪老爷子说说话。”
    吴向前应了：“是啊，小蔚今年都三十了，我们家子涵也有二十八岁，江行今年也该二十九了，那几年我们兄弟隔年就生一个，连着三年，清一色的的女孩子。”
    听吴向前说起江行，瑜凤的心里一抖，目光也闪了闪。吴向前把这个看在眼里，心里有些鄙视，脸上倒没有表现出来：“前两天劲山打听到了江行的下落，我准备这两天就安排劲山亲自过去把她接回来，她一个女孩子家在德国无亲无故的，总比不过在家乡来得好。”
    “哦……是……那是该的……”瑜凤有点儿口是心非脸上勉强挂了笑：“劳烦吴哥了。”
    吴向前不想多说，招呼了龙仔，扶着他出了门。
    谌蔚回来的时候，吴向前已经离开，瑜凤在家里走来走去，满心焦虑。老爷子还在书房没有下来，剪刀谌蔚，瑜凤再也不像前两天那么忍得住，看了看二楼没什么动静，连忙拉了谌蔚回房间谈话。
    “妈，怎么了？这么惊慌失措的。”谌蔚把包扔到一边，然后让瑜凤坐到椅子上。
    “江行要回来了。”瑜凤一脸的颓败。
    “什么？”谌蔚怀疑自己的耳朵。
    瑜凤伸手抓住谌蔚的手：“江行要回来了。前两天柴劲山就来过，给你爸说了这个事，今天吴向前又来了，跟你爸谈了很久，走的时候告诉我，他要让柴劲山去吧江行接回来。”
    谌蔚反握住瑜凤的手，脸上现了些急切：“她现在在哪儿？”
    “德国，德国科隆，小蔚，如果她回来，你爸把江家的财产都给她怎么办？到时候你怎么办？这几年，你这么辛苦这么努力才得到的……”
    谌蔚松开瑜凤的手，脑子里只有江行要回来的消息。这个消息来得太突兀了。
    瑜凤还在纠结财产，谌蔚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她拍了拍妈妈的肩膀：“你放心，想从我手里抢东西，没那么容易。”
    好不容易安抚了瑜凤让她出了门，谌蔚在房间里有些焦虑的走了两圈之后，迅速拿起电话拨给了吴子涵。
    “大小姐，这个点儿找我？”
    谌蔚不和她客套：“听吴叔叔说江行在科隆，帮我问一下吴叔叔她的具体地址，我要去找她回来。还有，立刻帮我订明天到科隆的机票。”
    电话那边吴子涵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应了声：“好。”
    挂断电话，谌蔚坐在椅子上有点儿怀疑自己在做梦，她都已经走了八年了。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了。
    正思索的时候，成嫂上来叫谌蔚下去吃饭。谌蔚应了之后，心不在焉的到了饭桌边，瑜凤不停观察着老爷子和谌蔚的表情，却不敢发话。
    老爷子坐定之后又皱了眉头：“叶家明呢？”
    谌蔚没注意到老爷子问话，脑袋里还在想着江行的事情。瑜凤看谌蔚没反应，伸手碰了碰她：“你爸问你话呢？”
    “嗯？什么？”谌蔚有点儿迷茫。
    老爷子咳了一声：“我说叶家明呢。”
    “哦，家明最近在赶一个设计，不回来吃饭了。”谌蔚继续撒谎，实际上她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叶家明了。机械公司那边今天有高管打电话到自己这里，说叶总监不在，有个单子需要批复，谌蔚才知道叶家明这几天压根不在公司。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叶家明在哪儿，谌蔚并不关心。谌蔚关心的是江行在哪儿？
    “加班晚上就不回来了？”江均的语气不是很好。
    谌蔚没想到老爷子要揪着事情不放：“爸，叶家明说，他这几天赶一个设计，住家里上下班太花时间，所以这几天准备住在公司里。等设计一赶完就回来。”
    江均没说话，看了眼空荡荡的长条餐桌：“上进是好事，可是家里也太冷清了。”
    大家都没再说话，瑜凤心里一咯噔，老爷子觉得太冷清了，是想江行了吧。

　　☆、第六章 再相见·当时难诉

吴子涵订了自己和谌蔚两人的机票，处理好了临行前的所有事情，却在抵达机场后被谌蔚留了下来，吴子涵正从尾箱里拿行李出来的时候，谌蔚说：“我自己过去，你不用跟着。”
    “为什么？”吴子涵有点儿错愕，这几年她算是大小姐的贴身助理。
    谌蔚想了想：“回去照顾那个小病号，我觉得你照顾得挺好的，还会喂饭。”说完，她笑了起来。
    吴子涵惯常的冷脸上表情没有变化，但心里却跟吃了个臭鸡蛋的感觉差不多。
    “行了，我这次过去还是一个人比较好。很多年不见了呢。”谌蔚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感慨，甚至还有些期待。
    吴子涵却问：“你对那个小病号上心了？”
    谌蔚有些戏谑的看着吴子涵：“怎么了？不开心？”
    吴子涵没说话，把谌蔚的行李从后备箱拿出来，然后重重关上门。
    谌蔚微微抬头望了望天，悠悠的说：“她总让我想起江行。”
    吴子涵看着谌蔚欲言又止。
    谌蔚却粲然一笑，握着她的手，笑得有些媚：“我很快就会回来，我不在这一阵，你有空的话，查一查叶家明最近在干什么。他已经三天没有回家。”
    吴子涵点了点头，却在谌蔚抽回手的时候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谌蔚微微挣扎之后放弃，只是看着吴子涵叹了口气。
    “你安排的，我都去做。但是，放下那些该放下的吧。你明明知道，她永远不会属于你。”吴子涵说完，放了手。
    谌蔚低着头理了理衣服，一边慢慢的说：“我以为你会说对不起。”
    “对不起。大小姐。”吴子涵说。
    谌蔚久久看着吴子涵，眼睛里是说不出的复杂。吴子涵却不和她对视，拉了行李朝着机场里走。
    过安检的时候谌蔚转头看吴子涵，她站在不远处看着谌蔚，脸上没有表情。谌蔚笑，没有表情就是吴子涵的表情。一直都是这样。
    到科隆已经是十多小时之后，谌蔚不急着出门，找了酒店安顿下来，沐浴更衣，□□的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之后，才拉开酒店客房的厚重窗帘。除了时差之外，异域的天空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窗外的建筑与国内风格迥异。科隆大教堂的哥德式尖顶矗立在晴朗天空中，异域的历史与风情扑面而来。
    谌蔚懒懒的靠在窗户边，不由得猜测起这八年来，她在这里是怎么生活的。那个天之骄子，那个似乎聪明得让人自卑却又通透干净得让人向往的人。她失去原来的一切，是如何孑然独行在这异乡的土地上，而自己给予她的伤是否已经痊愈。
    谌蔚觉得自己的心没来由的有点儿闷痛。八年了，其实这八年，自己何曾忘记过她？也许人生注定有很多纠结，上天注定你会恨一个人，又注定你对这个人无法忘却。就算是咬牙切齿将她推到了天边，却在多年后又忍不住要把她找回来。无论她曾经让自己多么伤心，也无论自己曾经让她多么痛苦，没有她的世界，没有对手，没有波澜，也没有乐趣，生活平淡得像已死去……
    陷入思绪的谌蔚一直等电话响到第二遍才接了起来。
    吴子涵不疾不徐的陈述：“叶家明失踪了，应该说是逃了。”
    “逃？他为什么要逃，天合集团的乘龙快婿，这岂不是他一直想要的登天梯？”谌蔚不无嘲讽的笑。
    吴子涵的语气半点没变的继续说：“我没有办法联系上他，但是前几天交到招标公司的资料被退还了回来，对方的意思是，我们的设计是抄袭，立永机械那边比我们更早提交了资料，经过对比，我们的设计主要技术完全一致，并且据说对方已经对此申请了专利。”
    谌蔚的脸沉了下来，叶家明什么时候有这个胆子了。
    “我会继续着手去查这个事情。只是这一单招标，我们恐怕没有机会了。”
    谌蔚看着窗外的天，快日落了，有些事情看来是注定的：“不，我会想办法，这次是国际大标，招标时间比较长，离开标还有一段时间。这次是天合制造进入海外市场的好机会，不能轻易放弃。”
    “是”吴子涵在电话那边简短回答：“见到二小姐了吗？”
    谌蔚一笑：“这就打算出门。”
    挂了电话，谌蔚就出了门，在日落时分按照吴子涵提供的地址敲响了一间公寓的门。
    片刻，门开。
    两个人四目对视，谌蔚感慨，江行错愕。
    江行比谌蔚略高些，柔顺的黑发在脑后扎成马尾，露出她略显清瘦却端正的脸来，她眉线温和，显然不曾经过修饰，下面是一双明亮却安静的眼，英挺的鼻梁下微抿着线条极美的唇。
    谌蔚叹息了一声，面前这身材匀称穿着宽大的黑灰色T恤，浅蓝短裤，浑身上下散发着随性与英气的人依然是那么出色，即使两人已经八年未见，但再见她，恍惚间依然是当年那个倔强的天之骄子。不管自己曾经对她有过多少恨，有过多少怨，到见她那刻，诸多想法归于一处，心还是软了，还是化了。
    “还好吗？八年不见了。”谌蔚说话的声音很低，太多的感慨让她害怕自己的声音被情绪左右。
    江行眼里的错愕已经被收了回去，她拉开门，脸上挂了淡笑，眼底却缺乏温度，面前的这个人曾给她的一生带了巨大的灾难，亲情与爱情，都在她的谋划中崩塌：“你怎么来了。”
    谌蔚进了屋：“我一听说你在这里，就连夜赶来了。”她把包放在一边，然后伸手搂住江行，刚刚还带着愉悦的声音因为充满感情而低哑：“家里人都很想你，八年，什么都该过去了吧。”
    难道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也需要演戏吗？江行想也许是谌蔚早已经习惯了这样带着面具生活，心里一声冷笑，江行不着痕迹的推开谌蔚，：“我以为做着江家继承人的大小姐不会想见我。”
    谌蔚的身子一僵，放开江行：“你是那么看我的？”
    江行没有回答，到一边打开冰箱给了谌蔚一罐咖啡：“家里只有这个。将就一下，大小姐。”
    江行的话中带刺，谌蔚当然听得出来，其实，没有被江行赶出去，她已经心满意足：“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为了当年的事，我一直内疚，如果知道后来是这样的结果，我一定不会那样做。”
    江行没有回答谌蔚的话：“怎么找到我的？”
    “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放弃找你，只是，找的时间太久了，得来不易。这次是从吴叔叔那你得到了你的消息。”谌蔚握着咖啡，笑得释然。没有人会知道自己的内心，甚至有时候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想尽办法让她失去所爱，让她众叛亲离之后，又如何的想念她归来。
    江行靠在沙发上，久久看着谌蔚，八年不见，她多了那些年还没有的成熟韵味，只是如今相见似乎是沧海桑田，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其实当年愤怒早已经平息，怨恨也已经被时间磨得浅淡，只是这个自己曾经无话不谈的家人，早已经无法回到当初。她，毕竟曾经践踏过自己对她的信任！
    谌蔚的目光黯淡下来：“到现在，你还放不下吗？”
    江行垂着头，等抬起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有了笑容：“她结婚了，已经有了个可爱的儿子。”
    谌蔚望着她，脸上满是歉意：“你还在怪我。”
    “不，早已经不怪了，她结婚了，而且很幸福，这就挺好的。”江行微微侧过头来看谌蔚，那双星亮的眸子里挂了淡然的笑：“我还怪你做什么。我喜欢机械设计，也在做着机械设计，德国的制造业全球首屈一指，她过得很好，我也过得不错。”
    “那，你是原谅我了。”谌蔚一脸期待的问。
    “我理解你为什么那么做，你妈妈一心想让你继承江家，如此好的一个机会可以将我赶出家门，怎么能轻易放过。”江行笑得有些讽刺：“这次不远万里找过来，是为了什么？”。
    谌蔚没有辩白，她并不畏惧江行对自己的恨，被恨有时候总比被忽略来得好：“当然是为了看你。无论你在哪里，只要有你的消息，我都会找你的。”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很好，她也很好，谁都没有错，所以不用在意。”江行握着拉罐，顿了顿：“爸爸……他身体还好吗？”
    谌蔚点点头：“还好。只是头发白了不少。”
    江行没再说什么。当年离开的时候，爸爸不到五十，满头黑发，身体结实，举手投足很有霸气。脑子里浮现出头发花白的爸爸，江行心里忽然有点儿发酸。
    “跟我回去吧。”
    “我在这里很好，而且爸爸不会想见到我。”以前的一切都已经随着时间变淡，只是那个严厉又好面子的爸爸，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想见自己这唯一的亲生女儿。
    谌蔚摇摇头：“不，他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你，回去给他认个错，一家人还是好好的。”
    “我为什么要认错？”关于这点江行很坚决。
    “那就不认错，但是这次跟着我回去吧。”谌蔚很诚恳。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理由吗？与其回去之后被他轰出家门，也许不如就这样远远的好。”江行的骨子里有着和江均一样的倔强。
    “那就算为了我。”
    “为了你？”江行挑了挑眉，觉得这个说法有些好笑。
    谌蔚点点头，脸上现了些失落：“我后来结婚了，对方也是学制造的，因为老实得了爸爸的喜欢，所以爸爸让他做了天合制造的技术总监。”
    “夫唱妇随，不是挺好。”
    谌蔚摇头：“不，我不爱他。”
    “但你嫁了他。”江行看着谌蔚，这是两个人最大的不同，江行不会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但谌蔚会。
    “半个小时前我接到电话，他逃跑了，确切的说，应该是偷走了公司的设计资料卖给别的公司之后逃走了。”谌蔚苦笑：“我不在乎逃跑了一个男人，但天合制造却没有了技术总监，而且面临经营困境。你知道天合制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我想你回去……就算为了我。”
    江行没说话，只是认真的看着谌蔚，有时候她不知道谌蔚哪句话是发自内心的，她总是在合适的时候说合适的话，有时候强势，有时候弱小，有时候是高高在上傲气十足的女人，有时候却又让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一如多年前，她对自己很好，但是随后又成为了自己爱情路上最大的障碍。
    现在这个一惯骄傲的天合大小姐在自己面前像个小女人一样谨慎说话，而且带着哀求眼神时候，江行却狠不下心拒绝——也或者，自己本来就早已做好了回去的准备，只是在等待一个台阶。
    异国他乡，毕竟是异国他乡。
    江行还是想念那个地方的，很多次在梦里，江行都走在那温软中和的国度，和黑发黑眼的含蓄女子偶遇，一场爱情就此而来，一如多年前一般，梦里朦胧着对方的影子，曾经的那个女孩子渐渐已经模糊了模样，渐远渐淡。只是似乎只有在那里，自己的爱情才会活过来，八年之后的现在，已经二十九岁的自己，似乎已经老了，老到在面对金发碧眼的女孩投过来*目光的时候，总提不起半点兴致。
    而这么些年，江行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因为没有人惦记自己，没有人欢迎自己，自己不再对任何人重要。
    “那回程的安排就交给你了。”江行说。
    谌蔚笑了，她侧身搂住江行，将头埋在江行的脖子间，声音有些哽咽：“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
    江行迟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脖子上有谌蔚的眼泪，热热的。在八年之后的异国他乡拥抱这个人，江行的心里一片复杂。只是，回家之后，两个人之间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第七章 归国·小丫头是谁

因为坚决要等江行，谌蔚在科隆呆了一个多月，中途吴子涵曾经打电话找过她，让她立刻回去，因为叶家家明的事情，很让老爷子上火。但谌蔚坚决要等到江行一起回国，还让吴子涵给了爸爸一个自己在国外出差的托词。
    江行办理完R&A那边工作上的交接，又将科技大学那边的课程拜托给其他老师之后处理了这几年住的房子，才和谌蔚一起上了回国的飞机。
    吴子涵到机场接机，飞机晚点，多等了两个多小时，谌蔚和江行从旅客通道出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
    “大小姐、二小姐，路上辛苦了。”吴子涵取下墨镜，朝着谌蔚和江行微微躬身。九月天，还有些热，但到了夜里已经有了凉意，吴子涵穿着白衬衣，领口随意微敞，一派闲适，尽管如此，依然无法掩盖她整个人如出鞘利剑般的犀利。
    谌蔚朝着吴子涵笑笑，然后转头看江行：“还记得她吗？”
    江行点点头：“当然。吴叔叔的女儿，从小和我一块儿长大，爸爸出事那几年，还是吴叔叔一直照顾我的。”
    吴子涵一向绷紧的脸上现了点儿微笑：“难得这么多年不见，二小姐还记得我。”
    江行眼睛里有了赞许：“几年不见，功夫倒好像精进了不少。”
    吴子涵微微颔首，一本正经的说了句俏皮话：“天生武夫，没有用脑子命，就只能拼个身强力壮了。”
    说完这话，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难得见你笑。”江行眉眼微弯：“吴叔叔还好吗？”
    “还行，就是那条伤腿，到季节更替的时候疼得厉害。”吴子涵说。
    那条腿，是当年风云变幻的记忆，如今似乎每个人都已经忘记了当年的事，只有吴向前的那条腿，势必在那个季节发作，疼痛难忍。成为那一段似乎已成幻影的过往唯一的佐证。
    三个人说着闲话出了机场，吴子涵快步到停车场取了车，开到谌蔚和江行身边，然后下车将两人的行李放到车上。
    等三人都坐好，吴子涵问：“都回家吗？”
    谌蔚回答是，江行却拒绝了。
    “爸爸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待会儿你回去一定会给他一个惊喜。”谌蔚笑着说。
    江行靠在椅背上，放下了车窗，外面有一种久违的气息，只是近乡情怯，老爷子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如果老爷子真的很想见自己，也真的已经放下面子，放下了当年的事情，以他的能耐，应该早已经找到自己，也早已经召自己回来了。
    他没有这么做，那是没有放下，他在奢望自己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回去认错，回去求他。只是时间过了那么久，他大概已经不再有这个想法，却依然无法改变那张说一不二的嘴曾经放出来的断绝关系的狠话。
    谌蔚接自己回来也许已经得了爸爸的默许，一切已经缓和，但江行还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
    “关于回家的事情，改天再说。我今晚住酒店，子涵明天给我找一处天河机械附近的房子，不要太大，但要向阳，还有就是先不要泄露我回来的消息。爸爸那边，我自己会处理。”江行吩咐。
    “也好，旅途劳顿，先休息好，养好精神再见爸爸，也许会更好。”谌蔚总是顺着江行的。
    吴子涵将车开到天合酒店的露天停车场，门童远远见到那熟悉的车牌号就连忙小跑过来，为客人拉开车门。然后恭恭敬敬的等着三人下车。
    江行抬头望了望灯火辉煌的酒店大门，没想到八年不见，酒店的门头都已经重装过了，比之当年铜门金柱的金碧辉煌，如今暗调的大理石更显得低调大气，只是比之当年，更加让人心生安静。也许这就像爸爸的一生，跌宕起伏之后走向至高处，等到年龄大了，反倒不像当年那么锋芒毕露。
    吴子涵在前台为江行办理了入住手续。谌蔚又在一边叮嘱前台员工：“房间要安静，没有叫的话，不要去打扰，所有物品全部换新。”
    前台接待连忙呼叫楼层管理立刻照办。安排好之后，谌蔚和吴子涵带着江行去餐厅小吧用餐。身后的前台接待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也不知道来的是哪家的小姐，居然让大小姐和吴助理亲自接待，而且还各种叮嘱，半点没有敷衍的意思。
    倒是那女孩子一看就气质不凡，虽然扎着马尾，素颜朝天，但那干净帅气的样子真让人很难不喜欢。
    吴子涵吩咐大厨做了几个拿手菜，倒勾得有些饥肠辘辘的江行食欲倍增。
    “在外面吃不到这些吧。”谌蔚看着江行，眼里有点儿宠溺。
    江行微笑：“德国人做汽车可以，做饭不行。”
    这话惹得吴子涵也微微笑了起来。
    闲聊了两句，吴子涵对谌蔚说：“叶展出院了。”
    谌蔚顿了顿，有点儿诧异：“那丫头的腿好了？这么快？”
    “石膏刚刚拆就坚持出院了。我已经和她做了事故赔偿清算，律师手续也已经办理齐全，没有后患。”吴子涵说。
    谌蔚却似乎有些遗憾：“你该给我说一声的，我本来准备把她留在身边的。”
    江行随口问：“什么小丫头。”
    谌蔚回答：“前一阵开车撞上的一个小丫头，说小也不太小，二十八岁，比你小一点儿，挺有趣的。”
    江行喝了口红酒，然后微微推了推面前白底勾金花餐盘。
    谌蔚知道她的习惯，朝着旁边候着的服务生说了声“撤下去。”服务生便带着微笑收拾下去了。
    吃过饭，江行拒绝了谌蔚其他的安排，直接上客房休息。
    吴子涵给江行安排的是一间高级商务套房，客厅有大幅的落地玻璃窗，她坐在躺椅上，将吴子涵今天才给她的手机扔在旁边一个实木小几上，几上一杯淡茶慢慢升腾着袅袅的雾气，整个时空似乎就满了下来。
    窗外，城市的夜景一览无余，天幕中垂着些繁星，安静得让人心醉。
    这让人迷恋的城市，让人迷恋的一切，自己又回来了。逃避或者愤怒都已经燃烧在了八年前，现在的江行觉得自己就像远处点燃的一盏灯，融入在这辉煌的城市。时间也许最好的药剂，沉淀所有的浮夸，安抚剧烈的伤痛，也让人一点一点悔悟曾经。
    尝试着原谅是一种美德，以此来放过对方，也放过自己。
    敲门声响起，江行穿了拖鞋开门，来的是吴子涵。
    “小姐。”吴子涵轻轻关上门：“还习惯吗？”
    江行回到躺椅上，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示意吴子涵坐：“叫我的名字吧，叫小姐不习惯。”
    “是。”
    “爸爸还好吗？”江行问。
    吴子涵落座，却依然略显恭敬：“江叔叔还好，天合的生意这几年也发展得很不错。”
    江行没有答话，仰头四处看了看酒店的陈设。
    吴子涵继续说：“江叔叔把天合酒店和天合房产给了大小姐，但其他产业并没有让大小姐涉足，意思应该是在等你回来。前年开始，我爸让柴叔叔打听你的消息，江叔叔也知道，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对当年的事情，应该已经放下了。”
    江行望着窗外的天空，叹息了一声：“他在等我认错。”
    吴子涵看着江行的侧脸，有些落寞：“如果你觉得难以开口的话，我托爸爸去跟江叔叔再说说，他毕竟已经跟了江叔叔几十年。”
    江行转头朝着吴子涵微笑：“不用了。给我说说这几年的事吧。”
    “是。你走之后，江叔叔很快就安排了大小姐和叶家明的婚事，完全不容大小姐反驳。这几年大小姐和叶家明一直面和心不合，一直到最近叶家明忽然失踪。这一点，我们都不太明白江叔叔是什么用意。也许是因为当年你的事惹得江叔叔迁怒于大小姐了。”
    江行自言自语：“倒是我害了她。她不像我，我和爸爸也许算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她和爸爸却是粉饰了太平，但心里到底还不是那么亲。不过，那个叶家明真失踪了？”
    “是的，有潜逃的嫌疑，但现在还没有找到人。大小姐对此不是很在意，江叔叔也并没有让柴叔叔去追究，所以，对于他的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江叔叔这几年性情变了很多，温和了不少。而这段时间，对大小姐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关于你的事情。”
    江行沉默了一阵，脸上半抹讥诮的笑：“这几年她们母女的性子变了吗？当年不是想方设法的想要把我踢出家门。”
    吴子涵犹豫了一下，才挑了说辞：“大小姐这几年过得也很苦。叶家明……不是她心里想要的人。”
    “不是想要的人，为什么要嫁？”
    “小姐，你不是不知道江叔叔的性格。”吴子涵语气有些低沉：“当年的事她一直没放下，觉得愧对你。”
    江行没再说什么，望着窗外的夜景似乎忘记了屋子里的吴子涵，过了好一阵，她才开口：“我知道了，明天给我派一辆车。”
    “好的。那江叔叔那边……”
    江行喝了口茶，想了想：“爸爸已经知道我回来了。”
    “怎么说？”
    “谌蔚的消息一定是从她妈妈那里得来的，吴叔叔的嘴一向很紧，既然透露给他们，当然是想让谌蔚去把我找回来。谌蔚那么聪明的人，肯定知道这一点的。她去找我，应该是顺了爸爸的意，她要是不去找我，才奇怪。”江行说着笑了笑。
    “那是江叔叔想你回来了。”
    江行笑得更深：“爸爸也真是的，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把面子看得那么重。你说谌蔚前一阵出车祸撞人了？什么人？严重吗？”
    吴子涵微皱眉头想了想：“没什么特别的，普通人家，妈妈得了癌症。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可能看到她的第一眼，会想起你。”
    “想起我？”江行有些诧异。
    “和你一样，素面朝天，和你一样，淡定内敛，也和你一样，不卑不亢。”
    江行笑着摇头：“变着法子夸我吗？”
    “难道不是？”吴子涵反问。
    江行看了吴子涵一眼，呵呵笑出声来：“明天爸爸有什么安排。”
    “有个会议安排在天合酒店。明天上午九点半点。江叔叔和大小姐都会来。”
    “好了，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晚了。”江行从躺椅上起来，顺手拿了吴子涵给她的手机：“这里面内容还挺多的。”
    吴子涵笑笑：“江叔叔应该希望你能早日接手天合，所以我自作主张，把天合现在的大概状况都给你拷贝上了。房间的电脑也可以用，手机太小，虽然方便，但伤眼睛。”
    江行笑着摇摇头：“我不需要这些。”
    等到吴子涵走后，江行脑子里浮出那个叫叶展的人来，和自己像？会吗？既是和自己像的人，谌蔚留她在身边做什么，她……不是应该讨厌自己吗？
    因为在江家，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超越自己的地位，即使自己离开了，即使她事事顺着爸爸，她一样得不到和自己对比的公平，这是宿怨。

　　☆、第八章 子涵的心

次日早上九点，谌蔚给江行打电话，说爸爸正在酒店贵宾室休息。
    江行挂断电话之后不由得笑了笑，谌蔚依然是那个聪明的谌蔚，虽然自己说过让她先不要告诉爸爸自己回来的消息，但想来昨晚她一定已经在爸爸面前为自己说尽好话，给了好面子的爸爸一个台阶下，而现在，就只等着自己去，给爸爸最后那一级台阶了。只是现在谌蔚是什么想法，江行看不透，八年前的事情好像没有发生一样，她依然是那个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姐姐，照样会在爸爸面前给自己说好话。
    不过不管怎么说，江行还是很激动的。
    八年不见，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至亲。
    江行将头发随意束在脑后，换了一身宽松的灰色V领T恤加窄腿五分裤，蹬了一双帆布鞋便准备出门，没想到吴子涵这时候小跑着赶了过来。看了江行一眼，便把她请回了客房。
    “怎么了？”
    吴子涵没说话，把手上的几个大购物袋扔在客厅沙发上：“换上吧。这么多年没见，正式点儿好。”
    江行看了看购物袋，国际大牌，不用想也知道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高档货。不过江行真心不喜欢：“别作假了，我就这样。要真改了，爸爸该认不出我来了。”
    吴子涵微微翻了翻白眼，目光落在江行的鞋上：“最少换一下鞋。”
    “高跟鞋就算了，自残的事情我做不来。”
    吴子涵懒得多说，拿过其中一个袋子，抽出鞋盒，然后取出一双黑色皮鞋来，平底，剪裁休闲又得体，倒没有多夸张，江行踢掉脚上的帆布鞋，换了皮鞋，和自己这随意的一身还挺配：“满意了？”
    “非常好。”吴子涵笑着说。
    江行无奈的笑了笑，迈着长腿出了房间。
    江行从那几个购物袋中抓起一个，从里面掏出一个精致的黑金色盒子，然后关上门跟了上来：“你一定忘记给江叔叔买礼物了。”
    “你想得真周到。”江行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蓝宝石水晶镜面玫瑰金表壳的男款朗格机械表。
    “大小姐在德国的时候买的，她知道你一定会忘记礼物这种事。”
    又是谌蔚，过了八年，比当初更加周到了。江行关上盒子：“让她破费了。”
    从电梯下到酒店二楼，很快就到了一号会议室旁边的贵宾室，吴子涵敲过门，然后拉开门将江行让了进去。
    贵宾室挺大，中式风格的装修，木质花窗，竹丝卷帘，青花瓷瓶里养了几株花，绿意盎然。墙上配了工笔花鸟，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屋子里黄花梨木制茶几，低调奢华，此时上面已巡过茶水，淡香弥漫。几旁做了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和换了一身正装的谌蔚。
    江行笑着进门，可是在看到花白了头发的爸爸的时候，喉头没来由的有点儿哽咽，八年不见，爸爸老了。
    老爷子放下手里的茶杯，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江行，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眼睛里却还是有些激动，只是出口的话还是有些严厉：“不是说过永远不回来了吗？”
    谌蔚在旁边拉了拉爸爸的衣襟，有些嗔怪的拖长了声音：“爸……江行好不容易回来，这都多少年没见了。”
    老爷子还寒着脸。
    江行哪里不了解爸爸的性子，脸上挂着笑，声音温和：“当年爸爸不是也不爱喝茶吗？人总是会变的，我那时候不懂事，真的离开了家，就越发想家，离开了爸爸，就越觉得当年的事都不是事儿，也许……是人老多情，这一别，我已经快三十岁了。八年太长，人一辈子没多少个八年，我理解爸爸，也原谅爸爸，希望爸爸也理解我，原谅我。”江行有些忧伤的说：“我只有你这么一个爸爸……”
    江均叹息了一声，绷着的脸缓和了下来，江行只有自己这么一个爸爸，自己也只有江行这么一个亲生女儿。谌蔚再体贴，流的毕竟不是自己的血。他了解自己这个女儿的性子，和自己一样宁折不弯，要让她给自己说服软的话，只怕比登天还难。
    见爸爸脸上缓和了些，江行将手上的盒子放到爸爸面前打开，里面的手表安静的呈现在江军面前。江均心里更舒服了些，这孩子似乎也变了，知道给自己买礼物讨好自己。他拿起手表，一贯严肃的脸上现了温和。
    江军准备戴上手表的时候，江行却朝着谌蔚笑了笑：“你看你，给爸爸买的礼物都落在我那儿了。”说完她转头对向江均：“这是姐姐去德国接我的时候给你买下的，朗格，世界一流的做工，非常精准。”
    谌蔚看着江行微微摇了摇头，这表可是自己给她备下的给爸爸的见面礼。
    江军听到这，有点儿失望，随手把手表放回了盒子里。这样的随意当然落入了谌蔚的眼里，一直以来自己不能得到和江行一样的对待，八年之后，再次上演，江家的父女似乎都不是会给自己演戏的人，她们不需要给自己演戏，也不屑于给自己演戏，因为在这个家里，自己本来就是那个不值钱的大外姓小姐。
    吴子涵注意到谌蔚脸上些微的表情变化，有些忧虑。
    江军绷着脸说：“还不错，谌蔚知道给我买礼物，你这个八年不见的女儿呢？”
    江行笑起来：“我就是最好的礼物。”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好东西都在这里，姐姐说天合制造那边出了点儿问题，我想明天就过去上班。”
    “这么急？”谌蔚在旁边说：“先休息几天。”
    江行摆了摆手：“机会是不等人的。”说着，她转头握住爸爸刚刚放下手表的手，看着爸爸已经爬上皱纹的脸，声音里溢满了感情：“爸爸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都好，只是一个不孝的女儿闹着和我断绝关系。”
    江行笑了笑，眼圈却有点儿红：“是我不该那么过激。”
    江军点点头，他了解自己这个女儿的性格，纵然自己一直等着她来认错，但她不会的，就像当年的自己，是不会用认错来讨好别人的。她能回来，就是惦念自己，其实在看到她的瞬间江军已经原谅了她。
    江行伸手搂住爸爸：“我知道爸爸只是为了我好。可是爸爸，我差点为此失去一切。”
    江军搂着女儿，点了点头：“回来就好。”
    吴子涵看了看时间，提醒道：“江叔叔，该开会了。”
    谌蔚说：“江行也一起去吧。”
    江行离开江军的怀抱，摇了摇头：“我刚回来，什么都不懂，还是不去的好，后面这段时间，我就安排在天合制造那边，解了眼前的急再说，姐姐你也别给天合制造那边透露我的身份，我只是去做事的。”
    谌蔚看了看江军，江军说：“就这么办。”
    江军和谌蔚走后，吴子涵接到手下人的电话，说给江行准备的房子已经找好，就在天合制造附近。
    “反正没事，那我们就去看看。顺便看缺少什么，都一并买上。”江行说。
    吴子涵当然就充当了司机。
    “昨晚我看了看天合制造的情况，这几年的经营好像并不是很理想。”江行坐在副驾位置，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
    吴子涵发动了车子，熟练的驾着车出了车位驶出停车场：“大小姐接手天合制造之后，叶家明在公司做技术总监，研发和生产都直属叶家明管理，两个人因为感情不和，所以大小姐过问得并不多。据说天合制造那边主要问题之一就是研发实力不够，所以竞争优势不大。但是碍着江叔叔的面子，两个人又都没有把问题捅到江叔叔那里去。”
    江行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这真不像谌蔚的风格，天合制造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吴子涵也叹息了一声：“是啊，这算是她爸爸的遗产。”
    说完这句，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车里顿时安静得有些压抑。
    江行扭头看向车窗外，秋天了，有些行道树的树叶已经开始黄了：“天气要变了，吴叔叔的腿又要疼了。”
    前面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吴子涵点了刹车，车子平缓的停下来：“这些年，她看起来不错，但我知道她过得苦。”
    江行没说话。
    “嫁给叶家明不是她愿意的，也许对于这桩婚事，她得到的最大奖励就是平息了老爷子的怒气，得到了天合制造，但这天合制造里却一直还呆着她最不想面对的叶家明。”
    “时间能够改变很多，怎么就不能让她爱上自己的丈夫？”
    吴子涵笑得有些讽刺：“不……她不会爱上的，永远不会。”
    “叶家明是个什么样的人？”江行没有见过叶家明，是这个人太差了吗？
    吴子涵紧紧握着方向盘：“叶家明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重要，因为她和你一样，只喜欢女人。”
    江行猛的扭头看向吴子涵，这句话太出乎她的意料，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绿灯亮了，吴子涵轻点油门：“就在她新婚之夜的第二天告诉我的。”
    江行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人告诉她答案，为什么会这样，当年江行喜欢上自己的大学同学，被谌蔚知道之后，不光没有得到谌蔚的认可，甚至成为了一场大风暴的开端。谌蔚和爸爸，还有那个妈妈，都像看败类一样看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要在新婚之夜，和一个男人上床之后才明白自己喜欢女人？
    江行甚至觉得，这难道是叶家明有什么问题，让谌蔚难以忍受？以至于谌蔚认为自己喜欢女人？如果是这样，谌蔚是真的喜欢女人，还是她自己的错觉？
    江行找不到答案，吴子涵却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她之前有喜欢的女人，只是不敢说而已。”
    “原来我们是一样的。”江行苦笑。
    吴子涵却似乎难得的略有些激动：“你们不一样。”
    “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女人，你敢于面对和挑战，但她不敢。你敢于和家里人撕破脸从此到德国独自生活。但她不敢。她也不敢拒绝和叶家明的婚礼。”
    江行靠在椅背上，过了好半天才说：“对，她不敢。所以，其实她比我可怜。但是子涵，你偏心了。”
    “嗯？”
    江行若有所思的看着吴子涵笑：“你的心向着谌蔚。”
    吴子涵没说话，过了好一阵才补充了一句看似不相关的话：“我的心一直向着小姐，因为这是我的命，也是我的任务。”

　　☆、第九章 行·找秘书

吴子涵为江行找的房子就在天合制造附近，小区看起来很普通，但小到五六十坪，大到一百多平的房子都有，吴子涵替江行买下的是一栋房子的顶楼，二十三层加一层的跃层，下面一层九十多平，上面一层六十来平，余下三十多平露天。
    按照江行的习惯，这样的房子卧室、书房、健身室、露天休闲就齐全了。虽然远远比不上江家的别墅，但功能上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一大早吴子涵已经安排人对房子进行过打扫修整，两人到的时候，工人正在往里添置各种家具和电器，顶楼露天平台的角落已经摆上了几盆花，平台中间还做了大大的遮阳伞，放了休闲吊椅。
    “你看还缺什么？”吴子涵带着江行在房子四处看。
    江行对别的没什么兴趣，但对露天的顶层表示满意，站在二十三层的楼顶，放眼便能看得很远，城市被踩在脚下，喧嚣也就远离了生活：“你找的，当然合我心意。”
    “那说明这么多年，你的喜好没变。”吴子涵笑着说：“依然那么热爱自由。”
    两个人正聊着，江行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朝着吴子涵晃了晃手机：“看我这记性，忘事了。我昨天要的车在哪儿？”
    吴子涵从包里摸出一把钥匙来：“就在楼下。”
    江行接了电话一边出门一边说：“高校长，这么早？我一个小时后到学校。”
    挂了电话，江行才发现吴子涵也跟了出来：“我去K大一趟，你可以忙你的去。”
    下了楼，江行开车迅速赶往K大，等她到K大校长办公室的时候，高校长已经在等她了。
    宽大的办公桌后面，高校长站起身来跟江行打招呼，他虽然已经是个花白了头发的老头子，但在身后的书柜衬托下，显得颇有些学究气息。
    “不好意思，来迟了。”江行笑着关上门，才发现办公室里不光只有高校长一个人，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女孩子，黑发，黑眼睛，黄皮肤，模样清纯，江行的心里不由自主的生出些开心来，这样的环境才是自己想要的。
    那女孩子看到江行的时候有些惊诧，随后腼腆的朝着江行微笑。江行微微点头：“你好。”
    那女孩子似乎更加不好意思起来，脸上甚至微微红了，显得很是可爱。高校长招呼江行坐下，笑着说：“这是我女儿高铭，我多次跟她提起过你，她不相信有人三十岁不到就已经在科隆应用科技大学做教授，非要跟着我过来看。也好，让她长长见识，别在系里拿个第一名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江行坐到沙发上，又看了看那女孩儿，长得挺清秀的，带着眼镜，看起来斯文腼腆：“高校长过奖了，高铭能拿系里第一确实很了不起啊。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客套了两句之后，江行和高校长就谈到了正事。“江行，我看你下个星期过来上班怎么样？你的房子我已经让后勤处给你安排好了，作为归国博士，又是教授，学校是有这个房屋补贴政策的。而且你还可以安排带上家属。”说到这高校长又笑起来：“不过江教授这么出色，家属一定更加厉害，可能不需要我们安排了。”
    江行笑着摇摇头：“没有家属可安排。不过下星期上班恐怕不行，这个学期的课程安排早已经出来，还是不要改动的好，我就等下个学期再开始上课吧。”
    高校长原本还不同意，江行却很坚决：“我手上还有个研究没有做完，所以这个学期如果上课的话时间上也有些吃力。”
    高校长见没有改变的可能，也就答应下来，只不过让江行一周之内办理入职手续。像江行这样在研发方面非常有实力的教授是各个学校都想要疯抢的人物，他也是从在科隆那边的朋友那里打听到江行回国的消息，所以在江行还在德国的时候，就已经发去了邀请涵，也算是捷足先登。否则未必能为K大争取到江行。所以，就算这学期她不愿意上课，但签下她绝对是值得的。
    和高校长谈完之后，江行离开，高铭出来相送。
    “江教授要带研究生吗？如果要带的话我想考江教授的研究生。”高铭跟在江行身边，对这个又高又帅又厉害的老师油然而生满满的敬仰。
    江行摇摇头：“要等我拿到国内教授的职称才行。”
    “那，很麻烦吗？”高铭有些急切，她还有一年多就要本科毕业了，可不想去做那些老头子的研究生，这个漂亮姐姐多好。
    “论文、专着都没有问题，就是年龄不够，看有没有破格的可能。”江行笑着看高铭：“那么想做我的学生？”
    高铭的脸又红了，点点头：“嗯。”
    江行开怀的笑起来，有些戏谑的看着高铭：“小孩子，还挑老师呢。”
    高铭鼓着腮帮子：“怎么是小孩子了！”
    江行没再接话，走到车子边，朝着高铭挥了挥手：“回去吧，谢谢你送我。”说完，她钻入车内，熟练的驾车离开。
    因为想着新买的房子吴子涵可能还在整理，所以江行直接开车去了天合制造，到了公司找到人事经理，对方却被搞得有点儿莫名其妙，这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架眼镜，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江行，有些不相信的说：“你说，你是我们公司新来的研发工程师？”
    江行见对方没有给自己安排座位的意思，直接走到旁边一张空着的位置上坐了：“研发总工程师。”
    “你说你叫江行？可我这里没有你资料，我想你是走错地方了。”人事经理板着脸，敢情这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是瞌睡没睡醒，到自己这儿来做梦来了吗？这么年轻的总工？还是个女人：“你还是快出去把，否则待会儿叫了保安，大家都不好看。”
    江行却没理她，只摸了手机给吴子涵打电话：“子涵，我在天合制造。”
    挂了电话，人事经理心里有些犯嘀咕，她口里的子涵是什么人？难道是吴助理？吴子涵是天合集团的总经理助理，主要负责谌蔚总经理的各种大小事务，会是吗？
    不管怎么说，人事经理也就稍微客气了点儿，保安当然没有叫，茶还是上了，还好吴子涵十分钟之内就赶到了天合制造。
    见到吴子涵，江行才抬了微垂的眼皮：“还没给人事说我上班的事？”
    吴子涵略有些抱歉：“大小姐说，她要亲自带你过来，所以还没有给公司这边通知，没想到你自己先过来了。”
    人事经理见这情况，先不谈这年轻女孩是不是有做总工的能耐，但身份却是不一般，至少，吴助理在她面前都是站着的。脸上立刻挂了笑，人也站了起来：“刚刚不知道情况，希望江总工见谅。”
    “那这就算入职了吧。我想看看研发部都有些什么人。”江行说。
    吴子涵板着的脸朝着人事经理：“把研发部的人员资料全部拿来，先给江总工看过，然后带她到研发部去介绍一下同事。”
    人事经理连忙答应，小跑着把一堆资料拿了过来。江行挨着看了一下，还在其中发现了叶家明的资料。上面显示他研究生毕业之后就在天合制造了，起初两年只是做助理工程师，之后做了工程师，而后……很显然，他平步青云，做了天合制造的研发总工程师。
    那一年，江行算了算，七年前，应该说，就是和谌蔚结婚那年他高升了。而他的年龄，比谌蔚大八岁。这是谁利用了谁呢？江行心里没来由的一堵，把资料一扔：“去研发部吧。”
    吴子涵和人事经理带着江行到研发部的时候，里面几个研发人员正在闲聊，自从叶家明失踪后，研发部群龙无首，日常工作散漫，过的都是浑天度日的闲散日子，一群人只等着总经理在几个人中提拔一个做总工，所以表面上都懒洋洋，暗地里又都还挺较劲。
    不过他们显然没有意料到吴助理和人事经理会过来。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新来的研发总工程师。江行，江总工……”人事经理给研发部的人员介绍。
    江行注意到整个研发部的人先是面面相觑，而后便是各种表情，有人是不屑一顾，有人是愤愤不平，对自己脸露笑意的人多少都有点儿男人看女人的调戏味道，总之，看来自己的受欢迎程度不高。江行完全可以预知这个团队不是自己想要的。
    等人事经理介绍完之后，吴子涵站在江行身边低声问？“今天要上班吗？”
    江行看吴子涵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得笑起来：“我上班的话，你是不是还得一直跟着？”
    没想到吴子涵用凌厉的眼神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人之后，还是一本正经的回答江行：“如果你需要的话。”
    江行耸耸肩：“你还当真了。我要再招个人。”
    人事经理连忙挂了笑容问：“江总工想要找什么样的人？”
    江行看了看办公室里这些不成器的男人，唇角一扯：“女人。”
    做工程机械设计的人不少，但做工程机械设计的女人却不多。江行跟着人事经理到人事部拿了一大摞资料，翻到最后也没一个女人。
    “还有没有？”江行有点儿丧气。大学里学工程机械设计的女生也不是没有，怎么到工作了就一个都不剩了。
    人事经理有点儿为难：“前段时间应聘研发的就只有这些人了。”
    “其他的，随便应聘什么的都行，全给我拿来。”江行有点儿生气了。总不至于未来的日子里，自己只能对着那一堆男人过日子吧？无论如何，也要找个女人进来，否则这工作还能做下去？在德国的时候虽然没办法太挑，但身边跟着的总还是个女助理。全换成男人，江行可不干。
    吴子涵冷着脸看了人事经理一眼，人事经理顿时觉得跌入了冰窖，连忙跑去把最近应聘其他岗位的资料都抱了过来。
    江行其实已经不抱多大希望，她已经想好了，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就去找高校长，让他从学校给自己推荐两个刚刚毕业的优秀学生。
    正准备放弃的时候，江行轻轻咦了一声，她手上拿着的那份资料上的人名字有些熟悉：“叶展”，简历右上方的照片上是一个微笑的漂亮女孩，应聘的职位是策划。只不过在材料的右上角先打了个勾，之后又打了个叉，看来是复试没有通过的。
    看她的简历，其实蛮有意思的，大学第一学期学的是美术，第二学期转学机械设计，毕业之后做的却是品牌策划。都是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
    “这个人其实还不错，但是腿上有伤，所以复试没有通过。”人事经理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解释。
    “残疾？”江行一脸疑问的侧头看着人事经理。
    “不，说是刚刚出了点儿事故，还没有完全恢复。”人事经理补充。
    “那就通知这个人来给我做设计助理。最晚三天之内上班。”江行把资料推到人事经理面前。
    吴子涵凑上来看了一眼，就微微皱了眉头，怎么是她？

　　☆、第十章 骗子

出院之后，叶展把从谌蔚那里得到的赔付都交给了肿瘤医院，除了妈妈欠下的医疗费，也就勉强够后面的手术费，至于后续治疗的钱，却还没有着落。因为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叶展也没去医院看妈妈，免得她看着自己担心。好在吴子涵安排的陪护一直都在，叶展每天给妈妈打电话，得知那边照顾得还很周到。叶展也打心底里感谢谌蔚和吴子涵，毕竟关于自己车祸的事情，已经两清，她们大可不必再多安排一个月的家属陪护。
    叶展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了房产证土地证，杵着拐杖到房产中介处做了登记，因为知道手术急用钱，她给中介的底价并不高，只求速度出手，但要求现金过户，免得办理贷款一来二往耽误时间。之后叶展就开始上网找工作。简历雪花一样到处洒，希望能快点上班补充家用，靠着自己在旭日集团的工作经验，也得到几家公司的通知，只是面试的时候，都因为自己杵着拐杖要么被直接拒绝了，要么就委婉的让自己等消息。
    好运似乎永远不会光顾叶展，一个多星期之后，得到的唯一一个让自己去上班的答复的地方居然不是让自己去做策划，而是去做机械设计助理。没有犹豫，叶展立马答应了下来，因为她实在是耗不起了。
    房子已经有人打电话来问，因为叶展挂的价格并不高，所以卖出去应该不会花多少时间，既然定了上班的地方，叶展就忙着在公司附近租房子了。公司在市郊，好处就是房租便宜，叶展约了一家房东，午后去看房。房东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房子虽然买在这里，但上班远，所以要出租。
    房东热情的开了门，门里就涌出一股久未住人的霉味。叶展忍不住捂了鼻子，房东有些不好意思：“有近一年没住人了，这边天气潮，没开窗透气，等你住进来稍微打扫一下，开两天窗户透气就好。”
    杵着拐杖的叶展没说话，却微微皱着眉头，这味道也不知道短时间能不能散去，妈妈如果出院的话住这样的地方也不知道行不行。
    房东看叶展不太情愿，领着她在屋子里到处走：“你看，虽然没住人，但电器都还是好的，家具也都齐备，住进来很方便的。这房子两年前才交的房，我拿到手就做了装修，该有的都有，这种房子的房租一般是一千二，我们都是年轻人，爽快一点，收你一千，押一付三。我很好说话的。”一边说，房东一边打开各种电器，还好，确实没有坏的。
    叶展走到窗户边往外看了看，这里二十二楼，叶展连忙闭了眼，退了几步，心里还觉得跳得厉害，恐高的人在这个高度往外看真是要命的。而且这么高要是电梯维护或者停电什么的自己和妈妈上下都不方便。
    正觉得不满意的时候，叶展的电话进来，是中介那边打过来的。已经约好了买家，对方也觉得价钱合适，没有议价。最重要的是对方可以现金交易。叶展立马和中介约好一会儿去办理手续。
    看完房子，叶展摇了摇头，对房子不太满意。房东有点儿失望，关了门陪着她下楼，嘴里一边还在游说：“这房子这么新，装修之后几乎没住过的……”
    等到电梯门开，叶展杵着拐杖进去，房东跟着进来，里面还有个身材高挑长得挺好看的女人。
    “要不你看这样行不，九百给你。这个价格换了其他人是拿不到的，六十多平方，两间卧室，还带阳台，用起来很方便。我看你腿上有伤，也不方便到处跑，我住得也远，过来给你开门也是诚心想要租给你。”
    叶展有点儿动心，不过看房东挺急切的，也就开了口：“八百。”
    房东又说了一大堆话，叶展不为所动，倒是惹得旁边那个女孩子脸上饶有兴味的笑。
    等出了电梯，房东一咬牙：“成交。就八百！”说着，房东从包里摸出两张早就打好的租赁合同填写了租金交给叶展，叶展看了看，也不再计较，签了字，房东给了叶展钥匙，叶展当即付了三个月的房租。
    收了钱，房东就心急火燎的走了，留下叶展杵着拐杖慢慢朝着小区门口走，她得赶着去中介那边办理房屋委托过户的事情。
    江行原本已经拉开了车门准备开车去上班，但见那租房的女孩子一个人，腿又不方便，而且这地方是郊区，出门不好打车，等公交车也是半天一趟，反正自己要出门，不如顺她一程。心里想着，江行就迈着长腿三两步赶了上去：“小姐，你要上哪儿，我送你。”
    叶展有些诧异的看江行，她比自己高半个头，约么一米七多的样子，长发束在脑后简单明朗，一张柔美与俊朗融合的脸让人看着也觉得很养眼。十月的天，已经略有些冷，她穿着深绿色套头衫，深咖色窄腿休闲长裤，裤腿装在脚上一双平底驼色皮靴里，只是靴子的鞋带没系好，于是她整个人看起来又多了分自由闲适和叛逆。
    这么帅的一个女孩子，自己认识？叶展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个人自己一定是第一次见。
    江行微笑着说：“我叫江行，是你以后的邻居，就住你楼上。”说着她指了指叶展的腿：“我看你可能有些不方便，也许需要帮助……”
    现在这个社会这么热情的人还真不多。原本不会接受这种帮助，但心里着急去中介那边办事，叶展没多想也就同意了：“谢谢你。我叫叶展”
    “叶展？”真是太巧了，昨天在天合制造的人事部点的助理就叫叶展，而且人事经理也说她腿上有伤，这姑娘这会儿搬到这里来住，应该没错了。江行不由得多注意了一下叶展，披肩长发，柔顺自然，五官精致，表情恬淡，穿着虽然简单随意，但身材却很好。刚刚回国没两天的江行看着这样的女孩子就觉得亲切，想着她要做自己的助手，不由得暗暗得意于自己选人的功夫。
    江行扶着叶展上了吴子涵昨天才帮她准备好的一辆牧马人上，自己则绕过车头坐到驾驶室：“上哪儿？”
    叶展报了中介公司的位置，又补充道：“你把我放在最近的公交车站就好。我搭车过去。”
    江行嗯了一声，却直接开着车把江行往城区的中介公司带，开车到一半的时候江行看了看时间，给人事经理打了个电话：“我这边有点儿事，下午就不去公司了”。
    人事经理昨天已经见识过吴助理对她的恭敬，也不敢多问，但她还是给江行强调：“谌总刚刚来了公司，还跟我问起了你……”。
    江行哦了一声：“告诉她我有事，明天去上班。”
    江行着口气够大，人事经理也不好再说什么，谁知道这个江行是哪个山里冒出的孙大圣，连谌总这个阎王爷也不放在眼里。
    叶展却听出问题：“原来你不顺路，真是不好意思，就在这里停车吧，我自己可以搭车过去，你还是赶快回去上班好。”
    江行侧头看了叶展一下：“好不容易有这么漂亮的邻居，而且刚好需要帮助，这个可比上班重要。”
    江行这话说得略有调戏的味道，叶展没说话，心里有点儿反感，也有点儿疑惑，这江行不会是什么坏人吧，比如说搞传销的或者……拐卖人口什么的？要不然初次见面，干嘛对自己这么好？原本还只觉得是好邻居，可是在车上坐着一想，就觉得有问题，而且越想越可疑，叶展有点儿紧张了。
    江行注意到叶展的不自然：“我在国外呆了八年，刚回来，在这边不认识几个人，所以也想和邻居认识一下。远亲不如近邻嘛。”
    叶展敷衍着答应，心想可能在国外呆久了的人会比国内的人热情吧。她一边这样自我安慰，一边脑补欧美电影里那些人处事方式，但国内各种负面新闻又迅速挤入脑海，什么拐卖人口啦，什么大活人被偷肾啊，如此等等……而且她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就开着好车，说话口气还这么大，说不上班就不上班，要么是富二代，要么是骗子。
    叶展越想越怯，谁知道现在的骗子都用什么骗术呢？装海龟骗人的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还不是多特别的骗术，前段时间不是还有人装嫦娥要钱来着？何况自己今天是去卖房子的，一定要慎重。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江行看着前面的路，还没发现叶展眼睛里已经跑过了千万个不好想法，随意的和她聊天。
    “无业游民。”叶展定了防备的基调，就坚决不准备透露自己的个人信息，甚至已经开始后悔不该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了。
    “去房产中介是要买房子吗？租房子毕竟还是不那么方便。”
    “也没什么，就随便去看看。我不是无业游民吗，准备去找工作的。”叶展准备开始胡扯。遇上骗子最好是让对方觉得自己很穷，很丑，既不能劫财也不能劫色，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自称江行的是个女人，劫色的概率还是小的。
    “找工作？”刚好遇上红灯，江行点了刹车，疑惑的侧头来看叶展，她不是明天就该去天合上班了吗？还找工作？嫌天合不好？那也不用去二手房中介公司啊。难道天合制造还比不上一个中介公司吗？简直是笑话。这种女人要么是愚蠢，要么是花心，总喜欢骑驴找马，太缺乏忠诚度了，干什么都不行
    江行对这个原本给自己留下好印象的女孩子也没了什么好感。要不是考虑到办公室全是男人，一时半会儿找个合适的女人给自己做助理真不容易的话，江行就差叫她别去天合上班了。不过下学期高校学生一毕业，就一定重新要一个过来好好培养，这个叶展就算了吧。
    车子开到中介公司门口，等叶展下了车，江行直接就驱车离开了。留下长长舒了口气的叶展，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定是骗子，看我不买房也没房子卖而是找工作的，就立马偃旗息鼓了。”

　　☆、第十一章 再会？骗子变上司

次日大早，叶展睁着略肿的眼睛起床，草草收拾了一下，便赶着出门上班。头天傍晚才开始搬家，好在家里东西并不多，搬家公司一车就把东西搬了个干净。只不过叶展瘸着腿还是收拾到半夜，新家才算勉强能住，尽管消毒液用了不少，空气清新剂也用了些，但霉味还是有，睡了一夜起来，眼睛有些不舒服。
    本着新人应有的态度，叶展提前十分钟到公司，等了一会儿人事才上班，给叶展办理了入职手续之后，带她到研发部办公室。
    研发部的男人们都已经到了，有人在吃早饭有人在聊天一派闲散，见到人事带了个漂亮的新人来，都来了劲。
    “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这位是新来的研发部总工程师助理叶展，因为前一阵撞伤了腿，在康复之前行动有些不便，希望以后的工作中大家多多帮助。”人事做了介绍，叶展也笑着给大家说了两句请关照的话。
    “当然会关照的啦，我们部门这么多年来也没来过几个女生，只要是女的来，一定被关照，放心！”一个叫曾俊的设计师一脸笑意的说。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只要是美女，来我们办公室一定没错。”
    喧闹了一阵，人事经理给叶展安排了座位，她的位置在研发总工的办公室里。安排好之后人事经理就离开了，叶展不由得打量起自己的新办公室来，总工的办公室挺大，宽大的办公桌上除了电脑之外，还摆着摞起来一尺多高的械设计手册，此外还随意放着几张图纸，办公桌后的书柜里整齐的摆放着不少专业书籍。叶展的办公桌在办公室侧面，侧对总工的办公桌。
    不过这会儿总工还没有来，叶展出门找了抹布，杵着拐杖在办公室慢慢打扫起卫生来。一边打扫一边想着自己的老大，天合的总工会是什么样子，应该……应该是个四五十岁不苟言笑的男人，而且很可能带着黑框眼镜不修边幅。脑子里想起电视里那些研发工程师什么的来，大都是这种样子，甚至可能是个怪老头！
    叶展暗暗祈祷老头子不要太怪。
    江行到公司之后还没来得及上办公室就被谌蔚叫了去，谌蔚这两天难得的跑到天合制造这边来，原计划是在江行上班的第一天开个会把她介绍给管理人员方便她后面工作的，没想到第一天是江行自己跑过来，第二天自己忙完了手上的事急匆匆赶过来之后江行又说有事没来上班，还好今天早上终于等到这个江大爷了。
    江行一进谌蔚的总经理办公室门，谌蔚就笑着站了起来：“真是让人好等，待会儿我召集管理人员开个会把你介绍给大家，以后天合制造这边的事情，我不在的时候就让你定夺。”
    “别”江行没落座，径直走到谌蔚办公桌前：“一上班就叫我，就为了这事儿？”
    “还能为了什么？我们家的宝总不能到这里来被人欺负，公司里有的是狗眼看人低的人，没弄清楚你的身份，你又是个女孩子，一帮大男人只怕未必听你的话。”谌蔚说。
    江行双手插在裤兜里，一派闲适：“你不说我还差点儿忘了，别告诉公司里的人我的身份，也别做什么特别介绍。”
    “为什么？”谌蔚有些诧异，江行可是江家真正的小姐，天合集团如假包换的少东。听说她自己跑来公司上班了，谌蔚还着实担心了一下，怕江行在这边受了气，老爷子知道了会怪罪自己。
    “知道了我的身份我还怎么工作？我可不想一天到晚听别人的奉承话。还有那些管理上的事情也别找我，我只管设计。”
    谌蔚望着江行，还想要劝。江行又开了口：“我对管理没兴趣，你大可以继续做你的总经理，我回来只是因为我想回来了，不是回来抢你的位置的。”
    谌蔚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就依你。不过对车间的事情，总工这边也是有管辖权的，这是为了保证质量。”
    江行点了点头，转身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谌蔚在身后叫住她：“你一直觉得我是想和你抢天合集团是吗？”
    江行顿了顿，转身笑得有些复杂：“抢走我身边的一切，这难道不是你生活的乐趣吗？又岂止是一个天合集团。”
    说完，江行出了门，留下谌蔚颓然坐回座位上，唇角挂了落寞的笑：“原来我是这样一个人！”
    江行回办公室的时候，叶展已经把卫生打扫得差不多，正在办公室的角落里擦一盆长得肥硕的绿萝。心里想着糟老头子总工怎么这么晚还不来，也不知道迟到会扣钱的吗？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女孩子，身材高挑，五官俊美，扎着马尾穿着黑色休闲小西服，脚下依然一双不系鞋带的靴子。江行的脑袋一懵，这人……不就是昨天见到的那个骗子，怎么跑到公司来了。
    江行走进办公室之后，也没看到在角落的叶展，径直走到摆着“总工程师”牌子的办公桌前，脱了西服外套往旁边的沙发上一扔，只穿着黑色衬衣干净利索的饶过办公桌坐到位置上，之后转过转椅在身后的柜子里拿了卷图纸出来在办公桌上铺开。
    江行手里抓着抹布直起身子，有些不确定的问：“您是……总工程师？”
    江行这才发现办公室还有一个人，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叶展身上，微微抬了抬眉：“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问题”叶展笑得有点儿尴尬，昨天还把自己的上司当骗子了呢。不过这么年轻的总工，谁能相信呢？何况还是个女的：“那个，我今天才新来的，你的助理。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我。”
    江行看了看叶展手上的抹布和旁边的拐杖，微微点了头：“我看过你的资料，你以前学过机械设计，但没有工作经验。”
    叶展把抹布放到一边，上司问话也就不方便去洗手，江行抽了两张纸巾将就着把手擦了一下：“是的。”
    “你以前学绘画，为什么后来又改成了机械设计？”江行在前天看到叶展资料的时候就想问这个问题，艺术是多好的东西！
    叶展微微一笑：“那个专业挺费钱的，而且毕业也不太好找工作。”
    江行微微蹙眉，后面的话也就不想问了，看起来一脸清纯，骨子里却是就是个俗物，只知道钱：“把曾俊和……” 她想了想没想起员工的名字，又翻了放在桌上的通讯录，然后继续说：“把曾俊和范途叫进来。”
    “好的。”叶展答应了之后，杵着拐杖到办公室外叫：“曾工、范工，江总工叫你们进来一下。”
    曾俊和范途是研发部的老员工，也是办公室里原本最有可能升职做总工的人，所以叶家明离开之后，两人一直有些较劲，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小妮子，据说是从国外空降回来的，两人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但也因为这样，两人之间的面和心不合反倒变成了同仇敌忾，虽然没有明说，但都有给新人一点儿下马威的意思。
    范途顺手从办公桌上拿了几张图纸，然后才跟着曾俊进了江行的办公室。
    江行手里玩着铅笔，等两个人站到自己面前，又把叶展也叫到面前，然后开始给曾俊下任务：“今天之内，教会叶助理看图纸。”
    曾俊脸上表情有点儿夸张：“叶助理不会看图纸？”
    江行没理她，继续安排：“明天之内，教会也助理查机械手册。后天之内教会她做测量，要达到能控制质量的程度。”
    “等等，江总工”曾俊有些好笑的看着江行：“你的意思是说，叶助理什么也不会，然后全部都要我教，而且就三天时间？江总工你这是在给我开玩笑吗？而且为什么找个女的来做助理，还什么都不会？人事就算要招聘，我们研发部的事情好歹还得听听我们研发部的意见，不行的人就退回给人事部啊。你虽然是新来的，但可以先问问我们啊。”
    江行等曾俊说完，似笑非笑的说：“叶助理就是我要的。”
    曾俊倒是来了气，抬高了声音不给江行面子：“这个事我干不了，你看谁能干就交给谁干吧。”
    见曾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叶展的脸憋红了，曾俊的话里，奚落的意思明显，而自己毕业虽然已经有六年，但当初学机械设计的时候，自己好歹还是年年拿奖学金的人，虽然已经忘记不少，但要重拾也不是不能，何况他这么不给江总工面子，叶展看着也生气：“江总工，我看我不用学了，当初学的大半都还记得，只是缺少经验，我这两天再翻翻资料，不懂的就问，你看这么样。”
    江行还没说话，曾俊又说了：“你看，叶助理都说了，不用教，江总工，这就没我的事了吧。”
    江行看不惯曾俊的态度，可叶展又说了这话，她也就不好安排了，只对着叶展说：“三天之后你就要做好这些，否则就不用来了。”
    叶展心里一惊，这女人还够狠的，想着还在医院的妈妈，叶展一咬牙：“行。”
    说完叶展的事，江行看向范途：“范工给我介绍一下公司的产品，以及正在开发的东西，资料我都需要。”
    “资料都在你办公室，之前所有的技术资料都是叶家明总工自己保管的，一直要等生产成熟之后才会把装订好的技术资料搬到资料室去”范途指了指江行身后书柜的侧上方：“产品资料和技术参数都有，还有图纸也是齐全的。正在设计的嘛，资料也在这里，江总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江行听完范途的话冷笑一声：“范工的意思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
    等江行说完，范途把手上的图纸放到江行办公桌上：“这是我最近对旋喷钻探机械动力头部分的改进，请江总工指点一二。”
    说完曾俊和范途转身出门，离开的时候还不忘相视一笑，要安内必先攘外，收拾了这个江行，最好是让她知难而退，位置空出来，两个人再说竞争的事。

　　☆、第十二章 看·对眼

曾俊和范途出去后，江行靠在椅背上想要不要把这两个人开除。立个下马威是好的，但还没见过这两个人的能耐，如果能用，那驯服之后也不错，打小江均就告诉江行，千里马难寻，更难驯。何况自己并不准备在天合制造呆多久，以后的事情还要安排给下面的人做。
    咽下这口气，江行把范途留下来的图纸展开来看，这个只是一台机械的一部分图纸，没有其他部分，也就不知道这部分的改动和其他部分能不能配合。把范途的图纸扔到一边，江行开始在后面的柜子里找起了图纸。
    叶展看江行把柜子翻得挺乱，杵着拐杖过来：“我帮你找。”
    江行头也没抬，一边找一边说：“今天下班之前一小时，我会让你看图纸，看不懂的话，就别下班了。”
    叶展皱了皱眉头，就算是当领导，也不必这么拿架子吧，自己也是好心帮她。心里一气，把刚刚拿到手里的一本图纸抱着回了办公桌慢慢看了起来。
    看图纸倒不难，就是有些符号忘记是什么意思了，叶展既不想问江行，也不想问门外那些把自己看扁的男人，干脆自己看自己理解，偶尔个别符号想不起来的就百度。
    有基础就是不一样，很快叶展就把那些图纸看了个明白，心里还在感慨这些设计真是聪明的时候，猛然发现身边站了个人。
    叶展抬头一看，就看到江行乌云密布的俊脸上一双凶巴巴的眼睛盯着自己，叶展一脸茫然的问：“怎么了？”
    江行不说话，伸手把叶展面前的图纸抓过来，然后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开始翻图纸。
    呃……原来江行要找的图纸被自己给抱走了……叶展略有歉意。拿走了图纸，叶展面前空空如也，斜着眼偷看了一眼江行，她低着头认真的看面前的图纸，所以叶展看不清她微垂的睫毛下那双清澈又锐利的眼，叶展也就觉得胆大了些，目光肆无忌惮的放到江行身上，她的长发依然被束缚在脑后，清晰的露出半边脸来，她的鼻梁微挺，薄唇线条美好，因为低着头她纤长白皙的后颈被拉得更长，显得更加漂亮。
    叶展走到她办公桌前伸手从那一尺多高的机械设计手册上拿了一本抱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还是好好看书吧。既然接了这个工作，就必须做好。
    江行正在翻图纸的时候办公室外有些喧闹，有人在打招呼：“谌总！”
    随后门被推开，叶展转头去看，惊呆。这个明显是领导的女人居然是前一阵撞伤自己的那个有钱人谌蔚。
    谌蔚走了进来，笑着对着正在看图纸的江行说：“在忙？”
    江行嗯了一声，没抬头，侧脸上的表情也没变。这态度也够冷的。
    谌蔚转头看向叶展：“听人事的说你今天来上班，真巧。”
    叶展错愕的点头：“真巧。你也在这里上班？”
    “嗯，我是这里的总经理，很高兴你能到这里来上班，你的腿好得怎么样了？”谌蔚看了江行一眼，显然没有得到江行的关注，也就掉头问起了叶展。
    叶展笑着回答：“恢复得不错，只是还不能用力，谢谢你多给我妈妈安排了一个月的陪护。”
    谌蔚笑得温和：“那是该的，我刚从德国回来就听说你出院了，我还责怪子涵没让你在医院多呆一段时间，应该等你好得差不多了才出院的。原想着等你出院如果没有好的地方去，就到我公司来，没想到差点儿错过，不过还好你又递了简历，总算有缘，这一阵，你就先适应着环境，你腿上有伤，凡事要小心点儿。”
    “谢谢。”
    谌蔚这话说得温和又动听，和一大早就绷着脸的江行可不同，叶展脸上挂了感激：“谢谢，很高兴能到这里工作，而且还和你成为同事。”
    江行听着谌蔚这番话，挑了挑眉，暗暗嗤笑一声，自己钦点的助理，似乎三言两语就变成了谌蔚的人。
    “大工程师一大早就这么忙？”谌蔚又把头转向江行。
    江行微微抬起头来看着谌蔚：“一团乱，能不忙吗？”
    “那我叫两个人来帮你整理。”
    谌蔚说着正准备出门。江行就把她叫住：“别叫人来添乱，我自己来。做什么都要你这个总经理出马，那我也不用做了。”
    谌蔚微笑，卷发映衬着那张精致的脸上却免不了风情万种：“就依你。”
    这温言软语的三个字也不知道能打动多少人，叶展扭头看江行，偏就是这块从早上一上班就板着脸的木头毫不领情。叶展都有点儿为谌蔚感到气愤了。何况谌蔚是总经理，再怎么说也算是江行的上级，这态度……
    谌蔚说完话就转身要走，江行却开了口：“你出去的时候顺便叫范途进来一下。”
    在叶展的惊讶中，谌蔚脸上一笑：“好，他们工作上要是不配合，你就告诉我。”
    谌蔚出门，范途跟着就进来了：“江总工找我？”他一眼就看到办公室翻得一团乱，心里有些好笑。
    江行抬头看着范途，手指在图纸上点了点：“思路可以，精度不够，按照这个设计，就算是在砂土地质的情况下，使用寿命也只有十万米左右。动力头设计沿用了以前的方案，比较老旧，应该增加地质情况反馈信息自动调节的能力。动力头应该有自动负载监测和输出功率调整，以便在不同的地质情况下施工。”
    范途先是皱紧了眉头，而后是一脸的嘲笑，还没等江行说完，范途就打断了她的话：“你说的，是从什么科学杂志上看到的理念吧？我们这是做机械，不是写科幻小说，你说的差不多等于做个机器人了，那也不用人操控，直接让机器人去做就行了。”
    江行缓缓摇了摇头：“你设计不出来是吧？”
    范途讥诮的笑：“江总工能做出来？”
    江行把范途的图纸卷上递给他：“明天开始，你就到车间上班，不用在研发中心呆了。”
    “什么？！”范途刚刚还志得意满的声音立刻提高了两度。难以置信的盯着江行。
    “到车间去做技术指导，半个月之内如果没有做出什么成绩，那就不用来天合上班了。”江行又补充了一句，见范途完全没有接图纸的打算，江行把图纸往他身上一扔：“你可以出去了。”
    范途看看掉在自己面前的图纸，又看看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江行，提高了声音：“你说让我走就让我走？我在天合呆了八年了。你才来几天？你有什么能耐让我走？”
    江行皱着眉头看范途，一个工程师没有设计水平就算了，再没有自知之明那就罪大恶极了。江行没说话，拿了桌上的电话给人事那边拨了过去：“姚经理，范途从明天开始到车间上班，在车间考勤，工资也按照车间基层管理人员的标准调整。”
    范途哼了一声，抓起地上的图纸出了门，嘴里还嚷嚷着要去找谌总。
    上班第一天，这场景也够火爆的，叶展有点儿担心的看了看江行，看来这个总工也是刚来的新人，而且完全没有新人该有的低调，一来就收拾老员工可是大忌。
    可江行却像没事人一样，又翻起了面前的图纸，看过几页之后，还从抽屉里摸了盒烟出来，抽了一支点上。
    叶展努力让自己适应这个特别的新领导，虽然动老员工是不太妥当，但范途那倚老卖老的嘴脸确实也应该收拾一下，虽然为江行担心，但叶展也在心里为江行喝彩。刚刚因为江行对自己的冷脸导致的不快也就消了个干净。
    见一大早来江行就没停过，叶展取了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水小心放到江行那虽然宽大此时却已经被图纸占满的桌上：“忙了一早上，江总工喝点儿水。”
    江行抬头看了看叶展，她消瘦的脸上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淡然温和的光落在自己身上，因为微微低头而垂落的柔顺长发让她更显温柔。江行突然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就在昨天，甚至是两个小时前，这个女孩给自己的印象还是一个充满俗气和现实的人。
    可这一刻，江行突然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种让人有些看不透，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看的东西。就在那幽潭一般的眸子里，波澜不惊的平静下，似乎应该有引人入胜的光华。她突然想到了玛蒂娜，她就是这样形容东方女子的，神迷，温柔，含蓄，谦逊。江行在叶展的眼里读到了！
    “谢谢”江行说着，端起水来喝了一口，换来叶展一脸的微笑：“没想到你是谌蔚前一阵撞伤的那个小丫头”。
    “小丫头？”叶展有些不满的提高了声音。
    “知道吴子涵对你的评价吗？素面朝天、淡定内敛、不卑不亢。”江行颇有深意的看着江行。
    “江总工和她们很熟？”
    江行点点头从身后的书架一角取了个搪瓷杯子递给叶展：“我早上一上班就需要一杯咖啡，速溶的就好，不要加奶，糖减半。但是我的桌子经常很乱，工作起来的时候容易打翻杯子弄脏图纸，所以，我工作的时候一般很少喝水。”
    叶展点点头：“好的，知道了。”
    刚刚说完话，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叶展刚刚一接通，五秒之后就递给了江行。
    电话那边是谌蔚：“范途说你要让他下车间？”
    江行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着图纸：“不可以吗？”
    电话那边传来谌蔚的笑：“当然可以，只要是你想的。”随后她又道：“新到公司，如果有不听话的，为了以后好管理，该杀鸡儆猴就杀鸡儆猴。”
    江行嗯了一声：“跟杀鸡儆猴没关系，他的设计我看不上。忙着呢，我挂了。”
    挂断电话，江行整理了一阵图纸之后，靠回到椅背上，这一阵她一边整理一边看这些设计，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既粗糙又落后。看来要把天合制造救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脑子里一个个转过门外那帮男人，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在了叶展身上：“你以前学机械学得怎么样，我看你学校还不错。”
    “还不错，专业课除了第一学期之外，都在前几名。”叶展回答。
    江行点了点头：“那从今天开始加班，我要教你做设计。”

　　☆、第十三章 赶鸭子上架

就在江行确定要教叶展做设计的当天下午，江行一上班就抱了一大堆资料放在叶展的办公桌上：“这些是我在德国执教的时候为我的研究生挑选的教材，主攻方向是工程机器人设计，我已经给你编好了学习序号，你要依次学习，虽然其中有些教材是英文版，但就算是有困难你也必须尽快学好。”
    叶展看着面前堆起来已经能把自己完全遮挡的资料，想说谢谢已经觉得很无力，咽了咽口水，江行艰难的点头：“我……会努力的。”
    江行给了叶展一个鼓励的眼神，拍了拍她的肩膀，挂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你一定可以的。”
    叶展的心艰难的跳动，这时候才捕捉住江行刚刚的那句话：“江总工，您以前是教书的？”
    江行直起身子点点头：“教授”
    叶展茫然的点点头：“叫兽……那你做设计行吗？”问出这句话，叶展就想咬自己的舌头，虽然学术派和实战派往往有距离，但这样怀疑自己的上司确实不妥。
    江行笑着看叶展：“当然，我同时也是R&A国际机器人集团的高级工程师，直接负责工程机械的研发工作。”
    叶展仰望江行，R&A是什么她不知道，但什么国际机器人集团的高级工程师，听起来就够唬人了。怪不得能做总工：“你……真厉害”。
    “不过我这一阵没有时间教你什么，你可以自己查资料，自己学习，有问题的可以问我。”江行说完话，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她今天上午已经找过之前叶家明开发的那套工程钻机的资料，可是不全，主要技术部分的图纸全都不见了。电脑上有关这款机械的资料也已经被删除，毫无疑问，叶家明是携技术逃跑了。
    门外那几个男人要么没能力，要么不配合，江行没准备让他们帮忙，低声下气去和他们周旋的时间，自己都已经把图纸出出来了，而且要跟那群井底之蛙扯在一起，江行还真没兴趣。何况今天上午打发了范途下车间，那些阴阳怪气的男人现在是既紧张又不服气。但是公开招标的截止日期却越来越近，江行需要在短时间内重新设计一套全新的钻机。
    把桌上那些没用的图纸推到一边，江行把五大本机械设计手册摆到桌面上，以便随时可以翻找国标设计参数，之后江行就开始埋头苦干。过了一会儿，叶展端了杯咖啡过来：“江总工，您的咖啡。”
    江行的目光还落在电脑屏幕上：“谢谢。”
    原以为叶展放下之后就会离开，没想到她一直站在自己身前，江行终究没法忽略，抬起头来看她：“有什么问题吗？”
    “江总工您不是说，你工作的时候，很容易打翻水杯，所以准备等你喝完之后就端走啊。”叶展淡然一笑，满脸的理所当然。
    江行觉得自己又被这个笑给晃到了，心里一动，接过咖啡便喝了两大口才发现还挺烫的，正适合小口啜的时候，大口喝简直要命，不由得皱了眉头，一脸痛苦。
    叶展连忙接过水杯，语气有点儿责怪：“那么急做什么。刚是等好了温度给你的，没想到你这样喝，没烫坏吧？”
    江行缓了过来摇摇头，看着叶展：“你挺会照顾人的。”
    叶展笑起来：“刚都烫成这样了，还说会照顾人。”
    江行笑着伸手接过叶展手里的咖啡，这会儿温度又下来了些，她试了试温度，然后把半杯咖啡喝了个干净。整个下午，办公室里一片安静，除了叶展给江行送过两次咖啡之外，江行忙着做设计，叶展忙着看书，下班之后江行看了看叶展：“你先回去吧，把资料都带上，回去继续看。”
    叶展答应了，收拾了晚上要看的书出门。只是出了公司之后想着江行恐怕要加挺晚的班，看她工作时候那投入的状态，也许不会记得吃饭，原本想要打个电话回去问她想吃什么，没想到自己忘记保存她的电话号码。叶展就按照自己的口味在附近的餐馆买了份外卖，然后杵着拐杖慢慢回了公司给她送上去。
    十月下旬的天已经有些冷，叶展怕自己走得慢把饭吹凉了，所以刻意加快了脚步，好在餐馆离公司不远，而研发部虽然在七楼，但有专用电梯上去，这会儿已经下班半个多小时，研发部的人都走了，部门的灯已经关掉，只是最里面的总工程师办公室的毛玻璃墙还透出光来，叶展心想，看来自己猜对了，这个新上司是工作起来不要命的那种人。
    刚推开门，就闻到办公室里一股饭菜香味，叶展一看，此时江行的办公桌上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她坐在位置上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正握着白色汤匙在喝汤，旁边的谌蔚脸上挂着温柔娇媚风情万千的笑给江行夹菜：“你要加班不回家也就算了，但要注意身体，别动不动就加班，而且还不知道吃饭。也不知道你在德国是怎么过的，真是让人不放心。”
    江行微微抬头，看到门口的叶展，她脸上表情依然淡漠，却开口问：“落下东西了？”
    谌蔚也转头过来，看见叶展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
    “哦……是的，我想，我拿漏了一本书，回来拿书的。”叶展觉得自己有点儿语无伦次，刚刚见到的这个画面有点儿超乎自己的意料。原来……原来江行和谌蔚是这样的关系。
    匆忙走到办公桌随便拿了一本书塞到已经因为装了书而鼓鼓的包包里，叶展拧着外卖杵着拐杖匆匆出门，江行一边喝着汤，目光一边落在叶展提着的餐盒上，脸上忽然挂了点儿笑容。
    出了办公室，叶展才觉得自己刚刚走得有点儿狼狈，干嘛慌张呢？难道就因为看到江行和谌蔚两个人那么暧昧的一起吃饭？她脑子有点儿乱，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惯常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乖宝宝一不小心看到别人在接吻一样，别人没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已经闹了个大红脸。
    事实上，人家两人三十来岁的人了，就算接个吻又有什么关系，何况她们只是在一起吃饭！而且自己也二十八了，不要说接吻，就是其他那什么什么什么的也都不是没经历过，叶展走进电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淡定下来，然后不由得笑自己大惊小怪起来。这样的话也就能够明白了，国外的大教授，什么机器人公司的高级工程师为什么要从德国跑回来，而且一回来就做总工，而公司的总经理谌总对她显然是百依百顺。
    只是，叶展有些不明白，谌蔚不是已经结婚了吗？在医院的时候，谌蔚就说起过他老公。如果是这样，江行要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自己那已经结婚的爱人谌蔚？难道她那样一个看起来高高在上的人也能接受和别人共享一个人？
    忽然想起严旭来。
    生活的担子越重，事情越多，爱情似乎就更容易被遗忘，两个月的时间，没有严旭的消息，最初的痛苦已经慢慢远离，不知道她是否已经结婚，也不知道她是否还会惦念当初两人那段感情。不过不管怎么样，这是她的选择，叶展祝福她。而自己……就算是见到今日与已婚的谌蔚如此亲密的江行，却依然无法改变叶展那不会与人共享爱人的想法。
    之后的两天，叶展再没自作多情的给江行送过晚餐，谌蔚这居然还是天天来公司上班，然后每天也都来研发部转转，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谌蔚管辖的可不只是机械公司这边，而且很多商业活动都被安排在了酒店，所以以前谌蔚来这里的时间并不多。
    这在公司里多多少少引起了些波澜，尤其是研发部的人，原本仗着是老员工，想要给江行来个下马威，没想到这个年轻女孩子如此受谌总看中，原本想要收拾谌蔚的心也渐渐收了起来，只是谌蔚一直没有在工作上进行什么安排，反倒让一群人有点儿担忧起来。
    江行依旧忙碌着做那款投标钻机的设计，而叶展最大的工作就是不停的查资料学习。范途被彻底下放到车间，第三天就自动离职了。叶展所谓助理的工作主要是每天收拾一下办公室，给江行送几次咖啡。 房产中介那边也打过电话过来，说让办理产权过户手续。叶展请了半天假，手续在熟悉流程的中介员工手里办起来倒是顺畅，没花多少工夫就已经办妥，买方当即用电子银行转了余款，叶展也确认了房款到账。
    房子虽然全款下来扣除税费和佣金到手的不到二十三万，但不管怎么说，是现款。叶展当即联系了妈妈的主治医生，确定近期进行手术。然后又给妈妈打了电话。
    妈妈的状态不是很好，她迟疑了一阵还是有些忧虑的开口：“你黄叔叔今天来医院看过我，他这两年经营的公司效益不好，说是……说是已经发不起工资了。”
    叶展的眼神黯淡下来，心里有些无奈。黄国光是爸爸生前的朋友，当初爸爸投资做生意的时候借了好几个人的钱，黄国光也是其中之一，其他人的钱叶展这几年都想方设法的还上了，只是欠这黄国光的钱因为妈妈生病的事情而被拖了下来。二十万。不算多，但对现在的叶展来说，是很要命的数字。
    妈妈在电话那边慢慢开口：“以我的意思，手术就不要做了，给我办理了出院，节约点，先把债还上，这个病好不了的……”
    “妈！”叶展打断了妈妈的话：“别说这样的话，黄叔叔的事情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你别担心，只管好好养病，等着做完手术，病就好了。”

　　☆、第十四章

下午上班，刚刚进公司就碰上抱着一摞资料的人事姚经理，她叫住叶展：“江总工最近总是加班，你今天提醒她一下，晚上园区这边有电路检修，九点起要停电，让她早点下班。”
    叶展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然后就上了楼，江行已经到了，叶展给江行冲了咖啡，江行一边喝一边说：“你不在，我可半天都没喝上水。”
    “啊？”叶展微微皱了眉头：“怎么能这样，不喝水不好，其实喝太多咖啡也不好。”
    “习惯了。”江行说着，将咖啡递给叶展。
    叶展端着杯子回了自己的位置，江行又开始继续绘图。只是中途忽然抬起头来：“你有心事？”
    “不，没什么”
    江行抬了抬眉，唇角微弯：“今天的咖啡凉了点儿。”
    “哦？”叶展还在想着黄国光催账的事情，二十万，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听江行这么一说，伸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是凉了……”
    江行诧异的看着叶展，咖啡这都已经放了半小时了当然凉了。
    叶展注意到江行的表情，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用了江行的杯子在喝她刚刚剩下的半杯咖啡，脸上顿时囧得通红：“抱歉，我……我明天给你买个新的。”
    江行微微偏头饶有兴味的看着叶展，把叶展看得更加窘迫：“今天晚上我还要加班，能不能麻烦你给我买一下盒饭。”
    “我？”叶展僵住：“那个不是谌总会陪你……”
    江行一笑，手上的铅笔转了两圈：“她没空。”
    哦，谌蔚没空，原来是这样。叶展点点头答应下来。
    下班之后，叶展出门去买饭回来，因为腿不好走得慢，回来的时候饭已经有些凉，叶展觉得有些抱歉，江行却吃得挺香：“明天我让人送几张外卖的名片过来，你腿不好，就不用走出去了。”
    吃过饭，叶展收拾了残局，正不知道要不要走的时候，江行递给她几张这两天才出的图纸：“这个你拿去看看，时间有点儿来不及了，我把总构架图做了出来，每个部件的图纸没有时间绘完，就只绘一个侧面，技术参数我都已经做好了标注，正面和顶面图你来给我补上。已经绘好的图纸我已经传到你电脑上。有问题你可以问我。”
    看了几天书，终于要“实习”了，叶展调整情绪，暂时将黄国光的事情抛到脑后，回到位置上正襟危坐，争取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处理领导交代的重要任务。尽管如此，因为已经多年没有接触这些东西，做起来难免生涩，遇到的麻烦也不少，抬头一望江行，她正从抽屉里摸了烟盒出来，缓缓抽出一支塞到唇间，然后点上，只是目光还一直留在电脑屏幕上。薄薄的烟雾中，她那俊美的脸上那种专注让人有些无法移开眼睛。
    叶展想，也许因为她是如此优秀的一个人，所以谌蔚即使结婚也无法放下她。
    这几天进出研发部，叶展也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关于叶家明的消息。这个和自己同姓的男人，也就是谌蔚的老公，以前是研发部的总监，但是前一阵偷走了研发资料卖给立永机械之后便失踪了。
    这种事情之于那优秀又漂亮的谌蔚，也不知道是多大的打击。当然，如果谌蔚的爱不是叶家明，而是江行的话，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正是江行要回来的原因？谌蔚离开了婚姻的束缚，江行又与她一起了。
    叶展的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江行抬起头来，穿过袅娜的烟雾看向正望着她的叶展。两人目光相对，不过两秒，叶展连忙低下头去，脸上忽然涌起的红霞落入江行的眼里，她唇角扬起一抹淡笑，觉得这个女孩在害羞的时候如此可爱。
    一个小插曲之后，两人继续加班，到晚上九点的时候，两人眼前一暗——停电了。
    江行用德文骂了一句，啪一声把鼠标摔在办公桌上，整个人猛的靠在椅背上，她正在做的一副图还没来得及保存，最后半小时的努力白费了。
    “停电了！”叶展眼前一片黑暗，才忽然想起中午姚经理给自己说过今天晚上要停电的，结果自己居然给忘记了。转头想去看江行，可是屋子里太暗什么也看不清，叶展摸了手机，给了个手电筒模式，然后抓起旁边的拐杖起身往江行身边走：“很抱歉，今天中午姚经理给我说过要停电，我忘记通知你了。”
    饶过江行的办公桌，叶展准备去给江行照个亮，好让她收拾桌上的图纸，没想到脚下一绊，叶展立足不稳，尖叫一声朝前摔了过去。江行眼明手快伸手搂住扑倒的叶展，只是她的胳膊被江行的拐杖给狠狠顶了一下，钻心的疼。
    手机已经啪的一声摔到地上，整个屋子又是一片黑暗，江行靠着办公桌稳着身子，双手紧搂着的人身形单薄，只是前胸贴着自己的手臂，显得如此柔软，江行觉得自己的心抖了抖：“腿还好吧？”
    叶展失了拐杖，腿上不敢用力，整个人大半的重量都都压在江行的双臂上，她动了动，靠着江行慢慢挪着脚，让自己站起来：“没事，谢谢。”
    站起身来的叶展和江行依然贴近，黑暗中，江行并没有松手，而是将叶展搂得更紧了些，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似有似无，撩得人想要探寻更多。只是当江行微微低下头，想要寻找那份芳香的时候，叶展却伸手扶着办公桌不着痕迹的退出了她的怀抱。
    那一瞬间的失落让江行在黑暗中自嘲的笑了起来，暗道自己也许是太久呆在外面，而今回来，便如此容易沦陷。
    按开了手机，微弱的灯光下，江行弯腰拾起叶展的拐杖，又找到了她的手机递给她，一边轻松的笑着：“看来今天只能早早回家休息了”。
    重新开了手机电筒，江行随便收拾了一下桌上的图纸，便和叶展一起离开。出了办公室，整个公司一片黑暗，两人这才想起，停电了，电梯也不能用。
    江行撸了撸衣袖，将电筒交给叶展，然后在叶展面前微蹲了身子。
    “干嘛？”叶展其实一直觉得气氛有点儿尴尬。
    “你不是骨折了吗？我背你下去。”江行侧头看她：“能行吗？这里可是七楼。”
    “试试。”
    叶展犹豫了一下，双手搭到江行的肩上，江行双手搂住叶展的双腿，将叶展背了起来：“你很轻。”
    “再轻也是个大活人，背不动就放我下来，我们走慢点儿就是了。”叶展伏在江行背上，一手挂着拐杖，还拿着手机照明，另一手则勾着江行的脖子。
    江行没说话，慢慢顺着着楼梯小心翼翼的往下走，叶展也闭了嘴，只是一低头下巴就挨在她的肩上，脸侧扫过她的耳朵，微热。
    “说说话吧，太安静了。”江行忽然说。叶展的呼吸就打在她的耳际，让她有些恍惚。
    “你想听什么？”叶展的声音温和，在安静的楼梯你轻轻飘散。
    “给我说说你的事。”江行停下来，弯着腰把叶展网上挪了挪。
    “我？哪方面？”
    “随便哪方面都可以。比如，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江行说，她只不过想要打破这种诡异的安静而已。
    叶展在江行耳际轻声笑了起来：“为什么这么像那些年交网友的时候问的话题。”
    “你交过网友吗？”这是个不错的话题。江行准备继续下去。
    “嗯”叶展点头，下颌轻轻磕在江行的肩膀上：“其实我原本没有准备告诉别人，我唯一一次恋爱就是网恋。”
    “网恋？”江行有些错愕。资料上说叶展未婚，但也许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叶展没有继续说下去，却换了话题：“给你说说我家的事吧。”
    “嗯，你说。”江行答应，虽然她更想听那个网恋的故事。
    “我爸爸以前是做小生意的，家里日子还不错，爸爸和妈妈都很爱我，我喜欢画画，所以大学的时候选了绘画专业。”叶展靠在江行的肩膀上，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因为贴着江行的耳朵而异常清晰。
    “后来你换专业了。”
    “对，我爸爸在我上高三的时候借了不少钱，准备扩大生意，可是在我大一的时候，他一次外出应酬，回来的路上因为醉驾出了重大事故身亡。那场事故除了爸爸，还有一名受害人，妈妈为此给受害人家属赔了不少钱。当然生意上的事情当然就打了水票。我们家也就欠下了不少钱。那个时候，我打听到学绘画不好找工作，而且学绘画的费用比其他很多专业都要高，所以我申请了转专业。还好，我虽然是艺术系的学生，但是文化课也很好，所以没有被拒绝。”
    江行嗯了一声，看来之前对她确实有些误会，还因为这个觉得她放弃艺术太俗气。
    “我很努力的学机械，赶上那些没学完的课程，补齐了学分，从大二起，就是拿奖学金的常客了。可惜毕业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专业就业率虽然高却有性别歧视，女生学这个专业的少，工作一样不好找。那段时间，我很灰心，经常在网上到处溜达。”
    “于是就有了网友？”
    叶展有些干涩的笑：“她其实是个挺好的人，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她为我处理好了工作的事情。”
    江行嗯了一声，准备再听下去，可是叶展却没有了下文。
    又下了一层楼，叶展才说：“放我下来吧，你都出汗了。”说着，她抬手去擦了擦江行脖子上浸出的微汗。
    “然后呢？”江行没停步，纤细的手指划过脖子，微凉的感觉带起一丝穿透皮肤的酥麻。
    “然后我们成了朋友，她很关照我，一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对我，是那样的感情。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也已经习惯了对她的依赖。”
    “那为什么分手了？”江行微微喘着气问。
    “你怎么知道我们分手了？”
    “因为……”江行停下脚步，将叶展放下来靠在墙壁上，她转过身伸出一只手搂住她，以便稳住她的身形：“因为，你在说他的时候没有幸福，只有哀伤。”
    手里的手机电筒没有照到江行的脸，叶展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道两人离得很近，叶展苦笑着微微低头：“你猜对了。”
    江行抬手勾起叶展的下巴，让和自己对视，模糊的光线中，江行忽然发现叶展的眼里有点点泪花，江行的心有种刺痛的感觉，看着叶展的眼，她慢慢低下头，而后，她的唇落到叶展抬起的手上。
    不解的看着叶展，叶展的眼里却露出疲惫的笑容：“谌总会生气的。”
    “谌蔚？”江行皱着眉头，有点儿不明白。
    “我们走吧，待会儿手机没电了什么也看不见。”叶展的声音依旧柔和。

　　☆、第十五章 祝我幸福

经过一夜的思索，叶展犹豫再三，还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次日早上上班，给江行送过咖啡之后，叶展就杵着拐杖去了谌蔚的办公室。谌蔚的办公室在八楼，隔得并不算远。还好这一阵谌蔚每天都到天合制造这边来上班，所以敲开门，叶展就看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谌蔚。虽然在公司和谌蔚交流得并不多，但在医院的时候，两个人倒是聊过一阵，那时候对谌蔚的印象其实不错，她有钱，却并不会拿架子。温和、优雅、有女人味，这是叶展在谌蔚身上看到的。所以虽然昨夜辗转反侧，但推开办公室的门，见到她，反倒没有那么忧虑了。
    “有什么事吗？你腿不好，别到处走动。”谌蔚抬头就看见了叶展，给了对方一个关心的眼神。
    叶展眼睛里却有些暗淡，心里也有些紧张。却一边关门一边勉强笑着说：“卖身。”
    “卖身？”谌蔚被这孩子刺激得拔高了声音。一脸被吓住的样子。
    叶展呵呵的笑了几声：“开个小玩笑，调剂一下。”
    谌蔚无语的笑着摇摇头，做出个失落的表情：“这玩笑可开得真大。我差点信以为真了。”
    叶展看着谌蔚，心里突然想起江行来。也许那个没见过的叶家明就是因为谌蔚和江行才愤而出走呢？所以叶家明离开，谌蔚的脸上并没有多少伤心。当然，富豪人家的事情，也许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比如……严旭。
    “说吧，找我什么事？”见叶展不说话，谌蔚问。
    叶展连忙收回思绪：“我想和谌总谈一下关于我的试用和报酬的支付问题。”
    谌蔚没想到是这种内容，果然毫无惊喜，声音也就平淡了下来：“你说说看。”
    叶展注意到谌蔚表情的变化，但这样的时候，即使是再难以开口的事情也必须要努力尝试：“我想能不能把试用期缩短到一个月，一个月之内，谌总和江总工可以对我的工作做出评价，如果我可以胜任就留下，不可以就离开。”
    谌蔚没说话，她在等下文。
    叶展继续说：“一个月之后，如果谌总觉得我还可以，能为天合做事，那我希望和公司签订一个长期合同，八年还是十年，谌总可以定。”
    谌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公司的员工当然是越稳定约好，八年十年当然是最好的了，只是她还是不明白叶展这么要求的目的。
    “在报酬方面，如果谌总同意，我希望公司能预支我这几年的部分薪酬，也就是二十万，剩下的部分作为生活费每月发放。我知道公司的资金都有成本，预支工资对公司资金来说是一种损失也是一种风险。所以为了弥补这一点，五年之内，不管我的职位会不会有什么变动，我不会要求涨薪。如果在没有达到约定的期限我就提前离开，公司有权对我预支的薪酬按照贷款利息加算。”叶展慢慢的说完之后，抿着嘴忐忑的等谌蔚的答复，自己只是一个研发助理，而且没有经验，在公司并不是多重要的人，和谌蔚谈这个，确实没有底气。虽然成功的几率不大，但即使早就想到最后的结局多半是一声嗤笑，但除了这样，叶展找不到别的办法。
    谌蔚认真的看着叶展，脸上慢慢露了笑容：“你总是这么和别人谈判的吗？”
    叶展有点儿茫然：“这是谈判吗？”她以为自己是在请求，而且心怀忐忑。
    “难道不是？”谌蔚饶有兴致的笑，叶展的侃侃而谈之后挂上的那点儿茫然让她看起来有些可爱：“你说话做事是从来不拐弯的吗？”
    “拐弯？有时候吧。大部分时候不会。没什么好拐的。直接沟通更好，要是说了半天，别人还不知道我要干什么，那样事情还没办好，就被憋屈死了。”
    “好吧，答应你的条件。我会让人事那边尽快起草合同，这两天就会和你签订。”谌蔚站起来，脸上有些轻松。和叶展说话总是让人意外。
    叶展扶着拐杖站起来，给了谌蔚一个笑容：“谢谢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帮我。”
    “不是我帮你，是你自己在争取，员工合理的要求，我都会考虑的。而且你以前做策划，就算在研发岗位上不合适，也能调岗到策划岗上，天合可不只有制造这一个公司。一定有你的用武之地。何况我知道你妈妈的情况，我也为人子女，怎么忍心拒绝你。”谌蔚的声音低下来，由公式化的那一套变得充满感情。
    叶展倍觉感激，抿了抿唇，站起身来：“谢谢谌总，研发那边我一定会努力做好的。”
    出了谌蔚的办公室，叶展长长吐了一口气，自己这非分的要求得到同意，终于可以解决当下的难题了。现在重要的是，要在一个月的试用期里做出成绩来。
    回了办公室，江行依然在忙，叶展解决了当前的难题，心里一阵轻松，给江行倒了杯白水。
    江行接过来，喝了一口，微微皱眉抬头看叶展：“怎么是白水？”
    叶展笑笑：“总喝咖啡不好。要不然我给你弄点儿茶，偶尔也可以喝点儿清茶。”
    江行微微偏着头想了想：“喝茶，让人想起烟雨小镇青石板，老树竹椅盖碗茶。”她脸上溢着笑：“也不错，那就弄点儿茶。”说完，她拿了手机拨了吴子涵的电话：“子涵，给我备点儿茶到公司来。”
    吴子涵的办事速度是毋庸置疑的。两个小时后好几种精美包装的名贵茶叶就被送到了江行的办公室。听着吴子涵的介绍，叶展在一边忍不住张大了嘴——不就是准备喝个清茶吗？怎么如此奢华！
    除了给江行送茶，吴子涵还按照谌蔚的安排带叶展去医院做了复查，复查的结果不错，但还是不能用力需要拐杖，所以原本计划等丢了拐杖再去看妈妈的想法只能被摒弃。
    第二天人事那边就出了公司和叶展的合同，二十万谌蔚大笔一挥，财务上二十分钟就给叶展做好了转账。
    周末的时候叶展做了妈妈爱吃的粥和小菜出门打车去了医院。没想到推开医院的门，里面还有一个人。
    不是谌蔚安排的陪护，而是严旭，她正坐在病床前给妈妈削水果。
    叶展看到她有些不知所措，想要退出来，却已经被躺在病床上的妈妈看到：“小展，你的腿怎么了？”
    她看到了叶展的拐杖，一脸担心的撑着想要坐起来。叶展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严旭削水果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生涩的扭头和叶展对视。
    她廋了。叶展的心里忽然有点儿疼，但随即她又想起妈妈在旁边，脸上有些艰涩的挂上笑，给严旭打招呼：“你来了。”
    严旭的手抖了一下，站起身过来扶她：“你受伤了？”
    叶展轻轻推开她的手：“脚崴了而已。”
    “严重吗？”叶妈妈很担心，叶展这么个女孩子，在别人都还要靠啃老生活的时候，就得照顾家，照顾自己，已经够苦了，自己在医院呆了那么久，只怕也没人照顾她。
    “不要紧的。”叶展坐下来，开始跟妈妈拉家常。
    黄国光的账已经还上了，母女俩现在不欠别人什么了。也许除了谌蔚。不过谌蔚所给与的，也是自己争取的。而这些年在叶展的强势要求下，妈妈已经不会再追问她是怎么解决的问题，她只知道，自己的女儿比自己要强大很多。
    照顾着妈妈吃过饭，闲拉一阵家常之后，叶展离开病房，严旭也跟着出来了。
    “我来看看阿姨……”叶展半天没有说话，严旭低声开口。
    沉默着下了楼，以往总是活跃的严旭忍受不住这压抑，伸手拉住叶展的手：“我们聊聊。”
    叶展推开她的手，转身面对着他。
    她走的时候是夏末秋初，如今居然已经是初冬，黄叶开始飘落，天气开始凉了。走的时候穿着短袖的人，现在也已经穿上了厚外套。
    “该聊的不是都已经聊完了吗？”叶展声音平静。
    严旭的脸上却有些掩藏不住的情绪：“我回到旭日了，只要可以坚持过这段时间，阿姨的费用我都可以付，你不用再操心。房子还可以再买，我会给你换一套更好的，我可以将你和阿姨照顾好……”
    “你什么时候结婚？”叶展打断严旭的话。
    严旭的眼睛黯淡下来：“定在十二月，这不过是满足我爸妈的愿望，我的心里只有你。”
    叶展久久的看着严旭：“你忘了我们分手的时候说过的话。”
    “可是我放不下。”严旭声音低哑。
    “你放得下，只是你不愿意放而已。你在恐惧什么？！你又想要得到什么？得到美满的家庭，和一个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既不影响你家庭，也不影响你事业的第三者吗？”叶展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她努力克制自己停下忽然而来的怒火：“严旭，我做不到。”
    严旭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她不知道如何反驳，只有双肩的抖动出卖了她的情绪。
    叶展安静下来，整个世界似乎都一片死寂，过了好一会儿，叶展叹息了一声：“严旭，谢谢你为我付出那么多，我都记得。我不恨你。希望你能好好的过。就算是选择了放弃我，也要做一个被自己喜欢的人，尝试着去爱别人，去接受别人的爱。我们都不是孩子了。要对自己负责任。”
    严旭放下双手，脸上的泪痕有些明显，她哑着声音说：“我不在，你怎么办？谁照顾你。”
    叶展扯出一抹笑：“我比你想象的坚强。”
    说完，叶展伸手拍了拍严旭的肩膀，杵着拐杖转身离开。
    秋风没来由的刮得烈，转身走得坚定，可眼角滚烫的泪水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严旭，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必然要为你想要得到的东西放弃很多。
    叶展轻轻抹了一下被风吹得冰凉的眼泪，仰头笑笑，严旭，祝你幸福！也祝我幸福。

　　☆、第十六章

此后的几天，叶展的心情都有些低落，倒不是因为严旭的事情，而是因为妈妈又不知道从哪里托人给她安排了一次相亲。
    这是这几年来经常发生的事情。但为了不刺激妈妈，叶展只能配合表演。
    相亲安排在一家西餐厅，资料显示，对方三十岁，海归，某公司的高管。一句话就是有钱,有前途。有没有貌就不知道了。不过一般到这个年龄条件这么好还要接受相亲的，可能外貌也有点儿不尽如人意。
    见到真人的时候，叶展发现自己的思想有点儿偏颇，这人长相虽然不算多么英俊潇洒，但好歹也不是歪脖斜眼。两个人交流的时候还总是半句中文半句英文，以提示叶展他是海龟。礼节上倒还周到，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当严旭告诉对方自己有个患癌症的妈妈，而自己有这个家族病史之后对方显然就失去了兴致。儿孙的事情，男人都是在意的，万一讨个老婆过几年患了癌症就不妙了，要是再遗传给孩子，那更是断子绝孙的事情。
    事实上叶展当然没有癌症的家族病史，不过这一招一向好用，也就时不时的拿来挡一挡。
    值得叶展开心的是，解决了黄国光的问题，妈妈的主治医生又确定妈妈的手术很成功，在医院呆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她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努力工作，来偿还从谌蔚那里预支的那二十万。
    江行忙了一上午之后，传了一个文件包给叶展，然后扔开鼠标，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眼睛，一边活动有些僵硬的肩膀，一边疲惫的对叶展说：“图纸已经完成了，有你一份功劳，今天把这些图都赶着出出来，然后把主要技术参数和性能指标给营运部，好送去招标公司。”
    叶展开心的答应，点了文件接收，然后起身给江行冲了杯龙井，送到她面前。
    江行接过茶杯轻啜了一口，微抬眼皮，看着笑意盈盈的叶展：“还没完呢，图纸虽然出了，但还得盯着车间马上做试生产。然后还有试机，一旦投标被圈定，招标方很快会来人现场试机……呵呵，看你那小样儿，以为后面清闲了吗？”
    叶展微笑着摇摇头：“总要换种工作方式了，你天天这样加班，在电脑前一坐就是半天，姿势也不见换一下，早晚要坐出毛病来。”
    江行垂下眼皮，唇角一抹笑：“还挺能心疼人的。”
    叶展知道她这一阵累得厉害，微微摇了摇头，饶过办公桌站到江行的椅子后伸手帮她按摩肩膀：“我妈妈的身体不好，不舒服的时候，我就帮她按摩按摩”。
    江行笑着靠在椅背上，叶展的长发有几丝垂落到自己的肩侧，随着她手上的动作慢慢晃动，江行觉得匆匆的时光似乎慢下了脚步，跟着那几缕青丝的节奏荡漾。
    头顶上方有她清浅的呼吸，虽然没有回头，却觉得自己离他的怀抱如此之近。一切蹁跹如梦，竟如此之美，闭上眼睛，疲惫之后的温柔乡让江行迅速睡了过去……
    叶展轻轻揉着她的肩膀，有些瘦削，也不知道停电那晚，她略显单薄的身子怎么承担起了自己的重量，竟然一步步将自己背到了楼下。
    谌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江行靠在椅背上，头轻轻歪在一边，已经睡着，只是她的唇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
    而她身后的叶展，低着头，一双纤长白皙的手轻柔的按摩着江行的肩膀。
    谌蔚的心里一滞，忽然觉得有点儿堵。
    注意到开门进来的谌蔚，叶展立刻收回了双手，然后竖起手指在唇间给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随后叶展跟着谌蔚出了办公室的门：“江总工刚刚画完了图，她太累了，睡了过去，投标用的设计已经做完，下午就能出完图纸，明天就可以送到招标公司。”
    谌蔚轻掠了一下颊边的卷发：“那今天看来不用加班了。”
    “是的。江总工已经连续加班半个月了。”
    谌蔚点点头：“你下班要去医院看阿姨吗？我顺路，可以带你过去。”谌蔚微笑着，一双漂亮的眼里光芒柔和。
    “那真是太好了。今天不加班，我原本准备搭公交车过去的。”叶展一脸开心：“谌总找江总工有事吗？”
    “哦，没什么，就是想叫她今晚回家吃饭。她这一阵太辛苦了。”谌蔚说着，透过门缝朝着里面看了看，江行还在睡，只是椅子上睡显然不太舒服。
    叶展连忙点头：“哦，好的，等她醒了我转告她。”
    谌蔚离开后，叶展推了办公室门，轻手轻脚的进去怕把江行弄醒了，可歪着头靠在椅子上的江行已经睁开眼，正看着她。
    “呵，你醒了，我还怕吵醒你呢，刚刚谌总来找过你……”
    江行把头朝一边偏了一些，眼皮又耷了下来，一副没兴趣的样子：“知道了。叫外卖吧。饿了。”
    下午出了一天图终于把全新的钻机图纸弄齐全，营销部那边也第一时间拿到了江行传过去的技术参数和三维图，在叶展的协助下迅速开始完善标书的工作。
    随着初冬来临，工程机械行业的淡季已经早于天气到来，北方的工程在温度到零下开始结冰之前就要停下来，对于工程机械的需求当然也就小了很多。整个公司的节奏都慢了下来。各个部门的同事多了闲暇时间，串门的也就多了。
    虽然串研发部的不多，但年轻漂亮的叶展还是重点被沟通的对象。
    未婚男性自不多言，高高在上的江总工虽然漂亮，但总觉得离大家远了些，光身份能力他们就没那自信，但研发助理叶展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关注目标。而女孩子则遇到叶展有空的时候也要说上几句，主要是因为离开的叶家明是谌总的老公，而且新来的江总工则如此年轻帅气。
    不知不觉间，流言蜚语，叶展倒听了不少。比如叶家明的事情，版本众多。
    但叶展还是忙碌，妈妈出院之前，每天都顺谌蔚的车去医院，还好不就之后妈妈已经出院，被叶展接到了新租的房子，所以一日三餐，叶展都得回家吃，包括中午也必风风火火的跑回家，弄好吃的，照顾妈妈吃过之后再上班。
    下午下班之后，也不再和江行一起加班，而是把学习和工作的地方都挪回了家。这样紧张的节奏中难免有偶尔迟到的时候，好在江行从不说什么，人事那边，谌蔚还专门打过招呼，针对江行这种特殊情况，不要轻易扣工资。这也让叶展对谌蔚感激得一塌糊涂。所以虽然工作很累，生活不易，但日子总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心情反倒不错。
    随后的几天，叶展跟着江行下了车间，生产线上拿到新鲜出炉的图纸，开始紧锣密鼓的赶生产。叶展也终于扔掉了拐杖，天天抱着记事本跟在江行屁股后面。只是江行这几天的情绪并不好，因为车间的管理远比她想的差。所以在车间的时候，她总是一脸严肃，随时都是要杀人的眼神。
    这会儿江行从正在生产的钻机底座旁边站起来，举目扫了眼车间，脸就更黑了，远远的，江行看到车间角落里有人在抽烟，把手上的千分尺递给叶展，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叶展自然跟不上，远远的就听见江行在吼人：“你不知道车间是禁烟的吗？！出去，叫上你们组长到我办公室去等着。”
    听着她的声音，叶展不由得抖了一下，她发起火来还怪吓人。
    那个工人灭了烟，有点儿不知所措，不远处的组长已经跑过来，抓着那个工人朝着车间外拉：“听不懂吗？江总工说去她办公室等着。”
    等两人走了，叶展才到江行身边：“你火气好大。”
    江行的脸色和缓了些：“车间里有些痞子，不给点儿颜色不知道遵守规矩，以前留下的老毛病了，安全意识不强，质量意识也不强，干什么都凑合着。天合想要长远发展，质量和研发实力一样重要。”
    叶展受教，好学生的表情：“那谌总知道这些吗？”
    “以前这些是交给叶家明在管，谌蔚管得不多，很多细节她不知道。”
    回到办公室，那个抽烟的工人和组长已经在江行的办公室等着了。两个人有些歪歪扭扭的站着，低声说话。
    见到江行，那个带班组长脸上挂了讨好的笑：“江总工，小王今天确实不对，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他也说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江行没说话，微微侧头看了看叶展，叶展明白她的意思，给她冲了杯淡茶过去。淡雅茶香弥漫，江行并没有和两个车间员工说话的意思，反倒是从身后的书架上抽了一卷图纸出来看。
    足足过了十分钟，两个员工已经有点儿站不住，组长脸上挂着的笑也早已经僵了，江行还是没抬头。叶展看看江行，又看看两个员工，不知道江行要怎么处理这两个人。
    “江总工……根据规定，在车间抽烟，罚款一百。要不，我们去领罚单？”组长的声音小了些。这个新来的江总工是什么性子让人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刚刚来的时候，大家见她是个小女孩，也没放在心上，想着一群大老爷们儿能是你管得住的吗？就算给点面子也是阳奉阴违，没想到她还真管。
    江行还是没说话。
    “那我们就出去了，不打扰江总工工作。”组长见江行不发话，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拉了拉旁边员工的袖子陪着笑准备往外走。
    走出了两三步，江行却抬起头来：“谁让你们走的？”
    “啊？”那两个员工又只好返回来：“那江总工您说，我们认真听着。”
    江行冷着脸看了两人半天，却不阴不阳的来了句：“我还没想好，你们先在这呆着。”
    叶展一脸错愕，随后又想笑，可是当着员工的面，当然要给总工留面子。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管员工的。
    “可是车间还很忙……”组长装了一副苦瓜脸。
    “不差你一个。”江行说完，又低头开始看书。
    不差你一个，这话可是话中有话？两个大男人对望一眼，不太明白这是指当下还是说以后。要知道，天合制造的工资水平在全行业也算是比较好的。
    叶展都已经坐得浑身不对劲了，江行还跟练过忍术一般的坐在原处连姿势都没变一下。只有偶尔发出她翻书的声音，像是看得很认真。
    站得腿酸的两个人不知道这个江总工是不是已经把他们给忘了。现在他们俩的表情是真苦。把不准上司的脉，就不知道该下哪剂药，这个总工一向冷脸，马屁那套不吃。哥们义气那套更不管用，其实就算她要上纲上线说道理，那车间里油惯了的未必就会吃亏。这个组长虽然没多少文化，但也自诩八面玲珑的人物，这会儿倒是被江行这个如来佛弄了个画地为牢。
    初冬，天气已经有些冷了，但两人居然站出了一身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行拿起笔在旁边的纸上抄下几个标准号，然后终于抬起头来。
    “说吧。”金口开了。
    说什么？组长迅速掂量了一下：“在车间里抽烟违反规定，我没有做好带班组长应尽的责任，等下去后，一定改正。”
    江行盯着他还是不说话。
    “嗯……那个，下去之后，我会给组上的员工再强调一遍安全问题。安全无小事，人命关天。”他把车间里的安全标语都扯出来了。
    江行还是不发话。
    组长脑门上都是汗，又把标语式的话，只要是他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
    没话说了。他是真不知道江行想听什么。
    江行的目光转往抽烟的那个员工身上：“你先出去，不用去领罚单，但如果有下次，就直接去财务结账吧。”
    那人看了组长一眼，汗津津的赶紧溜了。
    组长现在孤军奋战。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
    好在江行没有继续让他站多久：“给你半天时间，明天上午10点，准时到我办公室报道。”
    “有什么安排江总工您说。”
    “把你认为的，车间里不合理的，不规范的，影响安全，影响质量的，给我做一次汇报。出去吧。”说完，江行又低下头去看她的书。
    组长答应下来，连忙出了办公室。
    等办公室门一关上，叶展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江总工，原来你是这样管员工的？”
    “不可以吗？”江行微微皱着眉头，其实对于生产管理她是真不怎么在行，在科隆，她除了教书就是做研发，身边只带着几个研发助理，其中不少还是她的研究生，基本上不需要管理，做研究的人和生产工人不一样，他们热爱研发工作，不需要管理，只需要引导。
    叶展笑着使劲点头：“可以，当然可以。只是略暴力。这个年代，还有罚站这种管理模式，我是第一次听说。”
    江行被她笑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板着脸扔了句话：“以后管理的事情，归你。”
    \"什么？\"叶展笑不出来了。
    “你是我的助理，当然要服从我的安排，以后你除了必须完成我交代的学习任务之外，还要做车间的监管工作。”江行见叶展的笑僵在脸上，黑着的脸上慢慢挂了狡黠的笑容。
    叶展深吸一口气：“是，江总工。”

　　☆、第十七章

第二天，等组长到办公室背过书，讲完车间的问题之后，叶展跟着江行下车间。
    出了办公楼，朝着车间方向走去的时候，叶展挨近江行开了口：“这两天听财务的小妹说整理资料的时候发现前任财务经理处理了一些不太合理的账目。”
    “我又不懂账。”江行担心叶展腿不好，两个人走得慢。
    叶展摇了摇头：“我想给你说的是，据说这些账都和研发部的开支有关，好像谌总以前对这些管理得并不是很细，据说前任财务经理就是利用了这点，把不少资金以研发部的名义发出去了。”
    “言简意赅的说吧，财务的事情我听不懂。”江行倒不是听不懂，只是不愿意绕弯子，费脑子。
    叶展收起那点儿小八卦的心思，无奈的直接陈诉结果：“意思是，她们怀疑前任财务经理和前任技术总监有勾结，套取了一些资金。财务上以前的老员工那里传出的消息说他们俩以前关系就有点儿不正常。”
    “怎么给我说这个？”江行停下来，看着叶展。
    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盯着一个人看过，她认真的时候，眼睛很漂亮，不，应该说她的眼睛一直都很漂亮，只是她认真盯着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坚定深邃，会让人有点儿紧张，也许是因为她很少这样看别人吧。叶展忽然想，也许在她遇到介意的事情的时候，就是这专注的模样。
    当然，这是在叶展对她有限的了解里，也许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她会用这么认真的眼神去看别人呢，比如谌蔚。
    “因为财务那边也只是怀疑，没有确凿证据，说是以前的账做得有点儿不明白，所以也不敢给谌总说，你知道在公司谌总还是很严肃的。可她就只对你和颜悦色，什么都听你的，所以我想，这事关系到那个叶家明，又关系到我们研发部，你要不要提醒一下谌总。”
    “别告诉她。”江行的答案简单直接。
    江行其实听出来了叶展的意思，叶家明和前财务经理有勾结，这个勾结是金钱上的，当然更加有可能是感情上的。谌蔚那么骄傲一个人，到现在这一步，难道还要用这个事情去打击她吗？就算是她不爱叶家明，但被叶家明抛弃，本身对谌蔚来说就是耻辱。也或者说对整个江家来说都是耻辱。就不要说谌蔚要怎么处理这个事情，如果这事被爸爸知道，恐怕叶家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只是放过两个此时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躲起来了的坏人而已，这个损失，谌蔚还担得起。
    “坏人离开了，不是坏事，而是好事。问题找到了，以后不再犯就好，不用将感情和精力用来对付不值得的人。”
    有了江行的答复，这两天放在叶展心中的疑问也算有了答案，整个人也就轻松了起来：“是啊，最少我们俩不会勾结起来害她。”
    “我们俩？”江行唇角又挂了抹笑。
    叶展点头：“反正我不会做对不起谌总的事情。我可是签了卖身契的。”
    江行看她笑得开心，也没有答话。只是过了半天才问：“真签了”
    “当然，十年。早想告诉你的，可是你一天忙到晚，而且这也不是多光彩的事情。”
    江行没再说话。两个人已经跨进了车间大门
    旁边的车间管理员已经拿了两套车间的工服过来。两人穿上厚重的劳保服朝着有些吵的生产线走去。
    穿上橙色工作服的江行别有一番女人少有的英挺，加上她一惯到了车间就绷着的脸，和那因为专业而犀利的眼神，在工人中间鹤立鸡群，让人很难不关注她。
    可是关注她做什么？叶展想，也许是因为她和自己一样喜欢女人，当然也或者是因为她是谌蔚的女朋友，也许曾经承受过自己绝不愿承受的与人共享爱人的经历，还因为她不经意间表现的善良和体贴……
    忙完车间的工作，两人回到办公室，叶展又拿了笔记本，准备到人事去沟通一下车间管理的问题。
    刚拉开门出去，叶展就差点儿和正要进门的人碰上，两个人挨得很近，对方的发丝几乎扫到了她的脸上，她闻到对方身上有淡淡的香味，让人一时有点儿神迷。
    江行退后一步，面前的是谌蔚。以往说话两人总有那么三两尺的距离，这个近距离接触还真没有过：“谌总来了”。
    说完，叶展给谌蔚让道，谌蔚进了办公室，叶展就退了出去，只是听到身后谌蔚说话的声音：“晚上要吃什么？我让阿姨做好准备。”
    江行说：“随便。”
    “哪有随便这个东西卖。”谌蔚的笑声传到了门口：“好吧，都弄你喜欢吃的。”
    叶展在门外迟疑了片刻之后抬脚朝着自己办公室走，心理暗自嘲笑自己，什么时候有听墙角的喜好了？
    只是鼻端却又冒出一点儿淡得不着痕迹的香味来。
    谌蔚确实是个很有女人味的人，和江行蛮配的。
    江家晚上安排了家宴，江行下班之后就跟着谌蔚一起回家。
    “这一阵你太不要命了，这才回来多久，整个人又瘦了一圈，熊猫眼也那么明显。”上了车，谌蔚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江行。
    江行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笑：“这次国际标的机会不能错过，时间不长，要尽善尽美只能多花点儿时间。”
    “如果是以你的健康为代价，我宁愿不要这个标。”谌蔚很认真的看着江行说。
    江行扭过头和谌蔚对视：“我知道天合制造对你来说很重要。”
    “所以是为了我吗？”谌蔚把发动了车子，却没有挂档开出去，而是转头来看江行。
    江行笑笑：“你说的，让我为了你回来的。”
    谌蔚看着江行，似乎在分辨这句话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恍惚的笑起来：“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了？我可是会当真的。”
    江行抬头看了看车顶，伸手把天窗打开：“哪来那么多真的假的，天合是谌叔叔留下来的，对你来说，不一样。我能帮你多少，就帮你多少，因为你活得比我累。而我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么多。”
    谌蔚转回头，她听懂了江行的话。她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江行，用怜悯的姿态看着自己。谌蔚的心里又腾生出一些愤怒来，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就是这片刻的功夫，自己似乎忽然回到八年前，一如老爷子将手表随意放回盒子的时候，自己被伤害的心。
    她黑着脸，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一踩油门把车子开了出去。
    江行微微侧头看着她的表情：“父辈的事情，你还放不下吗？我虽然也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结婚，但爸爸那么骄傲的人当初绝不可能是为了要天合制造才和你妈妈结婚的……”
    谌蔚没有回答。一如多年前一样，江行从来不知道自己会为了什么而愤怒。上一辈的因缘际会自己并不是那么在乎，天合制造对自己来说虽然重要，但永远被江均视为掌上明珠的江行，她那么聪明，却何曾读懂过自己的屈辱与愤怒？
    江行叹息了一声：“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别说了！”谌蔚低声吼道。脚下一踩油门，车子便冲了出去。
    谌蔚闯了两个红灯之后车速终于慢了下来，她有些疲惫的说：“对不起。”
    “没关系。”
    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只是各自调整情绪，以便在家宴的时候，表现出正常的样子。
    江家的别墅在城郊，离叶展以前住的地方不是很远，家宴上，老爷子虽然有心让江行搬回家住，可江行自由惯了，完全没有领老爷子的情，好在老爷子早已经习惯江行的叛逆，而今在同一座城市总好过以前的万里之隔，所以江行答应每周回家住一次，老爷子也算勉强接受了。
    家宴之后，江行和谌蔚到硕大的露天阳台休息。
    保姆给她们备了两条舒适的躺椅，中间是白色欧式小几，上面放了些零食和红酒。
    郊区的房子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少有高楼大厦，安静开阔得让人喜欢。
    “这些年在德国，有没有碰上喜欢的女孩子。”谌蔚晃着红酒杯，慢慢啜了一口。
    江行望着天空：“你知道我的性格，我要是在德国喜欢上谁了，要么这次我就不会来，要么回来就带上她。”
    “看来是没有了。那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江行想了想：“如果有合适的女人，就赶紧拿下呗。”
    谌蔚笑起来：“果然是行动派的。”
    “你也是，有喜欢的就赶紧拿下，我们这个年龄，再不爱，就老了。”
    谌蔚咀嚼着这句话：“再不爱，就老了，是这样吗？可是有些爱，却不敢。”
    江行没再接话，她想起吴子涵说谌蔚喜欢女人的事情。这在江家，无疑是不被允许的，即使是自己，爸爸唯一的女儿，当初也被轰出家门与爸爸断绝父女关系，八年间，多少谌酸不足为外人道。自己可以这样，而谌蔚还未必。
    “其实叶展挺好的。”江行转移了话题。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十多年前的日子，两个人也这样躺在露台上看星星，自己对她毫无防备的说心里话，她总是笑而不语，做那个最好的倾听者。只是时光无法倒转，不知道还能有多少话可以与人肆无忌惮的说。
    谌蔚看着江行，想从她的表情你看出这话有多少认真的成分，只是江行笑得懒散，看不出她的真心：“确实挺有趣的。你要拿下她吗？”
    江行哈哈笑起来：“这个说得太远了。老实说，我觉得我似乎过了那种会对人一见钟情的年龄。人老了，就再也没有当年的激情。那种……看到对方第一眼就会心跳加速的感觉。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楚我爱还是不爱，或者我只是需要爱。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怎么敢随便拿下别人。”
    谌蔚端起酒又喝了一口，略有些惆怅：“人的一生能有多少激情？”只是，自己弄回来的那个叶展，真的得了江行的喜欢吗？

　　☆、第十八章

拿着图纸长时间的呆车间，成为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叶展的主要工作内容。新机器的加工进度比想象的要慢，因为精度要求很高，可是车间的人早已经习惯了得过且过的模式。所以经常返工。叶展也被弄得焦头烂额。在车间呆了一阵之后，叶展慢慢的也发现了很多问题，诸如江行提到过的安全意识、加工质量的意识以及工作效率等，都不行。
    一大早江行就在办公室发了火，因为之前加工的一件核心部件的公差超出了要求，这会导致整件设备完成后的稳定性变差，使用寿命大幅度降低。江行用手指着电脑上的图：“这里……这个地方的精密度是非常重要的，必须重做。”
    到了车间，新设备静静的停在一个加工区已经初见轮廓，江行招了招手，把旁边两个工人叫过来，然后指着需要改进的部件：“这里，重做。”
    工人哭着脸：“江总工，已经重做过两遍了……”
    “再重做！”
    “可这已经是从金加工车间转过来的半成品里面最好的了。”工人有点儿郁闷，以前叶总工在的时候，基本上能过得去就行了，这个江总工一来，简直是鸡蛋里面挑骨头的。
    “我去金加工车间看看。”蹲在江行身边的叶展站起身来给江行说了一声，然后转身跨过几个扔在旁边的异形钢板朝着库房的方向去。
    扎扎的闷响声中，有人启动了行车准备将一台半成品调到另一个工作区去，叶展只注意着脚下，没发现头上的危险，行车的挂钩不偏不倚的撞到叶展的肩膀上。
    “啊……”叶展一下子被打得扑到地上，手里的记事本抛出老远，两手蹭在地上顿时就出了血。
    “你干什么！”江行一声怒吼，把那个开行车的人吓得抖了抖。
    叶展肩膀疼得厉害，心里想着江行这家伙平时说话声音那么小，吼起人来满车间都能听见。她撑着想要爬起来，没想到自己半个身子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痛得麻木了。
    开行车的小伙子见自己闯了祸，放下操控面板三两步跑过来嘴里一边说对不起，一边要去扶叶展。
    江行倒是比他先一步，双手搂着叶展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车间主任见这边出了事也连忙跑了过来：“怎么了？”。
    “我开行车不小心撞到叶经理了……”小伙子有点儿紧张。
    啪的一声，主任就给了小伙子脑袋上一下：“开行车能不看着人的吗？”他的声音比江行更大。
    江行没理两个人，半搂半抱的把江行往车间外弄。
    主任和两个组长也跑了过来，惹了公司的大小姐，这回事情大了。现在谁不知道公司里最得宠的主儿，就是江行，干了七八年的范途被她一句话就弄走了，谌总对着她也都是笑脸，别人可没法比，何况她对车间还有管辖权，就算是主任也要听他的。几个粗手粗脚的大男人准备上去帮忙，却又被江行的目光给逼了回来。
    江行没说话，扶着叶展走到车间门口才对一直跟着旁边的几个人说：“今天开始，车间全部停工整顿。”
    “江总工，这不行啊！”主任给吓了一跳，停工可不是小事情，车间工人大部分工资来源于生产量，一停工就意味着大家没钱。而且停工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要被谌总知道的，到时候细问原因，今天这事就逃不过了。
    江行声音分外的冷：“你，今天开始给全车间的人仔细的上安全课。每个人必须把安全操作流程给我倒背如流！做不到的全部开除。”
    说完，江行扶着叶展上了她的牧马人，然后一脚油门出了厂区。
    “嘿，我说，有那么严重吗？”叶展终于缓过劲来。肩膀虽然疼得厉害，但不妨碍她思维正常。
    “比你想象的严重。”江行还黑着脸。
    叶展用没受伤的手摸了摸被撞的那边：“我最近倒霉而已。还能再把我撞骨折不成？”
    “如果哪天不是空钩子撞到人的肩膀，而是吊着东西的时候撞到人的脑袋呢？那是要出人命的。车间里的老油条，还不喜欢戴安全帽。”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叶展盯着江行看，她生气的时候还挺吓人的。
    “否则呢？”
    “我还以为你是在担心我呢。”叶展说完呵呵的笑起来。为这个压抑的空气松松绑。
    江行沉默了半天，车里的氛围成功被她再次拖入冰窖：“加工精度达不到要求。图纸虽然出来了，但如果不能生产出来，那就都是废纸。”
    “是，要改变这个情况，需要一个时间，还需要一套机制。”叶展皱着眉头，最近一段时间她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国内很多制造业对精度要求都很低，得过且过。”江行对此很生气。
    “比起德国的制造业，我们确实是拿不出手。”
    江行侧头来看了叶展一眼：“疼得厉害吗？”
    “跟你说话分散点儿精力比较好。德国制造业确实首屈一指，江总工是因为谌总所以回来的？”叶展随口问。
    “算是吧。”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叶展问了句有点儿不该问的话。
    江行沉默了一会儿，正当叶展准备换话题的时候江行却开了口：“初中的时候。好多年了。”
    “那么久了……”叶展的情绪忽然有点儿低落。
    其实严旭和自己一起也有很长时间了，大学的时候开始，两人在同一所学校，严旭参加了一个绘画兴趣小组，自己是里面的志愿老师，两个人在一起的机会也挺多的。
    那时候叶展教严旭画画，严旭则教了叶展很多管理学的东西，那个时候两个人还不是情人，是朋友。
    毕业的时候为了要迅速养家糊口，严旭把叶展弄到了旭日集团，什么时候捅破的窗户纸真正在一起其实有点儿不记得了。
    但当时的情节却还历历在目。
    为了还爸爸欠下的债，那时候还没有检查出癌症的妈妈在别处打工挣钱，没有和叶展住在一起，当时一个债主找到叶展，催着要钱，还说了些威胁的话，叶展当时还很稚嫩，也很无助，对此充满了恐惧，下班之后不敢回家。直到严旭知道后，提着一个装了日常用品和衣物的旅行包，说要陪她。
    那时候很幼稚，严旭从她的旅行包里拿了一把匕首出来，对叶展说：“没事，我保护你。”
    叶展就信了。
    当严旭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搂住叶展朝她吻过来的时候，叶展忽然想起很多以前的画面来，严旭对自己的百依百顺，严旭对自己的细致入微。
    也许这是她早就想要的。
    当严旭把叶展推倒在床上的时候，叶展搂着严旭认真问她：“你准备爱我多久？”
    “一辈子。”严旭说。
    一辈子等于三年。
    记忆似乎是痛的深渊，过了的事情其实最好不要想起，人总是要往前走的，严旭是这样，自己也是这样，要学着独自生活，学着再去爱，学着再去接受爱。
    江行侧头来看叶展，她低着头，情绪低落。
    “你……”
    叶展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勉强挂了笑：“刚刚觉得好痛。”
    “没事，马上就到医院了。坚持一下。”江行把油门踩得深了些。
    “那你们一直在一起吗？你和谌总。”叶展调整情绪继续刚刚的话题。谌蔚结婚了，江行是怎么忍耐下来的呢？
    见叶展那么痛，江行有些心疼，话就多了起来，希望她能分散注意力：“中间分开过几年，因为……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出国了，一直到几个月前，叶家明出事。一时间这里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手。再则她也很难再把这个位置交给外人。这也是她最需要我的时候，虽然因为有些过往的事情，我以前其实很在意，但过去的毕竟过去了。难道我还能抱着恨过一生吗？”
    “是的，人不能总是抱着恨过日子。”叶展觉得自己能理解当谌蔚结婚的时候江行的心情。所以她才会远走异国他乡的吧。
    “其实她还害怕我怪她，但是对我来说，在国外那几年我也已经看开了，该是自己的便好好珍惜，如果注定自己得不到，那也不要遗憾。尤其是对方结婚后，生活也很美满，你说，我还要坚持什么呢？所以我没有拒绝她就回来了。”
    “你觉得她欠你吗？”叶展觉得江行的话说得很好，似乎就像是专门要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谁？”
    “谌蔚。”
    “不”江行笑了笑：“她让我明白了一些道理，人总是要长大的，也会老。活在当下也许更好。”
    叶展久久看着江行，也笑了：“对，我们都会老的，到老之后，也许会觉得浮生若梦。那些曾经在我们的生命中相遇相爱又相离的人，是我们生命长河里一颗颗璀璨的金子，丰满了我们的寂静。从生到死，可以饱满，可以无憾。应该感激她们。”
    “你说话像吟诗。”江行说。
    “被你感染的心理有些想法。”
    车里两个人停止了谈话，江行似乎在专注的想着什么，直到车子停在医院的停车坪上，熄火的时候江行才说：“其实之前我有打听过她，她有孩子了，现在她是一个幸福的全职母亲。”
    “谁？”
    “我以前的女朋友。”江行在推开车门下车的时候丢下这句话。
    叶展觉得，整个空间都冻结了。
    再次回到车上的时候，叶展手上包上了纱布，肩膀虽然很痛，但主要是瘀伤，医生给了点儿活血化瘀的药。只是整个过程叶展都没再说话。
    “咳……”叶展清了清嗓子，虽然有点儿尴尬，但她还是决定要问清楚：“那个，你和谌蔚是什么关系？”
    “谌蔚？”江行有些疑惑的侧头看了叶展一眼。
    “对，谌蔚。”
    “她……”叶展想了想才继续说：“名义上，算是我姐姐。”
    “什么叫名义上？”
    “你不知道我们家的事？谌蔚没告诉过你？”
    叶展有点儿抓狂：“她怎么会给我说起你们家的事，我又不是她什么人。”
    江行皱着眉头又侧头来看了看叶展：“你那么激动干嘛，我看你们很熟的样子，所以我一直以为你知道我们家情况的啊。”
    “好吧，现在告诉你，我不知道，能告诉我吗？”江行深呼吸，自己好像误会得太久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江行说得很认真，心里却笑翻了，存心要逗逗叶展。
    叶展觉得自己彻底被打败了。她抬起包了纱布臃肿的手，抚上额头，觉得江行说得也对，干嘛要告诉自己啊，那是人家的家事，那自己这会儿是在这操什么淡心呢。
    不过叶展的语气还是有点儿不好：“不说就不说。”
    叶展闷闷不乐，江行则是偷着开心，和叶展混熟了，就能看到她很多面。
    “你以为我和谌蔚是什么关系？”江行的声音里也带着笑。
    “哼，能是什么关系，对你那么宠，当然是女朋友。”
    江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都觉得叶展有点儿耍小性子，有点儿撒娇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不过这样的时候倒挺可爱的。
    “嗯。你想多了。我还以为她什么都告诉你了呢，害得我差点儿什么都对你和盘托出。”
    “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是你们的家事。我又不是那么八卦的人。”叶展给自己找个台阶。今天确实太糗了。
    叶展唇角上弯，不时扭头看叶展黑着的脸：“其实也没什么，我爸妈离婚了，她爸过世了，然后在我初一的时候，我爸娶了她妈。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那，你说的那个什么结又是怎么回事？”
    “我大学快毕业的时候交了个女朋友，谌蔚知道后告诉了家里大人，这当然是大事，不等我知道，家里大人就和对方家里沟通了，双方家长的巨大压力下，我们分手，之后她结了婚，我为此和爸爸闹翻被赶出家门，然后又以全额奖学金去了德国，之后我一个人在德国呆了八年。”说起这些过往，江行还是很轻松。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对你那么好。”
    “好吗？”江行笑笑：“只是我已经原谅了而已。”
    “公司其他人知道你的身份吗？”
    “你都不知道还有谁会知道。”
    这话说得，就好像自己和她们姐妹俩关系多好一样。不过这话听着也挺顺耳的。

　　☆、第十九章

两个人在车里聊了些闲话就到了公司。刚刚上到办公室叶展和江行就被谌蔚叫了过去，谌蔚问了叶展的伤势，得知不严重也放了心：“之前开车撞了你，来了公司又被行车撞了……”
    “我今年可能跟车有仇。”叶展笑着说。
    谌蔚随即扭头和江行说话：“兰主任说你让车间停工了。跑来说了你一堆的不是。”
    “然后呢？”江行问。
    “还能有什么然后，我给他说，按你说的做。不过为什么要停工呢？”谌蔚当然是偏袒江行的。
    叶展觉得没自己什么事，就出来了。人家姐妹说话自己卡在中间也不合适。
    江行和谌蔚的谈话没持续多长时间，毫无悬念总经理最后放出的话就是让江总工对车间进行全面整顿。
    随后谌蔚又叫了叶展去。
    谌蔚抬手示意叶展在沙发上坐了，然后她端起杯子，饶过宽大的办公桌接了杯水暖着手，然后坐到叶展的身边：“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叶展笑笑：“出院一阵了，医生说手术效果还可以，就是身体比较弱。得养。最近一直卧床，我回去的时候就扶着她出来走走。”
    “那就好。你们家，你是顶梁柱。真是不容易。今天叫你来，是想给你说一下，你在这已经工作三个月了，成绩大家都是看得到的，我准备给你涨涨工资，每个月先给你加两千。”
    叶展一脸错愕，研发助理并不是多了不得的职位，公司为这个职位配有相应的工资体系，一涨就两千，确实让人难以置信：“合同都签了，十年死合同，五年不涨工资。我都卖身了，不会跑的，放心。”
    谌蔚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温和的笑起来：“不是跟你开玩笑，你妈妈那个病要花些钱，两个人的生活还有开销，以你现在每月拿到手的工资，明显是不够用的，我天合的员工，再怎么样也要有生活保障才行。”
    “你这样的老板可真少。”叶展心理很感激她，如果不是遇到谌蔚，自己现在一定还在为钱的事情焦头烂额。
    “很多时候，我确实没把你当我的员工看待。你和他们不一样。你认真，努力，谦逊。”谌蔚很认真的看着叶展。
    叶展觉得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必然是要为这个“不一样”三个字而鞠躬尽瘁的。她不喜欢别人占自己便宜，但绝对知恩图报。
    谌蔚笑着拍了拍江行放在腿上上的手，因为握着装了热水的杯子，她的手暖暖的，就显得叶展的手有些凉：“冬天了，穿多点儿，别一出门就感冒。”
    叶展点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话还没谈完，叶展的手机就响了，她有些抱歉的笑笑，正准备挂了待会儿再打过去，可一看上面的号码，又犹豫了，是妈妈的主治医生的。
    谌蔚给了个随意的眼神，叶展也顾不得那么多，接了电话。
    主治医生说前两天叶妈妈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状态不太好，癌细胞又开始扩散，并且速度很快，希望能立刻安排住院。
    叶展挂了电话，努力平静心情，直接跟谌蔚请假。
    等叶展说明缘由之后，谌蔚也跟着起身：“我跟你去吧，你没车不方便。”
    叶展没有推辞，母女俩现在住在公司附近，属于工业园区的范围，并不太好打车。
    接到叶妈妈之后谌蔚开车直奔肿瘤医院，等办完了住院手续，叶展又单独和主治医生交流了很长时间。
    “癌细胞开始扩散了，这个也在上一次手术的预测范围内。只是你妈妈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我们院方经过讨论，认为应该采用保守治疗的方法，但一样需要配合化疗。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建议她长期住院。”主治医生最后告诉叶展。
    “医生，能不能告诉我治愈的希望有多大？”叶展急切的想要的到一个好的结果。
    医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是什么结果，你应该知道的。”
    谢过医生，叶展仓皇走出医生办公室，只觉得心疼和疲惫压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靠着墙，叶展闭上眼睛，鼻孔里是医院里特有的味道，自妈妈生病后这个味道变得如此熟悉，又如此让人不安。医生说自己应该知道结果，可那个结果却如此残忍。
    在走廊上等叶展的谌蔚看到她一脸疲惫伤心，忍不住暗暗叹息了一声，走到叶展身边伸手将她搂住。
    那股擦肩而过的时候淡淡的香味侵入鼻孔，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叶展伏在谌蔚的肩膀上忍不住抽泣起来。
    谌蔚抱着她，心里生出心疼来，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能拍拍她的背：“没事的，会好的。”
    叶展在谌蔚的肩膀上重重点头，眼泪却来得更加汹涌。动过一次手术之后，癌细胞一旦扩散会更加迅速，而且妈妈现在身体很差，接受化疗是别人难以体会的痛苦。
    我会给阿姨安排好陪护，你不用担心。”
    叶展终于抬起头来，擦了擦眼泪：“不要意思，弄脏你衣服了。”
    “能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一个肩膀，本身就是我的幸运。”谌蔚说。
    “谢谢你。”叶展说完，和谌蔚一起去了妈妈的病房。
    叶妈妈躺在病床上，精神不太好，她呆惯了医院，知道手术后又被医生召回来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妈”叶展笑着坐到妈妈病床前。：“医生说，你最近的情况还好，就是身体有点差，觉得在家休养可能在各方面的调养上不是很合理，所以建议你到医院来，过一阵应该就会好了。”
    叶妈妈看着女儿还有些红肿的眼睛，不想戳破女儿的谎言，前一阵，叶展才伤了腿，杵了好长时间的拐杖，今天又伤了手，让叶妈妈很是心疼：“小展，上次你朱阿姨给你介绍那个，那个从外国回来那个，后来一直就没有往来了吗？”
    “妈你看你，怎么操心起这个事情来了。你现在应该好好养好身体才是正经事。”
    叶妈妈叹息了一声：“妈这个病你是知道的，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别人不知道，但我清楚，不容易。妈没别的想法，就是希望有个人在你身边，病了有人照顾，回家了有人说话，人是不能一个人活着的。”
    “妈!我不是还有你吗？等你病好了回家陪我说话。”叶展强忍住泪水，心里却堵得难受。
    叶妈妈摇了摇头：“我是知道自己的。前两天，以前的一个同事给我打了电话，问了你的事情，还提起一个男孩子，比你年龄大一岁。人老实本分，是个公务员，现在这样的人也不好找了，要不，你们约着见个面。”
    “好。”叶展连忙答应下来。
    “要求不要太高，能疼人就好。”叶妈妈说了这么多话有些累。
    叶展连忙点头：“我知道的，妈你别说了，好好休息。”
    谈完话，叶展连忙出了病房，她害怕再呆下去会在妈妈面前哭出来。谌蔚跟着叶展出门，等叶展坐到病房外的椅子上，她也挨着坐下来，拉过叶展的手握着拍了拍：“要不要给你一个长假？”
    叶展摇摇头，强笑起来：“我可还得挣钱养家，妈妈这个病挺花钱的。”
    “工资照付。”谌蔚说。
    叶展看着谌蔚叹息了一声：“别对我那么好，我会误会的。”
    谌蔚没说话，只是紧了紧握着叶展的手。如果说这会让人误会，也许这却正是谌蔚想要的结果，面前这个女人，坚强又脆弱，当她哭泣的时候，失去了平时的俏皮与偶尔的难以捉摸，会让谌蔚觉得不忍，就像……就像江行，谌蔚有时候会想，在江行独自到德国的时候，她是否也会像无助的叶展一样，颤抖着双肩流泪。
    “让一切都正常的过，像对别的员工一样对我，我也正常的过，就像我妈妈病情没有那么严重的时候一样对她，一切都不要变。我们只是上了趟医院而已，过去的几年一直都是这样的，这次也是一样。”叶展说。
    谌蔚听得很谌酸，很难想像身边这个脸上时常带着笑容，有主见，有胆量，还很有那么点儿小傲气的人在过去的这些年里，是如何独自面对的。
    “嗯，我会陪你度过的。不会让你独自面对。”谌蔚说。
    当谌蔚说这句话的时候，叶展想起严旭来，当年的严旭说：“我会保护你。”现在的感觉和那时候何其相似？
    在痛苦与灾难的深渊，当别人递过来一只愿意拉起你的手的时候，有多少人能够拒绝。当年的叶展不能拒绝，而今的叶展却不敢接受。
    在痛苦折磨的时候，如果软弱的心寻到了依靠，那等到痛苦过去的时候，这种依靠是否就失去了继续的理由？
    如果是那样，何不从一开始就不要那么软弱。

　　☆、第二十章

江家别墅
    谌蔚挂断电话之后，那张漂亮的脸上再没有了笑意，她起身从房间的酒柜上取下一支拉菲，然后懒懒坐到床边的羊绒地毯上，熟练的开了酒瓶，也不醒酒，直接倒了半杯，仰头便喝了下去。
    靠着床，谌蔚仰头，忽然觉得这硕大的卧室如此之空旷，那些奢华的装扮不过在嘲笑自己拥有的只是这些物质的东西。而自己的心，却找不到能够停泊的地方。
    握着手机，有些无意识的按了快捷键1，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
    挂断，再轻轻按下去：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
    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谌蔚重新按了快捷键2.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大小姐？”
    谌蔚低着头，满是颓废与哀伤的脸上居然挂了点儿不合时宜的笑：“只有拨你的电话，永远都不会没有人接听，永远不会是空号……”
    吴子涵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稳定：“是的，大小姐。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一直会在。”
    简单的声音，因为电话而有些改变，却依然能想得出她此刻的表情，谌蔚憋闷的心似乎微微得到舒展：“子涵，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不结婚，甚至不谈恋爱？”
    电话那边，吴子涵的声音依然平静：“大小姐，你喝多了。”
    谌蔚笑起来：“一个人喝酒，挺无聊的。”
    “那我过去陪你，二十分钟后到。”
    挂断电话，谌蔚眯着微醉的眼睛看手机，十点半，这是整个世界都快要开始静止的时间，江家在十一点就会全部安静下来，老爷子开始睡觉，没有非常紧急的情况，将不再允许人进出家门。
    二十分钟，吴子涵对此还真是非常了解。
    十九分钟后，一辆黑色机车飞快的穿过街道进入芙蓉古城，在轰鸣声中停在江家别墅的大门外。停车，熄火，穿着黑色紧身皮衣的吴子涵抬腿下车，一边取头盔，一边大跨步往江家大门去。
    按过门铃，成嫂很快就出来开门了，见了吴子涵，有些诧异：“吴小姐怎么这么晚过来。”
    吴子涵一边拉开皮衣的拉链，一边朝着里面走：“要找大小姐说点儿事儿。”
    “大小姐在房间。需要些点心吗？”成嫂一边关门，一边问。
    “不用了，你去休息吧。”吴子涵一边说，一边直接往二楼去。
    一进谌蔚的卧室，吴子涵就闻到一大股酒气，宽大的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床头小灯，光线昏黄，落地窗的窗帘都拉上了，深暗的颜色，隔绝了外面的天光，床边一张实木矮几上放着一瓶已经喝了大半的拉菲，醒酒器却干干净净放在一边，红酒杯里还有些残余的酒，在微光中更显深红。
    谌蔚穿着紫色丝质睡裙坐在地毯上，肩上的睡衣带子已经滑到一边，露出白皙莹润的香肩，她的身子微微歪斜靠在床边，双腿卷曲在裙下，慵懒又落寞，听到开门声，谌蔚微微扭头，微醺的醉眼迷蒙的看着吴子涵：“你来了。”
    吴子涵的心被那孤单落寞紧紧抓住，她反手关上房门，把黑色头盔扔到一边，脱了黑色皮外套扔到床尾凳上，然后三两步走到谌蔚的身边，不等谌蔚反应过来，还带着外面冬日冷风的吴子涵已经近在眼前，而后，她冰凉的手抚上谌蔚的脸，唇就那么落了下去。
    凉的。带着冬夜冷风的味道，谌蔚的身子被这冰凉刺激的抖了抖。而吴子涵的心却狂热的跳着，她的手滑过谌蔚的脸，滑过她温暖的脖子，插入她慵懒的卷发，将她的头固定在了手中，温热的唇上带着酒的香甜，还有那因为忽然的惊讶而屏住的呼吸，吴子涵肆意的攫取温暖与柔软，还有那日思夜想的占有！
    一吻之后，初重的呼吸声中，吴子涵双手穿过谌蔚的腋下，一用力就把她抱了起来扔在了宽大柔软的床上。
    谌蔚陷入柔软的被褥之间，迷蒙着眼看她：“你要干嘛？”
    吴子涵踢掉鞋子，跨上床，绷紧的脸上一双时常充满冷煞的眼睛里燃着热烈的光。她俯下身来，双手按住谌蔚的手，将谌蔚卡在自己身下与谌蔚对视：“我是来告诉你答案的。”
    “什么答案？”谌蔚的酒醒了不少，只是一切似乎和想象的不同，那个总是听话的吴子涵在这一刻充满威胁。
    “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不结婚，甚至不谈恋爱，因为，我只想要你！”吴子涵的声音低哑。
    谌蔚的目光暗淡了下去，甚至不再和吴子涵对视，绷紧的神经被她这句话带到了七年前，一些错误已经犯过，就不应该再犯，谌蔚唇间溢出低低的声音：“是我害了你，当年我不该……”
    她还没有说完，吴子涵就又覆住了她的双唇，谌蔚还未来得及出口的话只能化成断续的音节从鼻腔里溢出！而吴子涵的手将谌蔚的双手交到一处，腾出的一只手更快速的撩开了谌蔚的睡裙……
    冬夜寒冷静谧，屋子里的吴子涵近乎疯狂的热情归于平静的时候，谌蔚闭着眼，觉得疲惫，又觉得恍惚。这一切是真的吗？七年之后，同样的错误再犯一次。
    吴子涵伸出略带肌肉的胳膊将谌蔚搂紧怀里：“我从不认为七年前的事情是个错误，对我来说，那是上天对我的眷顾。谌蔚，忘了她！没有叶家明，没有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想让你成为最幸福的那个人。”
    谌蔚摇摇头，推开吴子涵的怀抱：“你不明白。有种人，一旦走入你的生活，你就再也难以忘记，她永远让人仰望，让人爱慕，让人嫉妒，却也让人无能为力。她是我整个生命里最耀眼的星星，我一仰头就能看到她，我无法摆脱！而你，也无法替代。”
    房间里陷入安静，推开吴子涵怀抱的谌蔚侧身睡到一边。吴子涵挺直身子躺在床上，激情散尽，依然是她那句无法替代的冷漠。
    八年前，江行勇敢出柜的时候，吴子涵就做好了与谌蔚表白的准备，可是江行在这场亲情爱情战中败北，远走他乡，而这一切的原因居然是谌蔚。
    吴子涵觉得，自己的爱情就要胎死腹中了，因为谌蔚如此反感同性恋，就连她那么爱的妹妹，她也毫不留情。然后，谌蔚的婚事在相隔不到半年的时间里被敲定，吴子涵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就在新婚之夜，吴子涵却受到了谌蔚的召唤，她的新房，叶家明没有被允许进入，那晚老爷子招呼客人，大醉，叶家明这个新郎官被谌蔚安排在客房过夜，而穿着新娘妆的谌蔚与吴子涵在贴着喜字的新房外的天台上举杯对饮，而后，谌蔚对吴子涵献上香唇。
    那夜的场景还如此清晰，醉酒的谌蔚千娇百媚如此美丽，她的主动勾人心魄，只是到最后，谌蔚却又泪流满面，嘴里隐约叫着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那个被她狠心的踢出家门的江行。
    吴子涵不知道为什么。甚至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只是那时候年轻的吴子涵只以为从那天开始，谌蔚将是自己女人。即使她的心原来早已放在别人身上。
    而之后的七年，那夜的谌蔚忽然不见了，就在吴子涵做好了奋起抗争的准备的时候，她循规蹈矩的过起家庭生活。她的千娇百媚化作无形的距离，直到，吴子涵也开始以为七年前的那一夜，只是一场春梦。
    现在，叶家明消失了，江行回来了，一切的动荡似乎已经开始，等待了七年的自己，为什么还要等待？
    “你没有勇气向她告白，八年前是这样，八年后也是这样；她也不会爱上你，八年前是这样，八年后也会是这样。你爱她，却又恨她从来没有注意到你的爱，你痛，却又不舍，你捅她一刀，自己却痛了八年，你明明知道你们之间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却总是要纠结在其中。”吴子涵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放手吧，给自己一条生路。”
    蜷着身子的谌蔚没有回答，吴子涵的话像刀，一刀一刀慢慢捅在心上。八年前，与她朝夕相处多年的自己，用尽心力爱慕她的自己，抵不过一个在丽江与她一见钟情的林小雨，而八年后，因为伤了她而痛了八年的自己，似乎又要抵不过一个路人甲叶展！
    谌蔚慢慢撑起身子，穿上睡裙，然后赤脚起身：“你忘记今天晚上过来是要陪我喝酒的了。”
    吴子涵也从床上慢慢起身，她眼里的犀利变做温柔：“谌蔚，你有她读不懂的美。”
    谌蔚没有回答，饶过床尾，走到矮几前，将剩下的红酒倒入杯中，然后站起身来，朝着坐在床上的吴子涵泼去。
    红色的酒，泼在吴子涵的脸上，吴子涵没动，酒液从她的脸上、头发上滑落，顺着她的脖子，划过锁骨，翻越过山峦和平原，最后浸入被褥中。
    谌蔚微微抽了抽唇角：“现在，酒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屏住呼吸的吴子涵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身前那高高在上的谌蔚，她依然那么华丽而魅惑，只是她的眼里没有温柔。
    吴子涵抓起衣服，慢慢穿上，她的脸依旧平静，没有愤怒，没有屈辱：“要怎么样，你才肯放弃她？”
    “要怎么样，你才肯放弃我？”谌蔚问。
    吴子涵下床，黑色的皮衣皮裤将一向冷脸的她包装得更加冷酷，拉上皮衣的拉链，吴子涵走到谌蔚的身边，盯着她的眼睛：“这七年里，白天你是我的大小姐，而夜里我总是辗转反侧，我忘不了那一夜的你，我总在问，你爱不爱我。”
    “不爱。”
    “所以，我要让你爱上我。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成为你生命你那颗仰头既见的星星。”吴子涵说完，拿起头盔出了门。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刚刚上班，车间兰主任就来请示复工，但江行给的指令是上午做安全培训，下午进行全车间的内部安全检查和整理。
    打发走了兰主任，江行的目光又落到叶展身上，今天早上她乘江行的车来上班，一路上没有说话，有些心不在焉，而且眼睛有些红肿，还带着血丝。虽然比昨晚见面就晕倒好了很多，但显然她的状况还是很不好。这会儿她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书，目光却穿过书本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江行起身走到她身边：“有心事？”
    叶展匆忙抬起头，和江行对视了一下又连忙低下来：“抱歉，我该调整好工作状态的，很快就没事了。”
    见叶展不说，江行也不勉强，她伸手从裤袋里摸出个U盘来放到叶展面前的书上：“以前录的教学视频，中文版的，你可以配着书看。我先去车间看看他们有没有做安全培训。”
    叶展嗯了一声，也跟着站起来，拿了笔记本准备跟着去。却被江行制止：“你的手和肩都带伤，腿也还处于休养期，在康复之前不允许再去车间，这段时间你的任务是完成智能工程机械一个阶段的学习。”
    江行出门后，叶展一个人在办公室，心里觉得有些压抑，妈妈的病像个大石头压在她的心上。拍了拍自己的脸，叶展努力让自己调整状态，私人事情不应该带到工作中来，也许等一阵，妈妈在医院把身体调养得好一些，医生会有新的办法。
    尽管这也许是自欺欺人，但有时候人在面对绝境的时候，岂非需要一点自欺欺人的力量来让自己更好的走下去。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叶展告诉自己。
    叶展整理好心情，暂时把妈妈的事情放到一边，坐在办公桌前，认真的看起了视频，对于一些不了解的，也时不时的点个暂停，查找一下资料。不得不说，江行确实是优秀的导师，她的课程深入浅出，理论与实际结合得很好，而她在讲课时那种专注与神彩，很难让人不被她吸引。
    过了一会儿，江行从车间回来，叶展就把视频点了暂停，一边起身给江行冲咖啡，一边佩服的说：“原来你讲课的时候那么有魅力。”
    “被我电到了？”江行一边搓着手，一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叶展没有开玩笑的兴致，把咖啡递给江行：“小心烫。你刚从车间那边回来，外面冷，你抱着暖暖手。”
    江行接过咖啡杯，双手捧着，冰凉的手慢慢回温，冬天真是个奇妙的时间，外面寒风凛冽，而在这小小的办公室里，面对叶展的时候，她的嘘寒问暖，让人就连心也跟着觉得温暖：“你的手伤了，就不用照顾我了，要喝水我自己来。”
    “没事，一只手也可以。”叶展说完，捧了书到江行面前，翻开折过的两页：“这里不太明白，这个传动系统的原理似乎有些特别……”
    江行的目光从叶展身上转到书上，开始细心的给叶展讲起学术上的事情。江行讲得很细，叶展听得很认真，她站在江行的身边，手肘压在办公桌上身子弯着，和江行凑到了一起。
    谌蔚早上处理了百货公司那边的事务之后，就立刻开车赶往天合机械，当她推开研发部总工程师办公室的门看到的就是江行和叶展凑在一起几乎脸贴脸的场景。
    江行和叶展没注意到进门的谌蔚，谌蔚只好开口打断两人：“在忙什么呢？”
    叶展直起身子：“谌总来了，江总工在给我解释一个传动系统。”
    谌蔚笑着：“那等会儿忙完了，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我吗？”叶展看了看江行又看了看谌蔚。
    “是的。”谌蔚说完，转身出门，心里略堵。
    回到办公室，谌蔚靠在转椅上，刚刚看到的那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多么熟悉的场景啊！
    初二的时候妈妈带着天合制造嫁给江均，那时候天合制造还不叫这个名字，而叫云强机械，云强，是爸爸的名字，他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以至于，他长什么样子，谌蔚并不知道。只是妈妈告诉谌蔚，爸爸很爱自己。
    妈妈嫁入江家，谌蔚也搬入了江家，那时候，江均靠着玉石生意已经颇有家底，妈妈管理的云强机械却越发衰败。在嫁入江家之后，云强机械也就交给了江均。而谌蔚从此和江家的孩子朝夕相处。
    她爱笑，聪明，因为上一辈的关系，在两人成为名义上的姐妹之前，早已认识，只是江行去云强机械的时间比自己这个云强机械大小姐去的时候还多，她小小年纪早已跟车间师傅学会了不少东西，甚至已经学会了看那些枯燥的图纸。江家的房子里也有她自己设计制作的机械制品。
    那时候，初二的谌蔚是学校里的名人，成绩优秀，长相可人，而刚入初一的江行一入校就成了新的明星。她聪明、桀骜不驯，她的数学和物理已经远超初中生的水平，在应用能力上更是让人刮目相看。
    在谌蔚的心里她就像天上最善良的星星一样，让人无法忽视。
    虽然比谌蔚第一个年纪，但在数学和物理方面，两人却经常一起探讨，而谌蔚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谌蔚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回想那些年，自己也曾请教她很多问题，她也曾这样热心讲解，两个人在过去那些年里，也曾有多少次这样头碰着头，脸挨着脸，她说话时的飞扬神彩到现在还如此清晰……
    可是现在，却再也回不去了！曾经那个最亲密的妹妹，她曾经用那样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决然离去。
    再也回不去了，即使多年后再见，她的眼底里对自己的冷漠如此清晰。
    敲门声响起，谌蔚睁开眼，把脸上的落寞收回心里：江行，如果我永远也得不到你的爱，那最少，我要得到你的恨，虽然我已经伤过你一次，并且为此痛了八年，可这八年里，你最少还记着恨我。
    如果遗憾能让人怀念，那，我就让你再遗憾一次如何？
    叶展进门后反手将门关上：“谌总找我有事？”
    谌蔚站起身来，朝着沙发指了指，示意叶展坐下，她也饶过办公桌，坐到叶展旁边坐下：“我有些担心你，所以想和你谈谈。关于你妈妈的事情。”
    叶展微微低了头，目光有些黯淡：“只能努力了。”
    谌蔚点点头：“我让子涵动用了些关系，找了北京那边的两位癌症专家，他们有过治愈癌症的经验，过两天他们就会过来，到时候和这边的医生做一个会诊。如果情况允许，就让阿姨转到北京那边治疗。”
    “真的吗？”叶展虽然激动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谌蔚。
    “当然，你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管？所以，你就放心吧。”谌蔚微笑，一脸的温和。
    “可是，我欠你太多了。我已经在你这里预支了二十万，再做这些，我恐怕没有偿还能力了。”叶展有些丧气。
    谌蔚握住叶展的手，声音温柔：“这是我给你的，不需要还。”
    叶展终于从激动中回神，心里却充满疑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谌蔚松了手，站起身来到办公桌上端了杯子，她似乎没有准备好怎么回答叶展这个问题，喝了一口微凉的茶水，背对叶展的谌蔚声音缓慢而低落：“只是不想看你难过而已。”
    这个回答让整个办公室陷入沉默，叶展听懂了这句话中或有的另一层意思，想要拒绝，却想起在医院受苦的妈妈。
    叶展正纠结的时候，谌蔚已经转过身来，脸上又挂了笑：“有空的时候，陪我聊聊天就好。我喜欢你的说话方式，不是在公司的时候这样，而是像当初我撞伤你之后在医院的时候那样，不是总经理与小助理，而是朋友，没有顾忌的沟通，说想说的话。”
    “我以为谌总会很忙。”叶展的心稍微放松了些，她说了朋友两个字，让叶展找到了一个不那么纠结的理由。
    “再忙也只是工作，工作只是为生活服务的，和朋友聊天，和家人相伴，做一些喜欢的事情，这些岂不是更重要？我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如果还看不破物质之于生命的意义，岂非是白活了？”
    叶展也微笑起来：“那倒是。”
    谌蔚一边和叶展说话，一边又坐回了办公椅上：“公司以前不是我在管理，所以天合制造到底有些什么问题，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一阵我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到制造这边，也确实发现了很多不合理的事情，所以我准备对天合制造进行一次管理改革，这段时间你在车间呆的时间也不少，谈谈你的看法吧。”
    “那我就直言不讳了。希望对你有帮助。”叶展起身走到谌蔚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还正了正身子。
    “当然，有什么说什么。”
    “安全问题确实是个大问题，现在出现劳动事故需要付出的赔付往往是很高的，所以安全有隐患的话，可能会付出非常高昂的代价来买单，据我所知，上半年的时候还出现过工人使用砂轮的时候因为操作不规范导致砂轮碎裂，飞出的碎片割断了工人的手经，虽然治疗及时没有留下残疾，但也支付了几万的赔付。但如果是割到动脉，恐怕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而且车间里还有大量的气体，氧气、乙炔、喷漆等都容易引起火灾和爆炸。所以安全问题，我和江总工都觉得非常有必要进行整顿。”
    谌蔚点点头：“江行也给我说过这个事情。所以停工整顿我是同意的。”
    叶展继续说：“其实我们的生产设备在国内算是一流的，但是我们的加工精度却达不到精细的要求，很多设计需要精密的加工来支撑否则再好的设计也没有办法变成实物。质量是制造企业的命脉，这一点我觉得需要加强培训和考核，让品检部门提高要求。”
    谌蔚微笑：“这个问题在江行回来后体现出来了，我知道她设计的东西都会有很高的精密度要求。”
    “售后部门的售后服务速度有些慢，被动服务居多，如果改为主动服务的话，可以在质量性售后要求被提出之前就解决，避免客户因为遭遇质量问题而耽误工期，对公司留下不好的印象。此外可以在主动服务的过程中寻找到新的商机，增加销售。”
    “很好，做技术助理真是屈才了。你是管理的人才，怪不得当初在医院的时候，你就跟我谈经济学。”谌蔚一脸赞赏。
    叶展倒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刚刚的滔滔不绝也停了下来：“我来的时间不长，可能有些事情知道得不全面，我提的未必就正确。”
    “当然正确，你说的，都是我想要改进的地方。明天上午我会召开一个管理人员会议，到时候你也列席。”
    “我？不太合适吧。”叶展苦着脸。
    “我说合适就合适。你也可以听听会上的内容，完了给我提些意见。偌大的天合集团，敢于跟我说真话的没几个人，我想听你的真话。这就是你与众不同的地方。”

　　☆、第二十二章

下午下班，江行没有加班的意思，她收拾了办公桌上的图纸对叶展说：“你的手不方便，今晚去我家吃饭吧。就在你家对门的楼上。”
    叶展有些抱歉的笑笑：“我还有事要到市区去一趟，可能会晚点儿才能回去，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江行有些尴尬，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借口让叶展去她家的。就这么直接的被拒绝了，她咳嗽了两声，才无所谓的说：“没关系，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顺手拿了本文件就走。这可是自叶展到公司后，江行第一次在她前面离开，也够特别的。等江行出了门，叶展也提着包准备关灯回家，却忽然发现江行的包还放在办公桌上，无奈的摇摇头，叶展暗暗说了声：这个马大哈。
    顺手踢了江行的包，叶展迅速关了灯拉好门，小跑着出了研发部，好在江行还没走多远：“江总工……”
    “嗯？”江行在电梯口停下脚步转头看到小跑过来的叶展，心想这姑娘改变主意了吗？
    “你的包！怎么总忘带东西啊？马虎鬼~”叶展把包递给江行。
    江行觉得更尴尬了：“哦……谢谢！”这会儿是下班高峰期，周围的同事不少，江行眼角的余光看到好多同事都朝自己看过来，哎，平日里一脸严肃的江总工的形象似乎要被毁了。江行清了清嗓子，又严肃起来：“晚上要看的书带上了吗？”
    “嗯，带上了。”叶展拍了拍包包。
    手刚拍下去，包里的手机倒是响了起来。叶展摸出来一看，是谌蔚：“谌总。”
    “我在停车场等你。”
    挂了电话，电梯门也刚好开了，叶展跟着进了电梯，随后还有些焦急的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等电梯到了一楼，电梯门刚刚打开叶展就给江行说了声再见，然后心急火燎的朝着办公楼外跑去。
    等到江行出了办公楼，远远边看见叶展提着包，飞快的跑向那辆熟悉的法拉利。
    顺谌蔚的车到了肿瘤医院，和谌蔚作别之后，叶展就急匆匆的去了病房。妈妈的病情没有什么好转，病魔已经折磨得她瘦得有些皮包骨，但是看到叶展，她还是露了满脸的笑。
    和妈妈闲聊了几句，叶妈妈就提到那个相亲对象了：“上次妈给你说过的那个小伙儿，前一阵出差去外地学习去了，说是过两天就回来，对方那边看过你的照片，急着想要见你呢！”
    “好，妈说了算。”叶展轻声回答。
    正说着话，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叶展还以为是护士，没想到转头一看，居然是抱了一大束鲜花的谌蔚。
    “谌总，您不是已经走了吗？”叶展站起身来。
    “我想上来看看阿姨，想着这病房里死气沉沉的，就买了束花上来添点儿颜色。也不知道阿姨喜不喜欢。”
    叶展连忙接过谌蔚手里的花：“麻烦你了。”
    放下花，叶展给妈妈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老总，谌总。”
    “以前见过的，来看过我，只是没想到原来是你的领导……”叶妈妈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却被谌蔚轻轻按住肩膀：“阿姨您别动，躺着就好。”
    叶妈妈一脸感激的笑着：“我们小展多亏你照顾了。她拖着我这个病老婆子，工作上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您多担待。”
    “当然的，但是小展工作很出色。”谌蔚也跟着叶妈妈改了叫法。
    叶妈妈一脸欣慰：“她工作认真，人也聪明孝顺，只是我这个病拖累了她，否则这么好个孩子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成家。”
    说着叶妈妈的脸色又黯淡了下去。
    “阿姨您放心，我把她当做家人一样，我会照顾她的。”谌蔚的话似是一语双关。
    叶展也坐在床边，握着妈妈的手：“谌总人很好。”
    “您的病我已经跟北京的专家沟通过，后天他们就会过来为您会诊。阿姨您放宽心就是了。”
    叶展微低着头，关于这个事情，自己心里一直有点儿疙瘩，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似乎自己欠谌蔚的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很难还清。这种感觉让叶展觉得有些压力。
    叶妈妈听谌蔚这么一说，把目光转向了叶展。
    叶展连忙点头：“是的，所以妈妈你只管开开心心的等会诊就行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样当然好……也许我还可以看到你结婚……”叶妈妈也开心起来。
    “一定会的！”叶展握着妈妈的手，说着违心的话。
    “那，那个男孩子的事情，我就把你的电话留给对方了，等着时间定了，你就自己去见，妈妈帮不上什么忙了。”叶妈妈带着满眼的希望看着叶展。
    “好。我知道了。”
    在医院呆到晚上九点，叶妈妈催了好几次，叶展才有些不放心的和谌蔚离开。
    出了病房，叶展还是有些不确定：“谌总，您真的给我妈请了专家？”
    “当然。”谌蔚一笑，伸手拉过叶展的手，让她避开一个推着车子过来的护士。
    “谢谢你。”叶展咬了咬牙，不管是用什么条件作为交换，如果能换回妈妈的命，叶展想，自己都愿意付出。
    出了住院部的大楼，冬夜的冷风瞬间开始掠夺人的温度，叶展身子抖了抖，连忙伸手拢了拢衣领。旁边的谌蔚挨在叶展的身边伸手搂着她，快步将她带往停车场。
    那有些熟悉的淡香从身边的人身上传来，叶展本能的有些抗拒这个怀抱，却在理智中让自己顺应了这种亲密，冷风刮在脸上，脚下步履匆匆，被谌蔚的手臂圈住的叶展那一刻忽然想起另一个人的怀抱。
    不是严旭。
    而是江行。
    停电那晚，自己差点儿跌倒的时候，她伸手搂住自己，她干净的气息似乎在那一刻就莫名的进入了自己的记忆。黑暗中，她靠近的气息虽然被自己故意忽略，但在此刻，居然又想了起来。谁知道，当时的自己心跳如雷，差点就出卖了自己。还好有黑暗的掩护，退出的时候才能假装得那么从容。
    谌蔚拉开车门，将瑟缩着身子的江行送到副驾的位置上，她饶过车头，也进了车子里。谌蔚发动车子开了空调，温度渐渐上来，叶展终于觉得温暖了些。
    冬夜的城市，更加寂静，只有霓虹在车窗上映出颜色，还有优雅的谌蔚与保时捷融为一体，而叶展，忽然觉得自己更像个看客。
    那一阵冷风之后，叶展的脑子清醒了过来，她又想起经济学上那个双方交易的原则。
    谌蔚转头看了一眼叶展：“阿姨的病有了希望，你怎么好像不高兴？”
    叶展靠在椅背上，目视前方：“交易的双方都一样聪明，没有谁会获得超额的利润。而现在作为一个天合制造的员工与天合老总在对公的交易中，我早已经得到超额的东西，谌蔚，你想让我用什么作为对价？”
    车里安静下来。
    谌蔚的脸上没有表情。叶展没有再说话。
    当车子驶过一条街之后，谌蔚才开了口：“我想要的不是交易，我想要的是一场爱情。”
    叶展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我对你付出的，并不需要你有等价的回报，但如果你认为你需要做出对价的话，那就给我一场爱情。从最初见到你的那一刻起，你的与众不同就吸引了我。”车子速度加快了些，几番沉默之后，车子终于驶出了城区，霓虹渐少，只有孤独的路灯在夜里静静矗立。
    谌蔚一打方向盘，一脚刹车将车子稳稳的停在了路边：“我是一个罪人，看到你之后，我觉得我也许可以被救赎。因为你干净，自我，你骄傲，内敛，你有我不具备的却向往的一切。看到你，就像看到我的罪，看到你，也像是看到了我重生的希望。”
    叶展听不懂谌蔚的话，只是那种低沉的声音把人拖入了一种沦陷的氛围，似乎，在谌蔚的心里，藏着很多故事。
    谌蔚说完，一手伸到副驾的位置搂住叶展，然后探过身子……
    她的唇落在了叶展的抬起的手心上。
    错愕，叹息。被拒绝之后的谌蔚慢慢坐回自己的位置。
    而叶展则诧异于自己的行为，当她过来的时候，那只忽然抬起的手，这个动作竟然如此熟悉。停电那晚，在楼梯上，累得满头大汗的江行将自己圈在她的胸前，她的气息贴近的时候，也是这只手，挡住了那突来的温柔。
    只是这一刻，叶展又想起了当时的感觉。被她笼罩的感觉，有一秒的沦陷，拒绝只是因为不想做她与谌蔚的第三者。其实那时候，叶展的心底，有了惋惜。
    而现在，抬起的那只手，不是因为不想成为第三者，而是为了江行，似乎这只总是抬起来阻挡的手，这一刻已经出卖了自己，它在为江行而战。
    谌蔚的脸上充满落寞与自嘲，她伸手握住手刹，在她准备放下的时候，她的手被叶展握住。谌蔚诧异的转头，叶展的身影已经到了面前，她的唇落到谌蔚的唇上，淡淡的迟疑伴着温暖。
    短短的吻结束，那只已经在为江行而战的手抚上谌蔚的脸，叶展在她的耳边说：“你是个好人，最少对我来说是这样，如果你有需要赎的罪，我想上帝已经原谅了你！所以，你也要原谅你自己。”

　　☆、第二十三章

叶展回家之后，颓然的坐在沙发上。仰头，目光所及只是冰冷的天花板，只不过在斜上方的位置，住着江行。如果不是今夜的谌蔚如此突然的给了自己另一个不容选择的选择，也许停电那晚与江行之间的暧昧，只会在记忆里渐渐变淡。可是今晚想起江行的时候却那么多，一切变得如此清晰……
    而自己，却必须要给谌蔚一场爱情作为对价。
    叹息了一声，叶展慢慢躺在沙发上，错开的是楼层还是命运？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叶展有些错愕，已经十点多了，不会是谌蔚又回来了吧，她擦了刚刚不小心从眼角溢出的眼泪，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江行，她穿着抓绒套头衫，下面穿了条简单舒适的麻灰色卫裤，头发依然扎着，整个人比上班的时候多了分运动气息：“我猜没人给你上药，所以下来看看。”
    叶展见到她，脸上挂了笑：“你猜对了。”
    进了屋，江行拿了茶几上的药瓶，把叶展叫到卧室，又让她拉下衣服趴在床上。肩伤看起来挺吓人的，昨天还有些红肿，今天却是乌青了一大块，江行倒了药酒慢慢按摩：“下班约会去了？”
    叶展的身子一僵，要否认的话刚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想要说是去医院看妈妈，可是这之于江行的问话似乎又成了借口。而且，自己要拿什么来否认呢？
    沉默让房间显得有些压抑，江行也不再问了，沉默就是默认，再问就显得太过了。
    按摩完，江行出了卧室：“记得吃药”。
    说完，江行开了门，门外的冷风灌了些进来。跟在身后的叶展忽然张口：“明天晚上去你家吃饭好吗？”
    江行顿了顿，转头看叶展，点点头：“好。”
    门被轻声关上，叶展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靠在墙上，刚刚自己做了什么呢？去她家吃饭吗？送上门的邀请！可是一小时前，自己还曾经在车里和谌蔚热吻。这样的人还是自己吗？还是那个凡事问心无愧的自己吗？
    慢慢蹲下身子，叶展把头贴在膝盖间，哭泣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第二天上班，谌蔚还在收拾开会资料的时候吴子涵就来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两个人似乎都已经刻意忘记，没有人再提。
    吴子涵把包放在沙发上：“大小姐开管理会议要的资料都已经整理好了，还有什么需要吗？”
    “中建集团那边的招标情况怎么样了？”谌蔚停下手上的工作问。
    “初步审查已经通过，就目前的招标情况来看，圈定的意向投标企业有三家，一家立永机械，一家信实工程、还有就是我们。立永机械用的技术大小姐应该知道，是和我们前段时间用的技术一样的。信实工程比较有研发实力，是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一套技术，但是价格偏高，我们天合这边现在是重点意向标，所以下个月中旬可能会要求进行试机评估。下个月下旬这单标就要定下来了。”
    谌蔚点点头：“天合制造这边的管理很松懈，需要改革。江行的设计精密度要求很高，现在生产上也没法与之匹配，竞标的这款机型是江行回来之后新设计的，功能上要胜过其他两家应该没有问题，但是生产就显得很赶。”
    吴子涵看了看时间：“大小姐，该开会了。”
    说完，吴子涵拿了谌蔚办公桌上的茶杯，给她换过茶，然后抱着笔记本跟在谌蔚身后去了会议室。
    与会人员都已经就位，江行坐在谌蔚右首的位置，她背后坐着抱了记事本的叶展。吴子涵则坐在谌蔚身后。
    谌蔚很有女王范的扫过全场，然后开题“以前我来公司的时间不多，这段时间因为面临人员调整和国际大标，所以我对制造这边也格外关注，但是就我观察下来，问题很多，质量问题、售后问题、安全问题、人员管理问题……各位，是否应该给我个交代？！”
    满场安静，人人自危。江行微微歪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朝着谌蔚看去，她一脸生气的表情。江行收回目光，心想着谌蔚又要开始表演了。
    沉默了几秒，空气已经静得能把人压得难于呼吸的时候，谌蔚才又开始发话：“说说你们的看法。”
    没有人说话。江行原本微垂的眼皮抬了抬：“补充一个，新设计的机器加工精度不到位，要返工。”
    兰主任悄悄侧头看了看江行，这只知道火上浇油的家伙。老板生气下面的员工一惯只说好话不说坏话，这家伙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正想着，谌蔚已经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兰主任也是在天合混了十多年的人，就算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最少也是深暗老板意图的员工。
    他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正了表情，开始对质量问题和加工精度问题进行解释，虽然表了努力的态，却还是找了一大堆所谓的客观理由，表示质量虽然有提升空间，但是江总工的要求实在是太过苛刻，要执行下来很难。
    兰主任说完，其他人也就顺着讲了下去。到最后，问题是说了不少，能解决的却不多。
    谌蔚坐在上位冷笑：“加工精度达不到要求这个问题，我再问一次兰主任你能不能解决？”
    兰主任脸上赔笑：“谌总，这是强人所难。”
    谌蔚转头去看江行：“江总工的意见呢？有没有人能做到。谁能够做到，谁就去做车间主任。”
    兰主任的笑僵在脸上。江行微微侧头对身后的叶展说：“那你去吧。”
    “我……”叶展想拒绝，她可没做好去当众矢之的的准备。
    江行抬了抬眉：“我手里可就你这么一个能用的兵。”说完，她转身恢复谌蔚：“兰主任既然做不到，也就不强人所难了，我这边安排人处理。”
    谌蔚绷着的脸缓了下来，点点头：“姚经理，今天开始，叶展的工资加上一份车间主任的津贴，兰主任暂时放到安全岗位上，整理公司的安全隐患。半个月之内，把安全问题整好了，再考虑要不要用回来的问题。整理不好，就直接劝退吧。”
    资深的兰主任踢了硬石头，其他人也是见好就收，关于售后的问题，售后部立刻做出调整的承诺，营运总监也信誓旦旦要做好工作。
    开完会，叶展拉着脸跟江行回办公室，今天接的这一招可是后患无穷的。
    江行落了座，看着叶展的臭脸就笑了：“没信心？”
    “我没经验啊，而且就我一个人还能把那台机器给弄出来？”叶展现在可是犯了愁。
    江行笑着说她：“想事儿别那么小气。就你一个人？我是吃素的吗？”
    叶展也跟着笑了：“对，有你就好了。”
    “去，把外面那群吃干饭的设计师叫进来。”江行一直有些看不起外面那几个男人，设计的东西因循守旧，毫无创新，还一个个自命不凡。
    叶展把外面五个设计师叫进来的时候，那五个大男人都挺意外的，江行刚刚来的时候，他们根本不看好江行，还想着看这个小女孩儿的好戏，等她知难而退的时候奚落两句，没想到来了三四个月，不但弄走了范途，还独自设计了新一代的钻探机械。要说实力，虽然大家对她还不算了解，但这几个月，五个大男人都有种被公司抛弃了的感觉，反倒是那个原本什么都不会的叶展，跟在江行身后，经常出入车间，不时接受她的指点，貌似成长了不少。
    所以这段时间，这五个大男人的心早就忐忑不安了。
    进了江行的办公室曾俊这个老大哥还是先开了口，只是再没有当初的嚣张：“江总工找我们有事？”
    江行放下手中的铅笔，扫了一眼站着的五人：“坐”
    曾俊陪着笑，和大家一起坐到沙发上。
    江行看了看叶展：“你给她们说吧。”
    叶展本想拒绝，可这场景，能是自己可以随便拒绝的吗？整了整思路，叶展开了口“新钻机江总工已经设计出来，但是车间的加工精度达不到标准，你们都知道这一单是投了国际标的，而且可以告诉大家，这次投标我们必中。现在我们要赶在试机评估前把机器生产出来，而且一定要做好。刚刚开会谌总专门强调了加工精度和质量问题，并且已经把兰主任先撤了下来……”
    曾俊和另外四个人面面相觑。刚刚搞倒一个范途，今天又弄下来一个兰主任？再看江行，此时悠闲的喝着茶，俨然是杀人于无形的高手。心里也就更加怯了。
    “这个事情也就暂时放到了我们研发部，第一台机器需要我们研发部亲自指导生产，江总工的意思是，我们分配一下任务，大家集中精力把这一单国际标弄好。现在我们的问题是从金加工车间过来的半成品就不合规，焊工车间过来的也有问题，装配车间也就难以做出合规的成品。”叶展继续说。
    曾俊接上了话：“我们明白江总工的意思了。小李和小黄到金加工车间监督指导加工，阿彬和宏仔去焊工车间，我在公司呆的时间长，车间里的人也还算认我的脸，哪个车间有问题，我就过去处理，算是机动。叶助理看这样安排合适不？”
    叶展笑道：“当然可以，我就在装配车间盯着，要工人把每颗螺丝都要上得规范，这一阵大家都辛苦一下，加工精度要严格按照图纸来，就算是短时间内增加了废品，也可以容忍。这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公司会遭受巨大的损失。”
    设计师们答应下来之后，叶展把图纸分发给大家，拿到图纸，几个大男人出了江行的办公室，在外面研究起加工方法，死气沉沉的研发部又开始有了活力。
    等门被关上，叶展拍了拍胸口长长的吐了口气，转身无奈的看着江行：“这也太刺激了吧，让我管车间，让我安排人员……江总工，是不是有点儿超负荷了？”
    江行懒洋洋的笑：“你不是做得挺好的吗？让车间那些家伙做，还不如让你做放心。这一标，是真的不能失败的。”

　　☆、第二十四章

下午，叶展找到兰主任，让他点几个车间里技术好的工人专门负责新机器的任务，刚把人点出来，曾俊就跑了过来，他看了看那几个被点出来的人，有点儿皮笑肉不笑的拍了拍兰主任的肩膀：“主任，兄弟们都认识快十年了，还对我们研发部下黑手，不合适啊。这一单是国际大标，有多重要就不用我说了。要是最后完不成，你、我都是谌总的刀下鬼！”
    兰主任尴尬的笑笑：“你在管这事儿？”
    曾俊摇摇头：“我们总工在管，好了，生产任务重，小弟我就不客气了。”说完，他重新点了十多个人，安排了工作。被点中的人在兰主任面前没表现出什么，可是背过身却是一脸喜色，因为天天不生产就做安全培训可没钱。
    点过人，安排过工作，叶展给曾俊道谢。
    曾俊笑着摆摆手：“车间这帮老鳖总觉得我们研发部的人就画个图，加工技术不行，啥事儿不干工资还拿得高，这次我带着四个兄弟一定要让这帮老鳖服气。”
    有了人帮忙，叶展的压力也就没那么大了，在车间呆了一阵，几个下到车间的技术员都挺认真的，看车间工人加工精度不够的老毛病犯了，小李干脆亲自上阵，自己车起了轴件。
    忙了一下午，下班的时候叶展主动到了江行面前：“江总工，你先回去，我出去办点事儿，八点多回去蹭饭。”
    江行点了头：”你有什么事儿吗？总见你往城区跑。“
    叶展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江行：“我妈在住院，我每天下班都去看看她。”
    “哦，是这样。阿姨病情怎么样了？”江行恍然大悟，才想起吴子涵曾经给自己说过，叶展的妈妈患了癌症。
    “已经做过一次手术，但不是很乐观，这两天就等着会诊。”叶展笑笑。
    江行想要说两句安慰的话，又觉得有点儿苍白，脸上挂了笑：“那我先回去做饭。”
    叶展到楼下的时候，谌蔚已经在车里等她了，搭她的车车去医院，也许不叫顺了，因为谌蔚是专门等她的。
    到了医院，江行下车和谌蔚挥手：”外面这么冷，你快回去吧。“
    “我等着送你。”谌蔚说。
    叶展摇了摇头：“你回去吧，我待会儿搭公交车。”
    谌蔚没回话，朝着叶展挥了挥手示意叶展赶紧上去，然后她也开着车走了。
    因为惦记和江行的约，所以八点叶展就从医院出来了，没想到刚下住院部的大楼，谌蔚就在楼前的停车场等她了。十一月的天，挺冷的，谌蔚搓着手，鼻头也冻红了。
    叶展有些不忍，伸手握住谌蔚的手搓了搓：“叫你回去，怎么又来了。”
    谌蔚笑了笑：“你住郊区，这么晚公交车也不一定好搭。我得把你送回去。”
    叶展心里有些感动，放了她的手：“那你也不用在外面冷着等我啊。”
    “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下来。”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一个人停下脚步就站在两人三米开外，目光直直的落在了两人握着的手上。
    谌蔚转过头就对上了严旭冰冷的眼神：“这位不是旭日的大小姐严旭吗？”
    严旭的脸上没有笑容，两双交握的手和叶展脸上关心的表情都像是冰水泼在了她的身上。
    叶展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严旭看了看叶展，转过目光看向谌蔚：“谌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听说最近你接手了旭日不少的业务，而且做得风生水起。”谌蔚没有明白严旭那不友好的表情，但生意场上的应酬话还是随手拈来。
    严旭扯了扯唇角：“都是前辈们帮衬。”
    交谈并不愉快，说了几句之后，两人就道了再见，严旭将目光转向叶展，脸上挤了抹笑出来：“你还好吗？我路过，想上去看看阿姨。”
    叶展说：“谢谢，不过妈妈可能已经睡着了。”
    严旭看着叶展，眼神很复杂：“据我所知，谌总已经结婚很多年了。”
    叶展点点头：“我知道。”
    严旭微微仰起头，笑得苦涩，还准备要说话，已经走出几步的谌蔚已经在叫：“小展，天冷了，别耽误严小姐的时间，下次我们再约吧。”
    等叶展上车，谌蔚就递过来一包麦当劳的外卖：“还没吃东西吧？给你带了点儿。不知道你要吃什么，所以在汽车餐厅随便买了点。你先将就吃。”
    叶展只把袋子放在身前：“谢谢。不过还不饿，呆会儿回去吃。”
    谌蔚发动车子开了出去，她今天的心情不错：“你一个人住，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否则我会心疼的。”
    叶展还不习惯这样的情话绵绵，想起待会儿要去江行那吃饭，心里翻来覆去的纠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不对。
    既然决定和谌蔚在一起，那就不应该去惹江行。但是和同事兼邻居一起吃个饭，算是惹了她吗？
    还是自己太敏感
    也许是因为谌蔚的事情激发了自己对江行的感情，但说不定在江行的心里，自己除了是她的助理之外，什么也不是。包括停电那夜，突发的暧昧或许也只是自己的错觉。两个人之间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是同事，或者最多只是朋友
    给自己做足了心里建设之后，叶展感觉好了些。
    回到小区，叶展直接上了顶楼去江行家。家里开着空调，比外面暖和很多，江行穿着运动裤，上面是一件黑色紧身背心，外面套了一件开襟运动衫，看起来清纯又干净。
    “再不回来，我就饿晕了。”江行看到叶展手里提着的快餐，有些不满的说：“担心我做的饭难吃？”。
    叶展笑着摇摇头：“谌蔚买的。”
    说完这句，江行的表情僵了僵，随后笑起来：“你去洗手，饭菜马上上来。”
    叶展放下手里的东西，洗过手，帮着江行端饭菜，本来不准备提谌蔚的，可是既然自己做不来那种欺瞒的小人就只能正大光明的说事儿了。自己和江行之间，只是同事，只是邻居，最多只是朋友，若是这样，又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饭菜很丰盛，除了当归炖鸡，还有清炒西兰花，加上个个泡椒牛柳，在冷冬里吃起来暖胃暖心。
    “你的厨艺真好。”叶展由衷赞叹。
    江行脸上略带得意：“比麦当劳好吧。”
    叶展低着头轻笑：“当然，我从来不喜欢快餐。”
    江行乘了碗汤给叶展：“谌蔚不知道你不喜欢快餐吗？”
    叶展扒饭的手停下来，抬头看江行，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似乎是随意的一句，叶展继续吃饭，只是节奏变得有些慢：“她没问过我。”
    江行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去调个蘸水过来，白味儿的鸡吃起来没劲。”
    之后的饭桌上，两人再没有谈到谌蔚，只说起些车间里的事情来，等吃完了饭，收拾好了残局，江行带着叶展上了楼。
    江行家下面一层是客厅、厨房、健身室，上面一层则是卧室、书房，还有露天平台。让叶展大开眼界的江行的卧室和书房，房顶都装有大面积透明玻璃，直接可以看到天空，如果不想看的时候，遥控器可以将这一切关闭，天花板的颜色看起来与周围丝毫没有差别。
    江行取了一瓶红酒，带着叶展到了露天平台。入冬的时候江行让人在平台上搭了一间不大的八角的木屋，屋子中间放有仿古铜炭盆，无烟碳随时备在其中，屋子四周做了木几木凳，闲聊喝酒品茶赏月，无一不可。
    点燃了炭火，小木屋里就变得温暖起来。这种温暖区别于空调房的人工气息，这种温暖更加贴近自然。
    “你可真会享受。”叶展由衷赞叹，江行的房子安排得如此舒适温暖。
    江行给叶展倒了酒：“只是一个人少有这种烤火品酒的兴致，从我回来，大半的时间都献给工作了，真是不应该。现在清闲一点儿了，你有空的时候可以上来陪我坐坐。”
    “嗯，这个地方一上来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江行笑笑：“在这里，你可以看得很远，不开心的事情，就渐渐放下了。”
    “以前听人说，看海能让人忘记烦恼，没想到在二十四楼也异曲同工。”叶展喝了口酒，却品不出好坏，她并没有多少机会喝那些昂贵的酒，当然也就谈不上鉴别。只是此情此景，好酒也好，差酒也罢，积郁在心中的憋闷，似乎都好了不少
    “你喜欢海？”江行端着酒杯看着叶展。
    “我更喜欢戈壁和沙漠。”叶展笑笑。
    “哦？”江行饶有兴致的等待下文。
    “我曾经听人这样形容戈壁：戈壁是死了的海。我忽然就被那种沧桑折服，相比海，戈壁似乎有更多的故事，更多的苦难。而沙漠，则是死了的戈壁，从坚硬再次变得柔软，随风而走的逍遥是死过之后的舒展。每一粒沙都藏着不一样的内容。而我们，生命这么短暂，在它们面前，只是眨眼便流逝的风景。”
    “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形容，不过，我也被吸引了。忽然好想看看隔壁与沙漠。”江行感慨，举起酒杯：“为死去的海。”
    “为死去的海！”叶展举杯，和江行轻砰，也为尚未开始便已死去的悸动。

　　☆、第二十五章

此后的几天，江行和叶展的工作重点依然是车间的生产。
    被冷落了几个月的曾俊在这关键时刻当然看到了新机器对于天合制造具备的重大意义，所以卯足了劲头想要在谌蔚面前博点功劳。车间的工人现在有点儿人人自危的味道，所以能开工的，也都干得很认真。
    谌蔚开会强调了公司管理改革之后，吴子涵来公司的时间也明显多了起来，作为谌蔚的助理，谌蔚的工作重点在哪里，她的工作重点也就在哪里。
    给营运部做了工作沟通之后，吴子涵直接上了谌蔚的办公室。推门而入，吴子涵就看到谌蔚一手插在裤兜你，一手端着咖啡，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
    “大小姐”吴子涵关上门，将手上的资料放在谌蔚的办公桌上。
    谌蔚嗯了一声，没有转身。
    吴子涵迟疑了一下，走到谌蔚身后，伸手拿过她手上的咖啡杯：“凉了。”
    谌蔚扭头看了吴子涵一眼：“下面那个人，我认识。”
    吴子涵顺着谌蔚的目光看去，公司围墙外停着一辆白色双门敞篷捷豹，车上是个女孩子，短发：“大冷天这样敞着装酷，是哪家的二世主？”
    谌蔚笑了笑：“旭日集团的严家大小姐。”
    “那我下去看看。”吴子涵说着，伸手握了谌蔚的手，声音中多了些温度：“别总呆在窗户边，太凉了。”
    谌蔚转过身，靠在窗户边看着吴子涵，唇角挑起一抹笑：“我在和叶展谈恋爱。”
    吴子涵的手僵了下，脸上的表情没变，眼睛里却有了些冷意：“是吗？”
    谌蔚笑着点头，眼里似乎有点儿暗藏的挑衅：“虽然刚刚开始，但感觉确实不错，我甚至真的开始相信她可以拯救我。所以……”
    吴子涵放开谌蔚的手：“大小姐您说。”
    “所以，我不希望我们受到打扰。我让她给我一场爱情，我不喜欢在谈恋爱的时候还有人窥视。”这话像是说给吴子涵亭，不过她一边说着又转头看向窗外：“前两天晚上我和小展碰到严大小姐了，她和我的小展好像有点儿熟。”
    吴子涵看着谌蔚，眼神有些复杂：“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谌蔚低头，玩弄着手上一串籽料穿成的手镯：“因为，无论我做了什么，无论我要做什么，你都会帮着我。”
    “是我太纵容你吗？”
    “我不属于你，你又何来的对我的纵容？”谌蔚无所谓的笑。
    吴子涵没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谌蔚，自己的心里曾有过多少煎熬痛苦，到最后不过是她那一脸的无所谓：“从七年多前那晚开始，你就已属于我。”
    谌蔚挑眉看着吴子涵：“那我结婚七年，与别的男人同床共枕，□□相对……”
    “好了，别说了。”吴子涵抬高声音打断谌蔚的话。
    谌蔚看着她，目光慢慢落到吴子涵已经捏紧了的拳头，似乎过了很久，才慢慢说：“我们谈了白天不该谈的话题，就这样吧。”
    吴子涵紧了紧拳头，微微低头：“那我先下去看看。”
    得到谌蔚的许可，吴子涵转身出门下楼。外面寒风刮面，冷得人有些发抖，吴子涵却觉得自己的手心已经被捏出了汗，她拿起电话拨了个号出去：“还没有叶家明的消息？！”
    “还在查！”
    吴子涵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这八年，对叶家明自己的恨可没有少过半分，只是她那江家大小姐的身份，让吴子涵没有感觉到过希望而已。做她的助理，呆在她身边，也算是小小的安慰。
    只是而今，没有了叶家明，如果出现在谌蔚生命中的可以是个女人，那么除了自己，再也不可以是其他人！
    出了公司大门，远远便见到那辆醒目的白色捷豹。吴子涵拉了拉脖子上的黑色围巾，径直走到车子旁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严大小姐。好久不见。”
    严旭本来是想在公司门口等叶展的，没想到没等到叶展，却等到谌蔚的助理吴子涵这个煞星：“吴小姐。好久不见。”
    “今天这么有空到我们天合制造来吹冷风呢？何况怎么来了也不上去打个招呼，还是我们大小姐在上面看到了严小姐，让我下来打个招呼。”吴子涵说着，一惯冰冷的脸上挂了点儿笑。
    谌蔚？那个抢了叶展的女人！想起那天晚上再医院看到叶展用裹着纱布的手给谌蔚暖手，严旭的心里就烧起一把怒火，她当然不会告诉吴子涵自己是叶展的前女朋友，这样的话，严家大小姐的脸面往哪儿放，冷笑一声，严旭慢慢说：“我只是来看看天合制造怎么样了。要是做不好，就别做了，我可以出个好价钱。”
    吴子涵危险的眯了眯眼睛：“严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严旭倨傲的侧头看着吴子涵：“你们大小姐管不住自己的老公，天合制造的机密可是你们天合的乘龙快婿自己主动卖出来的，哦，吴小姐可能不知道，半年前我们旭日集团收购了立永机械。所以，我也不介意再收购一家天合机械。”
    吴子涵低下了头，淡淡的，却清晰的开口：“叶家明现在在哪儿？”
    严旭嗤笑一声：“这事你不是应该去问你们大小姐？叶家明可是谌蔚的老公。”
    严旭刚刚说完，只觉得自己身前有风声扫过，而后，自己的衣领已经落在了吴子涵的手里，她的声音依然低沉，眼睛里却带着杀气：“在哪儿？”
    严旭愣了愣，随意又扯了扯唇角：“你以为我是吓大的？”
    吴子涵盯着她，严旭却没有畏惧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吴子涵慢慢放手，脸上又挂了点儿笑：“也许我们要谈的还很多。”
    严旭看了看手表，快下班了：“没什么好谈的，下车吧。”
    吴子涵却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她认真的看着严旭：“我知道你喜欢叶展，我也知道谌蔚现在对你构成了威胁。”
    严旭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没想到谌蔚会把这种事告诉吴子涵。
    吴子涵笑着继续说：“我也告诉你一点你可能感兴趣的，那就是，我喜欢谌蔚，所以，也许我们回有些共同语言。好了，下次再约！你也别在这儿等了，等不到的。”
    说完，吴子涵开门下车，洒脱的离开。
    严旭关上车顶，趴在方向盘上想了片刻，最后一脚油门离开。在她身后不远处，吴子涵一脸深意的转头看了那辆白色捷豹一眼。
    研发部总工程师办公室，叶展在车间忙了半天之后，回到办公室把手套往办公桌上一扔笑着对江行说：“加工精度可以达标，进度也还可以，应该可以完成任务。”
    正说着，电话过来，叶展一看，是妈妈的，连忙接了。
    叶妈妈打电话过来是说相亲的事情，传说中的男方已经出差回来，见面的时间安排在明天晚上，地点约在一家茶坊。
    叶展没意见，在茶坊可以，在咖啡厅可以，就算是在马路边砰个面都行，只要妈妈心安就好。
    最后叶妈妈又强调，让叶展晚上不用去医院了，赶着去逛逛街，买套合适的衣服，明天见面好留个好印象。
    叶展本来要拒绝，可叶妈妈发了火，叶展连忙答应下来。
    新衣服当然是不用买的，叶展可以为了妈妈去相亲，但不代表她真的想去做这件事。挂断电话，叶展朝着江行苦笑：“今晚不用去看妈妈。”
    “哦？有事吗？”江行其实一直想跟叶展去看看她妈妈的，但这话没说出口，似乎没有什么充分的理由，尤其是每天下班之后，叶展都坐谌蔚的车过去，江行更加没有找到机会。
    叶展摇摇头，想起相亲的事情，心里有些堵，抬头看到江行一脸的关心，心里觉得温暖：“我的手好得差不多了，今晚还能去你家蹭饭吗？”
    江行一笑：“当然没问题，两个人的饭比一个人的好做。”
    下班，叶展坐了江行的牧马人跟着回家，一路上，叶展没怎么说话，只是车子进了小区叶展才轻声说：“明天晚上要去相亲。”
    “相亲？”江行皱着眉头提高了声音。
    叶展没说话，也许跟江行说这些是错误的，和江行一起呆的日子总是觉得很轻松，很愉快，没有负担，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只会破坏氛围。
    电梯到二十楼的时候，叶展像是想起什么，按了二十三楼自己家的楼层，然后笑着对江行说：“先回去放包，马上就上去。”
    江行先上了二十四楼，换过衣服，洗手做饭，这段日子作息规律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虽然也做得一手好菜，但江行并不是那种喜欢做家务的人，这一阵每天变着法子做好吃的，实在是违背了常理，还好，这一点除了江行自己，没有别人知道。
    一边洗菜，江行一边自嘲的笑，与叶展共进晚餐，然后享受一段两个人的私人空间，聊聊天，说说话，对自己来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为了这个，洗手作羹汤的事情，也显得那么有趣。
    正想着，敲门声响起，江行扭头朝着门口叫了一声：“门没关！”
    不多一会儿，便见叶展探头到了厨房：“我来帮忙。”
    江行一挥手：“等你伤好了再说吧，刚刚去了纱布，还没脱痂呢，而且肩膀也还没见好，你在外面看着电视等我。”
    叶展笑笑，退了出去。
    等江行做完饭菜，擦了手上的水，准备到客厅叫叶展来厨房帮着端菜的时候，江行才发现叶展其实一直就坐在厨房外面的一张小木凳上，她的面前摆着一张画架，身旁放了调过的油彩，画布上浓墨重彩的油画已然完成大半。
    “画的什么？”江行不懂画，油画看起来就更费劲。爸爸从监狱出来之后家里条件其实很快就好了起来，江行也曾经上过兴趣班，不过学的不是画，学的是钢琴。结果后来因为她性格不羁，反倒更偏爱架子鼓，再后来谌蔚来了家里，老爷子干脆请了音乐教师到家里，喜欢什么学什么，所以江行和谌蔚在乐器上倒是学得不少。
    叶展仰头看着她甜甜的笑：“总工大人上菜吧，我马上就好。”
    那笑干净又甜美，直映入了江行的心里，与她面前那自己似懂非懂的画放在一起，更添了一层神秘。江行点点头：“好。”

　　☆、第二十六章

布好菜,又开了一瓶红酒,叶展的画也刚好完成，油彩堆叠的画面十分绚丽，可江行站到叶展旁边仔细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什么来,叶展一边收拾颜料一边笑着说：“你的眼睛能看出超标一点的质量问题,怎么就看不出油画的内容？”
    江行耸耸肩：“写实派的,我一定看得懂,你这个印象派的,有几个人能看明白呢。”
    叶展也不解释把画移动到一边之后去厨房洗手：“看不懂就看不懂了，准备吃饭！”
    不算宽敞的饭厅里深色的实木餐桌低调而雅致,因为经常一个人吃饭,餐桌空荡荡的，江行还在上面放了盆水生绿萝，透明的玻璃缸里,干净的清水中绿萝已经长了不少白色根须,姿态曼妙。
    晚餐依然丰盛,紫菜汤，糖醋排骨，加上炒青菜，白底勾花磁盘里看起来样样精致美好，红酒杯里的液体轻荡，酒香弥漫。
    给叶展夹了一块排骨，江行认真的说：“最近不是伤腿就是伤肩，啃点儿骨头好补补骨头。”
    叶展忍不住笑，略带娇嗔的说：“哪有你这样的，人家补骨头都是熬骨头汤的。”
    “那明天我们就熬骨头汤。”江行说。
    叶展没接话，明天还要上来吃饭吗？似乎没有借口了。但是这样的场景真的让人贪恋，和江行一起的时候，似乎可以忘记那些不快，忘记那些压力。叶展端起酒杯，邀江行喝酒：“谢谢你照顾我。”
    江行愉快的接受：“谢谢陪我共进晚餐。”
    两个人相视一笑，红酒慢慢醉了人，而人慢慢醉了心。
    江行坐在叶展的对面，慢语轻笑，那个八年多前曾经快乐的江行似乎又回到了这个世界。
    叶展不懂江行的曾经，却读懂了她此刻的满足。也许对于一个二十九岁的女子来说，经历过爱恨情仇，经历过远走他乡之后，与那个合适的人，在这样合适的时候共进晚餐，便是人生中足以感怀的平淡幸福。
    江行的满足，却恰成就了叶展的幸福。被掐灭在心底的悸动像是一捧必须深埋的泥土，固然已经埋下，却又生出了遗憾的嫩芽，歉疚也许不是多么浓重，但在看她笑的时候，心底里那些不时疯长的遗憾就缩回了土里，只有那笑，如清风拂面。
    吃完饭，微醺的两人踏着木质楼梯上了顶楼，依然在天台的木屋中点燃炭火，温暖如期而至将冬日寒冷驱逐在小小的房间外。
    江行兴起，从屋子里拿出一张非洲鼓，笑着往炭火边一摆，然后她就坐在木屋的木凳上，微眯着眼，洋溢着一脸的微红的陶醉或重或轻的拍打，那貌似单调却在细品中极富节奏，轻重缓急能带人心跳的鼓声中，叶展觉得自己醉了。
    此刻的江行，再不是那个深究细节，力争完美的工程师，而是最懂得生活与艺术的人，驾驭着自由与欢乐带着自己的灵魂遨游。叶展很想把这个画面画下来，可是又因为太美，舍不得起身离开，只怕抬脚的动作破坏了此刻的和谐。
    “人生总有很多遗憾，绕不开，如果有一天，你什么也不再顾忌的时候，要做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鼓声已停，对面的江行坐到了叶展的身边，她低头浅笑，声音与此刻房间的温度一般柔和。
    叶展靠在木墙上，微凉：“如果有那天，我一定会带着我的画板到戈壁滩去一趟，看看沧桑过后的模样，也许也可以告诉我，沧桑过后，要怎么继续。”
    江行凝视叶展，很久之后才认真的点点头：“希望那一天我可以陪着你。”
    叶展笑起来，侧头看江行：“你呢？你想做什么？”
    江行沉吟片刻：“我从来没有顾忌过什么，我只是尊重我喜欢的人的选择。”
    叶展有些疑惑。她似乎听到了一些话外音。
    江行呵呵笑了起来：“我的前女朋友，如果当年她愿意一直和我在一起，那么，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都不会放下她。至少我已经为她被踢出家门，和爸爸断绝父女关系。最后她选择了结婚。那我当然会尊重她。每个人都有做选择的权力，我的选择是做那个悲情的守候者，如果对方愿意，我可以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果她不愿意，我会干净的放手，给她一片天地。”
    “真是悲情。”叶展苦笑：“也许对方正等着你开口留下她呢？如果对方也和你一样，等着你做出选择，如果你做出了要走下去的决定，那对方也可以为你冒天下之大不韪呢？你岂非放弃了这个机会？”
    江行看着叶展沉默了很久，然后忽然笑起来：“展，我觉得我们都老了。老到已经不记得少年冲动的模样，不记得跟着心上人穷追猛打的场景，不记得该怎么去争取了。”
    “是因为伤过了。所以学会了试探和等待。你说这样好吗？”
    “这样好吗？”江行也问，她微微低头，慢慢拍着身前的鼓，火光中，那场景略显寥寂。
    沉默了一阵，江行停了手中的动作，起身去拿了叶展的药酒过来：“差点儿忘记了。”
    叶展背转身，脱了穿着的厚外套，反穿在身前，然后解开里面的衬衣。江行坐在她身后，将衬衣慢慢往下拉。
    莹润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叶展微微打了个寒颤。
    “太冷了吗？”江行的声音低低的。
    “还好。”
    江行将药酒倒在手上，轻轻搓散之后，将手掌覆在那已经恢复了不少的肌肤上，手心似乎带着炭火温度，不过片刻就已将冰凉的药酒暖热，连着寒气也被隔绝，叶展的肩膀被她轻轻揉着，原本那闷闷的痛竟然变成了温暖舒适的感觉。
    “还疼吗？”江行问。
    叶展点头：“还有一点儿。”
    木屋外，吹了一阵冷风，炭火更明亮了些，叶展却冷得又抖了抖。江行叹了口气，伸手将身前的叶展搂在怀里：“别冻感冒了”。
    叶展的身子僵了僵，随后又放松下来，这个怀抱驱赶了后背的凉意，温暖得让人心醉，沉迷了片刻，叶展笑着说：“乘人之危的便宜也占啊？”。
    一句玩笑话，身后的人呵呵的笑起来，低低的勾人的声音靠耳朵很近：“当然。”
    “那看在你做饭给我吃的份上，让你多占会儿。”叶展靠在江行的怀抱中，声音慵懒，心跳却在不争气的加速。
    冷风终于过去，江行放开抱着叶展的手，又看了看她的伤：“好了，快把衣服穿好吧。”
    江行说完，转身去拨了拨炭火，叶展看着她被火光照亮的侧脸，有些恍惚。
    不知道怎么道的别，也不知道怎么下的楼，叶展在飘忽中完全忘记了要相亲的事情。直到第二天妈妈又给她打电话，让她一定要注意打扮。
    叶展虽然犹豫再三，但脑子里一整天都浮现着妈妈担忧的眼神，所以这一次相亲，叶展已经下定决心要争取成功而不是争取失败。
    这一次她破天荒的提前五分钟到。以往相亲，她全部迟到，务必以给对方留下坏印象为目的。但这次不同。她甚至在出门前挑选了一下衣服。
    男的叫梁文翰，叶展到茶坊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显然之前他已经看过叶展的照片，在叶展跨入茶坊的时候，梁文翰已经站起身来笑着朝叶展招手
    “不好意思，久等了。”叶展微笑着走过去，她本来就是个五官漂亮身材又好的女人，到了二十八的年龄，身上已多了份成熟女人的韵味，如今注意起自己言行举止的时候，就更彰显了那份独特的气质。
    “没有，我也刚刚到。”梁文翰的眼里燃着兴奋的光，想来虽然看过照片，却未曾料到本人竟然如此有魅力。
    梁文翰穿着很正式，中规中矩的黑色西装、带一点精致花纹的领带、皮鞋很干净。寸头让他整个人显得比较精神，长相不是多帅，但有点儿温文尔雅的气质。
    等叶展走到面前，她礼貌的给叶展拉开椅子，问过叶展之后，招手让服务生给了一杯竹叶青。
    “晚上请你喝茶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但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之前一直很忙，也没机会和你先沟通一下，所以今天约到这聊聊天，希望你不要见怪。”梁文翰笑容温和，一看就是那种很健谈的人。
    “怎么会，简单比较好。”叶展脱了深绿色毛呢小西服落座。空调开着，室内温度诡异的升得很高。
    梁文翰的目光落在叶展身上，去了外套，她穿着一件黑白杂色的薄毛衫，脖子上的围巾也被取了下来，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那就好，我还害怕这样安排太粗糙了。”
    “生活本来就不需要过得太精致。粗糙随意更好，最少不会那么约束。”叶展说完，对上茶的服务生说谢谢。
    两个人随意闲聊了几句之后梁文翰终于进入正题：“像你这么好的条件，怎么拖到现在了呢？看来眼光不是一般的高。”这是梁文翰不明白的一点，叶展长得很漂亮，也很有气质，举手投足间都能看出她的修养很好。
    叶展喝了口茶：“这种事，看缘分的。”停了一下她又继续说：“不过我家的情况不好，也许有些人会比较在意。”
    “哦？”
    “我妈妈身患癌症，已经两三年了。现在还在医院。家里面就我们母女俩，也许是别人嫌我负担太重也说不定。”
    梁文翰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哪家都有父母，哪家父母都有老的时候，何况人老多病是人之常情，不能接受这个的，也确实没有在一起的必要。”
    “那你的意思是对此不在意？”叶展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其实她只是需要一个男人，在妈妈生命的最后阶段能够给她一点安慰，就算这是谎言，叶展也希望妈妈走的时候不要有什么遗憾。
    “当然，孝敬老人是应尽的责任，相反，我倒觉得你这样一个人照顾家照顾妈妈很让人钦佩。如果能找到这样的女朋友，我想家庭一定能和睦相处。所以，关于阿姨生病这个问题，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我不会在意的，如果能和你一起承担这份责任，反倒是我的荣幸。”梁文翰非常认真的说。
    叶展却不想听下去，有点儿酸。如果他说的是假话，那自己听得认真岂非是讽刺，如果他说的是真话，自己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要利用对方一阵的这种想法，又让自己觉得自己有些无耻，所以叶展只好转移话题：“说说你的工作吧。”
    “我是公务员，之前家里人也给我介绍过两个女朋友，但总觉得对方浮躁了些，处不来，所以干脆认认真真工作，还好，有些回报，今年升了科长。我听说你是做技术工作的，做这个工作的女孩子不多，但都很聪明。”梁文翰使劲的拉拢两人的关系。
    叶展却不想长聊，来之前已经花了很长的时间给自己做思想建设，但真和一个男人聊天，她其实坚持不了多久，到最后，便是梁文翰在不停的说，叶展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而已。
    喝完茶，梁文翰把叶展送回家，叶展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就像自己给自己设的一个套，明知道是套，却不得不往里面跳。

　　☆、第二十七章

叶展赴梁文瀚相亲约的时候,严旭也如期赴了吴子涵的约。
    城南一家巷子深处的酒吧紧邻河道,斑竹围种圈成了篱笆，竹竿撑起的院门挂了两盏红灯笼，内里院落稀疏种了些未开的腊梅和和早已凋谢多时的桂花,地上还有凋落的竹叶,颇显清净。只是入了内门,再往后堂,农家小院般的地方顿时变作清净的酒吧。
    这样的地方,生意并不太好，价格却出奇高昂。
    严旭步入酒吧的时候,整个场子里不过坐了两桌人,其中一桌就是吴子涵，她穿着黑色皮衣，短发略微凌乱,面前的竹制酒桌上已经摆好了酒,她正慢慢品着,桌子的一边除了扑克牌，还有她的黑色头盔。
    “吴小姐好雅兴。”严旭走到吴子涵对面坐下来：“看来吴小姐比我还着急，昨天才见，今天又约。要不是知道吴小姐喜欢的是谌大小姐，我还担心别人误会我成了吴小姐的目标。说说看，你有什么想法？”
    吴子涵微抬眼皮看了看严旭，她话多，但不可否认严旭这种人往哪儿一站都有种吸引人眼球的能力，她漂亮、洒脱、唇角似乎洋溢着似笑非笑的模样。严家，在这座城市也算是根基深厚，到严旭这一代，可谓是三代繁华。而这三代繁华孕育的气质确实一眼就能看见：“时间还早，不如说说旧事，严大小姐怎么会喜欢上叶展。她似乎不是什么富二代官二代这个圈子的。”
    严旭朝着酒吧打了声响指，酒保过来微微躬身：“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吗？”
    “马爹利”严旭吩咐完，又看向吴子涵：“吴小姐又怎么会喜欢上谌蔚？难道是因为谌大小姐和吴小姐都是富二代吗？”
    吴子涵喝了口酒，没说话，为什么会喜欢上谌蔚？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却与身份无关。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严旭唇角的笑收了回去，脸上有些黯淡。
    吴子涵也忽然不想再闲谈，抬了头看着严旭：“今天约严小姐，是想和严小姐做一单生意。”
    “说来听听。”
    “旭日集团对最近这单国际大标应该也很重视。那现在的招标进展，严家一定已经很清楚，我就不赘述了。”
    严旭一笑，点了点头：“江家二小姐一回来，局势立马就扭转过来，我们严家费了那么多功夫才得到的资料到最后还是没能成功。江家二小姐确实不一般。”
    吴子涵一笑，眼睛里有了冷色：“严小姐既然知道失败是必然的，那我们的生意应该就好谈了。”她停了停，看着严旭：“我想要立永机械。”
    严旭微微眯了眯眼睛“立永机械？你们不是已经有了天和制造，而且在江家二小姐的手里风生水起吗？”
    吴子涵摇了摇头：“不是以天合的名义，而是以我吴家的名义，吴子涵在和你谈这单生意。”
    严旭唇角又似笑非笑的扬了扬：“吴小姐要单飞了？你忠心耿耿效忠的江家，还有你喜欢的谌大小姐，你都不留恋了？”
    “以我吴子涵的名义和严小姐谈这一单，但我想要严小姐帮我保密，我会出一个让你们满意的价格，但是有个附加条件，就是叶家明我也要。”吴子涵伸手拿了桌子边上整齐摆放着的纸牌慢慢玩着。
    严旭微微探身，颇有兴味的看着吴子涵压低声音说：“你想干什么？”
    吴子涵一笑：“帮你抢回你喜欢的人。”
    “如果这是附加条件的话，我会考虑你的提议。”严旭笑着坐直了身子：“下一次见面，我会带上我的助理，她会详细给你介绍永立机械的情况，你也可以带上你的人给永立机械做评估。不过吴小姐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谌大小姐的？她可结婚七年多了。”
    吴子涵看了严旭一眼，站起身来：“据我所知，严小姐已经有了婚约，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也许严小姐应该担心的是，怎么在婚姻和自己喜欢的人之间做好平衡。”
    说完，吴子涵拿起桌上的头盔大步朝着吧台走去，酒保放下手上的酒杯，从吧台下拿了消费单出来，又递给吴子涵一支笔，吴子涵洒脱签了，转身离开。
    严旭走到大红灯笼高高挂的篱笆大门口的时候，吴子涵已经骑着摩托车一骑绝尘。严旭靠在她的捷豹车上，望着严旭迅速消失的背影笑了笑，然后编了条短信给吴子涵发过去：“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先告诉你叶家明的下落……”。
    两天后，甘肃武威的某个小村子，铺着薄雪的泥土路上偶尔还露着干硬的土地，穿着厚棉衣的放羊人远远的看着着十几条绵羊在空旷的铺满白雪的地里溜达。一辆越野车沾满了白的雪黑的泥脏乎乎的开进了村子。放羊人远远的看着，手上的羊鞭打着呼哨抽了抽。
    车子冲进小村子，颠簸着骑上路边一处微斜的边坡，车上穿着加绒皮衣，蹬着军靴款式的齐膝皮靴的女人熄了火下来，看了看房子的门牌径直朝着一间有着红砖砌成的围墙的房子走去。
    敲过门，里面有个女人的声音回答，随后，铁门从里面开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脸上被冻得有些发红，双手互相插在衣袖里，脚下是一双有些脏了的雪地靴，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一身皮衣的吴子涵，那女人的脸上一惊，伸手就要关门，吴子涵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往门框上一撑，脸上扬了朵笑：“赵经理近来可好？”
    “你想干什么？”门里的女人一脸畏惧的看着吴子涵。
    吴子涵的皮靴往贴门框上一踢，门便开了，她微微低头对比自己矮上半头的女人说：“不请我进去坐坐？”
    红砖砌成的屋子里，有个男人的声音想起来：“阿秀，谁啊？”
    喊过之后不见动静，正准备出门去看的时候，一双黑色军靴已经掀开厚重的挡风门帘踏入了堂屋：“除了我还能有谁？”
    坐在屋子里看电视的叶家明看到吴子涵的时候心里凉了半截，再往她身后看，已经没有了别人，他的心里才算安稳了些，但嘴里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一个人？”
    吴子涵拉了条凳子坐下：“来收拾你，难道还需要很多人？”
    叶家明双手拢在袖子里，看着吴子涵的眼里有了祈求的意思：“吴助理，饶了我吧。你看，我们现在都已经到了这穷乡僻壤……”
    吴子涵前倾着身子看叶家明，又扭头对赵文秀说：“你也过来坐下，我们叙叙旧。”
    赵文秀慢慢侧着身子坐到叶家明身边，手脚有些发抖。
    “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吴子涵看了看叶家明，又看了看赵文秀。
    两人低下头，没说话，叶家明和赵文秀其实已经私下在一起有两年了，只是谌蔚对叶家明向来不管，也不常去天合制造，空间给得大，也就慢慢借着加班之类的理由和当时在做财务经理的赵文秀勾搭上了。
    “不说？”吴子涵点点头：“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背叛大小姐？”
    叶家明紧咬了牙，低着头不说话。
    “不准备回答是吧？”吴子涵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飞起一脚，靴子狠狠踢在叶家明的身上，坐在凳子上的大男人一下子就被踢得滚到一边。赵文秀吓得惊叫一声。
    叶家明也来了火，想着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而且就她一个人，还能有多厉害？反正被江家的人找到都是死路一条，到了这个份上，不如拼个鱼死网破，他打定注意，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手上已经握了拳头，朝着吴子涵过来。
    吴子涵看着他，想起之前的七年多，谌蔚就和这个窝囊男人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憋屈都化成了怒火，她一个大步上前，伸手抓住叶家明的衣领，腿上一脚下去，叶家明已经普通一声跪在地上，这一下他身子没有看清楚吴子涵怎么出的手。
    赵文秀已经在旁边跪了下来，声音颤抖：“吴助理，你饶了他吧。”
    吴子涵一脚当胸，将叶家明踹到墙角，然后大步走过去，抓着叶家明的领子将她提起来，带着风声的拳头落到叶家明的脸上。
    一顿暴打之后，叶家明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靠着墙软软的滑了下去。吴子涵在他身前蹲了下来：“回答我啊，为什么？”
    叶家明没有回答，吴子涵却听到背后一阵风声，原本蹲着的吴子涵右脚使力，人已经横着移开一尺，脚下顺势朝着身后扫去，只听砰的一声音，跟着凳子被摔出的乱响中，赵文秀的哀嚎跟着响起。
    叶家明听到声音，慢慢抬起头来，眼眶被打裂了口子，血正往下淌，他眨了眨眼睛，还是决定闭上受伤的这只。
    吴子涵挪了挪脚，离叶家明更近了：“我在特种部队的时候，学会了很多折磨人的办法，你想试试吗？或者，让我们精明的赵经理试试？”
    “不……”叶家明喘着气，吐出一口血沫：“我告诉你为什么。”
    吴子涵点点头：“好好说。”
    叶家明看着吴子涵，脸上忽然挂了笑：“大小姐？你问我为什么是吧？我告诉你，我和阿秀两年前就好上了，我把公司的资料卖给了立永，让立永的老板给我和阿秀从新弄了个新身份证，公安局能查到的那种，然后到这里躲一阵，等风声过去了，再出去换个城市工作。”他顿了顿，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然后仰着头看吴子涵：“如果你是男人，你就会明白，你讨了个老婆，跟了你七年，没让你上过床的滋味……”
    “什么？”
    “这七年，为了江老爷的面子，我和她同处一室，可她从来没让我碰过，从来……”叶家明愤怒得脸上发红。而吴子涵则慢慢站了起来。
    赵文秀已经在一边慢慢爬了起来，颤抖着手却不知道要干什么。
    吴子涵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成全你。”说着她从衣袋里摸出一张叠好的纸，慢慢展开，放在叶家明面前，然后递给他一支笔。
    “离婚协议。”叶家明念了开头，颤抖着发疼的手接过笔，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收拾了已经签过字的协议，吴子涵理了理衣领，又低头认认真真的把手套拉了拉，然后从容的走到门口掀开挡风门帘走了出去。只是来的时候愤恨的情绪已如春雪消融，此刻她心里拥塞着满满的欢心与感慨。谌蔚，你是我的，也只会是我的。没有叶家明，也不会有江行，更不会有叶展……

　　☆、第二十八章

叶展下午接到梁文翰的电话,约她晚上一起看电影,本能的拒绝之后，又觉得不妥，最后补了句：“晚上我先要去看妈妈,电影可以看,但是得晚一点,最好是10点左右。”
    梁文翰愉快的答应：“那好,我就买10点的票,今天过去记得给阿姨说说我们的事，下次你去的时候,我就正式跟着你过去看阿姨啊。”
    叶展揉了揉太阳穴：“好的。”挂了电话,叶展靠在椅背上，觉得自己还真有点儿难以适应这种男女谈恋爱的模式，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得管住自己,只要妈妈开心就好。
    侧头去看江行,她这会儿正低头在翻一本英文书，厚厚的，看得很认真，她的专注的模样让人有些难以移开目光，脑子里想起头天晚上在天台木屋里的她，自由、美好，还有从身后拥抱自己时的温柔，在炭火和非洲鼓的陪衬下如此让人难以忘怀。
    只可惜不是她。
    脑中正百转千回的时候，看书的人微微抬起头来：“盯着我看了一分钟了你。”
    “呃……是吗？”叶展有点儿尴尬：“不过，你真的是在认真看书吗？”。
    江行放下书往椅子上一靠：“被你这火眼金睛盯着，就算是闭关修炼的人也得背你盯出关的。”
    “那我以后一定注意……”叶展脸上有点儿红，似乎不过是几个念头闪过而已，已经盯着她看了那么久吗？
    江行拧了拧脖子，咔嚓的响了两声：“肩膀疼。”
    叶展站起身来，给江行冲了杯茶放到她面前的办公桌上，然后绕过桌子到江行身后，伸手捏着她的肩膀慢慢按摩：“别一坐就几个小时，过一会儿就应该起来活动一下。否则早晚弄出病来。”
    江行伸手抱着茶杯暖手：“要是肩膀疼，就又这双温柔的手侍候着，那我还是疼着的好。”
    “没正经！”叶展骂声里带着宠。
    江行没接话，抬起一手放在正在揉着肩膀的叶展的手上，叶展的动作停了，江行侧仰着头去看叶展：“晚上有约？”
    叶展嗯了一声，江行的手慢慢放开，又专心的抱起那杯烫烫的茶水，办公室忽然显得很安静。
    “前两天相亲的那个。”
    “人还好吗？”江行说话的声音有点儿干涩。
    叶展认真的揉着江行的肩膀，声音平淡：“不知道。”
    江行沉默了一会儿：“如果遇上坏人，知道怎么做吗？”
    叶展摇摇头，轻声说：“不知道。”
    江行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来，伸手将叶展抱住，叶展没动，江行在离她不足十公分的地方说：“如果遇到这样的坏人，要怎么办？”
    叶展偏过头一笑：“怎么办？”
    江行摇摇头：“我说真的。”
    叶展又转过头来对上江行，然后轻轻将头靠在江行的肩膀上，嘴里轻轻的说：“我确实有点儿害怕。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做得更好……”
    江行搂着叶展，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的话，因为不知道她的话里有多少个自己不懂的意思，只是此刻，怜惜顿生：“展，别去了……”
    叶展摇摇头，站直了身子离开江行的怀抱：“不是要教我遇到坏人怎么办吗？”
    江行喉头有点儿堵，费力不少力气才吐出一个字：“好。”
    叶展伸手搂住江行：“然后呢？”
    江行伸手从下而上的扣住叶展的双肩，膝盖上顶，慢慢触到双腿间的位置：“记住了吗？要快，要狠。”
    叶展点点头，有些脸红的放开江行。她膝盖触碰到的地方实在是太过*，让人有点儿难以坦然面对。只不过江行的表情，却颇有些严肃，叶展觉得，也许只是自己才会那么坏想得那么多吧。
    下午下班，谌蔚的电话打过来，她已经在停车场等着了。叶展答应着收拾了包匆匆出门，到门口的时候江行似乎有些不放心的叫住她：“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上了谌蔚的车，江行觉得有些陌生，只是三天没有跟着谌蔚去医院而已，疏离的感觉似乎更甚，面对她温和亲近的表情，叶展总觉得有些难受，脑子里总想起江行来，身与心似乎在加速的背道而驰。
    默认过要给她一场爱情。可现在的叶展，却觉得做起来那么难。
    如果没有江行，如果没有那个会做饭，会给自己按摩瘀伤，会在停电的夜晚背自己下楼，会在炭火旁敲打非洲鼓的江行，如果没有那些似乎总会在下一刻发生，却一直没有发展下去的暧昧，还有那迂回婉转总不愿戳破的试探。如果没有这些，空的心是否会更容易装下一个谌蔚？
    还有梁文翰。虽然只是想要利用他，让妈妈更开心些，可答应过给谌蔚一场爱情的自己，是否已经做了太多与此相悖的事情？
    沉默的叶展思考着怎么和谌蔚说梁文翰的事情。即使得不到她的谅解，也应该向她坦诚。
    两人很快出了公司，还不等叶展说话，谌蔚已经开了腔：“这两天怎么都没有去看阿姨。专家会诊那边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今天下午给我打过电话。”
    叶展连忙问：“怎么样了？”
    谌蔚微微摇了摇头：“晚期了，用进口药，专家说，乐观估计还有一年时间，但疾病这种事情，每个个体都可能不一样，也可能会有奇迹。你也不要太伤心……”
    谌蔚说着，转头来看叶展，她靠在座椅上，虽然无声，脸上却已是一片泪痕。
    谌蔚打了个灯，一脚把车子停在路边，叹息了一声：“小展，我知道这很难，但你还是要勇敢面对，我会陪着你的。你曾经在这条路上告诉我，如果我有需要赎的罪，上帝已经原谅我，所以我也要原谅我自己，而你，也要原谅上帝，他给了一个人生命让他们经受生老病死，历经痛苦磨难，到最后，还是会把这些人收回他的怀抱。那也许不是痛苦的开始，而是痛苦的结束。”
    叶展点点头，眼泪却依然止不住的流，谌蔚伸手来为她擦泪，叶展却依然抽泣着很久才慢慢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知道，谢谢你”
    “你答应过给我一场爱情，我必然会回报你一份值得信赖的依靠。”
    叶展紧紧闭了闭双眼，然后睁开：“谌蔚，你也要原谅我。”
    谌蔚不知道叶展想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我和妈妈相依为命多年，我们一起经历过家人去世的悲痛，我们一起经历过被追债的辛酸，也一起面对病魔，对我来说，妈妈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永远和我站在一起的人。我为了她可以付出一切。所以我没有反对你要给你一场爱情的要求，可是我真的做得很差……”
    “不，你做得很好。”
    叶展摇摇头，声音里带着哭过的沙哑：“我要满足妈妈的心愿，让她看到我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所以？”
    “所以我现在要和一个男人谈恋爱。”
    “所以？”
    “所以我想说我对不起你。妈妈只有一年的时间了，也许更短，我必须让她在最后这段时间过得开心。”
    谌蔚微微皱着眉头：“你和男人在一起了？”
    叶展摇摇头：“妈妈给我安排了相亲，就在前天，今天晚上还有个约会，过两天我要把他带给妈妈看。”
    谌蔚没说话，发动了车子，缓缓驶回路上：“你喜欢他吗？是真的准备和他在一起？”
    “不”叶展摇摇头：“我不想妈妈难过。我需要一个男人来让妈妈对我放心。我不想她那么担心我。”
    “所以，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男人并不重要是吗？因为并不是真的喜欢？”
    叶展点点头：“是的。”
    谌蔚笑了笑：“我知道了。小展，以后有什么事情，记得先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的。”
    叶展看着谌蔚：“你不怪我？”
    谌蔚摇摇头：“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既然你的心没有向着他，我怪你干什么。”
    叶展看到谌蔚脸上的笑，是真的，是舒展的：“人都应该按照自己的真心做选择吗？”
    谌蔚在叶展的这句话里想到了江行和吴子涵，她们一个像是自己永远也追不上的梦，一个像是自己永远也摆脱不了的梦，而身边的叶展，更像是在自己早已经注定的命运之外孑然独立的一场外遇。
    她新鲜美好，让人总想起江行，却不会像江行那样犹如天上星星一般难以触摸；她也像吴子涵，命运被自己掌握，听从自己的安排，却不会像吴子涵那样，对自己温顺恭敬了八年，却会在月圆之夜化生为狼。
    而自己的真心，是什么呢？
    “如果能知道自己的真心的话，最好是这样吧。”谌蔚一笑：“当然也许有时候命运不容人选择。”
    叶展窝在位置上，对，命运不容人选择，在妈妈还在的每一天，所有的选择，都不能只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真心。
    到了医院，叶展直接上了病房，陪护已经让妈妈吃过饭，此时正看着电视，见到叶展，叶妈妈的心情显然很好：“男方那边传了话过来，说是对你很满意。”
    叶展笑着说：“所以说，妈妈真是太爱操心了，只是你的女儿阳光高了点儿而已，如果想嫁，早就嫁出去了。”
    叶妈妈诶了一声，对叶展的话表示反对：“女人啊，年龄是把刀，抗不过的，你现在还有得挑，过几年的话就是剩下的大白菜，没人捡了。到时候到哪里去找清白的男人？难道你还真能去给别人做后妈？”
    叶展笑着打断妈妈的话：“看你，扯哪儿去了？”
    “你们沟通得还好吧？”叶妈妈很是关心
    “还好，过两天他空了，我带他来看你。让妈妈给我把把关。”
    叶妈妈点点头，随后又有些忧虑的摇摇头：“还是别来了，我这个病老婆子拖累着，怕误了你。”
    叶展绷了脸：“妈，看你说的什么话，要是他在意你身上又病，那我还能跟他来往吗？”
    叶妈妈想了想还是有点儿疑惑：“可这……”
    正说着，病房门被推开，谌蔚拧着食盒进来：“阿姨还好吗？”
    “谌总来了啊……”叶妈妈忙着招呼，谌蔚这些日子来看她的时候不少，她对这个老总印象很好。
    “你怎么来了？”叶展站起身来。
    “你没吃饭，我给你带了吃的过来，否则待会儿又约了看电影，空着肚子怎么行。”谌蔚一边说，一边把食盒拿出来。
    “看电影？”叶妈妈抓住了话里的重点。
    “嗯，叶展新交的男朋友啊，约了她看电影，十点。”谌蔚把筷子递给叶展：“快吃，一会儿凉了。”
    看着谌蔚随意的口气，叶展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饭菜还热乎着，她的体贴关怀，也让叶展感动。

　　☆、第二十九章

九点五十，谌蔚把叶展送到电影院外：“他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叶展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梁文翰，是个公务员,好像是市财政局的。”
    下了车,叶展走出一步却又回过头来,谌蔚放下了车窗，看着叶展依然笑得风情万种：“怎么了？”
    叶展弯下腰,抿了抿唇：“谌蔚,我欠你太多了。”
    “嗯？”谌蔚微微挑了挑眉毛。
    叶展低下头,抬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有满满的歉意：“我似乎总是给不了你什么。”
    谌蔚笑着摇摇头：“不，你给了我很多。”
    叶展还想要再说话,的时候，谌蔚又开了口：“也许因为我们有太多不同,所以你不能明白你给了我什么，被需要其实是一种幸福。好了,快去吧。”
    远远的,已经买好爆米花的梁文翰看见叶展便小跑着过来，嘴里一边叫着：“叶展，电影快开始了。”
    车窗慢慢关上，玻璃上只映着叶展模糊的影子，里面的谌蔚却已经看不见。叶展直起腰来转身迎上梁文翰。
    梁文翰一手抱着爆米花，一手伸出去揽住叶展：“天冷，快进去，别冻感冒了，嗯……刚刚那是谁的车，豪车啊！”
    叶展不习惯和一个男人如此接近，她微微推开梁文翰，笑着说：“是我们老板，刚好碰到，就顺我过来了。”
    被推开的梁文翰有些尴尬，不过随即又跟了上去：“你们老板可真酷，那车得一两百万呢……”
    叶展没有谈论车子的兴趣，只是在上阶梯的时候扭过头去看，那辆红色保时捷依然停在那里，孤单而耀目。
    就像谌蔚。
    叶展一直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谌蔚，她总是说话温和，笑起来总是风情万种，她的身上有种淡淡的香味，却并不是能让自己痴迷的那种，她的一切似乎都那么美好，可是这美好的一切与自己又似乎总是有些隔阂。
    以前一直觉得，因为妈妈的缘故自己欠她很多，所以即使答应给她一场爱情，这却是交换的结果，没有公平，没有选择，没有情之所至的投入，当然，也或者是因为与她一起的时候，似乎总是挥不开的江行的影子，所以自己与她无法真正的坦诚。
    而这一刻，叶展却忽然觉得，也许无法坦然深入的另一个原因并非自己，而是在于谌蔚。她的一切美好似乎都太过表象，太过完美，所以，也太过疏离。
    那么谌蔚的心，是否真的是想让自己给她一场爱情？
    “快走啊，这里是风口 ，好冷。”梁文翰打断陷入思绪的叶展，伸手来拉她的胳膊。
    还在疑惑的叶展本能的挥开梁文翰的手。梁文翰有些诧异的看着叶展，叶展已经抬脚往里走去。
    “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还这么害羞的可真少……”梁文翰嘀咕了一句，赶紧跟了上去。
    梁文翰买了两张刚刚上映的古装爱情片儿的票，冬日里的电影院并不热闹，即使是新片上座率也并不高。两人刚刚落座厅里的灯便关了，大银幕上显出大片儿惯有的唯美花絮。女主的红色长裙拖出老远，像花一样娇艳……
    叶展对爱情片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看到中途，主人公照例煽情的表白之后，一段拥吻却看得梁文翰热血沸腾，他的手终于伸过来环住叶展，人也跟着过来。
    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吓，叶展手上的爆米花掉落在地，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将即将发生的一切打断。叶展弯下腰，把爆米花桶捡起来，又轻声自责：“把地板弄脏了！”
    梁文翰有些失落，大家都是快三十的人了谈个恋爱应该很容易进入状态，就算是女孩子来个半推半就那也早在意料之中，可梁文翰却老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严格来讲，第二次见面约了看电影叶展也没推，那上面牵个手接个吻根本就是计划内的事情。可到现在，自己可是什么都没捞着。
    直到电影演完，梁文翰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所以走出电影院的时候梁文翰心情有些不好。
    “天这么晚了，就别回去了吧，我在附近给你开间房间，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直接去上班。”梁文翰说。
    如果看不出梁文翰存的什么心，叶展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她连忙推辞：“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天这么晚，你自己打车回去我怎么能放心？要让别人知道我这么晚让女朋友独自回家，肯定会被骂成渣男的！”梁文翰自以为幽默的笑着。
    “真不用了，我们回家方向不同，你送我的话，回去更麻烦，要不然我叫朋友来接我好了。”看样子不好脱身，叶展只好拿出电话来求救，原本想打给谌蔚，可是谌蔚和自己住的也不是一个方向，这会儿恐怕都已经回家睡下了，能求救的人不多，看来只能打给江行了！
    拨了江行的电话，那边马上就接了：“怎么了？”
    “我在万达电影城，能不能来接我一下？”叶展说得有些急切。梁文翰还在一边游说。
    江行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哦，好，我刚好在附近。”
    叶展舒了口气，原本还有点儿忐忑的，都这么晚了，如果江行不来接自己，那正有点儿不好办。而且就算她要来，如果已经睡下，那也怪不好意思的。不过她在附近就好。
    叶展一脸轻松的笑着对梁文翰说：“你先走吧，我朋友就在附近，很快就过来了。”
    “是吗？那我陪你等吧。”梁文翰憋着火，心想这么晚还有谁来接叶展呢？自己倒要留下来看看是不是别的什么男人。
    等了十多分钟，已经有些空旷的广场上驶来一辆牧马人，叶展一看，连忙跳着招手，看那开心的模样，梁文翰心想，这个叶展不会是什么人的小三吧？开个牧马人，也还算有钱。
    车子小转了个弯儿，一脚刹车在叶展身边定下来，叶展笑着给梁文翰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就开心的上车了。只不过梁文翰也看到了开车的人，不是什么男人，而是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子。
    丢开梁文翰，叶展一颗绷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你不是下班就回家的吗？今天怎么这么巧，刚好在这边？”
    江行扯了扯唇角：“K大的高校长一直说要请我吃饭，我都拒绝了，今天不是刚好有空吗，就应了约，只是吃了饭又说要去泡脚，折腾得晚，好在有你的电话，要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人。”
    “哇，你和K大的校长也认识？”叶展有点儿星星眼。没有了处处要小心的梁文翰，叶展放松多了。
    “嗯哼，你不就是K大毕业的吗？说到你的母校就那么激动啊？”江行脸上也挂着笑，其实今天她本来已经回家了，可是在家里却莫名其妙的呆得烦闷，高校长的女儿高铭正好打电话过来说是要请教一个问题，又说到她爸爸请了江行好多次都请不动的事儿。江行干脆就答应了过来吃饭。
    叶展点点头：“你怎么和校长认识？”
    “下学期我就得到K大任教了。”
    叶展崇拜的看着江行：“你真厉害!”
    “好难得看你这么兴奋，今晚玩得很开心？”江行侧头看了叶展一眼。
    叶展笑得颇有些无语：“我开心，是因为你来了。”
    江行笑笑，没再说话，今晚的烦闷从接到叶展电话那刻开始变成了担心，直到看到她人的那刻才真正放下来，她似乎总是很容易受伤，搞得自己也老为她提心吊胆的。
    见江行没说话，叶展窝在座椅上也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又幽幽的开口：“我一直不知道我做的这些对不对。”
    “哪些？”江行的语调也慢了下来。
    叶展低头笑笑：“为了能让妈妈开心，就答应和这个男人相亲，还答应和他约会。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我受不了和他的亲密接触，但这才是第二次见面，他显然并不准备慢慢来……”
    “她碰你了？”江行这话倒接得很快，而且有些急切。
    叶展摇摇头：“他有那想法，可我接受不了，我原本觉得为了妈妈，就算是牺牲一下自己都是值得的，可是……可是我发现就算是让他牵手，都显得那么难。”
    江行暗暗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些：“为什么？”
    叶展低着头，沉默了一阵：“我答应过，要给谌蔚一场爱情，可是……可是我总在做背道而驰的事情。我觉得我欠她很多……”
    叶展没说下去，因为她忽然车里的氛围有些怪异。江行的脸绷得很紧，车速似乎也加快了些：“你怎么了？”
    江行憋着一口气，低着声音说：“你不用跟梁文翰约会了。”
    “为什么？”
    “把你的想法告诉谌蔚，谌蔚会帮你解决你遇到的问题。”江行的语气不太好。叶展有些不太明白。
    “她今天也这么说。”叶展想起谌蔚的话，她语气温和，让自己什么事情都告诉她。
    “你告诉她你和这个男的约会的事情了？”江行的脸上表情有些怪异。
    “嗯，她今天送我来电影院的，应该也看到梁文翰了，还问过我她的名字。”叶展说。
    江行冷笑一声：“那梁文翰的事情，你别担心了，说不定谌蔚已经在帮你处理了。”
    “她怎么处理？”叶展有些不明白的看着叶展。
    “她很擅长处理这种问题，因为，你不是要给她一场爱情吗？”
    江行没转头，叶展却感觉到她的目光似乎冷冰冰的。今晚与江行在一起，似乎和以往不同，那些日子的默契与温暖，在今天晚上都已经不知道去向。是今晚遇到的事情太多，所以那松懈了又绷紧，绷紧了又松懈的神经还没有适应过来吗？以至于，忽然之间不知道江行的心在何处。
    叶展忽然觉得有些憋闷，因为那种与江行一起的美好在这刻消失无踪，变成了生疏。这种感觉让叶展的心有种钝痛的感觉。
    压抑的沉默一直延续到两人回到小区。
    当电梯到了二十三楼的时候，电梯门缓缓开启，叶展却没有出去，直到电梯门又关上，叶展才伸手去拉了拉江行的手：“我想听你打一段鼓。”
    江行张了张嘴，到底没有拒绝。

　　☆、第三十章

炭火边，江行低着头轻轻敲着非洲鼓,一串缓慢又相同的节奏，单调得让人觉得寂寞。
    叶展看着她，却从那寂寞单调的鼓声中读出一点儿别样的情怀。车上那别扭的氛围已经消失,天台上小木屋里低低的鼓声中,叶展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江行。只是区别于以往的欢快而已。
    鼓声终于有了变化，江行那纤长匀称的手指移动了一点儿,鼓声的旋律有了变化，她微微抬头看着叶展,目光忧郁而复杂。
    叶展从来没有想到过一段鼓声可以表达那么多的感情，与此刻江行的目光如此匹配。叶展的心被这目光击碎，被那鼓声碾压。
    鼓声缓缓而落，江行终于开口：“她对你好吗？”
    叶展点点头：“她为我做了很多。”
    江行没有问叶展爱不爱谌蔚，这句话她问不了，也不该问。早在停电那晚,自己已经被拒绝,纵然在为她上药的那天晚上又情不自禁,可江行知道，叶展并不准备将心托付给自己，那自己当然就没有了去问她心意的权力。
    所以就这样，只是朋友，或者比朋友多一分深沉。因为心底的悸动为她而起，这样的女孩子注定会在心里为她留一个位置。
    江行抱着鼓站起来，对着叶展笑笑：“那就好。”
    从天台下来，叶展从楼梯下楼回到自己家，黑暗中不想点灯，江行的目光又纠结在了自己的心里。而谌蔚，自己要拿什么来爱你？
    坐在沙发上，漆黑的夜里，叶展自问对于江行与谌蔚，自己是不是已经做了对不起她们两人的事情？心与身的分离岂非本身就是对爱情的亵渎。既然答应了要和谌蔚在一起，那怎么能允许自己惦念江行的美好？
    自己可以坦然告诉谌蔚关于梁文翰的事情，因为自己的心根本不属于这个人，所以在说起梁文翰的时候叶展虽然在说着抱歉，却问心无愧。可是自己心底里对江行的那份感情，却对谁也说不得。
    对江行不能说，因为自己要饯行对谌蔚的诺言。
    对谌蔚也不能说。因为自己的心里装着的居然是别人。
    颓然倒在沙发上，叶展觉得如此迷茫，那个曾经如此果断的自己，那个曾经经历过那么多苦难的人，怎么无法在这件事上做出决断？
    双手蒙上自己的脸，叶展认命的闭上眼睛。也许人的爱情终究无法那么完美，贪婪是最可恨的恶习，江行既然无法属于自己，那惦念她岂非是将所有人推向深渊的想法。
    放弃吧！放弃那些不属于自己的。
    希望当天亮的时候，自己的心，再不用去和江行纠缠，也再不用面对梁文翰的邀约。日子，可不可以过得简单些呢。
    只留给谌蔚，留给那个自己答应要给她一场爱情的人。
    而让叶展没有料到的是，她的希望都成了现实。
    梁文翰再也没有来找过她，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邀约，当然也没有任何可能更进一步的骚扰。
    妈妈很失望的告诉叶展，梁文翰那边托人回话了，说两个人不合适。叶展又喜又忧，喜的是暂时不用再和男人周旋，忧的是妈妈的情绪，她显然很伤心。
    而江行在第三天的时候，上班上到一半，就接了个电话出了公司。叶展没有骨气的站在窗户边往下看，在楼下，一个长相清丽的女孩子热情的拉着江行的手，上了江行的牧马人。两个人有说有笑的驱车离开。
    叶展的心却忽然之间堵得厉害。
    那个清丽的女孩子是谁呢？是谁呢？是谁呢？
    不该问这个问题，可是那一天，她什么都没干，一直在心里问这个问题。直到谌蔚来找她。
    关上门，谌蔚坐到叶展身边，伸手去摸她的脸，皱着眉头说：“你这两天怎么又瘦了”
    叶展勉强憋出一个笑：“是吗？我在担心妈妈。”
    谌蔚了然的笑笑：“因为梁文翰的事情吗？”
    叶展疑惑的抬头看着谌蔚。
    谌蔚笑得温柔：“是我叫他别来找你了。我重新给你安排了一个男朋友，不用约会，不用怕他吃豆腐，但他会负责在阿姨面前做好男朋友该做的一切事情，所以，你不用担心。”
    “为什么……”叶展觉得诧异。
    “我不是说过吗，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会帮你的。”谌蔚的声音低沉柔和，她看着叶展的眼睛里也带着溺爱。见叶展呆呆的看着自己，谌蔚伸手抚摸她的脸，然后探过头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相信我。可以照顾好你。”
    直到谌蔚离开，叶展也有些没缓过神来，脑子里却浮现出和梁文翰约会那晚江行来接自己的时候说的话，她说谌蔚善于处理这些。叶展忽然很想知道谌蔚是怎么处理梁文翰的，梁文翰又是怎么愿意答应放弃这次恋爱的。
    叶展还没有想明白，就接到谌蔚的电话，让去她的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里除了谌蔚，还有一个男人，身材高大长相帅气，大冬天的也西装革履，只不过她站在谌蔚的面前，很是恭敬。
    “这位就是我刚给你说的叶小姐。”谌蔚见叶展进来，对办公桌前站着的男人说。
    那男人转身对着叶展，恭恭敬敬的说：“叶小姐你好，我叫洪远，遵照大小姐的吩咐，这段时间我会听您差遣。”
    谌蔚笑着看叶展：“给你找的新男朋友，还满意吗？可以陪你去看阿姨，也可以和你结婚，除了不能让阿姨抱外孙，其他的都没有问题。”
    “哦……好……”叶展不知道自己要说点儿什么号，总之梁文翰的事情解决了，只要让妈妈满意，一切都好，至于到底是梁文翰还是洪远，都没有区别。
    “好了，你出去吧。”谌蔚对洪远说。
    洪远出去之后，还恭恭敬敬的把门关上了。叶展对这样的人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怎么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会对我表示一下感激呢。”谌蔚靠在椅背上，笑呵呵的看着叶展。
    “谢谢。”叶展说。
    谌蔚笑着摇摇头，招了招手示意叶展到她身边去。
    叶展绕过办公桌走到她身边，谌蔚伸手将叶展搂到怀里，让她整个人坐在谌蔚的腿上。
    这样的亲密接触让叶展很不习惯，谌蔚看着叶展笑得妩媚，还伸手在她胸口戳了戳：“这样僵硬的表情，我会怀疑这里装着的不是我。”
    谌蔚伸手勾住叶展的脖子，叶展低下头，在谌蔚的额头上亲了亲。
    两人正亲热的时候，门却忽然被推开。叶展被吓了一跳，连忙从谌蔚腿上站起来。
    来的是吴子涵，她穿着紧身的黑色羊绒衫，外面是一件黑色风衣，看起来虽然穿得单薄，但她似乎并不像其他人那么怕冷。
    “怎么进来也不敲门？”谌蔚微微眯着眼看吴子涵。
    吴子涵没有回答。谌蔚扭头笑着看叶展：“你先去忙吧。”
    叶展连忙出了办公室，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等回到办公室喝了杯凉水，她才把剧烈的心跳给压了下来。拍拍胸口坐回位置上，叶展的脑海里忽然冒出刚刚吴子涵进来的时候的眼神来。
    那里面有……杀气！
    想到这里，叶展打了个冷颤。吴子涵这是怎么了，虽然她一直都都喜欢绷着冷脸，可是今天这样杀气腾腾的，还真少见。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而在谌蔚办公室里，吴子涵的杀气已经隐没。谌蔚看着吴子涵说：“梁文翰和洪远的事情都安排得很好。”
    吴子涵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找了梁文翰的领导警告他一下而已，没有费什么力气。何况是为了大小姐的小女朋友。”
    谌蔚对吴子涵的语气有些不满：“最近你越来越没样子了。”
    吴子涵却扯出一抹笑：“原本以为帮大小姐解决了事情，大小姐会奖我，没想到，是大小姐到叶展面前邀赏去了。”
    “子涵，你越来越过分了。”谌蔚的脸冷了下来。
    吴子涵笑着低下头：“是，大小姐。我会注意的的。还有一件事情还没来得及给大小姐汇报。”
    “嗯？”
    “我已经找到叶家明了，他躲到了甘肃武威的一个小村子里。”吴子涵看了看谌蔚的表情继续说：“我没做什么，帮大小姐揍了他一顿而已，我想虽然大小姐讨厌他，但也不会滥杀无辜，所以，我还是放了他。”
    谌蔚点了点头：“就是子涵你动不动就喜欢说什么杀不杀的。他走了反倒好，对我来说婚已经结过了，对老爷子也有过交代了。何况江行回来，他出卖资料对天合也没用造成太大的损失。”
    吴子涵却盯着谌蔚看：“婚已经结过？”
    谌蔚没说话，看着吴子涵。
    吴子涵慢慢从风衣口袋里摸出那张离婚协议放到谌蔚的面前：“这个我也帮大小姐一起办理了。”说着她饶过办公桌站到谌蔚身边，弯下腰附在谌蔚耳边：“他告诉我，你们从来没有过肌肤之亲。谌蔚，你是我的。一直都是我的。”
    谌蔚拿着那张离婚协议书的手抖了抖，吴子涵的声音那么具有攻击性，让人有种无法逃脱的恐慌感觉。这么多年你，这种感觉是少有的，现在的吴子涵似乎已经不在是这八年里那个对自己俯首帖耳的吴子涵了。她像月圆之夜的狼人，开始展现她嚣张的一面。
    谌蔚没有抬头，声音平静：“我在和叶展谈恋爱。”
    吴子涵笑着摇头：“不，你没有，你从来没有和叶展谈过。你的心里从来没有过。你只是喜欢她，而不是爱她。”
    谌蔚抬头看着吴子涵：“那你说我爱谁？”
    “过去是江行，现在是我。”吴子涵爱怜的看着谌蔚。
    谌蔚讥诮的笑：“你想多了。吴子涵。”

　　☆、第三十一章

晚上,叶展依然顺谌蔚的车去看妈妈，妈妈的状态似乎更差,她握着叶展的手看着她，却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眼眶里泪水在打着转。
    “妈……你这是怎么了？”叶展有些担忧的看着妈妈。
    妈妈摇了摇头,一脸的苦：“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总是拒绝你了……我知道的……”
    “妈妈,你想什么呢。你现在应该想着怎么把身体养好,配合医生治病，这个梁文瀚其实也不行，我也觉得不合适，而且今天同事又给我介绍了一个，人也不错，长得也很帅,还是我们总公司那边的一个经理。过两天我们熟悉一些了,我就带他来见您。”叶展笑着宽慰她。
    叶妈妈脸上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开心,她的目光落在叶展脸上，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嘴里模糊的说：“小展，你一定要好好的，都是妈妈拖累了你，还有你那个死鬼爸爸，我们什么都没能给你，只留给你一堆负担……”
    叶展没怎么听清妈妈在说什么，脸上笑着给妈妈切了点儿水果，用牙签挑着喂她：“等妈妈好了，我就请一次长假，我们母女俩一起出去玩一趟，妈妈你这辈子太苦了，出门都是为了打工，从来没有好好看过风景，等你好了，我们一定要去一次。你说我们去新疆怎么样？”
    妈妈还看着叶展，轻声问：“为什么要去新疆，那儿不是挺乱吗？”
    叶展用牙签挑着水果放到妈妈嘴里：“因为我一直想去看看戈壁滩。还有沙漠。北方天气冷，我们可以选择天气暖和一点儿的时候过去，据说夏天虽然热，但是水果很多。”叶展放下水果，托着腮帮子满眼星光熠熠的看着妈妈：“你说好不好？妈妈，我想过去骑马。”
    叶妈妈爱怜又不舍的看着女儿：“好。”
    晚上离开的时候，叶妈妈握着女儿的手欲言又止，叶展原本已经站起来又坐了回来：“妈今天舍不得我了？要不我今晚就不回去了，就在这陪你好了，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
    叶妈妈连忙放了女儿的手：“你回去吧，天冷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精神好了好上班。”
    叶展轻轻拍了拍妈妈的手，笑着站起来：“妈妈也早点儿休息。”
    出病房的时候，叶展转身关门，和以前的每一天一样，她都会最后看妈妈一眼，给妈妈一个笑脸，然后离开。一首拉着门把，一手扶着门框，叶展略有些调皮的回头看妈妈，妈妈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喊着笑，眼角却有泪。
    出了医院，叶展收了收衣领，今天谌蔚没在下面等着送自己回去。叶展双手插在衣兜里，又抬头看了看高高的住院部大楼，其实这样寒冷的天，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没有谌蔚，没有江行，没有其他任何人，脑子里只有妈妈的眼睛。
    搭了公交车却已经没有座位，车上晚归的人或独自看着手机，或闭目养神，或呆滞的看着车窗外，叶展扶着扶手脑子里转来转去都是妈妈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妈妈有些不同。
    公交车开到小区附近的站台的时候，车上已经只有稀稀拉拉歪歪倒倒的几个人，叶展下了车，冷风中公交车站台更显冷清。郊区的路上车辆稀少，路灯也不是那么明亮，叶展将包挂到身前，以防止传说中的飞车党，双手则搓着取暖。
    汽车的喇叭声在身后响起，叶展自觉的朝着一边走了点儿，心想路这么宽敞，难道还不够你过的？正想着，车子却在身边停了下来，叶展戒备的一边朝着边上靠，一边转头去看。是那辆熟悉的牧马人，叶展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拉开车门上了车，叶展觉得暖和了些，她搓了搓手看向江行：“上哪儿去了？这么晚回？”
    江行唇角挂了笑：“去K大了。”
    叶展脑子里又回旋起那个清丽的女孩子，心情没来由的跌了个台阶，结果憋不住还是问了：“你带学生了？额……今天我看到那个女生来找你……”
    江行笑得有点儿意味深长，甚至还微微转头看了看叶展：“不是我带的学生，是高校长的女儿，不过她明年本科毕业，因为一直想做我的研究生，所以一听说我破格被学校报到省厅评教授，就立马跑过来找我补资料了。”
    “哦……”叶展情绪有点儿低落，但又发现自己犯了去管江行的事的毛病。昨天晚上才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再也不能三心二意了。江行这么好的人，应该有一个漂亮又纯洁的人去爱她。而不是自己这种，似乎注定会与各种痛苦缠绕，注定不能对她一心一意。
    江行见叶展不说话，扭头看她，昏暗的光线中，叶展的脸上布满忧郁：“你更喜欢学校这样的工作环境，还是更喜欢公司？”
    “学校挺好的，闲适、自由、充满朝气，而且还有寒暑假。”叶展笑笑。
    江行点点头，却换了话题：“梁文翰的事情，谌蔚已经帮你解决了吧？”
    “嗯！”
    之后，江行再没有问什么，等回到小区，一起进了电梯，也不过在二十三楼电梯门开的时候，说了句再见而已。
    回到二十四楼的家，江行在客厅呆坐了一阵，一个人独自生活了那么多年，可是最近却渐渐觉得寂寞。也许是人渐渐老了，已经开始受不了孤单。
    被烦躁的感觉包围，江行干脆上了天台，点燃炭火，摆了鼓独自敲着，只是没有江行，这鼓怎么敲，都显得单薄。那种围坐炭火边浅语轻笑的情调不在，炭火便只是炭火，缺了温柔，鼓声便只是鼓声，少了情意。
    无聊的丢开非洲鼓，江行靠在木墙上呆呆望着屋顶。
    她已经是谌蔚的女朋友了，自己还可以去想这些吗？当这个问题被她自己问出的时候，心里却又浮现出更多的杂念。
    叶展爱谌蔚吗？应该是爱的，如果不爱，那她怎么会同意给谌蔚一场爱情。
    或者说，一切的思绪都是多余的。只是那些温软契合的场面伴随着难以捉摸的暧昧不断在脑海中重演，那是自己的错觉吗？
    这些年，在自己心目中的爱情，应该是一场简单的邂逅激起一份难以自持的悸动，可以惊天动地，也可以默默无闻，却绝不会暧昧不清。
    可是这暧昧不清的情愫却让一惯果决的自己，纠结至此。江行，还是那个敢想敢做，敢作敢当的江行吗？
    自嘲的一笑，江行站起身来一边朝着楼下走一边拿起电话拨了叶展的号。
    叶展这会儿刚刚洗完澡出来，冻得直打哆嗦，她一边穿着厚厚的加厚睡衣，一边接起电话便问：“怎么了？”没有事，江行一般是不会给她打电话的。
    “展，我忽然有点搞不清楚了。”
    “什么事？”叶展一边说，一边用毛巾揉着头发。叶展的家里可不像江行那儿那么温暖，叶展的家里没有空调。
    江行笑笑，语气轻松：“我好像爱上了你。”
    沉默。叶展的手凝固在那个揉头发的姿势上。江行刚刚说了什么？爱上了自己？是这样吗？以前那些暧昧当然是真的存在，她并不准备继续等待。可自己要如何回答？
    呼吸在电话中交替，两个人似乎都在等待下一秒。忽然之间变得慌乱的叶展紧紧抓着手上的毛巾，心跳得厉害。
    电话那边，江行的声音慢悠悠的传来：“我知道你答应给谌蔚一场爱情，但我想我也需要一场爱情，和你一起。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开门吧。”
    叶展伸手开了门，理智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完全没有想过这样的情况，也完全没有做好回答的准备，可是那只本能的手已经开了门。
    江行放下电话，笑着看叶展，然后伸手把她搂在怀里：“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儿着魔。”
    叶展的手机被江行拿下，她呆呆看着离自己如此之近的江行，手还保持着拿电话的姿势。
    “我知道这会让你很难，但我不想留下遗憾。就算被你拒绝最少我也曾经对你表白过。”江行温和的笑。这就是她今天思索的结果。无论叶展和谌蔚之间到底怎么样，最少，要说出自己的想法。选择权留给叶展，遗憾却绝对不要留给自己。江行依然应该做那个敢想敢做的江行，这样的人生才算完整。
    叶展觉得自己的胸腔几乎要爆炸了，突如其来的告白在江行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如此简单随意，却将叶展刚刚竖立起来的微薄的信念冲垮，决定不去想江行，原本就是因为自己总是在想她，决定不去招惹她原本就是因为自己时时刻刻总是想去靠近她……
    但当她明确的表白的时候，叶展忽然明白，自己注定要负了谌蔚。因为自己的心原本就在江行这里，谌蔚对自己付出那么多，可是在心理自己和自己的拉锯战却依然进行得那么辛苦，原来天平最后倾斜的砝码竟是江行的告白。
    如果对方愿意，我可以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果她不愿意，我会干净的放手，给她一片天地。这是江行对爱情的体悟。她想等叶展的选择，只是这一刻做得更加光明磊落而已。
    而叶展，在和严旭那场爱情落幕之后，已经不记得少年冲动的模样，不记得心上人穷追猛打的场景，不记得该怎么去争取的人，是因为伤过了。所以学会了试探和等待。谨慎与懦弱共存，只是因为害怕被伤害所以竖起壁垒，努力想用理智选择余生。
    只是这一刻，叶展却瞬间丢盔弃甲，也或者说她在风雨凄苦的远路上苦苦等待，踌躇来去了很久之后，等到一个她愿意与之奔天涯的人。
    江行微微低头看着叶展，她湿漉漉的头发，冻得发红的鼻子，还有那也许是因为冷而微微颤抖的唇都那么惹人怜爱。江行收紧双手，将她搂在怀里：“你这里这么冷，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叶展没有回答，却因为这句话忽然哽咽了。这句话太温柔，瞬间就问到了叶展的心里。不是因为这房间太冷，而是因为自己的人生都太冷。冷得她总是只能咬紧牙关挺过一场又一场劫难。
    江行抚摸她冰冷的头发，任由她的发丝扫在自己的脖子间引来让人几乎难以抗拒的寒冷：“到我上面去说话吧，可以烤烤火，否则该感冒了。”
    叶展说：“好”
    穿着厚厚的睡衣，叶展被江行半搂着上了二十四楼，然后上到天台，这个充满旖旎美好的地方，炭火还烧得旺，非洲鼓静静的立在一旁，叶展觉得温暖了些，和江行围坐在炭火边。
    “我欠谌蔚很多。”叶展说。很多事情她都不愿意跟江行提起，因为和江行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太过美好，而很多让人无奈的事情说出来则会破坏那种美好的氛围。
    江行点点头，静静的听。已经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叶展的选择自然成为终局的判决：“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叶展抬头看着江行：“给我一点儿时间好吗？”
    “好。”

　　☆、第三十二章

在炭火边温暖了身体,也坚定了决心。叶展已经想好,等第二天就和谌蔚好好谈谈,既然注定要负了她,那就不要拖着她不放。只是还没有解决和谌蔚的事情,叶展也就没有给江行一个确定的答复。
    江行那么光明磊落，叶展怎么能给她一个脚踏两只船的自己。叶展想，等和谌蔚说清楚之后,就光明正大的和江行在一起,即使为了妈妈能开心，也不再出卖自己的感情。
    晚上，江行和叶展在天台木屋呆了很久，再没有谈感情的事情,却依然默契,已经解开心结的叶展觉得一切那么美好。等到炭火将尽，不抵冬夜寒冷，叶展和江行才回了屋。
    “今晚就睡我这里吧，你下面太冷了。”屋子里开着空调，温度适宜，江行把鼓放在屋子一角对叶展说。
    叶展笑着说：“我睡这里安全吗？”
    江行闭着眼把头扭到一边，俨然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可唇边却带着笑：“你睡床，我去下面书房睡。”
    叶展看着江行：“我鸠占鹊巢了。我睡书房吧。”
    江行摇摇头，一边朝着楼下走，一边说：“晚安。”
    “晚安。”
    关了灯，躺在江行的床上，星空穿过透明的穹顶映入眼帘，一切那么美好，干净的被子没有什么味道，可叶展却偏在上面找到了江行的气息，那种让人迷醉的气息，很快将叶展带入了梦乡。
    凌晨五点多叶展的电话忽然响起，朦胧中叶展接了电话。
    “你好，你是黄锦华的家属吗？半个小时前，黄锦华跳楼自杀，经过医院抢救无效身亡……”
    脑袋中轰的一声响，叶展手中的电话滑落到枕边，呆了几秒之后，叶展才反应过来，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她扶着床仓皇的站起来，随手从衣帽架上取了江行的衣服裤子穿上之后，便跌跌撞撞的夺门而出。
    在寒夜你奔出老远，叶展终于打到一辆车：“肿瘤医院，快……”
    师傅看了看副驾上的叶展：“小姐，你没事吧？”
    “快……我叫你快啊！”叶展忽然拔高了声音，却忽然带了撕破的哭腔。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空寂的街道上，出租车呼啸而行，抵达医院的时候，叶展推开车门就要走，却又被司机叫住：“小姐，你还没给钱呢？”
    没有带包，摸摸口袋也没有钱，叶展将口袋里的手机摸出来扔给司机，然后朝着医院里跑去，留□后大声招呼她的出租车司机。
    赶到医院，叶展看到的只是盖上了一张白布的妈妈，叶展握着妈妈的手泣不成声，哭倒在地，周围的医生和护士都异常沉默，没有人能安慰这失去母亲的孩子，也许痛苦是此刻宣泄她痛苦与伤心的唯一方法。
    在昏天黑地的痛哭中，身边一个中年护士递过来一张纸：“在你妈妈的病房找到的。”
    叶展颤抖着手接过那张纸，抹了抹眼泪，纸上那些虚弱的字跳入眼帘：
    小展：妈妈走了。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妈妈知道你想我好起来，妈妈也一直这样想，这几年妈妈一直忍受着病魔的折磨却不愿意放弃，就是因为舍不得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妈妈又错了。我活着对你来说也许不是幸福，而是累赘。你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接受你的男人，无法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我让你背负了太多。每次看见你我都觉得很内疚，我看到你筋疲力尽，看到你为了我开心而强颜欢笑。小展，我想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放开双手，给你自由，没有我，你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找到一个疼你的人，可以照顾你。那样的话，在九泉之下，妈妈也开心了。
    不，没有妈妈，这么多年的努力算什么呢？没有妈妈自己还能怎么幸福？叶展泣不成声。原来还是自己害了妈妈——不是没有男人可以接受自己，而是自己不能接受男人。如果从最初就告诉妈妈自己喜欢的是女人，如果从一开始就这样的话，妈妈是否会更加心安？
    还是自己的错。让妈妈自责的离开！还是自己的错……
    巨大的哀伤击垮了叶展，当她恍惚着晕倒过去的时候，病房门忽然被打开，冲进来的人——是江行。
    江行接到电话的时候天还没亮，那个出租车司机见叶展魂不守舍状态很差，就拿了她的手机拨了最近联系人找到了江行，告诉了她叶展的情况和下车的地方。江行连忙开车出来，而那位出租车司机还在医院门口等着把手机还给了江行才离开。
    等江行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哭到晕厥过去的叶展。她伸手抱住叶展，又拿了手机给吴子涵打电话，让她马上到医院来。
    医生给叶展做了简单的急救，只是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叶妈妈已经被推走。她紧紧抓着江行的衣袖目光呆滞一言不发。江行和她说话，她就跟没听见一样。
    吴子涵很快就到了医院，和江行一起将叶展送到江行的车上。
    “要通知大小姐吗？”吴子涵问。
    江行看了吴子涵一眼：“不用了，不过告诉谌蔚，这几天我和叶展都不去上班了。”
    “好的。”吴子涵答应。
    “医院的后续事情都交给你了。”江行上了车。
    吴子涵忽然弯下腰看着江行：“二小姐和叶展……”
    江行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头也不回的对吴子涵说：“我喜欢她。”说完，她一脚油门将车子开了出去，留下吴子涵远远望着那辆离开的牧马人。
    原来，谌蔚喜欢叶展是因为江行喜欢叶展。
    回到小区已经九点多，江行半楼半抱的将叶展弄上二十四楼，把江行累出了一身汗水。将叶展放到沙发上坐了，江行给她倒了杯水，蹲在她身边：“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展没说话呆呆的看着水杯。
    江行叹了口气，将水杯放到茶几上，伸手将叶展搂在怀里：“展，我知道你很伤心，我懂的。但你一定要好起来，阿姨也不会希望你像现在这样。”
    叶展将头靠在江行的肩窝，终于开了口，她声音沙哑带着鼻音：“如果我早点告诉妈妈我不喜欢男人，就不会这样了。”
    江行一手搂着她的背，一手抚摸她的头发：“你没有做错什么。”
    “如果我不告诉谌蔚梁文翰的事情，梁文翰继续和我谈恋爱，就不会这样了。”叶展轻声说。
    “那是欺骗。”
    “可如果欺骗能让妈妈好起来，欺骗又如何？”叶展的声音高了起来：“我没有那么好没有那么纯真我只是想妈妈好起来而已，我明明就不喜欢男人可是我还是去相亲，我明明就不爱谌蔚可是为了妈妈我还是没有拒绝她，我明明……”
    面对叶展突然的狂躁，江行紧紧搂住她：“因为你是个孝顺孩子，因为想妈妈好起来，你从来就没有做错什么。最少在我心里，你是那么好。”
    叶展安静下来，只是伏在江行的肩上痛哭出声。
    此后几天，叶展的情绪都波动都很大，江行一直陪在她身边，谌蔚打过电话来，说要过来看叶展，都被江行拒绝了。
    好在叶展的情绪也算渐渐平复，吴子涵已经安排好了遗体告别仪式，叶展早早戴了青纱守在殡仪馆，只是叶家的亲友并不多，来的人也没几个。江行也戴了青纱陪着她，谌蔚和吴子涵也一直呆在殡仪馆，冷冷清清的告别仪式，最让人没想到的是严旭居然也来了。
    叶展微微躬身感谢。
    严旭献过花之后，伸手去握她冰凉的手：“你要好好的。”
    叶展疏离客气得厉害：“谢谢关心。”
    这里显然并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严旭纵然有千言万语，在这样的氛围下也还是选择了静默。
    安排完叶妈妈的事情之后，江行走到谌蔚身边：“最近我就不去公司了。”
    “有事？”谌蔚看了看江行又看了看叶展。
    “我要陪陪她。她受的打击很大。”
    “你知道，她是我的女朋友。”谌蔚说着，从江行身边走过，到了叶展面前：“小展，最近这段时间你就别上班了，我会给家里说一声，最近我一有空就会过去陪你。”
    江行转身，和谌蔚一样面对叶展。这虽然不是合适的场合，但叶展却被迫面对了选择。
    叶展略显冰凉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你们都忙你们的吧，我想一个人呆一阵。”
    说完，她抬脚从两人之间走过。
    办完叶妈妈的事情之后，叶展就把自己关在了家里，谌蔚和江行都再也没能见到她，如果不是打电话过去，她还会接电话的话，谌蔚和江行恐怕早就把叶展的门给拆了。
    只是江行上班也不在状态，总是面对那空空的位置，心里既担忧又心疼。兰主任被逼把安全做了完全整改，消防局也做了上门检查并且通过，车间也就经恢复了生产，而第一台新机器也已经下线，曾俊带领的团队出色的完成了这次突击工作。
    招标公司那边到天合制造现场看了样机，并且组织了专家团对机器做了评估，给出了非常高的评价，毫无悬念，这次投标，天合制造完胜，取得了上亿的海外施工订单。
    忙了几个月，终于见到成果，江行拿起手机给叶展拨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之后，终于接通：“展，我们的投标已经成功了。”
    叶展淡淡的笑：“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恭喜你。”
    “你在哪儿呢？”江行听到了风声。
    叶展的声音在风声里响起：“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要去哪儿？”江行连忙问。
    叶展只是轻笑，却没有回答：“我只是想一个人随便走走而已。不会太久。”

　　☆、第三十三章

下午,谌蔚推开江行办公室的门,目光扫过叶展的位置,然后又落在了江行的身上。她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一脸疲惫。
    “这次国际标成功了,你有很大的功劳。”谌蔚微笑，走到江行面前。
    江行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谌蔚没有说话，投标成功是这几个月的工作重点,今天得到中标的确切消息原本确实应该好好庆祝,但现在，江行却提不起劲来，这段时间最让她挂心的不是投标的事情而是江行,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她，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谌蔚看着江行,伸手触碰她的脸,目光里有些心疼：“你最近怎么瘦了这么多？”
    依然是温言软语的谌蔚，让人想起那些年两个人还是亲密姐妹的时候。江行伸手将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拿下来：“在德国，你说让我为了你回来，现在该帮你的也已经帮完了。”
    说完，江行站起身来，把身前的图纸卷到一起放到身后的书柜下层。
    谌蔚居高临下的看着蹲在地上放图纸的江行，她身形瘦削，干净柔顺的长发扎成马尾，露出白皙的脖子，谌蔚的目光中又是满满的复杂：“我已经给爸爸说过了，你在机械方面这么出色，天合制造就给你了。”
    江行把图纸塞进书柜，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我不喜欢做生意。”
    原本低着头看她的谌蔚因为她站起身来而微微抬头：“天合是爸爸这么多年来的心血，你不会忍心不管的。”
    江行关了电脑，拿起包：“我不忍心，你更不会忍心的。天合制造对你来说更加意义重大。我只是做研究的，而你是做管理的，早在多年前我们就已经做好了分工，不是吗？”
    说完，江行从包里拿出办公室的钥匙放到办公桌上，提着包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想我不需要写辞职报告了。”
    门轻轻被关上，空旷的办公室里只留下谌蔚孤单的坐到江行的位置上，多年前的分工？谌蔚抚着额头，想起那些年的事情来。江行自小就酷爱机械的各种拆装，喜欢尝试着去做一些谌蔚从来都想不到的东西，高中毕业的时候，江行已经坚定要学机械的想法，那时天合集团已经初具规模，两个人中最少有一个人必须继承家族产业，江均当然更希望这个人是江行，而江行则和谌蔚约定，管理家族企业的任务由谌蔚来完成。
    所以大学选择专业的时候，谌蔚选的是商科，而江行则选择了工科。
    那时候，多好！她聪明而不羁，她不因为自己是外姓姐姐而排斥自己，她愿意将江家的产业托付到自己手里。两个人曾经拥有过如此的信任！而这个叫江行的明朗少女，像天空里让人仰头即见的星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霸占了自己全部的少女情怀，在她灿烂又绚丽的年龄中将自己变成一个总是望着她的背影满腹春情的女人。那时候做姐姐的自己，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手掌天合，而她则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做她喜欢做的研究，从始至终都让她那么自由……
    而现在，一切都已经变得那么糟糕，江行是自己最在乎的人，可自己却在亲手抢夺她心仪的女孩，最初是因为愤怒，而后也被叶展那份困苦中的坚韧平和所感染，她是个让人心疼让人尊敬的女孩，和江行有那么几分相似，却又那么不同。
    在江行身边，能让人感觉安全，因为她的心似乎从来都那么无惧无畏，她敢于挑战权威，敢于走完自己选择的路，她的生命里似乎从来没有后悔这两个字，而叶展则更像是峭壁上孤独生长的花朵，看起来那么孤独易折，让人心生守护的*。以至于，自己对叶展也多了一份疼惜。
    如果得不到最爱的人，能得到一个让自己疼惜的人是否也算是上天对自己的垂怜？她说如果自己是个罪人，那上帝一定已经原谅了自己。而自己，可以原谅自己吗？
    谌蔚拿起手机拨了叶展的电话，提示关机。
    江行开车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额头，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叶展去哪儿了呢？再打电话已经关机，这让江行越发担忧。她站起身来在客厅里烦躁的来回走动，目光最后落在她曾经做的那副油画上。
    油画被放在电视旁边，色彩艳丽，远远看去，上面是一个在厨房中忙碌的女人的背影……那是，在做饭的自己！
    呆呆站在沙发前，江行的目光被那幅画吸引，温和的灯光，还有画中那个温和的自己，绚丽的画里溢出幸福甜蜜的感觉。江行不懂画，可是艺术想通，没有温和幸福的心弹奏不出温和幸福的曲子，想来，如果不是因为幸福与爱恋，当时的叶展画不出这样静谧而幸福的画来。江行慢慢走到画前，却再看不出上面的内容，只有堆叠的颜料看似随意的刮在画布上。江行的心却被那一刀一刀的颜料感染。
    炭火边，看着自己的那双温柔的眼睛浮现在脑海中，还有那个总是在自己需要的时候给自己端上一杯咖啡或者一杯清茶的女孩，自己一直在等她做出选择，可是也许早在很久以前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至少，她的心早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自己太过蹉跎。
    放下手中的画，江行大步上了顶楼，拖出一个箱子随便收拾了一些路上要用的衣物，然后江行便出了门。期间又给叶展打了几个电话依然是关机。
    一边开车，江行一边给吴子涵打电话：“到乌鲁木齐的飞机今天有几班？”
    “稍等，我查一下”一分钟后，吴子涵便报了过来：”六班。这会儿还能赶上的只有三班。”
    “离现在最近的一班还有多长时间？”
    “两个半小时。你要去乌鲁木齐？需要给你订票吗？”吴子涵问。
    “不了”江行正准备挂断电话，却又想起什么来：“有到乌鲁木齐的火车吗？”
    “有的，一天一趟，晚上九点出发。离现在还有三个小时，不过这会儿应该已经买不到票了。那个方向的票比较紧张，一般要提前几天才有可能买到。”
    挂了电话，江行直奔机场，把车子扔在停车场后，江行一路跑进候车厅，飞往乌鲁木齐的飞机正好开始检票。长长的队伍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叶展，江行又到处找了一遍，都没见叶展的影子。正觉得失望的时候，手机上却收到了叶展的短信。
    来不及看内容，江行立马打了过去。
    电话通了，江行松了口气：“展，你要去哪儿？我陪你。”
    叶展那边很吵，广播里的声音也通过电话传进了江行的耳朵：开往上海的KXXX次列车现在开始检票……
    叶展被迫提高了声音：“我只是想出去走走，你别担心，等我回来的时候，我想，我就什么都放下了。江行，谢谢你。”
    简短的通话结束，江行转身快步朝着机场外走去。翻开手机上江行发过来的短信：“原本等妈妈好了之后要带她一起旅行，这个心愿现在只能我一个人去完成，我想我会好起来的。你不用担心。”
    出了机场，江行开车到4S做了一次快速检测，确认车子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到加油站加满油，然后便开上了去往乌鲁木齐方向的路。
    刚刚出了城区，谌蔚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子涵说你好像要去乌鲁木齐？”
    江行笑笑：“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了。”
    谌蔚在那边沉默了一下：“叶展去乌鲁木齐了？”
    江行嗯了一声：“不要再提醒我她是你女朋友了，我知道。我只是想过去陪她而已，我想她需要我。我和你之间，她会自己做出决断。如果她需要的是你，我不会强求。但如果她需要的是我，我不希望八年前的事情重演。但即使重演，我依然会做一样的选择，也许你可以再次将我踢出家门永生不见，但我一样会选择紧攒她的手，唯一不同的地方也许只在于八年前我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除了愤怒之外并没有多少可以维护爱情的办法，而现在，我可以。”
    谌蔚在电话那边屏住气息，江行还是那个江行，从来都没有改变，只是江行这样的果决再次在八年后出现，依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叶展，悠悠的开口，带着从心底里吐出来的怨气：“江行，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我爱她。”江行说：“姐姐，因为我爱她。”
    谌蔚的声音显得有些低弱：“你有多少年没叫过我姐姐了？”
    “八年。”江行说。
    挂断电话，江行又给吴子涵打了电话过去：“子涵，我要去乌鲁木齐。”
    “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吗？”吴子涵问。
    “没有。我已经出发了。”
    “我会通知乌鲁木齐那边的商贸公司去接你，你的行程安排也由那边的公司负责，我会把……”
    江行打断吴子涵的话：“不用了，给你打电话不是为了安排行程，而是想让你这段时间多陪陪谌蔚。”
    “她怎么了？”刚刚还颇为公式化的吴子涵语调多了些内容。
    “我去乌鲁木齐是为了叶展。谌蔚和叶展的关系你应该知道的。”
    “好的，我明白了。小姐是乘飞机过去吗？”吴子涵问。
    “我开车过去。”
    “几千里路，小姐一路小心。还有就是……”吴子涵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是欲言又止还是在想怎么表达。
    “说。”江行不太习惯吴子涵不干脆的时候。
    “谌蔚并不是真的爱着叶展，她的心里另有其人。所以，小姐这次和叶小姐一起，不用担心大小姐这边。”吴子涵毕竟还是个爽快人。
    江行皱了眉头：“那她到底喜欢谁？我刚刚回来的时候你也给我提过。”
    吴子涵顿了顿：“关于大小姐的事情，我就不多嘴了，小姐一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问题随时打电话给我。”

　　☆、第三十四章

火车在旷野上飞驰,江行坐在窗户边呆呆的望着窗外，一路向北,离绿水青山的家乡越来越远，渐渐入目的是薄雪覆盖的空旷田野，在家乡时移步换景的情形已然不见。空旷让飞驰的火车变得似乎慢了下来。只有清晨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景色忽然已与昨夜不同，只是发一阵呆，再看窗外依然是同样的景色。
    就连时光似乎也慢了下来,只有火车发出的声音在耳边持续，犹如钟摆,提醒着旅行还在继续。如果妈妈在，这一定是一场不平凡的旅行,她的眼中一定会有新奇的光，像孩子一样雀跃的和自己讨论南北的区别。
    可是没有妈妈,旅行更像是一场流浪、一次放逐——自己对自己的,关于迷惘与痛苦的释放。也或者，像是一场逃离心灵困窘的亡命天涯。
    第二次在清晨醒来的时候,目光所及已是满目的白雪皑皑,车内的暖气让人感觉不到外面的温度，空旷的野地绵延老远，几丛披上了雪装的芨芨草兀自在天地间静静等候春天。
    叶展从床边抽出画板，夹上一张白纸，铅笔沙沙与纸摩擦，天地之间那早已死去的芨芨便已跃然纸上。
    对面铺位的一位带着小孩的大婶这两天曾经尝试和叶展搭讪，却都以失败告终，但是看到叶展画画又忍不住赞叹：“原来你是个画家。画得真好。”
    叶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是随便画画。”
    “画得真像。”大婶看起来三十多岁，手上有皲裂的冻伤，脸上也是黑里透着冻坏皮肤的红，她歪着脑袋看叶展的画，又不时的打量叶展的脸。
    叶展将画抽下来递给在一边把着妈妈的胳膊探着头看画的孩子：“送给你。”
    孩子怯怯的看向大婶，眼睛里带着渴望。
    “快说谢谢啊。”大婶立刻教孩子。
    “谢谢”孩子怯生生的说着，伸手接了画，然后铺到床上去看去了。
    “妹子你是在新疆上班吗？”见叶展和气，大婶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叶展摇摇头：“只是去玩儿的。你呢？”
    “我家那个在那边开了个小饭馆，我就带着孩子一起过去了，妹子你多大了？看起来像是在念书的大学生。”大婶因为那张画对叶展颇有仰视的心态。
    “二十八。”
    “二十八？和我一样大，真看不出来。”大婶有些艳羡，又有些不好意思。
    叶展笑着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只是这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大婶，看起来更饱经风霜，也许自己这不幸的一生并不是那么糟糕，上帝对很多人更加残酷，只是每个人都只看到自己的苦而已。
    “孩子多大了？”叶展问。
    “七岁，上小学了。”大婶笑得有些腼腆，那黑红的肌肤上已经有了皱纹，笑起来的时候却淳朴可爱。
    叶展笑笑，看向那趴在床上看画的小孩，二十一岁就生了孩子，这样的人生和自己迥然不同，也许必然经历很多苦难，但谁又能说这样的人生一定不幸？就像戈壁上的芨芨草，纵然及不上南方温润土壤上生长的绿树红花，却也年年枯荣不绝。
    也许没有谁是真的那么不幸，只有抱住不幸不放的人才真正看不到阳光。妈妈，你说是这样的吗？
    沉默了一阵，车子驶入一座城市，渐渐停入站台，喧嚣的声音响起，要下车的旅客已经到了车厢连接处等待，站台上要上车的旅客也已经大包小包的排好队准备上车。
    车速已经减慢，对面的大婶有些兴奋的拉着孩子：“看，我们到新疆了，下午就能见到你爸爸了。”
    叶展的情绪也被她们的雀跃带动，转头看向车窗外，人影纷纷后退。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黑色毛呢外套，只是脚下的靴子系了鞋带。
    人影一闪而过，叶展揉了揉眼睛，觉得也许自己在火车上呆了两天，已经不太清醒，竟然在这几千里之外有了看到江行的幻觉。
    火车很快再次启动，叶展坐回到床上，刚刚那番错觉让叶展想起了江行，孤独的旅行给了人更多回忆的空间，与她一起的点点滴滴，又慢慢浮现上来，依然是那么美好，几乎找不到瑕疵。
    窗外的景色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火车与城市擦肩而过，又奔上了新的旅途，叶展又抽出一张纸夹在画板上，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天台木屋中江行敲着非洲鼓的模样。她唇角微杨，眼中含笑，敲击鼓面的手白皙纤长……
    “阿姨又画画了。”小孩搂着妈妈的脖子，怯怯的看着叶展。
    画完之后，叶展端着画板与画中人久久凝视，不觉间眉目已然温柔。
    旷野中的旅行显得更加漫长，但有思念的人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再次经过了一个站之后，火车又投奔了戈壁的怀抱，那传说中已经死亡的海泛着雪白的波浪，看不到尽头。
    这会儿的江行应该在上班吧……
    对面的大婶泡了泡面，浓郁的味道飘出老远，贪吃的孩子真准备拆开豆腐干，大婶又忙着去打他的小手：“少吃点儿零食。”
    泡面终于泡好，小孩拿起叉子开动，大婶又从旁边的塑料袋里摸出个鸡腿给孩子。
    孩子吃的很欢，但吃了一半就饱了。
    大婶很自然的接着孩子吃剩下的鸡腿和泡面吃了起来。
    叶展看着她笑了笑，妈妈永远是伟大的。
    取下江行的那幅，叶展又抽了一张纸，随着铅笔涂抹的沙沙声，这个吃泡面的母亲便跃然纸上，旁边，是那个将啃了一半的鸡腿递给妈妈的人。
    画完之后，江行取下画递给早已经吃完面的大婶：“送给你。”
    大婶拿着画开心的笑，一边赞着叶展画得好，一边不好意思的说：“吃东西的时候被画下来了……”
    看了半天，大婶收起画，又注意起叶展床上那张已经取下来的画着江行打鼓那张。
    看了几眼之后，她有些以后的把身子斜到叶展身边：“我怎么觉得上一站的站台上有个人和你画的这个人好像！”
    “是吗？”叶展抬起头看着大婶。
    大婶又看了看画，更加肯定了：“嗯，是的，刚刚停车的时候我下去买方便面了，她就站在站台上，既没有拿包，也没有走，不像是要上车也不像是刚下车，说是接人吧，等下车的人散了她都还在，反正怪怪的。所以我注意到她了。”
    叶展的心提了起来，眼中既是期待又是担忧：“你确定。”
    “唔……应该不会错，因为她太特别了，而且很漂亮。”大婶最后确定。
    叶展靠回床上，仰起头长长的吐气，真的是江行吗？她来干嘛？她这么知道自己在哪儿？在前一站自己看到的真的是她吗？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经过的每一站。
    无数个疑问忽然涌上心头的时候，列车员来换下一站的票了。
    叶展伸手摸出已经关了两天的手机，开机，一大堆未接电话提示，好几条短信……
    全部忽略之后，叶展拨了江行的号码：“你在哪儿？”
    “在找你的路上。” 江行回答。
    叶展觉得自己的心在那刻都禁止了下来，甜蜜，担忧，期待，歉意，各种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叶展柔声说：“路上结冰了吗？”
    江行顿了顿，声音里有了笑意：“有些地方结冰了。”
    叶展紧紧握着手机：“小心开车，我会等你的。”
    挂断电话，叶展从床上翻身而起，小跑着追上换票的乘务员：“请帮我换一下票，我就在下一站下车。”
    列车员好奇的看了叶展一眼，又看了看叶展手上的牌子：“你是到乌鲁木齐的，要提前下车吗？离乌鲁木齐还有两站呢。”
    “我知道。”叶展说。
    换过票，叶展回到位置，将行李架上的背包取了下来。
    大婶奇怪的看着叶展：“你要下车了？不去乌鲁木齐了？下一站才到吐鲁番呢？”
    叶展笑着点头：“吐鲁番挺好的，再见了。谢谢你”
    火车慢慢停在吐鲁番车站，天上正下着雪，站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干冷的风扑面而来，刺得人的皮肤发疼，叶展背着包匆匆下了车，站台上人来人往，白茫茫的天地间并不能看得太远。
    叶展焦虑的在人群中寻找江行。脚下踩着的积雪发出嚓嚓的声音。
    当她终于看到人群中那个呆立在站台上任由雪花落满肩膀、粘上秀发的人望着火车车厢的时候，叶展捂住嘴，却已经热泪盈眶。
    叶展朝她走过去。走到她的身边说：“嗨……”
    盯着车厢的江行转过头来，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身边那个背着旅行包的人已经伸手搂住她的脖子，微微垫脚，柔润冰凉的唇覆上她的。
    满站台的人都消失在白茫茫的背景中，似乎有很多人惊诧的放缓了脚步，看着这两个漂亮的女孩在风雪站台上忘情拥吻。然后，再慢慢散开。
    当世界回到两人眼睛中的时候，站台上已经只有几个穿着厚厚制服的工作人员，火车再次开动，轰隆隆的声音中载着很多人的梦想与疑惑走向远方。
    叶展紧紧搂着江行，双唇贴在她的耳边：“你真是疯了！”
    江行轻笑，拥着叶展，这两天的辛苦都已经值得：“我知道你会来看戈壁，但我不知道你会在哪一站下，所以我飞快赶路，在你之前到了新疆的第一站休息着等这趟车，我打算按照这趟车的时间表去每一个站台等你，一直到乌鲁木齐。这样，我就不会错过了。”
    看着一脸疲惫的江行，叶展心中生出无数的不舍：“你这样赶路太危险了！”
    江行伸手摸摸叶展的脸笑着说：“展，我们要在这站台上站到地老天荒吗？”
    叶展笑着摇摇头。江行伸手去拿叶展的包，叶展拒绝了：“我在火车上躺了两天，你开车开了两天，别和我争了。”
    江行笑笑，牵起叶展的手，十指交握，朝着站外走去。

　　☆、第三十五章

天空中飘着雪,静静停在停车场的牧马人经历了千里奔袭之后，那原本俊朗的模样如今已被泥水灰尘改变得颇有些沧桑，只是雪花慢慢覆盖,又让那种野性变得安静温柔。
    上了车,叶展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儿几乎忍不住咳嗽起来,侧头去看江行，她一脸疲惫,却还挂着微笑,她点火挂档,将车慢慢开了出去。
    “怎么抽这么多烟？”叶展轻声问。
    江行慢慢的开着车,眼睛认真的盯着前方：“这一路千里走单骑,太远了又没人替换,犯晕的时候就抽根烟提提神，否则要是晚了，就怕错过你了。”
    叶展看着她，喉头一哽鼻子有些发酸，眼眶跟着就热了,她连忙转头看向前方。
    天地间飘飘洒洒的雪花将整个世界的节奏都变得无比缓慢，缓慢行驶的车，缩着双手缓慢过街的行人，时间老人像是给这个世界播放着慢镜头，一切的焦点都给了天地间飞舞的精灵，没有人可以忽略。
    就近找了一家名叫鸿瑞的酒店住下，洗个热水澡吃过饭，旅途的疲惫蜂拥而至，幸福与安宁却也纷至沓来。江行走到窗户边拉开厚厚的窗帘，宽大的玻璃窗外，雪还在下，行道树上挂满白色，街上人车稀少。
    叶展裹着浴巾从浴室中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个站在窗户边，穿着黑色紧身背心，运动长裤安静看着窗外的江行。
    她的头发已经吹干，比起平时的马尾，这次扎得更加随意耳后几缕甚至没有能够扎住，随意垂落，衬托着她□的脖子白皙修长，肩膀的线条如此美好。
    叶展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而坦然的带着欣赏与爱恋看她，即使曾经有过很多次欣赏她的侧脸或者是她打鼓时候的模样，却从不曾像今天一样。整个世界只有两个人，没有困惑，没有挣扎。
    轻轻走到江行身后叶展伸手环住江行的腰，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闭上眼感受她的气息。
    江行将手覆在腰间的双手上：“你看，上帝要我在这里遇见你，所以把所有的雪花都留到了这座城市。”
    “嗯？”叶展的声音软软的。
    “如果这场雪下在前几座城市，我一定赶不上这趟火车，也就一定会错过你了。”江行拿开叶展的手，转过身来再将她抱住。
    “你这样赶路，太危险太累了。”叶展偎依在江行的胸口，语气带着心痛和责怪：“我会回去的，而且我已经想好了，回去之后要干什么。”
    江行微微拉开与叶展的距离含笑看着她：“要干什么？”
    “和谌蔚谈谈，我不能对不起她也不能对不起我自己，虽然是负了她，但我毕竟不能用感情作为交易。”说起谌蔚，叶展还是觉得有些抱歉。
    “然后呢？”江行依然笑得温和，并不因为叶展提到谌蔚而有什么变化。
    叶展腼腆一笑，温柔的眼看着江行：“然后，去找那个住在我楼上，经常在天台打鼓的人，问问她要不要和我这个总是有点儿倒霉，总是有点儿不幸，现在已经成了孤儿的人一起生活。”
    “那个打鼓的人是谁啊？”江行问。
    “江行。”叶展柔柔的说。
    江行微微低头，覆上叶展的唇，温柔厮磨，叶展轻轻闭上眼睛，任由江行带着她漫步云端。
    一吻结束，叶展靠在江行怀中平静一下，然后退出她的怀抱才拉了她的手走到床边坐下：“开了两天的车不累吗？要不要先睡会儿？”
    “我以为接下来的桥段会是更热烈的火爆的内容。”江行看着叶展笑得有些坏。
    叶展红着脸嗔怪的拍打江行的肩膀：“先休息好了再说。”
    江行点点头却仍然是一脸的坏笑，甚至将手伸入了叶展的浴袍：“休息好了才有力气吗？其实我现在也可以……”
    叶展忍住心中的澎湃，将江行的手拉下来：“乖，先睡会儿。”
    江行坐到床上，抬头看着叶展：“你陪我。”
    “当然。”叶展放开江行的手，走到窗户边拉上窗帘，屋子里变得昏暗起来，看不到窗外的雪，屋子里的暖气让人几乎忘记这是寒冷的冬季。
    叶展躺倒江行身边，江行笑笑，伸手解开叶展的浴巾。叶展几乎本能的要抓住，却抵不过耳边绵软的轻语：“裹着这东西能睡吗？”
    浴巾终于被解开扔到一边，叶展□着只能紧紧挨着江行。
    江行环过叶展的脖子，将嘴压在她的耳边低低的说：“我想抱着你睡，已经想了很久了。”
    “你得逞了。”叶展侧身，将整个人埋入江行的怀抱。
    片刻之后，均匀平缓的呼吸传来，搂着自己的人已经甜甜的睡了过去。叶展轻轻将手搂着她的腰，从来没有过的安宁幸福中，叶展也沉沉睡去。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肌肤被温柔的抚摸唤醒，一簇簇的火花在抚摸中被点燃，沉寂的夜里一声不小心滑出喉间的轻喘打破寂静，却犹如滴入油锅的清水，引起一片狂热。
    骤雨初歇，温润如玉的肌肤想贴，江行紧搂着叶展：“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担心你。”
    缩在江行怀抱中的叶展用手指轻轻划着江行胸前的肌肤：“对不起。”
    江行轻轻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纠结，也知道你痛苦，但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像个孩子一样随便关机，不要让人联系不上你。就像这次，你出门的时候别关机，我知道你在哪里，心就不那么慌了。”
    “如果没关机，那你是不是就不会着急上火跑来找我了？”叶展赖在江行怀里，嘟着嘴亲她的脖子。
    江行抚摸着叶展的头发：“嗯。你想出来散心，我就陪你，你想坐火车，我就和你一起坐火车，否则的话我们就自驾游，一路慢慢往北，不赶路，走到哪儿风景好，就在哪儿停下来。”
    “听起来很美。”
    “事实上也会很美。”江行笑着说：“明天我们就开始这样的旅行吧”。
    “嗯”叶展答应着，又想起工作上的事情，不由得担心起来：“谌蔚准了我的假，也准了你的假吗？这样的话，研发部的工作是怎么安排的？”
    “我辞职了。所以，陪你到哪儿都可以。”
    叶展诧异的抬起埋在江行脖子间的头：“你辞职了？为什么？你走了天合怎么办？新机器才研发出来，后面的生产你不用管了吗？其实你那么厉害，还会生产出很多功能强大的新机器的。”
    “这么激动做什么？是不是想着不能和我一个办公室了，所以舍不得？”江行一脸调笑。
    “人家是认真的。”叶展皱眉。
    “呵呵呵……还人家呢，看你这小女人的样儿，舍不得我就直说嘛。”江行伸手刮叶展的鼻子。
    叶展有些赌气的不说话，却还是钻进了江行的怀抱，这赌气俨然变成了撒娇，等了片刻，江行怀里的人果然又委屈的开了口：“你走了，要是换个糟老头子上司来怎么办？”。
    “那我给谌蔚说，让她找个漂亮的女上司来，一定合你的胃口。”江行正说着，叶展的拳头已经落到了她的身上。
    江行笑着将叶展搂紧：“高校长说，归国博士到学校工作可以带家属一名，学校负责安排工作，展，你有没有兴趣来做我的助手？”
    叶展连忙挣脱江行，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家属是什么意思？家属的意思是要有结婚证的……”
    “就是啊，要结婚证的，怎么办。”江行装作一脸忧虑，眼睛里却还是带着笑：“时光大好，真不适合谈这种问题，也许我们应该做点儿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该做的事情。”
    叶展本来想问是什么事，可是话还未出口，嘴已经被堵上了。
    就连江行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忽然之间对这种事情如此有激情，之前的八年，玛蒂娜勾引了自己多少次已经记不清了，除了她之外，自己带的学生里面也不是没有对自己示好的东方人，可是却从来没有人挑起自己的兴趣。而现在，抱着叶展的时候，似乎她的每个动作，每个呼吸，她的每寸肌肤都无时无刻在诱惑自己，让自己随时沦陷下去……
    清晨，两个人是被窗外铲雪的声音吵醒的，铲雪车似乎早已经开过，路面上清理出了通道，不少被黑泥弄脏的白雪被铲雪车抛弃在路边行道树下，清洁工人正在清理。非机动车道、人行道还有停车场上则聚集了更多人穿着厚厚的衣服，戴着厚厚的帽子，拿着铲子嚓嚓的铲雪，昨天因为一场雪而寂静的街道在停雪之后的清晨忽然变得热闹非凡。
    江行从行李中抽出羽绒服穿上，又叫叶展穿上厚厚的衣服然后拉着她跑到楼下。酒店前的停车场里，车子上都堆积了厚厚的雪，牧马人已经变成了白色。酒店的员工这时候正拿着铲子清理停车场和外面人行道上的雪。

　　☆、第三十六章

“嗨，请问我们可以参加吗？”江行拉着叶展跑到停车场冲着一个看起来像是管事的高大男人问。
    那人是酒店的大堂经理，见过江行和叶展,知道她们是酒店的顾客,脸上挂了爽朗的笑，从旁边找来两把雪铲分别递给两人，看她们不太会弄，又热情的教她们怎么操作。
    停了雪的清晨,天空分外明朗,嚓嚓的铲雪声中，两个人出了一身汗，喘着气看每个人面前都随着呼吸生起团团白雾。
    地面慢慢干净，太阳渐渐露出脸来。收拾了工具,大堂经理叫上江行和叶展：“两位吃过早餐没有,没有的话我带你们上去。”
    餐厅的早餐很丰盛，大堂经理给她们推荐了暖身的滋补羊肉汤，香芋小包，又给她们介绍酒店的特色菜，江行和叶展一边品尝，一边赞叹这里的东西兼顾了北方的豪爽与南方的细腻，味道非常好。
    大堂经理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带着无框眼镜，身材高挑，短发，看起来很有气场的女孩子走了过来。
    大堂经理微微躬身，恭敬的叫了声：“冯总。”
    挥了挥手，那个冯总让大堂经理离开，然后坐到江行和叶展对面：“两位是南方来的吗？是不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
    江行抬头看到面前的女子，礼貌的点头微笑：“运气好，一来就遇到这场大雪。”
    “北方有很多漂亮的地方，如果时间不赶，你们可以在这里多呆一阵到处逛逛，我叫冯瑞，是这家酒店的老板，这里刚刚开业不久，很高兴能接待二位。”说着冯瑞从包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江行，然后招了招手，一个长得很漂亮的服务生走了过来，冯瑞转头笑着对那女孩说：“给这两位贵宾送一张金卡。”
    江行笑着道谢，又略有些开玩笑的问：“这是新店开业大酬宾吗？”
    冯瑞看看江行又侧头看看叶展，眼里颇有深意的笑：“算是吧，不过更重要的是，因为觉得和二位有缘。”
    说完，冯瑞和两位客人告辞，只是刚刚走出两步，一个有着慵懒卷发的漂亮女人就走过来，拉着冯瑞的手朝着她肩上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害我一早起床到处找你。”
    “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大概因为感觉到酒店今天会有两位贵客，所以我在家呆不住就过来了。”冯瑞说着抬了抬被赵涵抱着的胳膊：“还没睡醒？”
    赵涵点点头算是对冯瑞的回答，然后朝着江行和叶展看过来，笑着朝两人点头，江行和叶展也含笑回礼。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中四个人一眼就明白了这种缘分的含义。江行侧头对叶展笑着说：“要不然我们就在这里多待一阵？”
    “好。”叶展当然也已经看出这个酒店老板和那个起床就到处找她的女孩是非同一般的关系，异域之地能碰上这样的一对，也难说不是有缘。
    卷发的女人显然对江行和叶展颇有兴趣，打着哈欠走到两人对面坐了下来，冯瑞摇了摇头，也转身跟着坐在旁边，然后毫不掩饰的给江行和叶展做介绍：“这是我家女人，赵涵，晚上睡不着，早上睡不醒的类型。”
    这话俨然像是认识多年的朋友，直爽，干脆。
    叶展反倒被这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江行却喜欢这样的性格，她笑着跟赵涵问好：“我叫江行，对你们家香芋小包特别感兴趣的这位是我家女人叶展。”
    叶展正夹着一个香芋小包，被江行这个介绍弄得吃也不是，放也不是，脸倒是红了一大片，嘴里有些不好意思的跟赵涵和冯瑞问好。
    赵涵见叶展满脸通红，起了捉弄的心思，伸手搂着冯瑞的胳膊，大庭广众之下探过脑袋在冯瑞脸上亲了一口。
    冯瑞像是早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行径，其实就连附近的服务员好像都已经习惯了老板娘对冯老板这种随处可见的，毫不掩饰的亲密。
    叶展红着脸，伸手去抓江行的手，只听到赵涵笑着说：“新婚的小两口呢，害羞得很。”
    冯瑞伸手拿下赵涵搂着她的手：“别捉弄人了，你今天不是约了人谈矿上采购的事情吗？赵老板。昨天若水还打电话过来说今天去矿上等你呢。”
    赵涵一笑，放了冯瑞的手站起身来对江行和叶展说：“在这多玩几天，结账的时候给你们打折。有什么想吃的想玩儿的尽管找我。”
    冯瑞对着叶展和江行一笑，跟上赵涵：“吃过早饭没有？”
    “没。”
    “那就在酒店吃。这么晚了，还到处晃荡什么？”冯瑞有时候拿赵涵没办法。
    “可我还是喜欢吃你做的……”赵涵笑着看冯瑞。
    “那我不在你就不吃？”冯瑞黑着脸。
    “不吃。”赵涵明显是故意来惹冯瑞的。
    冯瑞抓着她的手，把她朝着一个包间里拖：“你这是找死来了是吧？当初谁说要当鸿瑞老板娘就是为了鸿瑞大厨的手艺的？现在又死乞白赖非得让我每天给你做早饭！”
    赵涵撇着嘴：“那我还天天给你暖床呢……”
    包间门被砰的关上，留下夹着一个香芋小包张大了嘴的叶展：“她们这是……”
    江行笑着又夹了一个小包塞到叶展嘴里：“吃吧，她们这交流方式也真够另类的。”
    有了这番插曲，加上吐鲁番的雪，江行和叶展这趟旅程似乎也变得格外的有趣起来。吃过饭，两人下到停车场，把牧马人车顶上的雪弄到一起准备堆雪人。
    “你说这几天我们上哪儿玩儿？”江行一边玩儿雪一边问叶展。
    “不知道啊，我这辈子还没走过这么远的地方呢。”叶展觉得手冻得僵僵的，但和江行一起，还是觉得很幸福。
    “那待会儿我们上网查一查推荐路线好了。”江行这回是得拿主意了。
    两人正玩儿得开心的时候赵涵和两位客人说着话从酒店大门出来。看到江行和叶展在车子边上玩儿雪，赵涵停下脚步笑着打招呼：“你们没出去玩儿吗？”
    “没，还没想好要去哪儿呢。”没有冯瑞在的时候赵涵也没了那股子撒娇的妖媚劲儿，反倒显得挺干练的，江行和叶展都觉得挺喜欢这两口子。
    “那要不要跟我们上戈壁滩捡石头去？”赵涵一脸热情。
    江行转头看了看叶展：“想不想去？”
    叶展点点头。江行就笑着拍了拍手上的雪，拉开车门准备跟着出去玩儿。
    赵涵连忙叫住她们：“你的车就别开了，吉普稍微重了点儿，坐我的车吧。”
    赵涵开了一辆霸道，和她那女人味儿十足的卷发匹配起来，有种美女与野兽的感觉，尽管如此，却还让人觉得很是养眼。那两位客人另开了一辆车，一前一后朝着城外去。
    “你们是出去办事儿吗？”车子里开着空调，江行把帽子和围巾都摘了下来。
    赵涵嗯了一声：“去矿上，最近我矿上要买几台设备，约了供应商去现场看看，好确定工艺能不能达到要求。这一出城就是200多里，带上你们好陪我说说话。待会儿到了地方我找个矿上的人开车带你们去捡石头。”
    江行还真没想到奔了千里刚刚来个暂停就遇到一个酒店老板和一个矿老板。
    叶展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石头？”
    赵涵呵呵一笑：“玛瑙多，运气好也能捡上玉，不过这几年已经不太多了，大个的不容易捡到，小东西还是不少，其实也不是真为了捡什么好东西，但是当成娱乐还是不错的。”
    叶展脑子里想起电视里的场景，深入无人区寻宝，这种感觉真心不一般。
    江行虽然这八年都呆在德国，但江家的生意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缅甸的翡翠贸易，虽然软玉方面接触得少，但她从小耳濡目染，知道的也不少：“新疆的和田玉可是软玉中的精品。我们在戈壁滩上真能捡到？”
    赵涵摇摇头：“和田离这里还远着呢，这边的玉比和田玉差得远，叫戈壁玉，捡到大块儿的做做摆件什么的也可以，真要打佩件却不行，裂纹多。不过你们想要玩玉，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个好去处，待会儿到了矿区正好你们就能见到个玉二代，她手上的东西没有差的。”
    一路上赵涵聊了不少关于新疆的特色，几乎是吃喝玩乐一条龙了，这也算给仓促出行的江行二人提供了参考方案。这一说时间也就过得快，两百多公里的路很快就过去了。
    沿着一条通往戈壁深处的土路，赵涵开着车带着二人一路颠簸着往戈壁深处去，叶展心目中那一直向往的死亡之海静静的在天际下铺开，未融的积雪在沙石泥土上软软堆积，一块一块像海上开出的朵朵浪花，让原本苍茫的戈壁带上了一份安静的柔情。
    往戈壁深处开了一阵，太阳明晃晃的照着，积雪反射着刺目的光，身后那条笔直宽敞的水泥路早已经不见踪影，举目四望不见人烟，让人有种已经逃离原来那个世界的错觉。
    一个多小时后，视野中的小黑点渐渐放大，矿场终于到了。
    矿场的办公区是一排披着雪装的平房，房门口都做着厚厚的挡风被，赵涵停下车子，带着两个供应商和江行叶展钻进了其中一间。房间里倒是挺暖，这里虽然在戈壁深处，并不供暖，但暖炉还燃得旺，烟道驾在房顶斜着穿过整间房子散发的热量足够将这室内温度提高到十度以上。
    屋子里摆着办公桌椅，倒和别的地方的办公室挺像，只是简陋一些而已。此时办公桌后面正坐着个穿着褚色羽绒服女子，手里翻着资料在看，暖炉旁边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在烤火。
    赵涵进了屋，给两个供应商介绍：“这位是我们文总，负责技术的。你们的设备行不行，就看能不能达到她的要求。”
    两位供应商连忙上去示好。赵涵却拉了江行和叶展到一边沙发上坐了，朝着那个烤火的女孩子说：“阿莲，给你个任务，带这两位去戈壁滩上去捡捡石头玩儿。”
    阿莲满口答应，那边在和供应商说话的文总却冷着脸制止了：“这么冷，捡什么石头，这戈壁滩上能有什么石头好捡的？赵涵你别把我的人乱安排。”
    阿莲吐了吐舌头，凑到赵涵耳边说：“当家的不同意。”
    江行和叶展倒不是真非得去捡石头，这一路来，看到大戈壁的风景已经是心潮澎湃。叶展笑着给赵涵摆手：“太冷了，不去了吧，在这玩儿也一样。”
    赵涵倒像是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朝着阿莲努努嘴，给江行和叶展介绍：“这位就是玉二代的媳妇儿，那个板着脸的就是她家的总攻大人。”

　　☆、第三十七章

赵涵和文若水带着供应商到矿场去的时候,阿莲就带着江行和叶展在暖炉上烤红薯玩儿。
    “你家……那个也是做技术的啊？”叶展对做技术的人都颇有好感，一则江行就是做技术的,再则她自己也是工科生。所以听赵涵说文若水是地质勘验方面的专家,就惊叹了。
    阿莲掩不住脸上的骄傲：“嗯,公司现在有三个矿场,加上文叔叔——也就她爸爸是手里的玉矿，现在全都是她负责勘验和分析。”
    “真厉害。”叶展不由自主的赞叹：“那你们经常呆矿上吗？”
    “不常来的,这几天就是因为要采购一批探矿和采矿机械设备，已经谈过几家都不行,达不到要求。所以跑矿上的时候多一点。”叶展微微皱了眉头。这几天因为这事儿文若水有点儿闷闷不乐的。
    “哪一类设备？”江行一边烤红薯，一边随口问。
    “一个是钻探机械，很多企业的设备钻探深度达不到，还有些达到了呢取芯又不够完整。今天来的就是做这个的供应商,但已经是不是国产厂家了，是日本一家公司的国内代理商。其实若水说，最好的还是德国R&A机器人公司的产品最好,可是在这边没有代理。就算进口过来,以后的维修维护也是个大问题。”阿莲说完朝着江行也叶展笑笑：“都跟你们说工作了，应该给你们说说好玩儿的才行。现在天气不好，要不然真的很合适去捡石头的。”
    叶展是个热心人，听了别人的难处，就转头看江行：“你以前不是在德国？还刚好是这个行业的。那个什么R&A真那么厉害吗？”
    江行点点头，都叶展说：“要不然你带我们去矿上看看呢？说不定我能帮忙。”
    “你能帮忙？”阿莲既惊讶又惊喜。
    “当然啦，她就是做机械设计的。”叶展呵呵的笑着。
    阿莲连忙带着两人出门上了车，朝着矿坑那边去。
    他们到的时候，文若水已经带着两个供应商从矿坑里出来了。供应商那边一个男人拍了拍手上的灰，对文若水说：“文总您的要求挺高的，不过我们是日本进口的设备，全球先进产品，达到您的要求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价格嘛，按照您的想法，恐怕需要做一点定制设备，当然也就会高一点。”
    江行见文若水虽然皱了眉头，却又没什么办法，这笔钱恐怕是要被讹定了，干脆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文总不如也带我下去看看呢？”
    文若水有些不明白江行的意思，赵涵对江行也不了解，还真以为她只是想下去玩儿，便笑着对江行说：“矿坑里可没什么好玩儿的，又黑又冷，别进去了。”
    阿莲跑到文若水身边，抓了她冻得冰凉的手搓了搓，从包里摸出手套给她戴上：“怎么出门不记得戴手套的，江行要下去看你就带她下去看嘛，她懂这个的。”
    “她懂吗？”文若水有些不相信的看着阿莲，又扭头去看江行，国内的大厂家她已经看过不少，还真不相信这么个年轻女孩儿能懂什么。不过阿莲拽着她的手，一脸期盼的样子，她也就顺了她的意思，何况这时候要真能有个竞争的供应商，那采买设备可能也方便压价。
    得了同意，文若水带着江行顺着梯子下了矿坑。
    文若水不啰嗦直接说自己的需求：“这一处金矿藏量比较大，但是比较深，所以我需要比较好的取芯物探钻机，而且矿往下挖需要做大量支护，所以通道锚固方面要求也很高。支架设备在国内都可以买到，就是钻探和锚固这块因为情况特殊不太好做。我们已经询过好几家公司，但没有适合的，这一次这个日本厂家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答应洽谈的，如果不行的话，我准备下个月去上海宝马展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
    江行点点头，随手从坑壁捏下一些沙土：“地质情况了解吗？”
    见江行有些行家范，文若水也就认真了：“沙土地质，细粒沙居多，往下土质变硬，六米以后就开始有岩土层，基本上排除有地下暗河的可能。还有就是因为探取的深度远远高于其他普通矿，所以更下面的地质情况并不非常清楚。”
    “我听阿莲说你原本想用R&A公司的产品？”江行把手上的沙土扔掉，拍了拍手，示意文若水可以了。
    “可是在这边没有代理。售后是个麻烦。”
    江行笑笑：“我之前在德国工作，做的就是R&A公司的高级研发工程师，你要的那套设备应该是ISLD329多功能钻探锚固机械，正好是我的作品。”
    文若水满脸惊讶：“你是R&A的工程师？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进口R&A的设备，售后问题完全可以请你解决？”
    江行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如果你不太着急的话，可以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可以为你这个矿设计一台更适合实际情况的机器。”
    两人爬上矿坑之后，文若水已经完全被江行所讲的内容给吸引住，直接把那两个供应商冷落到了一边。
    回到矿区，厨房已经专门为他们弄好了饭菜。就在刚刚那间办公室里，圆桌一摆，热腾腾的手抓羊肉、清蒸乔尔泰、红焖太子蟹加上红烧牛肉，小炒青瓜摆了一桌子，而且还上了一瓶五粮液。
    “呵……矿区的生活这么好？”江行忍不住赞叹，这简直就是酒店的标准。
    文若水用眼神给江行指了指赵涵：“鸿瑞的老板娘在这儿，还能没有好吃的？他们家冯瑞看着一副黑白两道混老大的凶煞样子，对老婆可是好得很，知道她这一阵经常到矿区，直接就从酒店派了个厨师过来。”
    阿莲在旁边帮腔：“好在她晚上不在这儿过夜，要是在这儿过夜，恐怕连床都得给她搬一套过来。”
    赵涵笑得挺甜：“她才不会让我在外面过夜呢。”
    吃过饭，一行人驾车离开矿区往城区赶，文若水让那家日本厂商留下报价之后就没再细谈，算是推了，她现在对江行这边可要感兴趣得多。
    晚上，冯瑞在鸿瑞的餐厅包间摆了一桌，早上大堂经理给江行和叶展介绍的特色菜上了大半，出席的当然就是这六个女人。
    因为同样是喜欢女人，所以自然亲近不少，谈起工作和事业，居然还有很多交叉处。冯瑞是做酒店的，江行的家族产业之一就是酒店，文若水是玉二代，江行也是玉二代，不过最有聊头的当然还是矿上的事。
    “天合机械我去考察过，那也是国内比较有名的机械设计生产企业了，但设计还是达不到要求。”知道江行回国之后去了天合，文若水也就谈起了国内的机械。
    “你们现在要的这款机器，我在想，也许可以增加自动监测反馈以及智能给进方式的功能，也许还可以加上自动地质分析的功能，技术上来说都是可行的……锚固方面为了避免塌方引起事故，可以做成机器人自动操控……”谈起机械专业知识，满桌子的人可都不及江行。
    一桌子人谈笑甚欢，做财务的阿莲还是忍不住问了：“功能这么好的机器，不会花掉我们一个矿的钱吧？”
    “比今天来的那家日本代理的便宜。”江行笑着摇摇头。
    阿莲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那就好。”
    冯瑞在一边笑开了：“阿莲做财务手可是越来越紧了。”
    萍水相逢的朋友现在成了合作伙伴，江行和叶展之后在新疆的旅程当然就由冯老板包办了，去了一趟喀纳斯，又跑了一趟伊犁草原，之后就回到了冯瑞的老巢哈密，赵涵没催江行关于设计的事情，但江行做事向来诚信严谨，虽然没有回成都，但一路游玩，一路也参观了不少当地的矿场，对地质情况有不少了解，还看了很多矿区用的设备，积累了不少设计素材。回到哈密之后，和文若水又进行了一次沟通，江行基本确定设计思路，只等回到成都之后就开始着手开发。
    定了离开的时间，冯瑞让大厨做了些秘制牛肉干让两人一路上吃，文若水更是大方，直接从她老爹的玉石专柜上拿了两件精品和田玉镯送给江行和叶展。临走的时候，赵涵又建议她们顺道去甘肃敦煌玩一趟，叶展对此很有兴趣，所以和文若水等人道别之后，江行开着牧马人带着叶展就直奔敦煌方向去。
    到敦煌已经过午，两人在瓜州市场吃了驴肉黄面之后驱车直奔鸣沙山，冬天并不是来这里的好时候，游人并不多，还好天气晴朗，月牙泉虽然结冰但滑沙依然可以玩。
    第二天天气更好，叶展惦念飞天，早早就把江行拉起了床，催着她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就朝着城外去了。石窟开放得不少，江行和叶展跟着敦煌研究所的导游怀着虔诚和惊叹看下来，叶展直呼受益匪浅，江行倒看得有点儿昏昏欲睡。
    休整了一晚，两人驱车向南，往成都方向去，而这一趟新疆之旅下来，叶展心里的阴霾之气也算是一扫而空，踏上归途，那座城市的一切又将回到自己的生活，几乎已经被遗忘的谌蔚，又要面对了，只不过叶展已经不再纠结。
    回来的路上，两人遇景停车，叶展一路写生，火车上的景致与自驾时候又完全不同。
    从敦煌到成都，两人走得并不赶，一直走了6天，才到家。
    拖着行李到二十四楼已经是晚上了，沐浴更衣之后，江行坐在沙发上朝着叶展招了招手，叶展一边揉着头发，一边走到江行面前，江行伸手将叶展楼到自己腿上坐了：“明天就把你的房子退了，搬上来住。”
    “不太好吧。”叶展继续揉头发。
    “有什么不好？”江行疑惑。
    叶展呵呵笑着：“要是吵架了，我都不知道往哪儿去。”
    江行照着叶展大腿侧面打了一巴掌：“又想离家出走？以后可不能干这种事情了。”
    想到这次自己独自离家，让江行一个人开车追了几千里，既辛苦又危险，叶展笑闹的心思也没了，伸手搂着叶展的脖子，将她的头拉倒自己怀里低声说：“不会了。”
    “那我明天找人过来搬家。”江行拉开叶展的浴巾，将头埋在她的胸口，细嫩柔软的肌肤带着沐浴之后的淡淡香味让江行又有点儿目眩神迷了。
    “不用找人，我东西很少，我们两人就能搬上来了。”叶展一向提倡节俭，即使现在自己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大的压力，但早已经养成了习惯。
    江行笑笑，这种小事情叶展做主就好，她抬起埋在叶展胸口的头，一脸坏笑望着叶展：“那我们早点儿上1床吧。”
    叶展捕捉到她眼里的挑逗，连忙拉紧浴巾，身子也朝后微仰，拉开了与江行的距离，用戒备的眼神看着江行。
    江行一手楼主叶展一手从她腿弯下穿过，然后使劲抱着叶展站了起来。叶展吓得惊叫一声，本能的伸手勾住江行的脖子：“快放我下来。”
    江行朝着楼梯慢慢走去，脸上还带着笑：“你太廋了，应该努力长胖点儿。”
    “再轻也是个大活人。别抱我上楼……你没那么大的劲儿……”江行已经在上楼了，叶展吓得可不轻。
    江行往楼梯上走了几步，还真是抱不动了，把叶展放到楼梯上让她背靠扶手，然后双手将她圈在自己怀中：“这一阵你真是瘦了不少。我一定要把你养好一点儿，否则真怕在床上把你给压坏了。”
    叶展红了脸，江行的吻已经落了下来。叶展扶着栏杆的双手慢慢松开，然后缠上江行的脖子。

　　☆、第三十八章

天合酒店，总经理办公室。
    谌蔚正处理着办公桌上一大堆文件的时候,吴子涵敲门进来了。
    “说。”谌蔚没有抬头,眼角的余光已经看见进来的是穿着黑色西装的吴子涵。
    吴子涵走到谌蔚办公桌前：“中建那边签订的合同已经带回来了，多功能旋喷钻探机械采购量是一百三十台，金额合计为一点二亿，交货时间约定在两个月之后,中建公司这段时间又拿到了孟加拉国的铁路建设合同,此外还有几个非洲国家的基建工程也已经进入谈判期,后期采购可能会持续。”
    谌蔚放下笔，从一堆资料里抬起头来：“所以这一单虽然总金额只有一个亿多一点儿,但对我们打开国际市场非常有帮助。后续在生产方面,你要盯得紧一些，一个是工期问题，另一个是质量的问题。一点差错也不能出。”
    “好的大小姐。还有就是，叶展回来上班了。”
    谌蔚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后扶着额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叶展回来了，所以江行也应该回来了。这段时间谌蔚一直很纠结,甚至很愤怒,江行似乎又回到了八年前,成了那个为了爱情什么也不管的孩子，这一次，依然不是为了自己，虽然知道她们一定在一起，但谌蔚甚至没有打电话过去的勇气，无论是给江行还是给叶展，八年前的愤怒又再次来到自己心里，可是现在，即使是愤怒似乎也没有了当年的爆裂。
    现在的能做点儿什么？和当初一样用舆论和家庭的力量，用老爷子的面子将她赶出家门吗？还是抛开天合的一切，开着车直奔她们去的地方，去抢夺自己心里想要的人？
    可是自己该抢谁？是叶展还是江行？一切与八年前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是自己老了吗？所以那如熔岩般的怒火竟然已经可以暗藏心底，只是让人如此疲惫和心伤。
    心乱如麻的时候，身边一个熟悉的人靠近过来，将她搂入怀中。谌蔚没有推开吴子涵，那种疲惫在这刻确实需要一个怀抱。
    “想要喝点儿酒吗？”吴子涵说：“我们好像很久没有喝酒了。”
    谌蔚点点头。
    吴子涵放开她，在办公桌下层的抽屉里拿出一瓶红酒来，然后又从柜子里找出两个红酒杯把酒倒上。
    谌蔚端起刚刚倒好的酒，一饮而尽。吴子涵想要阻止，酒杯却已经底朝天了。无需吴子涵照顾，谌蔚自己拿了酒又倒上一大杯，接着灌了下去。
    “大小姐。”
    “嗯？”
    “酒是这样喝的吗？”吴子涵一边说话，一边把酒瓶拿起来放到一边。
    谌蔚喝得急，脸上泛起潮红，她笑了笑：“酒只是酒，怎么喝有多少区别？如果你要告诉我酒该怎么喝，还不如告诉我愁该怎么解。”
    吴子涵放下杯子，双手按到谌蔚的肩上，谌蔚刚刚来得及微微抬头，嘴就已经被吴子涵堵上，想要出声阻止，岂料她的舌头却灵活的钻了进来。
    稀里糊涂的被吻，谌蔚一咬牙，狠狠的咬住吴子涵的舌头。
    吴子涵吃痛，两人这才分开，只是嘴里的血腥味和刺痛让吴子涵微微皱了眉头：“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温柔？”。
    谌蔚抬头看着她：“你何苦呢？”
    吴子涵苦笑：“那大小姐又是何苦呢？”
    谌蔚低下头来，卷发盖住了她的脸，隐藏了她的表情：“你不明白的，她在我心里住了十多年。”
    吴子涵伸手轻轻抚摸谌蔚的卷发：“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谁明白你，那一定是我，你也在我心里住了十多年。”
    谌蔚双手捂住脸低下头，这个一贯高高在上的天合大小姐尝到了滑到唇角的泪的味道。
    “放弃江行吧，也放过叶展。”站在身边的吴子涵轻声说。
    谌蔚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吴子涵：“你是说，让我放弃叶展？”
    吴子涵站在旁边，声音低沉：“是的。她是二小姐的。大小姐放手吧。”
    谌蔚深深吸了口气，冷着一双眼看吴子涵：“你管得太多了。”
    吴子涵依然是那样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二小姐不会是您的，永远不会，你从来都知道这点，二小姐可以为了别的女人离家出走，但绝对不能因为您，江家将你养大对您有恩大小姐不可以做那个忘恩负义的人，何况二小姐爱的不是大小姐……”
    啪的一声，谌蔚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人也已经站了起来，她一脸愤怒的盯着吴子涵，声音也提高了很多：“江家对我的恩情吗？江均娶了我妈，拿走了我爸的云强机械，这么些年我什么都顺着他，但在他心里他的女儿只有一个，那就是江行！我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你说!别的女人可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吴子涵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忽然发火的谌蔚。她想伸手去抱谌蔚，却被推开了。
    谌蔚吼完之后，又盯着吴子涵：“对，就算是我永远也得不到江行，那我为什么要放弃叶展？为什么？因为她是江行的？可也是江行从我手上抢走的！”
    吴子涵微微皱着眉：“大小姐真的不能放下吗？你这么聪明，早已知道她们谁都不会属于你。如果叶展爱你，就不会和二小姐一起出去散心，如果二小姐不爱叶展，也不会千里自驾去追叶展的火车，她们一起在外面呆了那么久，可有主动给大小姐打过一个电话？大小姐，放下你才不会那么伤心。”
    “你要我怎么放下？”谌蔚反问。
    吴子涵静静的看着谌蔚：“与你有过肌肤之亲的人是我。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人也是我……”
    吴子涵的话忽然被谌蔚打断，她脸上带着讥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如果我不是你的大小姐不是江家的谌蔚呢？”
    吴子涵一愣，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原来在大小姐心中，子涵是这样一个人。”
    说完，吴子涵慢慢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谌蔚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背影里有种让人心酸的孤单，在自己记忆中所有关于吴子涵的背影似乎从未如此，这一刻她忽然想到了那个总是失败的自己，谌蔚微微抬手：“子涵……”
    吴子涵的手放在门把上，没有回头：“那如果江行不再是江家的二小姐，如果江均不再是天合的董事长，如果谌蔚你也不再是天合的大小姐……我们是否可以重新选择一次？”
    说完，吴子涵拉开门，出了办公室。
    谌蔚软软的靠在椅背上，身体里的力气似乎已经被抽干。江行和叶展，谁都不会是自己的吗？
    拿起电话，谌蔚拨通了集团人力资源部的电话：“我这边需要一个做策划的助手，把天合制造那边的叶展给我调过来，明天开始到酒店这边上班。”
    叶展接到调令的时候，虽然感觉意外，但还是迅速办理了调动手续，人事姚经理还打趣：“到了集团总部，发展空间可比在制造这边大，到时候升职了，可别忘了请客。”
    办完调动手续，叶展就直接回家了，江行还在书房里忙着做设计。听到开门声，江行从书房出来，走到正在换鞋的叶展身边，伸手握住她冻得冰凉的手：“好冰，是不是穿少了。”
    叶展摇摇头：“没办法，就这鬼天气。”
    江行又摸了摸她的脸：“我看你别去上班了，辞职吧。”
    叶展还了个无所谓的笑：“那可不行。”
    “我养你。”江行说得很认真。
    叶展摇摇头，伸手在江行的脑门上戳了一下：“我知道你是富二代，可也不能说这种话。”
    “我可不是什么富二代，我靠技术吃饭的。我又不用爸爸的钱养活你。”江行受了叶展的一指，笑呵呵的傻开心。
    叶展脱掉外套扔在一边，伸手搂住江行，还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今天公司给我下了调令，明天我要到酒店那边上班。”
    江行的皱了眉头：“你答应了？”
    “这是公司的安排，有什么答应不答应的？这里离酒店远，我得早起，不能陪你赖床了。”叶展伸手去抹江行的额头，想把皱起的眉头抹开：“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是去上班，又不是出远门。”
    江行没说话，走到一边去拿手机。
    “你要干什么？”
    江行一边拨号一边说：“给谌蔚说你不过去，要么在制造这边上班，要么就辞职。”
    叶展一把把江行的手机夺过来，皱着眉头看她：“你这是干什么？这是我的工作！你怎么能说不让我去就不让我去呢？”
    江行看着叶展，脸色有些不好：“天合集团的总部就在酒店。谌蔚一般都会在那儿上班。”
    “我知道，可这有什么关系吗？”叶展拿着手机坐到沙发上，有点儿搞不懂一向温和民主的江行今天怎么也开始没道理起来。
    “没关系吗？我就怕有关系。”江行说到最后一字一顿的。
    叶展被她气得不轻，伸手拿起包包就准备往外走。可手还没碰到门就被江行给拉了回去。
    “干嘛？”叶展抬眉，眼睛里有点儿挑衅的意思。
    江行看着叶展，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把叶展搂在怀里：“没什么，我只是不想别人窥视你。”
    叶展因为她这句话心也软了下来，伸手搂住江行的腰，声音温柔：“我今天去公司本来准备和她把事情说清楚的，可她没来，明天去酒店那边正好，我会跟她撇清关系的。”
    江行点点头，在叶展耳边轻笑：“你看你，怎么还是一生气就要离家出走的架势？让人以后怎么敢得罪你。”
    “你准备得罪我吗？”
    “不准备，我准备好好爱你而已。”

　　☆、第三十九章

叶展第二天就去酒店那边上班了，早上虽然定了闹铃,但两人在床上多缠了一会儿，等到出门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所以叶展只能开了江行的车去上班。
    总部的工作人员比制造那边要多很多，叶展虽然是去做谌蔚的策划助理，但一直到下班的时候都没见到谌蔚。
    等收拾好了包,正准备出门的时候,谌蔚却来了办公室。她的黑色高跟鞋踢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谌总。”叶展跟她打招呼。
    谌蔚走到叶展面前,脸上带着成熟女人颇有韵味的笑：“好久没有看见你了,看起来状态不错。”
    叶展点点头：“谢谢。”
    谌蔚看着叶展，目光柔和：“半个月不见，怎么这么生疏了。这一阵虽然没看到你，但我心里可一直都记挂你。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面对谌蔚的温柔叶展有些难受,咬了咬牙，和谌蔚对视：“我想和你谈谈，有时间吗？”
    谌蔚抬手看了看表,有些抱歉的对着叶展笑：“十分钟后我有个饭局,你跟我去吧。”
    “呃……合适吗？”
    谌蔚点点头：“当然,你是我的策划助理，待会儿饭局上要请的就是过段时间要给酒店做春节策划的人，还有我们天合策划部的经理，你参加一下也挺好的。以前这些事情我是不参加的，但是今年酒店的生意比以前差了些，所以我想听听她们怎么说。”
    这话正好引出叶展的一个疑惑：“我今天刚刚过来，才知道总部这边本来就有策划部，既然是这样，谌总怎么还让我过来做你的策划助理？”
    谌蔚一笑，伸手把叶展垂落在额前的发丝拨开，那温柔的动作配合她略带宠溺的眼神，让人直接将她与好情人三个字联系在了一起：“策划部的工作压力挺大的，我想把你留在我身边。”
    “可是……”
    叶展来不及说后面的话，谌蔚已经笑着拉了她的手：“请客的话，主人怎么好迟到。我们下去吧。”
    被谌蔚拉着手，叶展想要抽开，却没能成功，谌蔚似乎没有发觉叶展的疏远，依然热情的带着她出了办公室往楼下餐厅去。
    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叶展一路上都听到别人恭恭敬敬的叫：“谌总”，然后眼角的余光诧异的看着自己。
    浑身别扭的叶展终于被谌蔚带到了楼下餐厅，即使当着员工的面，这个一向高高在上的谌总似乎也没准备放开叶展的手，她的表情依然轻松，一直到预先订好的包间，谌蔚才松开叶展。
    客人此时已经来了，天合策划部的李经理已经在招呼客人，见到谌蔚和叶展进来，她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两人牵着的手上划过。一群人的诧异不过一瞬间就被藏回了心底。
    客人是一家策划公司的老总姓钟，四十多岁的女人，淡妆，举手投足间就流露出一种成功中年女人的范儿来。她穿得很正式，白色衬衣外有精致花纹的女式西装，外面的皮毛外套已经脱下来放在一边。
    谌蔚吩咐服务员上菜，李经理就趁着这个时间给大家做了介绍。
    “早就听说钟总做策划别有一番风格，就算是再差的企业也能起死回生。”谌蔚随意夸赞。
    钟总笑得含蓄：“哪里有那么玄，只是做的时间长了，多少积累了些经验教训，看人看物都有点儿经验，不过哪里比得上谌总，年纪轻轻就已经总揽大局，把天合操持得这么好。就算是您身边的这些人，也个个都年轻有为，一看就非同凡响。”
    她说话的时候看着叶展，叶展只能浅笑回应，这种互相吹捧的场合虽然是生意场上的惯例，但今天却似乎既没有意思也没有必要。
    主宾一番客套之后，已经是菜满桌，酒满盏。钟总和谌总聊起行业的情况，也说起年终策划的一些想法，推杯换盏当然就少不了。
    钟总的酒量非常好，谌蔚虽然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但在钟总面前，酒量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叶展一直都没有喝酒，因为待会儿还得开车回家。不过到了中途，谌蔚却显然有些酒力不支了。
    “别喝了吧。”叶展伸手拉了拉谌蔚的手。
    谌蔚微微扭头看她，一双美目因为醉酒而略带朦胧，脸上也飞了淡淡红霞，她语气却比之前更加温柔：“怎么能这么不尽兴呢？”
    钟总看着叶展，眼里笑得颇有深意：“就是啊，怎么能扫兴呢？小叶也是的，众人皆醉你独醒，多无趣。”
    说完，钟总又举杯去邀谌蔚：“谌总，以后还望多多照顾生意。”
    谌蔚抬起有些不稳的手拿起酒杯，叶展终究还是看不过去，伸手把谌蔚的酒杯拿了下来，然后对钟总说：“谌总这杯，我代她喝。”
    钟总啪啪的鼓掌：“谌总手下果然个个都是女中豪杰。”
    等叶展一杯酒下肚，微微皱了眉头，正觉得难受的时候，身边的谌蔚已经为她夹了一块鱼肉到碗里：“你好像不常喝酒。”
    “很少喝白酒。”叶展觉得白酒的味道几乎从喉咙一直窜到了脑门，鼻子里都是白酒辛辣的味道。
    谌蔚笑着看她：“你还是会心疼我吗？”
    叶展没说话，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心疼谌蔚是当然的，她本来就是一个能让人心疼的女人，但这样的心疼仅止于友情，止于感恩。
    钟总又已经续上一杯，对叶展说：“初次相见，以后可能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承蒙照顾了。”
    官腔人人都会打，酒却并非人人都能喝，钟总又是一杯下肚，脸色不变，叶展却皱着眉头一咬牙，又将一杯酒给倒进了肚子里。
    等到吃喝完毕，钟总依然还稳如泰山，天合的三个人已经喝了个晕头转向，尤其是叶展，她酒量并不好，尤其是对白酒，今晚帮谌蔚挡了几杯，这会儿已经浑身发热发软，脚下虚浮，有点儿分不清东南西北。
    主宾握手道别之后，谌蔚拉着叶展的手：“今晚别回去了，我喝了酒也不能开车送你，就住酒店吧。”
    叶展摇摇头，觉得更晕，嘴里有些模糊的说：“不行……江行还等我呢……”
    谌蔚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冷，她伸手招了经理过来，让她去客房那边安排房间。然后扶着叶展朝着电梯里去。
    上了六楼，经理已经安排好了套房，又帮着谌蔚把叶展扶进去放到床上。等到关上房门，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谌蔚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叶展，她白皙的皮肤上此刻泛着酒后的红晕。醉酒带来的不适让她微微皱着眉头，她双目微垂，让睫毛显得更加长而漂亮。她的双唇微微开启，红润而诱人。
    谌蔚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一直到叶展的手机响起。
    叶展努力翻了个身，想去拿手机，但谌蔚已经先她一步将手机拿到，是江行的电话。
    谌蔚按了接听，电话那边就传来江行有些焦躁的声音：“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她今晚就住酒店，不回去了。”谌蔚说。
    电话那边，江行的呼吸突然停了下来，两边都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你要干什么？”江行的声音低低的，压抑着怒气。
    谌蔚轻声笑了出来：“她是我女朋友，刚刚和我一起吃饭喝醉了，我们现在就住在酒店，她那么漂亮诱人，你说难道不应该干点儿什么？”
    “谌蔚！”江行在电话那边满是威胁的低吼：“你最好什么也别干。最好别挑战我的底线。”
    谌蔚依然轻声细语：“江行，你这样为了她值得吗？我不知道她答应过你什么，但她是我的女朋友，她在酒桌上帮我挡酒，她心疼我。”
    江行没再说话，她挂断了电话。
    忙音中，谌蔚低着头看着电话笑得迷茫又痛苦，以前的江行又回来了，再次的。自己又再次做了那个恶人，在痛苦中寻找那种存在感。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伸手拉开叶展的衣领，被衣服遮盖住的地方，一朵朵红痕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清晰无比，那是江行在她身上疯狂留下的证据。
    谌蔚的怒火似乎又被点燃，脑子里闪过的片段将她推向自己无法控制的疯狂。她低下头，在叶展的脖子上狠狠亲吻，留下鲜艳的痕迹。
    叶展皱着眉头抬手推她，没有多少力气的手，并没有推开谌蔚，叶展的嘴里却溢出了江行的名字。
    谌蔚微微直起身子，看着自己在叶展脖子上留下的痕迹，痛苦的笑了笑，然后走到窗户边将窗帘拉开。偌大的玻璃窗外，城市的灯火辉煌，天空却早已黑暗，江行一定在奔向酒店的路上，她一定已经对自己恨之入骨。
    那也好。恨得深一些，总比漠视要来得珍贵。八年让她痛一次，现在再来一次又何妨？
    十分钟之后，房间门被打开，站在窗户边的谌蔚诧异的回头，来的不是江行，她住在城郊，没有这么快。
    来的是吴子涵。
    她穿着黑色的皮衣皮裤，手上拿着黑色的头盔，短发凌乱，她一脸冰寒，目光扫过躺在床上的叶展，然后落到窗户边的谌蔚脸上。
    谌蔚靠在窗户上，微微侧头看着吴子涵：“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似乎不太合适。”
    吴子涵没说话，走到窗户边双手撑着玻璃墙，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谌蔚：“你怎么总是胡来？”
    “我这是胡来吗？”
    吴子涵逼视着她：“你是我的。”
    谌蔚脸上一抹讥笑：“我不是任何人的。”
    吴子涵的身子微微前探，冰凉的皮衣冻坏了谌蔚，只是微凉的唇迅速落到她的唇上，略带粗野霸道的吻，容不得她反抗。
    仰起脖子，也逃不脱她的桎梏，呼吸被她夺走，谌蔚有种被拖向命运深处的感觉，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当放弃的时候，反倒觉得没有那么疲惫。恍惚间，被冰凉的皮衣包裹的感觉居然让她从心底里松了口气——似乎无论自己做出多么荒唐的事情来的时候，总是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就是吴子涵。
    粗野霸道的亲吻夺去谌蔚的意识，玻璃窗太冷，她的手找不到支点，只能抓着身前这个人的衣服……
    当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她被搂在吴子涵的怀中，而她的手，出乎意料的环住了吴子涵的脖子。
    吴子涵低哑着声音说：“做我的女人不好吗？”

　　☆、第四十章

半小时后，江行赶到酒店。她直接快步走到前台铁青着脸问客服：“谌蔚要的是哪间房？”
    前台客服并不认识她，对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虽然保持礼貌，但拒绝得很坚决：“抱歉,我们不能随便透露客人的情况。”
    “什么客人？我问的是谌蔚，你们总经理。”江行提高了声音,把客服妹子吓了一大跳。
    “对不起，那我们更不能告诉您。”妹子被江行吃人的表情吓了一跳，好在这是酒店，是自己的地盘，何况附近还有保安呢。妹子一边和江行说话,一边朝着不远处的保安招手,看来今晚是遇上疯子了,虽然长得这么好看。
    保安刚刚就已经注意她了,见客服人员招手,带着一脸戒备迅速的朝着江行走过来：“对不起,小姐,请您出去……”
    江行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低级错误,冷哼一声直接扭头朝着电梯去,手里一边摸了手机出来,准备给吴子涵打电话。
    可电话还没来得及接通，那个保安已经伸手拉住江行的胳膊：“对不起小姐，您不能上去。”
    江行这回彻底的火了，手肘猛的朝着保安肚子上挥去，保安猝不及防被顶了个正着，下意识的放了江行，捂住肚子。可江行还没走出两步，另一个保安又跑过来狠狠拽住了她的胳膊，而且这个保安显然算是半个练家子，下手挺狠，一下子就把江行的手扭到后背。
    江行被逼得身子前倾嘴里痛得叫出声来，手机也摔到了地上，刚刚接通的电话没来得及说话，传过去的就只是保安的喝骂声。
    保安还没来得及把江行拖出打听，前台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前台客服接通电话之后，不过几秒，脸上就笑不出来了。接电话的客服妹子有些语无伦次的让旁边的人去把保安和江行叫回来。
    江行手被保安牢牢控制在身后，跟犯人似的被押了回来。那个接电话的客服妹子吓得脸都白了，大冷天的额头上还冒了微汗：“赶紧放开啊！”
    保安有点儿不明就里。不过还是把江行给放了。
    接电话的客服的女孩捂着话筒努力笑着问江行：“请问您是二小姐吗？”
    江行微微点了点头。客服妹子双手拿着电话恭恭敬敬的递了上来。
    电话是吴子涵打过来的：“二小姐，我已经把大小姐带走了，叶展在758房，我已经给前台说过，只要你到酒店，就给你开门。”
    江行嗯了一声。伸手扯了扯自己被弄皱的衣服。
    “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要不要我马上回去？”吴子涵刚刚听到了江行的呼痛声。
    “不用了”挂了电话。江行就朝着电梯走去。
    客服人员连忙用对讲机通知了七楼的楼层主管等在758号房间给二小姐开门。
    等二小姐的身影消失在电梯中，客服小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瞪着刚刚抓江行的保安：“我们闯祸了。”
    保安皱着眉头：“是什么人？多大的面子也不能在酒店撒野啊。”
    客服小妹一副天塌的表情：“是二小姐。”
    “什么二小姐？”那个被撞了肚子的保安也扶着前台问。
    “还能是什么二小姐，当然是江家的二小姐，谌总的妹妹，董事长的千金。我们天合的少主人。”客服小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保安。
    “以前怎么没见过？”保安甲揉着肚子一脸疑惑。
    “据说是在国外，才回来的，好像说谌总都是外姓，江家的正主其实是这位。”客服乙算是包打听。
    “那我们会不会被开除？”保安乙有些忧虑了。
    “不是我们，是你！”客服乙一副不愿意与保安乙为伍的样子。
    客服甲想了想，卖了副深沉的表情：“今天这事儿，得上报。得让经理知道，到时候上面问下来，才好交代。要不然就我们几个，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楼下几个人还在焦虑的时候，江行已经到了七楼，楼层主管已经拿了门卡候在758门前。因为听说是天合集团的二小姐，主管陪了一脸的笑，准备多说两句，可是江行那万年冰川的脸直接将她准备好的热情冻成了冰块。
    主管陪着笑开了门，江行跨进屋子反手砰的将门关上，然后大步穿过只开了小灯的会客厅，进了卧室。
    卧室厚重的窗帘已经拉上，床头柜上的白色展臂台灯发着低暗的光，宽大的双人床上被褥有些凌乱，叶展一个人穿戴整齐的躺在上面已经睡着了。她白皙的肌肤上还透着醉酒的绯红，微微轻啜的唇红润而诱人，一头柔顺长发散落在枕头上，更显娇媚。
    江行虽然还黑着脸，但看到叶展的时候，好歹舒了口气，走到床边伸手去拍她的脸：“回家睡。”
    叶展朦胧的醉眼微微睁开就看到江行，她仰起一脸慵懒的笑，伸手去搂江行的腰，然后将头也靠了过去。
    江行伸手将叶展抱着坐起来：“醒醒，回家睡。”
    叶展的头一歪，靠在江行的怀里，嘴里呵呵轻笑着：“我有点儿晕。”
    懒得和醉鬼说话，半搂半扶的把江行从床上弄起来，然后拖着她出了房间下了楼。牧马人就停在酒店的露天停车场，江行把叶展的安全带系好，一脚油门朝着郊区方向去。
    好不容易才把叶展弄回了家，江行累得出了一身汗，满身酒气的醉鬼倒是往沙发上一躺醉眼朦胧的嚷嚷着，要江行陪她睡。
    江行使劲将叶展拉起来：“那还洗不洗澡？”
    叶展点点头，顺着江行的动作坐起来：“洗”。只是话音未落，人又软软的靠到了江行的怀里。
    江行把叶展放到沙发上靠着，然后到浴室把水温调好放满了浴缸，才回客厅把叶展扶过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江行终于脱掉了叶展的衣服，让她进到浴缸里，可她自己也已经累得够呛，嘴里忍不住抱怨：“以后，除了我在的时候，再也不许喝酒了。”
    “好。”醉酒的叶展虽然让人犯愁，但还算听话，也不像有些人，喝多了就发疯。这点儿江行表示满意。
    浸入浴缸的叶展望着居高临下的江行：“干嘛盯着我看……”
    江行的声音低低的：“因为你漂亮。”
    叶展一笑，整个人连头都慢慢沉入了水中。黑色的长发浮在水面，飘飘荡荡。江行蹲下身子伸手用手指挑起几缕慢慢揉搓：“别玩了，快出来了。小心呛着。”
    叶展还是没起来。
    江行又等了等，心里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伸手就朝着水中捞去，然后直接把江行从水里抱出了水面。
    叶展闭着眼，毫无动静，江行有些慌了神儿，一手托着叶展的头，一手拍她的脸，见没动静又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连鼻息也没有，这下可把江行给吓坏了。顾不得湿了身上的衣服，一手托着叶展的背，一手捏着叶展的下巴将她的嘴捏开，然后嘴对嘴的吹气做起了人工呼吸。
    只是当她含住叶展嘴的时候，一个灵巧温软的东西趁势滑入了她的口中，轻轻与她的舌尖交缠。那个刚刚还在装死的叶展从水中抬起纤长柔软的双臂环住江行的脖子，温柔而热烈的与她拥吻。
    惊吓与之前的气恼都被这柔软的吻驱逐，心跳的声音如此剧烈仅仅因为无法抵御她的引诱。捏着她下巴的手慢慢滑开，顺着脖子往下，肌肤的细腻温润从指尖直达心底，醉了今夜没喝酒的人……
    吻过之后，房间的气息充满暧昧，江行的手轻轻抚摸着叶展的身体，她的唇滑到叶展的耳边，低哑的说：“你想让我得心脏病吗？”
    叶展得意的轻笑，几乎咬着江行的耳朵：“我是游泳的高手，憋一小会儿的气不是问题。以后再这样的时候，你别害怕。我只是想逗逗你。”
    妖精！江行在心底千百次的念叨这个词。
    还穿着衣服的江行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叶展的意思被拉入了浴缸，水波微漾，心荡神驰，喝了酒的叶展柔软的身体上似乎每一寸都散发着诱人的气息，让人欲罢不能……
    玩到水温微凉，江行拉着叶展出了浴缸，扯下浴巾给她擦拭身体，当裹起她的长发的时候，江行的手忽然抖了抖——叶展的脖子上有一处深深的吻痕，之前藏在她的头发下面一直没有被发现。
    叶展靠在江行的身上，声音里还带着兴奋后的低哑：“怎么了……”
    江行的声音干涩：“没什么。”
    为叶展吹头发的时候，江行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处吻痕，那绝对不是自己的杰作，因为江行并不愿意让叶展在别人面前展露这些*，所以尽管会疯狂索取，尽管在浓情时分会在叶展身上留下不少痕迹，但江行从不在叶展的脖子上留印子。
    弄干头发后两人回到卧室，一番运动让叶展的酒醒了不少，到了床上，她靠在江行怀里，手指轻抚江行的肌肤，邀约的意思明显。可江行却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继续。
    叶展微微皱着眉撒娇：“你怎么了？不开心？”
    江行迟疑片刻后摇了摇头：“我累了，想睡觉。”
    “好。”叶展声音温柔，伸手替江行拉了拉被子。
    闭上眼睛的江行很久都没有睡着，怀里的叶展却早已进入梦乡，她的脑子里不停的闪现着叶展脖子上的吻痕，还有谌蔚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说的那番话——她那么漂亮诱人，你说难道不应该干点儿什么？
    干点儿什么？干点儿什么？！谌蔚干了什么！
    江行觉得自己的心里正燃烧着一团怒火。谌蔚对叶展干了什么？那叶展呢？她真的醉死了吗？她拒绝了吗？！还是真的像谌蔚所说，她心疼谌蔚？！

　　☆、第四十一章

次日早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入屋内，叶展来不及睁开眼睛就被热情的江行拖入了新一轮的纠缠,睡过一夜之后,疲惫扫尽，精力充沛的早晨身体的感觉来得更加敏锐，抚摸在急促的呼吸中渐渐走向身体的尽头。
    叶展只能紧紧抱着江行的头,任由她带着自己云端海底的沉浮。等到激情散尽,浑身是汗的叶展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散架,她轻轻抚摸着还侧压在她身上喘息的江行光滑的脊背，柔声问：“你怎么了？”
    和江行在一起这段时间,从来没有见她这么疯狂过。
    江行的手指轻轻抚摸叶展的脖子：“我想知道,你爱我。”
    叶展揉着江行的长发,声音里带着宠溺：“当然。”
    江行抬起头看着叶展,执拗的追问：“当然什么？”
    “当然爱你。如果不爱你,怎么会任由你这么胡闹。”叶展的手指刮过江行的脊骨,引得她身体一阵颤栗。
    “怎么胡闹了？”
    叶展没说话，伸手拿过天窗遥控器，天花板慢慢滑开,透明的穹顶渐渐扩大,明亮的光线投射到床上，落在两人赛雪的肌肤上：“你一定关了我的闹铃，所以我今天一定已经迟到了”。
    江行笑得模糊，伸手拿掉叶展手上的遥控器，顺便将叶展的手控制在了头顶，然后她的唇又落到了叶展的唇上，轻轻撕咬，然后慢慢深入……
    “我要起床了，到总部第二天就迟到怎么行？”叶展搂着江行，抚摸她的头发，平时束成马尾的头发在睡觉的时候散开，触手微凉，有种诱人心神的能力。
    “别去上班了。”江行说得很认真。
    叶展轻轻啄了一下江行的唇角：“听话，我要起床了。”
    “辞职吧。”江行不放手。
    叶展微微皱着眉头唇角却还挂着笑，声音也还柔和：“看你，又来了，快三十岁的人了，不至于谈个恋爱就有情饮水饱吧。我们又不能做玻璃缸里的人。该干嘛还得干嘛。”
    江行笑着将头埋在叶展的胸口：“我想你今天不用上班的，我们可以谈谈爱情观。”
    叶展笑出声来：“爱情观？你准备用理论联系实际的模式来进行我们的爱情吗？”
    江行摇摇头：“我想知道你心中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叶展拍了拍江行的背：“我的爱情观是，勇敢、坚持、信任、包容。”
    “信任？包容？”江行重复着叶展的话。
    “对，好了，起床，我得去上班，你也得做设计去，赵涵还等着用你的机器呢，可不能让她们白信任了你。”叶展使劲将身上的江行推到旁边躺着，然后坐起身来。
    江行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她的后背，柔和的肩线，漂亮的蝴蝶骨，腰线也如此漂亮……我需要更多一点儿信任和包容吗？为了爱情！
    叶展下了床，穿好衣服，看着床上盯着自己看的江行，忍不住又弯腰亲了亲她的脸：“别赖床了，快起来吧。”
    到楼下洗漱一番，叶展对着镜子整理衣领的时候忽然发现脖子上显眼的吻痕，她盯着镜子愣了好一会儿，昨晚江行怎么把印子给自己留到这个地方了？太明显了，头发稍微撩开点儿就能见到。这个家伙怎么疯起来就不知道轻重的！
    在心理腹诽了一番，叶展转身就看到在门口靠着的江行，她散乱着头发，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下面是一条黑色卫裤。此时她手上刚点着一支烟，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细长的白色卷烟，一缕烟正慢慢飘向空中。
    “怎么一大早就抽烟？”叶展伸手把江行指间的烟拿了下来，转身到洗脸池边灭了扔到垃圾桶，转身的时候，江行还是像刚刚一样靠在门框上看着她。
    叶展走到江行面前，伸手勾住她的脖子，认真的仰头看着江行的脸：“我可不想当寡妇。”
    江行看着叶展思维显然和叶展不在一个平面上：“你游泳很厉害？”
    “嗯，还不错。”
    “我不会游泳。”
    “要我教你吗？”叶展笑着说：“这会儿不太适合谈这个，我迟到了。”
    “谌蔚也不会游泳。”江行继续说。
    叶展皱了皱眉眉头：“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我和谌蔚一起掉进河里，你先救谁？”江行执着的继续这个话题。
    叶展一愣，看着江行半天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以为这是小媳妇儿在老公面前撒娇求宠爱的时候问的蠢话。”
    江行点点头：“你的答案呢？”
    叶展放开江行，到客厅拿了包然后又走到玄关穿鞋：“当然是救谌蔚。”
    说完她朝着江行一笑，道了声再见就出门了。
    江行看着那扇已经关闭的门，脸上的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救谌蔚？在叶展的心中，谌蔚比自己更重要！
    挫败感席卷每一个细胞，江行觉得自己有点儿浑身乏力。
    心不在焉的在书房呆了半天，并没有做出什么东西来，江行却接到了家里的电话，爸爸要她立刻赶回家一趟。
    江行下了楼才发现叶展并没有把牧马人开走，心里居然又有点儿失落。上了车，直奔芙蓉古城，江行依然提不起劲来，不知道叶展的心，这是自己遇上的最大的难题，也或者说是自己在感情生涯中遇到的最让自己牵肠挂肚的痛苦。
    信任？包容？总是念着叶展留下来的这两个词，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遗忘昨夜谌蔚在电话里的那番话，以及叶展脖子上的吻痕。对很多事情自己还可以选择包容和信任，唯独这种事情，江行觉得自己做不到。
    回到江家别墅，谌蔚居然也在，老爷子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茶具，谌蔚安静的坐在旁边真在泡茶。
    茶香淡雅，老爷子的脸颇为威严。
    江行坐到老爷子的另一边，目光扫了一眼谌蔚，然后转头叫了一声：“爸，有事？”
    江均沉着一张脸：“这个家，没事还敢叫你回来？”
    江行微微皱眉，看向谌蔚，谌蔚没有抬头，依然在认真冲着茶，江行收回目光：“当然不是。我最近在设计一款新的机器，客户定制的，有点儿赶时间，所以没有什么时间回来看您。”
    江均一张老脸上冷冰冰的：“你没时间回家，但还有时间到酒店去闹事！”
    江行的好脾气被这句话给破坏，她脸上也挂不住笑了，看向谌蔚，谌蔚没说话，没表情。这是恶人先告状吗？怎么这个时候又来装清高？
    “难道你不准备给我个解释？”老爷子的声音更高了，吓得在厨房忙碌的成嫂手一抖，摔了个盘子。
    “我今天回来就是准备给爸爸说说我的事儿的。”江行一咬牙，到了这个份上大不了再被踢出家门一次好了：“我不是去闹事儿的，也不是去耍小姐脾气的。我只是去找人的。”
    江均从江行的语气里听出当年那个叛逆女儿的气势，接下来要说什么，他几乎已经完全能够想到，毕竟这个世界上两个人是至亲，在骨子里都有着一样的东西，八年前如此，现在依然如此：“找谁？你的新女朋友？”。
    没想到江均会说这话，谌蔚握着壶把的手抖了抖，江行脸上的肌肉也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是的。”江行说。
    江均气得有些发抖：“八年了，你还这么不懂事！”
    “爸爸，这不是懂事不懂事的问题，这是我爱谁的问题，这是我的自由。爸爸你应该尊重我，也应该祝福我。”江行一咬牙，所谓的叛逆又不是第一次了。
    “好……好……”江均连说两声好，然后又接着说：“天合集团你什么也别想得到了，天合所有的产业都归谌蔚，你这么爱自由，那我就给你自由，以后也别以我江家二小姐的身份自居。”
    “爸爸，我从来没有想要得到什么。我只是想过自由的生活而已。所以，谢谢爸爸成全。”江行对天合集团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想法，老爷子的这点儿威胁并没有什么效果。
    倒是谌蔚，给老爷子端了杯茶：“爸，您别太早下结论，江行没有做错什么，我看，江行精通制造，先把天合制造给江行吧。她一定能把爸爸的心血发扬光大的。”
    江均没再说话，她太了解江行的个性，越是跟她对着干，她和自己越是远，天合集团是自己一手创建的，真的说是不给她，江均自己都会心痛。只是话到这个份上，江均也只能挥一挥手：“那你就管制造吧。”
    说完，江均就起身上楼去了。
    客厅里一片安静，谌蔚端了杯茶给江行。
    江行抬眉冷冷看着谌蔚：“你想要的都到手了，何必扔个骨头给我？我不需要。”
    谌蔚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天合制造不是骨头，天合制造对我来说如此重要。”
    江行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既然重要，那你就拿着吧，你想要的都到手了，就别再来争叶展。”
    说完，江行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谌蔚也站起身来，对着她的背影说：“我把我最重要的都给了你，可你从来都不知道。我用着什么样的心对你，你从来都不明白。”
    江行停下脚步，一脸寒霜的转身对上谌蔚：“你用什么样的心对我？昨晚你对叶展做了什么？”
    谌蔚看着江行的眼睛那里面燃着怒火。谌蔚脸上的苦涩渐渐变成笑容，那笑容温柔而娇媚：“我什么都没干。”
    “你什么都没干？！你为什么要这样玩儿我？”江行咬牙切齿的说完，转身迈着长腿出了门。
    身后，谌蔚望着她的背影，眼角忽然泛起泪光。

　　☆、第四十二章

叶展上班一天也没看见谌蔚,原本计划和她谈的事又只好推辞。等到下班，叶展紧了紧衣领,将手揣在衣兜里缩着脖子往公交车站去搭回家的车,没想到刚刚出了酒店大门还走在露天停车场的时候，一辆漂亮的白色软蓬捷豹就开了过来停在身边。
    车窗滑下来，里面的人探着身子叫叶展的名字。
    叶展停下脚步,微微躬身，看到里面坐着的严旭。
    叶展朝着严旭礼貌的笑笑，然后继续朝着外面走——两个人的关系走到现在应该说连好朋友都算不上了，叶展能给的只是礼貌的微笑。
    捷豹就跟在叶展旁边，和她的速度一致。
    叶展无奈的停下脚步：“怎么了？”
    “我送送你，天太冷了,坐公交车多受罪。”严旭看着叶展的目光带着期盼。
    叶展摇摇头：“不用了，公交车很方便。”
    “只是送送你而已。我想……和你说说话。”严旭的眉眼中带着低落。
    叶展看了严旭片刻，想要拒绝,但严旭的车挡了后面车子的道,后面的司机按了喇叭。叶展看了一眼后面的车，饶过捷豹的车头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上。
    严旭原本忐忑低落的脸上溢出不由自主的兴奋来。
    给了点儿油,车子就灵活的窜了出去。
    “我们有三个多月没见了。”严旭一边开车一边转头来看叶展,她似乎更漂亮了。
    叶展将包放在身前，拉了安全带系上，一边说：“嗯，应该是的。你还好吗？”
    严旭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今天的叶展和以前似乎已经不同，她语气轻松，面对自己的时候只像是面对一个熟人。再没有那些情愫在，没有爱，甚至没有恨，没有遗憾。
    叶展见严旭没有回答，侧头看着她：“你是不是要办婚礼了？”
    严旭咬了咬唇，脸上有些阴郁的点头：“展，我不想……”
    叶展笑着打断严旭深情表白的前奏：“祝你幸福。今天来是要请我参加婚礼吗？你知道我是穷人，可送不起大礼的。”
    严旭一咬牙，朝着路边猛的一打方向把车子停到路边，然后她低着头声音里满是沮丧：“我不想结婚。”
    “你已经同意结婚了。”叶展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就算是要装作没事人一样，可毕竟面前这个人曾经和自己是如此亲密的爱人。在那段日子里，她几乎承载了自己所有的快乐和希望，而今抛却爱情，看到她如此低落，叶展终究狠不下心像陌生人一样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严旭靠到椅背上，重重的吐气：“这不是我想要的！”
    叶展看着她的侧脸，熟悉又陌生：“你在害怕？”
    严旭没有说话，如果这个世界还有谁能让自己无所顾忌的说出心底的焦虑，这个人只可能是叶展。
    叶展从她的表情中看到了答案：“你害怕结婚？”
    严旭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迅速睁开眼，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叶展，手也急切的伸过来抓住了叶展的手：“展，我不想这样。我做不到。告诉我，我要怎么办？”
    叶展静静的看着她：“如果你做不到努力去尝试爱他，那就不要祸害他。婚礼还没有举办，你还可以拒绝。”
    严旭双眼紧紧盯着叶展：“告诉我，如果我对全世界宣战，你会在我身边。就算我被所有人抛弃，你还是不会离开。”
    叶展低下头，慢慢拉开严旭握着自己的手：“我们都不是孩子了，要对自己负责。你不应该为了我而对全世界宣战，也不应该以我是否在你身边儿来决定你要怎么做。严旭，问问你自己的心，它想要什么？”
    严旭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一脸热切的看着叶展：“这里只有你，只想要你，只要你愿意，我会选择不结婚。”
    叶展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三个多月前的那个分手的清晨，严旭说她没有选择的权力：“严旭，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不光要对我自己负责，还要对她负责。不管我们之间经历过什么，都已经是过去，对你的以后，我只能祝福。严旭，勇敢点，勇敢的接受婚姻，或者勇敢的接受叛逆的任何结果。选择一条你想要走的路勇敢的走下去。”
    叶展说完，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是谌蔚！”严旭提高了声音。
    叶展摇摇头：“不是。”
    关上车门，叶展朝着严旭挥手作别，然后快步走向附近的公交车站，爱情并不是交换品，并不是付出就能得到相应的回报，爱情是心甘情愿的付出，是需要的时候主动选择牺牲，是感念对方所有的给予，所以才有幸福。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之后，叶展终于到家，客厅没有开灯光线有些暗，叶展换过鞋，将包扔在一边，走向开着灯的书房。
    江行坐在书桌前，正盯着电脑在作图，旁边的地上扔着几张揉皱的手稿。叶展轻轻走到江行身后，伸手搂住她的脖子：“这么认真？”
    扔掉鼠标，江行靠在椅背上，闭上了有些疲惫的眼睛。今天真的没做什么，脑子里还是叶展脖子上的吻痕，还有谌蔚那不明涵义的笑。纷繁的思绪一遍遍的在脑海中折腾让江行觉得很累。
    叶展弯下腰在江行的脸上亲了亲，然后慢慢给她按摩肩膀：“心情不好，是不是遇上什么难题了？”
    江行抿着嘴，嗯了一声。
    “说给我听听。”叶展的手不轻不重的捏在江行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温柔。
    “为什么我和谌蔚一起掉进河里，你要先救她？”江行的声音闷闷的。
    叶展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绕到江行身边蹲下身子抬头看着她，脸上止不住的笑：“为了这个生气？”。
    江行不答话。
    叶展抬手捧着江行的脸：“谌蔚对我有恩，我当然要报答她。做人不能那么自私，在我最困难无助的时候她帮过我，这份情我怎么能不还？”
    江行看着叶展认真的脸，声音干瘪：“那你准备怎么还？”
    “当然是好好工作，我和公司有十年的长期合同，不管是从道理还是从道义上，我都要还她的。”叶展说着，站起身子坐到江行腿上，伸手搂着江行的脖子，低下头附在江行的耳边柔声说：“至于你嘛，你是我最爱的人，我把什么都给你了，怎么还会在乎一条小命。如果真的是你们俩都掉在了水里，如果我真的没能救上你，那我死也会和你死在一块儿的。放心吧！”
    “你欠她的我帮你还。”江行伸手搂住叶展的腰，一天的郁闷被她这句同生共死的话挥去大半，这样一个女人，江行想和她计较也计较不起来。
    “我欠的是情，你没法帮我还。”叶展用脸在江行脸上蹭了蹭：“我饿了。我们做饭吃吧。”
    江行嗯了一声放开叶展：“也许我们需要请个钟点工。”
    “干嘛？”
    “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江行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了，今天自己心情不好，也不想下厨，所以晚饭必然晚了。
    “我们俩个大女人，有手有脚的，请钟点工做什么。别那么土豪好吧。”叶展一边表示反对，一边把外套脱下扔到一边，然后去厨房做饭了。
    江行做菜偏温和清淡，叶展做菜味道则会偏厚重，基本算是沿袭了川菜浓墨重彩的风格。厨房里叶展正在忙碌的时候，江行靠在厨房门口看她纤瘦的身子灵活的在厨房里转来转去，脸上的疑虑渐渐变成纯粹的温柔。
    爱是什么？
    爱是她看自己的目光清澈干净没有杂质，爱是她毫不做作的简单表白，爱是看她为自己做饭，像是已经相爱了多年一般。
    关于爱情，江行心中那段在青石板路上邂逅的美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在属于两个人的家里享受锅碗瓢盆的安宁。没有那么浪漫，没有那么心潮澎湃，却让人的心慢慢融化。
    包容，信任。当两个人准备走向每一个明天的时候，会有多少意外多少误会多少猜忌，甚至会不会有谁犯下错误？除了包容和信任，还有什么可以为携手走下去的每一天护航？
    叶展正在炒菜的时候，忽然落入身后人的怀抱。惹得她轻轻的惊呼出声。江行的手抱着叶展的腰，头低下来轻轻压在叶展的肩膀上。
    不用回头，叶展已经感觉到这个拥抱里带着的情意。从早上开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氛围似乎已经被驱散，温暖的怀抱让人心安。
    江行亲吻叶展的脖子：“还谌蔚的情可以，但不能被她占便宜。”
    叶展靠在江行怀中，轻笑着：“哪种算占便宜呢？”
    “拥抱接吻……不，这些太严重了。我的意思是说，不能牵手，不能靠得太近。”
    叶展扭头看她：“要求好高，我快要被你装在笼子里了。”
    “答应吗？”
    “答应。”叶展关火，把菜盛到盘子里，然后放下铲子握住缠在自己腰间的双手：“是不是昨晚我在外面喝酒，所以你生气了。”
    “嗯”江行点点头。
    “那以后我要是在外面喝酒了，提前给你打电话，你来接我回家。”
    “好。”

　　☆、第四十三章

江行走后,谌蔚一个人呆在别墅二楼的露台上，隆冬了,湿润的空气里带着能浸入骨头的寒意。谌蔚觉得自己的手脚似乎都已麻木,只有心，因为刺痛而有知觉。
    成嫂给谌蔚端了碗热汤上来：“大小姐要不要回房去？外面太冷了。”
    “你下去吧，我再呆会儿。”谌蔚将碗递给成嫂。
    成嫂犹豫着应了一声，离开不过一会儿又给谌蔚提了暖炉上来烤着。
    俞凤今天约了朋友逛街，快到晚饭时间才回来，司机跟在她身后提了大包小包的名牌。
    成嫂见到俞凤连忙上来帮着把东西接过去,等司机一走,成嫂就给俞凤说了今天的事：“今天二小姐回来了,老爷说要把公司都给大小姐。”
    俞凤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脸惊喜的望着成嫂：“你说真的？”
    成嫂重重点头：“只是……大小姐又推了，说让把制造给二小姐。”
    “真是的，为什么要给她！大小姐呢？”
    “在楼上露台。”
    俞凤上了二楼露台就看见谌蔚一个人裹着毛毯呆在露台上,走到谌蔚身边,俞凤有些责怪的说：“这么冷，呆在外面干嘛？”
    谌蔚微微抬了抬头：“妈”
    俞凤坐到旁边,探着身子压低声音：“说老爷子要把天合交给你。”
    谌蔚看了俞凤一样：“你只关心这事？”
    俞凤一脸的理所当然：“要不然呢？你是学经济的,这些年把天合管得这么好，当然应该给你。听说你把制造给推了？为什么呢？江行又不成器，推给她做什么？天合就应该给你。”
    谌蔚不想喝妈多说什么，靠在椅背上望着有些灰暗的天：“这里是江家。江行是江家的独苗。”
    俞凤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那我这么多年算什么？我嫁给他这么多年……”
    谌蔚朝着俞凤摆了摆手：“妈，不说这些好吗？你应该很清楚，爸的心里装着的是江行，永远是江行。我姓谌。我不是江家的人。”
    俞凤伸手握住谌蔚的手：“妈知道你委屈，妈一定要想办法让老爷子把天合给你。一定！我要让江行什么也得不到”
    谌蔚看着妈妈，脸上不由得一笑：“我和江行的战争，你不懂。”
    也许只有妈妈才会这么天真的以为可以用什么方法击垮江行，以为只要拿到天合自己就胜出。她不知道在自己和江行的战争中从一开始自己就是个失败者，她一直在过她想要的生活，一直自由高傲，而自己只能远远仰视她。
    当她从德国回来的时候，心里小小的窃喜，以为两个人之间即使不能有爱情，最少也可能会有战争，关于天合集团的争夺，没有少年时候的姐妹情深，到现在自己努力做她的敌人，那她会恨自己，厌自己，甚至会将自己手上的一切夺回去。那是江家的产业，她应该要拿回去。
    可她什么都没有做，她不和自己争。
    那得了天合又怎么能说是胜利？
    俞凤拍了拍谌蔚的肩：“快进去，外面太冷。”
    说完她进了屋去。
    迟疑片刻，俞凤到厨房让成嫂弄了碗乌鸡汤，然后端着上了二楼到老爷子的书房去。
    江均抬头看了俞凤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看他手上的资料。
    “老爷，天冷了，喝点儿汤暖暖胃。”俞凤把汤放到江均面前。
    江均将资料推到一边，就着勺子喝了一口。
    “这就到年底了，这一年过得可真快。我们又老了一岁。”俞凤绕到江均背后，温柔的给他揉肩，尽管精于保养，但五十多岁的人了，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是有不少皱纹。
    江均放下勺子：“今天怎么说这些？”
    俞凤脸上挂着些难过：“今天出去的时候，听说一个朋友的老公突发脑梗，已经走了，我就在想，我们一辈子也就这么几十年，应该开开心心的过，老爷你这些年太累了，也许应该歇一歇。”
    江均皱了眉头：“咒我呢？”
    俞凤揉肩的手停下来，连连摇头否认：“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跟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我天天求神拜佛巴不得你长命百岁。我就是想，我们俩都这么大年纪了，孩子也长大了，事情该给孩子操心的就给孩子。你啊，就好好歇歇，我们也出去旅游旅游什么的。你看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没好好休息过。”
    江均靠在椅背上，闭了眼没说话，俞凤又开始给他按摩：“你看这几年，你头发也白了，我看着心疼。”
    江均嗯了一声，伸手覆在俞凤在给自己揉肩膀的手上：“我也有这个意思。”
    俞凤心中暗喜，如果这个时候江均愿意放手的话，那谌蔚的胜算就很大，毕竟江行才回来，没为天合做多少事，在天合也没什么根基：“那老爷你就快脱手吧，我明天就去关注一下旅游路线，趁着我们俩现在还能走，出去活动活动。”
    江均点了点头。
    俞凤见江均没有主动说把天合交给谌蔚的意思，眼珠一转，又引导了话题：“那你是准备把哪些交出去？”
    江均缓缓说：“把我持有的天合的股份中20%给小蔚，30%给江行，另一半我先留着，等几年再说。免得两个小屁孩儿也不过问我的意见随便做主，她们啊，还年轻……不过具体管理的话，我准备让小蔚管酒店和商贸，江行就管玉石、房产和制造。”今天本来就是准备叫江行回来说这个事情的，没想到一回来才说了她两句，父女两就杠上了，这事儿也没说成，但在江军心底里当然还是想把自己的家业传给自己这个独女。
    俞凤听得心里发凉，原本以为这节骨眼儿上谌蔚能占先，没想到江均还是偏袒江行，不光没能把江行踢出局去，反倒得的股份比谌蔚的还要高！
    “可是，江行才回来没多久，接掌这么多事务是不是太为难了？这毕竟是老爷一生的心血。”俞凤咬紧牙关，努力调整自己的声调。
    “这个我知道，可我奋斗这么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孩子？如果这份家业真让她给我败了，那也怪不得谁，怪只怪我当年让她成了个没娘的孩子，她长这么大，除了物质上的东西，我给得太少。”江均有些感慨，对江行不管她再错，那也是他唯一的骨肉。
    “可她毕竟是学机械的，对做生意未必在行，也未必有兴趣，我看……”
    俞凤还没说完，江均已经放开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也严厉起来：“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也管得太多了！江行是我女儿，流着我的血，她能不能做，我比你清楚。股份转让合约我已经在前两天就确定了，张律师昨天已经做了法律文书。”
    “我……”俞凤还想再说，江均挥了挥手：“出去吧。”
    出了书房，俞凤的脸上挂不住的一脸气恼，江行，永远是江行！
    俞凤气冲冲的走到谌蔚房间，她居然还没有回房，在露台上找到她的时候，她依然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蔚啊，你怎么这么不长心呢？”俞凤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去拉谌蔚的手。
    谌蔚微微皱眉抬头看俞凤：“又怎么了？”
    “你爸要把他的股份30%给江行，却只给你20%，这怎么可以呢？你要想办法啊。怎么能让江行得逞？”俞凤说得很急。
    谌蔚的脸上终于稍微有了点儿认真：“爸爸要把股份转给我们吗？”
    “是的，刚刚亲口对我说的，但30%是江行的，还有房产、玉石贸易、制造都给江行管理。这些年，你都已经做了这么多了，怎么还会这样。”俞凤念叨着。
    谌蔚转过头，不再看一脸焦急的俞凤：“就这样吧。”
    “什么叫就这样吧？”俞凤提高了声音：“江行回来的时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从你手里抢东西没那么容易，可是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容易了，她什么也没做……”
    “她姓江。”谌蔚说：“好了，该吃饭了。”
    说完谌蔚起身离开露台，往楼下走去，留下身后的俞凤气得拍大腿。
    吃过饭，谌蔚回到房间关上门，只开了一盏小灯。昏暗的光线中，谌蔚上床，靠在床头上呆了很久。
    无论自己做出多少努力，老爷子的心永远都会向着江行。因为自己不是他亲生的。就像无论自己多在意江行，她永远都不会给予回应，因为她的心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命运让自己走入江家，却不会真正成为江家的孩子，命运让自己靠近江行，爱上江行，却无法得到江行。老天真是喜欢开玩笑，总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将自己玩弄于股掌。
    也许自己应该顺天从命，舍弃对江行的期望，舍弃对江家的期望。
    手机适时想起，打断谌蔚的思绪。吴子涵的电话似乎总是来得很是时候。
    “大小姐。”
    “有事？”
    “没有。”
    谌蔚哦了一声，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又听到吴子涵的声音：“我只是猜想也许你的心情不好，我想过去陪你。也许我们可以喝点儿酒。”
    谌蔚讽刺的笑出声来：“你知道我心情不好？”
    “深爱一个人就会感应到她的情绪。我相信我的第六感。”吴子涵说：“要我过去陪你吗？”
    “不。”谌蔚说：“我出去。”
    “要我给个理由吗？比如酒店这边有急事？”吴子涵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谌蔚从床上起来：“我三十岁，离异，没有孩子，不是应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吗？不需要理由。”

　　☆、第四十四章

谌蔚出门正准备去车库取车的时候,就看到了吴子涵。
    她穿着黑色皮衣戴着黑色皮手套，脚下穿着黑色皮靴跨坐在一脸黑红色摩托车上,她一手拿着一个红色头快,另一个黑色的头盔就放在身前。
    谌蔚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接你的。”吴子涵一边说，一边将红色的头盔递给谌蔚，然后把黑色的头盔戴上。
    “这么快？”谌蔚戴上头盔，跨上摩托车后座。
    吴子涵嗯了一声：“本来是准备进去看你的，没想到你要出来。”
    “那怎么有两个头盔？”谌蔚继续问。
    “每次过来看你我都会带两个头盔,带了一百次，就等着有一天你要坐我的车的时候用。坐好了。”吴子涵发动车子，挂档拧动把手,车子慢慢启动,然后渐渐加快速度。
    摩托车坐起来并不舒服，上翘的座位让谌蔚身子不得不前倾，紧紧贴在吴子涵的后背。
    “抱紧我。”吴子涵说。
    谌蔚只能将拉着吴子涵衣服的手松开改为抱着她的腰。这样的姿势让谌蔚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到了吴子涵的身上，她的肩背并不宽厚却很有力,她的腰没有一丝赘肉,微微前倾的身子让她显得充满了活力。
    呼啸而过的风被头盔阻挡,但冬夜凌厉的冷风还是让谌蔚觉得很冷,只有紧紧贴着吴子涵背部的地方觉得温暖。轰鸣声中，摩托车冲过冬夜里郊区那寂静的街道，孤独的路灯瞬间就被抛到身后，谌蔚的心因为速度而提得很高，只是不愿意在吴子涵面前表现得弱势，所以即使有些畏惧，但依然咬紧牙关没有出声。
    而此时，自己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却只有吴子涵的腰，紧紧抱着她的腰，不敢有丝毫松懈。
    冷夜狂奔了不知多久，吴子涵终于将车停在了郊区一家并不很显眼的酒吧门前。
    谌蔚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已经僵住了，因为冷，也因为紧张。
    “准备这样抱着我到天亮吗？”吴子涵有些打趣的说。
    谌蔚松开吴子涵，脚下有些发抖，她扶着吴子涵的肩慢慢下车，取下头盔后一脸惨白的谌蔚对着吴子涵生气：“跑这么快干嘛？想冷死我？”
    吴子涵笑笑，取下头盔，伸手搂着谌蔚的腰，附耳轻语：“我以为你会喜欢这种速度。”
    谌蔚没回答，稍微活动了一下发僵的手，朝着酒吧里走。
    这是一间les酒吧，入夜之后门外已经停了不少车，生意看起来居然不错。那些白天装模作样混迹于世俗的人到了夜里恢复了她们本来的面目，过起自己想要的生活。
    吴子涵像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门服务员就热情的和她打起了招呼：“子涵姐好久没来了。还带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吴子涵笑着回应，谌蔚却拉开她搂在自己腰间的手，冷冷的看了她一样：“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喝酒。”吴子涵微笑，今天晚上她的笑容实在有点儿偏多。
    吴子涵被拒绝的手在身前摊了摊，拉下皮衣的拉链，露出里面黑色的紧身保暖衣来。
    带着谌蔚坐到边角的位置，一路上又遇到几个熟人打了招呼，也遇到几个不认识的投过来艳羡爱慕的目光。
    漂亮的女服务员给她们送了红酒，还给吴子涵送上了一支玫瑰。
    吴子涵将玫瑰送给谌蔚。谌蔚没接。
    “你看，好多人看着我们呢，给点儿面子吧。又不是结婚戒指。你要是不接，说不定待会儿就有人上来搭讪想要抢走你了。”
    “你常来这里？”谌蔚朝着周围看去，果然自己和吴子涵都受人瞩目，不少眼睛都盯着两人。谌蔚只好接过玫瑰顺手放在桌上。
    吴子涵端了酒刚喝了一口，谌蔚就将她的杯子拿了下来：“你待会儿还要骑车，你不怕死我怕死。”
    吴子涵挑了挑眉，打了记响指把服务员召过来：“给我果汁。”
    服务员抿着嘴偷笑：“子涵姐好听话！”
    吴子涵挥了挥手不作答。服务员便离开了。
    果汁很快上来，谌蔚独自喝着酒，刚刚飙车的心跳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有女朋友的人很少会来这里。”吴子涵端着果汁和谌蔚碰了碰：“这些地方都是为那些一直在苦苦寻觅爱情的人准备的。花哨，年轻，肆无忌惮，随时准备着勾引或者被勾引。”
    “你也是这样？”谌蔚问。小酒吧的酒比想象的好，虽然及不上家里的珍藏，但尚可入口。
    吴子涵放下杯子靠在椅背上看着谌蔚：“八年前开始。”
    八年前！当提到这个时间的时候，原本理直气壮盯着吴子涵的谌蔚逃避的移开了目光。八年前和叶家明结婚的时候，整个世界几乎都崩塌了，自暴自弃的时候找了这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吴子涵。
    吴子涵并没有放过已经移开目光的谌蔚：“我永远无法忘记那天晚上的你，你的模样，伤心又疯狂，你的声音魅惑*……”
    “够了，别说了。”谌蔚打断她的话，那是个错误的开始。
    “原本准备放弃的我，又燃起希望，然后又陷入难以自拔的局面。大小姐，你问我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我就是想来找消遣寻刺激的。我得认命，我得承认自己永远也得不到你。我必须找一个人替代你。”吴子涵的声音平静，甚至表情都一如既往。
    “然后你就胡搞？”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些的时候谌蔚有些生气。
    吴子涵却扯着唇角微笑：“没有，我找不到人可以替代你。我在这个酒吧玩儿了八年。曾经有二十多个女孩子请我喝酒或者让我请她喝酒，有十七个女孩子勾着我的脖子跳舞的时候主动献上香吻，有九个女孩子将我拉到楼上的宾馆其中有六个主动脱光了衣服……”
    谌蔚的脸色铁青，端着酒猛喝。
    吴子涵没有阻止，只是看着她，看着她忽然之间变得焦躁愤怒的表情：“但是没有人可以替代你。”
    “今晚叫我出来就是准备给我说这些的？”谌蔚冷着脸，脸上却因为喝酒略有点儿红晕。
    吴子涵摇了摇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说也可不说也可。我找大小姐是因为听说江叔叔将股份交割了一半给了两位小姐。”
    谌蔚点点头。
    “因为给二小姐的比较多，所以我想也许大小姐会有些不开心。”吴子涵说。
    “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江家的产业，给江行有什么关系？”
    吴子涵看着谌蔚：“我知道有关系。因为不是别人而是江行。”
    谌蔚看着吴子涵，没说话，只是又喝了一大口。
    吴子涵伸手挡住谌蔚端着酒准备再喝的手：“你的生命里似乎总是逃不开她。她抢占你所有的一切，你的事业，你的感情。”
    谌蔚脸上抽出一抹讥诮：“然后呢？你想告诉我什么？让我向她开战，让我恨她？让我将她从我心里驱逐？”
    “难道不应该吗？她什么也没有做，却夺去了你那么多，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却得不到你的注意。”吴子涵握住谌蔚的手腕儿，用力。谌蔚觉得发疼。
    “我说过，你永远也比不上她。永远。我不需要和她开战，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准备和我战斗，我无法将她从心里驱逐，因为我爱她，也恨她。”
    吴子涵松开谌蔚的手腕，眼睛里流露出疼痛来：“我永远也比不上她？”
    “对。”
    “因为她是江家的小姐！”吴子涵声音低沉。
    谌蔚不再说话，今晚的谈话并不愉快，她仰头喝下杯里剩下的酒，然后又掺上，继续喝。
    吴子涵再没有阻止她。谌蔚绷着脸默默的喝，吴子涵并不是那个可以为自己解愁的人，心中对于江行不爱自己的怨恨，对于江均对自己不公平的埋怨，已经将谌蔚折磨得痛苦不堪，而吴子涵她不懂。
    “今晚不回去，江叔叔同意了吗？”吴子涵问。
    谌蔚端着红酒杯，轻轻摇晃，卷发下已经有了醉意的眼略显朦胧：“我需要征求谁的同意吗？难道我连这点儿自由都已经没有了？”
    一瓶红酒喝完，谌蔚已经醉了。
    江行在酒吧楼上开了间房，将谌蔚扶进去放到床上。
    吴子涵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慵懒的卷发散落在枕头上，她精致的五官生就了骄傲的气质，只是此刻，她微红的脸让她整个人变得充满诱惑，醉酒后断续的呢喃更像是无言的邀请。
    吴子涵俯身，亲吻她有些发热的脸颊。
    谌蔚皱着眉头轻轻哼了一声慢慢侧过脸去。
    吴子涵就那样在距离谌蔚十公分的地方看着她：“谌蔚，你是我的。没有人可以抢走。”
    谌蔚的电话响起，吴子涵看了看，是她妈妈俞凤的，吴子涵按了接听：“阿姨，大小姐和我在一起，这会儿正忙。”
    挂了电话，吴子涵将手机扔到一边，然后伸手去抚摸谌蔚的脸，她的手慢慢滑到谌蔚的脖子上，然后往下，将她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
    空调渐渐将房间的温度升高，当最后的衣物离开谌蔚身体的时候，吴子涵的纤长有力的手指划过她的肌肤，引来谌蔚的轻哼。抚摸，揉捏，挑逗她所有敏感的地方，直到醉酒的人曼妙的身子有些不耐的轻轻扭动。
    迅速脱掉自己的衣服，吴子涵上床将谌蔚半搂在怀里，手指划过大片的湿润深入身体深处，换来谌蔚一声轻呼，她挺起胸膛，仰着头，痛苦又舒服的表情中，她的唇间溢出两个并不清晰的字：“子涵……”
    吴子涵顿住，脑子里一股热血上涌，只是因为停下的动作惹了身下人的不耐，她伸手勾住吴子涵的脖子，将她的头拉下来，邀她的亲吻。
    温热的唇，温热的包裹，模糊的呢喃，吴子涵的心跳得如此剧烈，她讨好的对待谌蔚的身体，寻觅她喜欢的位置，温柔的，热烈的，狂暴的将她据为己有。
    “我这一生，必然要为你生要为你死。”吴子涵在谌蔚的耳边说。
    谌蔚没有睁眼，酒精似乎已经被激情散去不少，在骤雨初歇的时候，甚至是在吴子涵还在她身上狂热的将她占据的时候，她的脑子已经恢复了思考能力。这不是完全的醉酒之后的被动，这还有自己莫名的迎合。
    只是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淫荡至此，受不了她的挑逗，熬不住一个人的寂寞？为什么没有拒绝，为什么在那个时候脑子里没有想起江行。甚至在她邀自己出来的时候，为什么明明知道晚上和她出来可能发生什么，自己居然没有拒绝？
    罪恶的深渊原来是这样的！

　　☆、第四十五章

江行得到股份转让的消息是在第二天,律师打过来的电话，通知她股份转让手续已经办完。
    就在这个消息得到之后半个小时,吴子涵又打电话过来,告诉江行老爷子要把制造、房产、玉石贸易的经营管理都交给她。
    “我最近很忙。”江行丝毫没有心理准备，昨天才和爸爸闹翻,还说什么也不给自己，怎么到了今天，股份也转让给自己了,公司也要交给自己打理。
    吴子涵的声音有些公式化：“江叔叔和阿姨已经安排了到马尔代夫旅游，最近不会留在国内,所以希望二小姐能马上接任。这几个板块的资料我会邮件给您,当然公司现在还是按部就班的经营,您随时可以参与管理。”
    江行揉了揉太阳穴：“我最近在赶一个设计,真忙不过来,而且公司一直是谌蔚在管,你就告诉她一声，让她再代管一阵吧。等我忙完了,我去找爸爸说说这个事情,怎么能这么草率呢。”
    吴子涵答应之后,挂了电话就往谌蔚办公室去了。昨夜的事情在上班之后谁也不会再提起，这几乎成为了一种默契。
    进了办公室，谌蔚抬头看了穿着白衬衣黑西装的吴子涵一眼就继续忙她的了。
    吴子涵将手上的资料放到谌蔚面前：“各子公司的预算案财务部已经进行过分析调整，给您过目。”
    谌蔚点了点头：“中建那张订单，现在生产情况怎么样了？”。
    “正按照计划进行生产，现在第一批一百台已经进入最后验收阶段，半个月之后中建那边会要求我们发货，根据工期来算，没有问题。中建那边的第一期货款也已经到账。不过，大小姐，现在制造那边归二小姐管了。”吴子涵提醒。
    谌蔚有些恍惚：“已经通知过她了吗？”
    “是的，已经通知过了。”
    “她没说什么？”谌蔚抬起头看向吴子涵满眼的询问。现在谌蔚和江行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虽然都是江家的人，但因为叶展的事情，两个人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平和沟通工作的可能。何况谌蔚现在又被自己没有拒绝吴子涵的行径搞得心乱如麻。
    “是的，没说什么，只是说最近在赶一个设计，可能有点儿忙，但制造的事情，她会关注的。这一单毕竟是二小姐的设计，她也很在意。”吴子涵一脸的淡定。
    谌蔚哦了一声，低下头看资料，她原本以为江行会拒绝，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看来八年过去了，她已经和当初不同，这些繁琐的管理工作如果放给当年的江行，她一定会推到自己身上，然后去做她喜欢做的事情。
    看来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即使是如此热爱自由的江行，现在也已经不一样了。虽然不知道她答应接受家族企业的原因是因为恨着自己，还是因为她真的对管理企业又有了兴趣。
    吴子涵见谌蔚心不在焉，又继续说：“二小姐离开后，研发部的人基本上回到了原来的岗位，兰主任对安全和生产质量的要求进行了提高之后，恢复了车间主任的职位，现在生产上的事情依然是兰主任在负责。现在二小姐回到天合，生产方面大小姐应该更不用担心。”
    谌蔚哦了一声，翻了翻面前的文件，随口问：“你好像没给我提过这事。”
    吴子涵看着低着头的谌蔚，她慵懒的卷发遮挡了她的脸：“二小姐离开之后，叶展又不在，研发部的人不可能一直呆在车间，兰主任是老员工，熟悉情况，被二小姐收拾过一次之后也多少有些进步，所以我就自作主张了。希望大小姐见谅。”
    “我知道了。”谌蔚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站起身来拿了外套披上便往外走。
    “大小姐要去哪儿？”
    “去看看玉石贸易那边。可能过不了多久那批缅甸过来的精品就要到货，我看看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谌蔚一边说一边朝着外面走。
    吴子涵见她落下了围巾，顺手拿上快步跟了上去，然后把围巾给她绕到脖子上：“外面很冷。”
    谌蔚停下脚步，任由吴子涵给她把围巾围好，目光落在吴子涵那几乎万年不变的脸上，一双总是带着冷意的眼睛里那别样的认真和细致，谌蔚觉得心里有点儿刺痛，自己之于江行，吴子涵之于自己，爱情怎么如此霸道，半点不由人选择。
    “不过，玉石贸易那边现在也归属二小姐管理。”吴子涵一边跟在身后，一边提醒：“当然，作为天合的股东，大小姐去看看也很好。”
    谌蔚恍然想起这个事情来，自嘲的笑笑，拿下脖子上的围巾转回办公桌边：“我忘了。”
    “这批玉石是我哥哥前段时间在缅甸结交一个玉矿老板那边拿的货，哥哥亲自过去看过的，好东西不少。因为资金不够，所以推荐给了江叔叔。我这边也已经做好了安排，玉石到了之后清点完毕就会安排工匠雕刻，玉石经销商也已经联系十来家，他们都已经看过样品，大部分已经签订了合同，等成品完工之后，他们会拿走大部分的货。这样我们没有存货积压的危险。”吴子涵也转回办公司里向谌蔚汇报情况。
    “吴家的事情你不管，成天操心我们家的事情。吴叔叔心里是不是会不高兴？”谌蔚靠在椅背上看着吴子涵。
    吴子涵回答得一本正经：“爸爸不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何况她知道我为什么要留在天合。”
    “不会是为了当初的戏言吧。”吴向前和江均是老乡，江均先到外面闯荡，后来带上了当时在老家穷得叮当响老婆也讨不上的吴向前。吴向前心思比江均深，在闯荡的那些年吴向前是江均的军师，只是在十多年前的时候西双版纳事件中受了腿伤，后来也算是退隐了，但他曾经在一次酒后向江均允诺，他吴家的孩子，必然有一个要为江家做事。这些年，吴子涵一直都在江家做事，而江均在生意上也很照顾吴子豪。
    吴子涵点头：“是。”
    谌蔚笑着看吴子涵：“你也当真吗？”
    “我从小被灌输这种思想，我这一生都要和江家的人在一起，为江家服务。这是我的宿命。”
    谌蔚有些玩味的笑：“我不是江家的人，我姓谌。”
    吴子涵声音平缓：“你是江家的大小姐。天合的总经理。”
    谌蔚似笑非笑的看吴子涵。这样的目光落在吴子涵的脸上，让吴子涵的心跳得不太规律，这样魅惑的眼神让人随时有种想要将她据为己有的感觉。
    “我现在快要不是了。”谌蔚微微偏头，脸上的笑还在，眼中却有些落寞。
    “在我心里，大小姐永远是大小姐。”
    “如果有天我已经不再是江家的大小姐了呢？”谌蔚问。
    吴子涵几乎醉在她那有些疑惑的眼睛里：“如果那样的话，大小姐是否愿意呆在我身边，我会让大小姐去做想做的事情，只要开心就好。”
    谌蔚却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我开心。”
    “你可告诉我。我会努力去做。”
    谌蔚苦笑：“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要怎么才能开心起来。”
    吴子涵凝视谌蔚片刻：“当有一天，你不再惦念那仰头即见的星星的时候，或者那颗星星陨落的时候，也许你才能看到天空里其他的星星，你才能知道整个星空的美丽。你也才会开心。”
    谌蔚垂下眉目：“是吗？”
    “是的。”吴子涵回答得很肯定。
    “好了，你出去吧。”
    吴子涵走后，谌蔚窝在椅子上，脑子里转过江行和吴子涵，然后又想起叶展。
    自己把心给了江行，把身体给了吴子涵，现在还要拿什么来给叶展？即使是为了和江行争，为了让江行恨，可是到现在和叶展之间，自己几乎已经没有精力再把这个游戏玩下去。在这三个人中，叶展是自己唯一只有好感，没有恨没有怨，没有自己也理不清的纠葛的人。
    要放弃她吗？
    谌蔚望着天花板，放弃吧。只要让江行恨自己就好了。何必一定要将叶展拉入这个漩涡。再做一点点就好！就一点点。
    谌蔚直起身子拿了桌上的电话拨了叶展的办公室：“叶助理你过来一下。”
    叶展已经找了谌蔚两天，可一直没见人，今天好不容易得她召唤，叶展整理心情，准备去和她把事情说清楚，无论如何不能与江行之外的人有半点儿暧昧。
    到了谌蔚的办公室，叶展刚刚关上门，谌蔚就从椅子上起身，饶过办公桌朝着叶展走来。
    “谌总找我有事？”
    谌蔚径直走到叶展身前，伸手将她搂入怀里：“这几天没见，想你了。”
    叶展有些尴尬，但还是伸手推了推谌蔚：“谌总，我们坐下说，我也有事想找你。”
    谌蔚松了手，却伸手去撩她的长发，叶展想要闪躲已经来不及，自己一缕头发已经落入谌蔚的手中，她看着叶展的脖子：“那晚留的印子还这么明显，我也真是的，冲动过头了。”
    “什么？”叶展声音拔高，什么印子？
    谌蔚一脸不解的看着叶展：“都好几天了你还没发现我给你留下的印子？脖子上。”
    叶展伸手抚着脖子，眼睛里一片慌乱：“我喝醉那天晚上？”
    “是啊。你都不记得了？真是醉过头了。”谌蔚一脸温柔的笑。
    “我们……你做了什么？”叶展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谌蔚收敛了笑，目光却柔和：“我可能是有点儿激动了，所以你虽然醉得很厉害，但我还是……不过应该没有伤到你。”
    叶展的脑子里嗡的作响，怎么会这样，怎么自己什么印象都没有，只记得喝醉上了房间，小睡一下之后江行就来了。
    “你怎么了？”见叶展发愣，谌蔚关心的问。
    叶展推开谌蔚，用陌生的眼睛看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谌蔚皱眉：“你是我女朋友，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吗？”
    叶展伸手夺过她握着的自己的头发：“不，我是江行的女朋友，你妹妹的女朋友，谌蔚你怎么能这样。”
    谌蔚的目光里有些受伤：“是这样吗？为什么？”
    叶展没有再说话，她的心里既是愤怒又是歉疚，自己做了对不起江行的事情。自己一直以为谌蔚应该知道，也一直准备跟她说清楚，可是为什么没有早点儿说呢？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
    后退几步，叶展拉开门然后摔门而出。

　　☆、第四十六章

下班之后，叶展魂不守舍的回家。
    江行已经将饭做好，见到叶展回来,解了围裙扔在一边，嘴里叫着：“还是在家的人比较辛苦,要工作还要做饭。”
    放好碗筷，见叶展没回应，江行觉得有些奇怪,走到玄关来看叶展，她刚换过鞋，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
    “不舒服？”江行微微低头凑到叶展面前看她。
    叶展摇摇头,径直走到客厅将包放到一边。江行也跟了过去坐到她身边。
    沉默了一会儿,叶展咬了咬嘴唇抬起头来看江行：“我……想跟你说件事……”
    “嗯,你说。”
    叶展的脸上满是挣扎，话还没出来眼圈却红了。江行看得心疼，伸手搂住她：“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叶展点点头又摇摇头，抽泣了两声之后直起身子又抹了抹眼泪：“我……对不起你。”
    江行皱了眉头,这两天因为那个吻痕，江行觉得自己的心脆弱了不少,只想着时间慢慢平复心境,让一些事情被遗忘，但听到叶展说对不起，江行的心又紧张起来，她现在在酒店上班，和谌蔚如此之近，这就像是埋在两人之间的导火索，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点燃。
    叶展吸了吸鼻子，脸上现了坚决：“我要告诉你的是，谌蔚告诉说那天晚上我喝醉酒之后，她……她在酒店对我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
    江行的眉头皱的更深，眼睛里也满是冷意。
    叶展深吸了口气：“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儿告诉她我和你的关系，早点儿和她说清楚的……我……对不起。”
    江行没说话，只是冷着一张脸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摸了支烟慢慢点上。这件事江行早已经猜到，从江行脖子上的吻痕，从自己问到这句话的时候谌蔚那暧昧又得意的笑。这几天江行一直在调整自己的心态，想要让自己的心翻过这道坎儿，学会叶展所说的信任和宽容，只是今天听到叶展亲自说出这件事，江行尚未痊愈的心又猝不及防被割伤。愤怒，屈辱燃成的烈火将自己包围，江行觉得自己的胸口闷痛。
    之前在心底里还一直有那么点儿侥幸，也许只是个吻痕，没有其他，自己到酒店的时候成为已经不在，吴子涵已经将她带走，也许根本来不及发生什么，而此刻这些幻想被叶展的话击得粉碎。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烟味儿在空气中飘散。
    叶展感觉到了江行的愤怒，她紧抿着唇，双手紧紧交握：“这事也不能怪谌蔚，是我没说清楚，她不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了。”
    江行的手抖了抖，将烟狠狠戳灭在烟灰缸里，激动的情绪却已经难以控制：“她知道！我去新疆追你的时候就告诉过她，我喜欢你！”
    “可她不知道我已经答应和你在一起了，之前，我答应过要给她一场爱情，我没有拒绝她，我也许给了她一些假象。”江行并不觉得这件事是谌蔚的错，这件事就是自己的失误！
    江行一脸的怒气，说话的语调又高又快：“你还在帮她说话？！她没有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小心眼儿了。我应该包容我的女朋友和别人上床，我应该相信我的女朋友和别人上床的时候想着的是我。我应为此而觉得荣幸，对吗？叶展，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幼稚，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幼稚，我不是圣母！”
    “江行！”叶展大声叫着她的名字。
    江行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叶展：“你，是不是也觉得因为放弃了天合的大小姐而后悔？或者是想在天合两位小姐中间左右逢源？你成功了，你把我耍得团团转。我居然相信你是个对爱情忠贞的女人，我居然相信你身上没有那些可怕的庸俗的东西，我看到你脖子上的吻痕的时候，我给你找了一千个理由，我相信你不知道这件事，我相信你没有背叛我，我甚至害怕你知道这个印子不是我留下的会伤心难过，我每天都痛苦的猜测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那个坏人到底对纯洁的你做了什么？可是你还向着她……”
    叶展的双唇发抖：“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当然，她给你留下那么大那么明显的印子，我当然知道。是不是因为你也知道无法隐瞒了，所以干脆来坦白，让白痴一样的我依然觉得你青白无辜！”
    叶展紧咬牙关，用陌生的目光看着江行，然后她扬手一挥，啪的一声一巴掌落在江行的脸上。
    江行的脸上一片火辣，眼睛也反射性的闭上，等她睁开眼，叶展已经提着包走到玄关。
    啪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江行的脸像是又被打了一巴掌，只是这一巴掌打在了心口上。
    房间里再次陷入安静，江行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几天被努力压制在心底的火焰腾腾燃烧上了脑门，江行觉得自己呼吸粗重，却无法将胸口那团恶气吐出来。
    谌蔚！我们之间一定要做个了结！
    江行拿起外套大步出门，开着她的牧马人一路飞驰到芙蓉古城。
    成嫂一开门就看到一脸煞气的江行：“二小姐……老爷和夫人都出门旅游去了。下午刚走。”
    没理会成嫂，江行大步朝着楼上去，身后的成嫂关上门后，一路小跑着想要跟上，可是等她到了谌蔚门前的时候，江行已经进屋，并且砰的一声江门甩上。成嫂拧动把手却已经打不开，门已经反锁了，感觉情况不对的成嫂连忙跑下楼打电话找救兵。
    谌蔚刚刚回家换过衣服，此时身上只穿着一件厚厚的睡衣。
    “你回来了？”看到怒气腾腾的江行，谌蔚只是眼里有些错愕，随即又恢复了那迷人的妖媚模样，打起招呼来像是对待和自己生活了多年的情人。
    江行铁青着脸走到谌蔚面前，早已经捏紧的拳头挥手就对着谌蔚给了一拳。
    谌蔚只觉得眼冒金星，脑子里嗡嗡作响，来不及反应她整个人已经摔倒在床上。慢慢睁开眼，江行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打我？！”谌蔚微眯着眼看江行：“为了叶展吗？”
    江行伸手抓住谌蔚的睡衣衣领弯下腰，咬牙切齿的说：“谌蔚，你太过分了！”
    谌蔚脸上露出嘲弄的笑容：“你不觉得可笑吗？叶展是我的女朋友，我和她睡有什么问题？就算她和你在一起了，可我怎么知道？而且几天前的事情，你到今天才知道吗？是不是太久了点儿？她前两天难道没有告诉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是多么爽？你一定知道的对吧。”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谌蔚的脸上。谌蔚被打得偏过头去。火辣辣的感觉让谌蔚睁不开眼，心里那些深深为江行埋藏的东西却被这一巴掌打得浮出水面。
    谌蔚抬脚踢向江行的小腿，江行痛得闷哼一声，随后谌蔚伸手抓住江行的头发，另一只手狠狠抽了江行一巴掌。
    体力相差无几的两个女人，毫无章法的扭打在了一起，直到最后两个人都累得没有力气，躺在床上喘气。
    谌蔚眯着发肿的眼睛看天花板，心里的纠结却似乎因为这一架而释然。江行还是那个江行，冲动又执着，她永远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永远只会为了别的女人恨自己。心里那些关于她所有的美好幻想在这一场打斗中被击碎，那些关于自己和她之间的幻想不过是自己年少时的梦，这么多年，自己执着的，放不开的只是一个梦。
    仅此而已。现在一切结束，她的愤怒烧掉了自己所有的幻想，梦该醒了。
    砰的一声巨响，结实的实木门被人撞开，吴子涵提着一把大锤子带着一身寒气站在门口看着凌乱的床上两个喘着粗气的人。
    吴子涵走到床边，看到谌蔚唇角的血和肿了的眼圈，原本就带着煞气的眼睛更加冰寒。
    “子涵”谌蔚叫她。
    吴子涵没动，只是她握拳的手在颤抖。
    谌蔚抬起手：“扶我起来。”
    吴子涵松了拳头，把铁锤扔在地板上，伸手把谌蔚抱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谌蔚笑，扯着唇角发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江行回来找我报仇的。”
    “什么仇。”
    谌蔚伏在吴子涵的肩膀上：“叶展的仇。”
    吴子涵没再问什么。扭头去看江行，江行努力的撑起身子，一边因为疼痛而吸气，一边看着抱着谌蔚的吴子涵：“怪不得，你总是向着谌蔚。”
    吴子涵没有回避的意思：“二小姐。”
    江行从床上下来，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目光落在谌蔚的身上：“你到底爱谁？”
    伏在吴子涵怀里的谌蔚身子一僵，吴子涵的心几乎也跟着停止了跳动，一切静止的感觉，只有江行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谌蔚。
    谌蔚看着江行，心里的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可是到了唇边又被吞了回去。江行，这么多年来这个问题的答案无疑是江行，可现在，还是这个答案吗？
    这个永远不会爱自己的，只会怨恨自己的人，自己还在执着的爱她？
    谌蔚绷紧的身子慢慢柔软下来，与江行对视的目光也收了回来，她微微侧了头，在吴子涵怀中靠得更紧。
    吴子涵的心也恢复了跳动，甚至因为她这个动作而跳得更加激动。谌蔚心中的天平终于已经有了倾向自己的痕迹。
    江行哑着声音看谌蔚：“那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叶展？为什么？你只是在玩弄她吗？趁她酒醉对她下手，用这样不光彩的手段，谌蔚你太卑鄙了。”
    谌蔚没有回答。吴子涵也终于明白江行兴师问罪的原因，她微微动了动脖子，想说那晚谌蔚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故意在叶展的脖子上弄了个吻痕好让江行误会。
    可是怀里的谌蔚却感觉到了她的意图，在她出生之前，抬手用手指压住了吴子涵的唇。
    宁愿背上骂名，也要让这个害得自己这么多年痛苦的人尝尝爱人和别人在一起的痛苦！

　　☆、第四十七章

叶展环着手臂在冬夜里漫无目的的走，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最后那些孤寂的路灯下只有自己不停被模糊拉长的影子。
    爱情应该是没有隐瞒的,是可以晒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开始一段恋情也好，结束一段恋情也好,叶展总是让自己全力以赴,毫无保留,江行曾经问过自己的爱情观,而坦荡就是自己对待爱情的方式。
    关于谌蔚的事情，叶展知道那一定会让江行生气，甚至叶展也很生自己的气，当从谌蔚口中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叶展的心就被击得生疼，努力花了半天时间才调整过自己的情绪，决定回家和她坦白，但叶展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坦诚换来的是江行如此的猜忌和无理取闹。
    想着她冷漠的眼神,叶展的心跟着发凉。江行在自己心中是那样安稳的存在,她给了自己对爱人不离不弃的印象,她温柔包容,可是面对意外的时候,她终究没有心胸来维护爱情。身体对于爱情具有重大的独占意义，可如果爱情敌不过身体上的一次意外带来的灾难，也许这样的安全本身就缺乏基础。
    如果纯美的爱情容不下一点渣滓，那这样的爱情又怎么抵得过时间的考量？或者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呼天抢地来表示自己的委屈，表达自己对于爱情的忠诚，来将一切的错误都归咎到别人身上？
    这样的事情，叶展做不来。谌蔚对自己有恩，她也许做错了，但那毕竟是发生在自己向她说明自己和江行的关系之前。是自己没有给她一个明朗的结果。
    若说错，终究是自己的错。如果江行因为这件事放弃这场爱情，那么她对于爱情的定义也许还止于天台上烤着炭火敲着鼓的浪漫。其实这个世界真的有太多的意外和痛苦，一个不留神自己已经深陷漩涡无法自救。
    江行，你能学着去信任和包容吗？
    叶展觉得很疲惫。
    和严旭在一起的时候，只觉得情浓时分百炼钢也是绕指柔，自己抵不过她的温柔，只是她却抵不过时间的考量。
    而今和江行在一起，难道到最后，两个人却抵不过一场意外？
    冷风刮过，吹起叶展的长发，冻得发麻的身体找不到可以让人觉得温暖的理由，漫无目的的在寒夜里游荡，一如自己走在了三岔路口的爱情，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才是正确的路。
    昏黄的路灯下，一辆疾驰而来的牧马人猛的刹车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停在叶展身边。
    车门打开，江行下车将叶展紧紧搂在怀里。
    麻木的手臂迟疑了片刻之后慢慢抬起来回抱江行，叶展的声音轻柔：“不生气了？”
    江行摇了摇头：“不生气了。”
    “怎么想通了？”寒冷被拥抱驱赶，叶展的心也跟着有了暖意，那紧紧的拥抱将游荡的生命抓回，那种力量让叶展觉得自己找到了着陆的感觉。爱情如果无法逾越这些意外就显得太过脆弱，江行终究不是那个经不起风浪的浪漫主义者，她可以承担更多。
    “我找不到你，也不知道你在哪里的时候，我觉得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只要你爱着的是我，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好了，展，你爱我吗？”
    “爱。”叶展说：“因为爱你，所以才生气。”
    “既然爱我，为什么还生气？”
    “因为觉得你不懂我。”
    江行侧了侧头，将唇放在叶展耳边：“我只是气不过谌蔚，所以我去打了她谌蔚一顿。”
    “什么？你打架了？”叶展不可思议的推开江行，借着路灯昏黄的光这才看到她的脸上发肿，一只眼睛几乎有点儿睁不开了，叶展伸手轻轻触碰，江行痛得倒吸凉气。
    江行扯了扯唇角：“是不是又要教训我，说谌蔚没错，我不能这么粗鲁？”
    叶展叹了口气，摇摇头低声说：“你不知道吗？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一样。”
    “怎么自私？”江行不明白叶展的话。
    叶展心疼的捧着江行的脸：“我欠谌蔚很多，你知道的。我也觉得谌蔚没错，可是我还是更心疼你，宁愿你受的伤少些。”
    江行被这话抚平了心上的伤口，她微微低下头，亲吻上叶展冰凉的唇。
    路灯下，两个被拉长的影子紧紧贴在一起，温柔又缠绵的舔舐对方心里的痛楚。
    “回家吧。”江行牵着叶展的手，为她拉开车门。
    叶展点点头，上车。
    回到家，叶展让江行躺在沙发上，从冰箱里找了冰块给江行敷脸。
    “二十九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叶展坐在江行身边，有些心疼又有些埋怨。
    江行看着叶展只是笑，果真笑得像个孩子。今天这么一折腾，怒气与憋屈找到了发泄口，这几天压在心里的郁闷反倒去了很多，她伸手抓住叶展的手：“怎么生气还是喜欢离家出走？”
    “以后一定改。”叶展想说自己并不是要离家出走，只是被她气得想出去走走而已，可话到嘴边干脆简单认错。
    “必须改。”江行对此意见很大，今天从芙蓉古城回来发现叶展居然还不在，心里既是生气又是担忧，打电话才发现她的手机居然扔在了家里，开着车在外面到处乱转找了不少地方都没见到人，到最后江行慌了，想着只要找到叶展，就什么也不在乎了，和谌蔚的事情都不去计较了。其实这些比起江行来，真的什么都不算。
    叶展点点头：“你躺着别动，我给谌蔚打个电话。”
    “打电话给她干嘛？”江行又不淡定了，皱着眉头撑着身子起来，冰袋一下子滑落到了地上。三小时前自己才因为叶展和谌蔚打过一架，叶展这会儿打电话过去，那不是在扇自己的巴掌？这个女人也太吃里扒外了。
    叶展伸手将她按回沙发上，将冰袋捡起来放到一边，一手拨了电话，一手抚着江行的脸：“乖，别闹。”
    江行准备反驳，电话已经通了。她心里憋着气，懒得理叶展。
    “谌总，你还好吗？”接通电话后，叶展问。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轻笑，随后是因为疼痛而吸气的声音：“还好，难得你这个时候还关心我，江行那个臭脾气居然也没反对你给我打电话。”
    听到谌蔚的声音，叶展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她整理心情，语气尽量平和，但却还是隐藏不住疏离：“大家又没什么仇，你们还是姐妹，有什么说不开的，这个事情是我的错……是我没给你说清楚，对不起。江行今天过去找你麻烦，我也一并代她跟你道歉……”
    江行听到这儿不干了，在一边嚷嚷起来：“什么道歉？我没觉得对不起她，该她给我道歉！”
    叶展听着电话，弯下身子在刚刚撑着手半坐起来的江行唇上亲了亲，稍微拿远了手机轻声安抚：“躺下。”
    江行一脸不乐意的躺了回去。
    电话那边谌蔚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她安静的等着叶展，过了一会儿，叶展喂了一声，谌蔚才在那边幽幽的说：“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还有你，对不起！”
    叶展笑着摇摇头：“没关系。”
    “你说过，如果我有错，上帝已经原谅我，所以你也会原谅我，对吗？”谌蔚低声说。
    叶展嗯了一声：“是的。”
    江行在一边皱着眉头，用目光表述自己对叶展说话的时候这种温和态度表示不满：“喂，完了没有？”
    叶展朝着江行笑笑，然后继续说：“我在制造这边呆惯了，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学制造方面的东西，对策划反倒没有多少兴趣，谌总您看能不能把我调回天合制造这边工作？”
    “好，我也有这个意思，你在那边离住的地方近。明天你就在制造上班吧。而且，现在制造是归江行在管，以后你要听她的安排了。”谌蔚说。
    挂了电话，叶展将手机放到一边，弯下腰来亲一脸不满的江行：“明天我就不去酒店上班了。在制造这边上班。”
    江行伸手将叶展楼住：“早就给你说过让你别去酒店。”
    叶展笑笑：“这不是回来了吗？工作的事情怎么能都按着自己的意思来？我还欠着公司二十万呢。不过，谌蔚说，现在制造归你管，所以现在你是我的顶头上司。”
    江行点点头，脸上摆了傲慢：“小助理，本领导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叶展伸手拧了拧江行的胳膊：“现在是下班时间！”
    江行坐起身来：“可我真饿了。”
    “挨了揍之后，整个人都变小女人了。”叶展笑着说。
    江行耸耸肩：“难不成你喜欢大男人？”
    叶展连忙摇头：“当然是小女人好！好吧，你休息着，今天打架也够费力气的，我去热热饭菜将就着吃。”
    叶展把餐桌上动也没动的饭菜回了一下锅，没花多少时间又重新端了上来。江行脸上发肿，吃起饭来很慢，叶展一边吃，一边看着她闷笑。
    “有什么好笑的。”江行一脸严肃。
    叶展直接笑出声来：“江总工，快三十的人了，还打架。不觉得有点儿不合适吗？”
    江行懒得和她说这个问题：“制造虽然爸爸说让我管，但我也给吴子涵说过了，我最近赶设计，没空，还是让谌蔚先管着，等我忙完了手上的事再跟爸爸谈谈，这些生意上的事情，还是别交给我管的好。”
    “你真不管啊？”
    “不喜欢。对了，这一阵你也别去制造那边了，我明天给人事那边打个电话说一声，你就留在家里给我做助手吧，我得尽快把赵涵要的机器设计出来。”
    “不去公司能行吗？”叶展的概念是上班就得去公司，不去公司就算是旷工。
    “据说关于我的任命已经发到各公司人事部了，所以我打过去说当然能行。何况给赵涵设计东西也是工作。等设计图纸一出来，就交到制造那边去生产。到时候你也得去。”江行强调。

　　☆、第四十八章

尽管第二天一早江行就打了电话到制造这边的人事部告知叶展虽然调动回来，但是这段时间暂时不会到公司。不过叶展还是到公司去了一趟,一方面是到人事部报到,办理调动入职手续，另一方面她还是挂心中建那张订单。
    叶展回了一趟研发部，部里的人见了她和当初完全不同，显然热情了很多。虽然当初江行和叶展再研发部的时候也没少看老员工的嘴脸,但后来真正生产钻机的时候,这帮人还是很给力的,所以叶展见了他们也觉得亲切。
    打过招呼，曾俊把叶展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江总工原来是天合的二小姐？”
    叶展笑他：“没料到吧，看你还敢不敢欺负她。”
    曾俊一脸难色：“我怎么敢欺负她，就算她不是二小姐，我也不敢欺负总工程师啊。不过她来之后那么长的时间,我们可是半点儿风声也没听到啊。”
    “故意不说的。”叶展见曾俊一脸忧虑：“担心她记仇？”
    曾俊讪讪的笑：“二小姐一定心胸宽广，但恐怕我也没给她留下好印象。不过你们关系好像很不一般,据说你现在给二小姐做专职助手,也不用到公司点卯了，还住在一起的？”
    听到住在一起这话,叶展埋了埋头,清了清嗓子，暗想两人的事儿不会已经让公司知道了吧，她稳定了一下表情：“嗯，在设计一款客户定制的新机器。”
    曾俊讨好的笑着：“那你得回去给二小姐说说，我们几爷们儿对她来管理公司可是热烈欢迎，等她设计空了，也得回来看看兄弟们。”
    叶展拍了拍曾俊的胳膊：“等新机器设计完了就得过来赶生产，这段时间，你们还得多盯一盯中建那张单。工期质量可都不能误。”
    “没问题，不过现在这事儿是吴助理在亲自管理，你知道吴助理是总公司的人，大小姐的亲信，她亲自管，我们就不好过问了。现在车间的事情吴助理安排给了兰主任，材料采购也是吴助理亲自监督管理的。这个吴助理办事很有效率，到现在那一百三十台设备已经完成了大半，恐怕过几天就能发货了。”曾俊这一阵一直呆在研发部，对车间的事情也只是知道个进度。
    “那挺好的，这张单一完，刚好可以调集几个优秀的工人生产江总工的新作。”
    和曾俊说完了话，叶展又去了车间。因为谌蔚不在这边，两人也避免了碰面的尴尬，倒是在车间碰上了吴子涵，只不过她看起来有点儿忙，在指挥一批物资入库。
    见到叶展，吴子涵取下头上的安全帽走了过来：“在这边上班了？”
    “只是来看看，江总工让我在家做她的助手，她正在开发一款新产品。而且比较赶，最好是近几天能完成图纸。你现在常呆这边吗？”
    “大小姐说，二小姐没怎么经营过公司，可能对一些事物不太了解，所以让我没事就呆在这边代行一些职责。何况二小姐最近忙，来公司的时间也不多，中建的单子又比较赶，所以我经常跑这边来，有问题好汇报处理。”吴子涵今天的话挺多的，但依然是一张千年不变的冷脸。
    “那有什么事就打电话，我很快会过来的。”叶展说。
    “没什么大事儿，你和二小姐就去忙设计吧，公司这边的事大小姐会照拂，一般小事我会直接处理掉，你也转告二小姐，让她不用挂心公司这边的事情。”
    叶展微笑：“那就辛苦了。好了，我先回去了，再见。”
    叶展转身离开，留下身后的吴子涵冷着脸看她的背影。
    此后的几天，江行和叶展都呆在家里做赵涵定制的多功能机器的设计。叶展也算再次见识到了进入工作状态的江行是什么模样。
    晚上十点，叶展靠在门口看着盯着电脑的江行，第五次问她同样的话：“可以吃饭了吗？”
    “你先吃。”江行没抬头。她在做智能控制的最后阶段设计。
    叶展叹了口气，把饭菜端到江行面前：“先吃点儿再做事。”
    江行的目光还落在屏幕上，双手灵活的输着指令，嘴里无意识的回答：“好。”
    “看来和天才待在一起真是有风险的！”叶展悻悻的说。
    过了半天，江行才心不在焉的问：“什么风险？”
    “被饿死，或者因为天才被饿死而被迫当寡妇。”
    江行又编了一段代码，终于抬起头来看叶展：“谁说要让你当寡妇了？我就是拼死也要多活几年，否则你这么漂亮又有魅力，我一撒手，谁知道你能守几天的夫孝。那我不是冤死了？”
    叶展低下头笑着看江行：“怎么有魅力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要知道了尾巴还不翘上天去。”江行嗤笑一声，端起面前的碗扒饭。
    叶展蹲下身子抬头望着吃得正香的江行：“我觉得你更有魅力。总是给人干净清爽的感觉。”
    “唔……我虽然没有洁癖，但是还算爱卫生。”江行开玩笑的口吻说。
    叶展摇摇头：“我说的是心。干净没有杂质的心。”
    江行咽下一口饭菜，想了想：“那倒是。我绝对是个有道德有素质，善良又有爱心的人。否则我就不会花这么大精力设计智能控制这块儿了。”
    叶展笑着去捏江行的鼻子：“前几天还打架呢。说出来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好啦，这事儿不能再提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你说要是你被人欺负了，我要真能跟没事人一样，那其实也不太正常吧。”
    叶展点点头：“那是，只不过你给我的印象可真是变了好多。”
    江行一边吃一边有些模糊的问：“什么印象？变坏了吗？”
    叶展摇摇头：“最初觉得你挺淡定的，处理事情有理有据，觉得你冷静务实，后来嘛，你开着车一路狂奔追我的火车，我惊讶坏了……”
    “没感动？”江行提醒。
    “当然感动啦。臭美！”叶展拍了江行的大腿一巴掌。
    江行嘿嘿的笑：“冷静务实的人还是会很浪漫的。”
    “然后呢，你还打架，真是热血青年。”叶展笑着站起来：“不过这样也挺好，觉得你丰满了不少？”
    江行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好像没什么变化：“有吗？”
    叶展伸手在自己的胸口戳了戳：“我是说，你在我这里的形象丰满了很多，人怎么可能那么平淡。”
    “你喜欢就好。”
    “当然喜欢，不过，这个设计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叶展看向江行的电脑问。
    “已经差不多了，但是我想把智能控制系统做得更完美，虽然成本会提高一些，但是你看现在的地质灾害也挺多的，一些极端环境下不适合人进去，机器的智能控制系统如果能够更出色的话，不光可以增加机器的可用性而且可以减小人员伤亡的概率。我以前在r&a设计的那款机械在智能系统方面虽然强大，但是因为要针对多种地质情况，所以比较复杂，成本也很高，这一次有针对性的进行设计可以做得更加贴合当地情况。成本也可以降低。”说起设计，江行又开始滔滔不绝。
    叶展伸手摸摸江行的脸，弯下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这也是你的魅力。工作的时候那种认真劲儿。对了我今天到公司转了一圈，还没给你汇报情况呢。”
    “有什么问题？”江行问。
    叶展摇摇头：“没什么问题，曾俊怕你记恨他呢。”
    “曾俊？我记恨他做什么？人嘛都有缺点，能做事儿就能用。我可没那么小心眼儿。”
    “我还碰到了吴子涵，现在制造那边是她在管理。虽然她一贯冷脸，但还是觉得她有点儿怪怪的。说不上来。”叶展偏着头说。
    江行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和谌蔚打架了。她的心可是向着谌蔚的。”
    “都是江家的小姐，为什么不向着你？”叶展嘟着嘴，觉得自己喜欢的全天下的人都该觉得好。
    “你愿意她喜欢我？你确定？”江行有点儿戏谑的看着叶展。
    叶展愣了愣，连忙摇头：“原来是这个意思。那还是让她去喜欢谌蔚好了。”
    江行把碗筷推到一边，伸手将叶展抱在腿上坐着：“不说她们了，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学习？我准备下次设计的时候，就要将一些子部件交给你做了。你要不想那么早当寡妇，就得好好学习，帮我多分担一点。还有啊，我的教授职称据说快要下来了，以后每年都要做一些学术论文，有科研任务的，你可真得给我做助手。”
    叶展将头压在江行的头顶：“还可以啊，就是你整天忙，没空教我。那你今天晚上还加班设计吗？”
    江行将头埋在叶展的怀里蹭了蹭：“美人在怀，这个班加不下去了。”
    “我想听你打鼓。”叶展撒娇。得了同意的答复，江行和叶展携手上了顶楼。
    江行在木屋里升起炭火，叶展在江行面前摆了非洲鼓。
    或轻或重的鼓声慢慢响起，时间的脚步随着鼓点慢了下来，原本寒冷的空气中飘着炭火燃烧的味道，渐渐温暖的空气合着慵懒的鼓声将木屋里的情调点燃，江行唇角含笑，清丽的脸上表情柔和。叶展跑回屋里拿了画具，架在木屋里，挑了颜料一点点的用比这画面更加绚丽的颜色描摹这几天来唯一的清闲时光。

　　☆、第四十九章

一周之后，江行终于审定通过了自己的设计方案,带着叶展到天合制造那边安排试生产。
    两人还没到公司,远远就已经见到在公司外排成长龙的拖车，几十辆拖车正排着队慢慢从公司大门驶出来来，每辆拖车上都放着两台大型设备，黄蓝主色调的设备上喷涂着“天和制造”几个大字。
    牧马人刚刚停到停车场，曾俊就跑了上来：“江总、叶助理你们来了，今天公司出货，中建那张订单,一百三十台,物流公司那边派了六十五辆十三米拖车过来。看这阵势,哪家公司能有我们的阵容这么大！”
    江行点点头：“质量检测怎么样？”
    “没有问题，吴助理亲自安排的质检，整个检验费了三天时间,精密度非常高，可以说是国内最高的设计制造水平，中建公司那边也派了人过来验货，对我们生存的机器非常满意,而且已经确定下一次订单首先邀请我们作为供应商。这一次天和制造要扬名海外了。”曾俊一脸兴奋,他是真开心，作为公司的老员工，公司能有这么辉煌的时刻，他觉得非常骄傲。
    叶展也分外开心，这些机器可都是江行的作品，在天合制造面临危机的时候，她用了多少个加班来完成这一整套设计，避开了叶家明带走的技术，战胜了国内其他供应商的产品，不仅在天和制造遭遇劫难的时候力挽狂澜，而且让天和制造实现了飞跃式发展。
    凑到江行身边，叶展低声说：“我也觉得好骄傲啊。因为你！”
    吴子涵见到江行和叶展，也走了过来：“二小姐来了。”
    “辛苦了。”江行微笑。
    吴子涵摇摇头：“只是些杂事，真正的内核还是二小姐的设计。中建那边昨天已经把二期款项打了过来，这批设备三天后就会由中建以施工建设基础设备的名义报关出口，用于x国和m国的铁路建设施工。”
    “到时候我们天和制造的名字就出现在外国的工地上了。”曾俊兴奋的搓手。
    江行倒是一脸的平静：“以后的设备在显眼处喷上中国制造的字样。”
    “好。”吴子涵答应下来。
    六十五辆车终于装车完毕陆续开走，原本放满设备的成品仓库顿时空了大半。工人们也是一脸的欢喜。
    江行带着叶展上了研发部的办公室，曾俊也跟了上来。
    “江总现在的办公室不在这里了啊。”曾俊笑着说。
    江行没搭理他，而是将手上提着的电脑放到办公桌上开了机，一边对叶展说：“马上把图纸全部出出来。”
    “听说江总在设计新机器，已经完工了吗？”经过中建这张订单，曾俊现在对江行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完了。”江行回答：“待会儿图纸出来之后，送到车间那边去，曾俊你还得盯着这一单生产，一点儿也不能出差错，对技术的要求比中建那单还要高。”
    “还要高？”曾俊瞪大了眼睛。
    “还加上了智能控制系统，有自动判断处理多种情况的功能。”叶展一边说，一边连上打印机开始出图。
    “这都做成机器人了！”曾俊兴奋起来。
    “这样，你先到车间去点几个技术最好的工人，专门让他们生产这台机器，兰主任就不用参加了，由你亲自指挥，我和叶助理这边随时监督生产，半个月之内，务必完成生产，丝毫不能有差错。”江行安排。
    曾俊答应一声，跟着就出了办公室往车间去。
    因为和中建签订了合约，车间其他生产计划有些退后，所以中建这单一送走，车间里又已经忙碌着生产其他的设备了。
    前段时间被江行收拾了一阵之后，整个车间的风气好了很多，车间随处可见安全标语和安全操作规范，各个加工区域也是物质整齐。
    几个工人正在清扫刚刚拉走那批设备留下的空位，曾俊顺道走过去看了看，发现一个垃圾箱里扔了几个变径接手。
    曾俊从垃圾箱里捡起来，皱着眉头问那几个工人：“这东西也能扔的吗？公司的钱难道就不是钱？这几个接手好好的，为什么要扔垃圾箱？”
    一个工人陪着笑：“兰主任让扔的，还让马上扔。”
    “用脑子想想，这东西能随便扔吗？”曾俊正发火的时候，兰主任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曾工，这几个接手是外协单位做的，当初为了配这一百三十台钻机，定制了一百三十个，但是为了避免意外多定制了几个，我们把加工精度高的都挑出来用了，剩下的都是精度不太好的。这不，货已经运走了，公司里其他机器用不上这个东西，加上是次品，所以要处理掉。”兰主任笑着伸手将曾俊手里的接手拿过去又扔到了垃圾箱里。
    曾俊怀疑的看着兰主任：“我说，主任，我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东西哪儿有问题呢？”
    兰主任见曾俊较真，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脸皮：“曾俊，你也别管太宽了，这车间是我的地盘，大家别搞得以后不好见面。何况货已经出了，公司这一笔也已经赚了，生产的全过程都是吴助理监督安排的，这几个接受，我也已经写了报损单了，你不能这样管闲事吧。”
    曾俊看着兰主任，又伸手把接手从垃圾箱里拿出来左右看了看，还让旁边一个工人拿了游标卡尺过来量了量尺寸，然后把接手往垃圾箱里一扔，笑着拍了拍兰主任的肩膀说：“中建这单提前完成任务，老兄你立功了。也得给小弟一个立功的机会。江总工现在变成了江总经理，我以前可没少得罪她。现在她回来了，哥你得帮我。”
    兰主任不知道曾俊卖的什么药：“我能帮什么忙？她对我的意见恐怕更大。”
    曾俊笑笑：“江总又有新设计，要我负责跟踪试生产。你得给我几个得力的人。”
    兰主任见他不是计较那几个接手，也就不在乎了：“现在生产任务虽然紧，但曾工要的人，我能不给？你点，看上哪个点哪个。”
    曾俊点了几个当初做中建那张单子试生产的员工，给他们说了一下新任务很重要，鼓了鼓气之后就出了车间，只是在临走的时候他又看了看哪个垃圾箱。
    办公室里，叶展正在努力出图，江行给赵涵打了电话告知对方图纸已经出来，后面就是安排生产，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之内设备可以出厂。
    赵涵对这个速度非常满意，表示马上安排财务按照合同打预付款过来。挂了电话不一会儿，财务那边就传了消息过来，一百万的预付款已经到账。
    叶展一边整理图纸一边笑着说：“新疆那两对儿还真是爽快，一百万说到就到。”
    江行笑了笑：“对于那处金矿来说，一百万是九牛一毛。不过她们也都是守信的人，跟这种人做生意，简单！”
    图纸一直出了半天才出完，叶展将图纸分类把需要外协加工的图纸安排给外协部门，要求她们务必要求做到精准无误，又将需要外购的图纸安排给采购部门，之后将其他图纸交到曾俊手上让他立即着手安排生产。
    曾俊抱着图纸想了想还是没把那几个变径接手的事情告诉江行。毕竟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如果捅到江行这里，如果真有点儿什么问题说不定兰主任又得挨上一顿，如果没问题，那自己得罪了人也没讨得好。何况就算自己讨厌兰主任，但毕竟同事了七八年，也没必要拆他的台。
    安排好了生产之后。叶展给江行冲了杯咖啡：“江总工。”
    江行端着咖啡忍不住笑：“怎么还叫我总工。”
    “哦，该改口叫江总了。是我失误”叶展拉长了语调，有点儿调侃的意思。
    江行用咖啡暖着手斜了叶展一样：“欠揍！”
    “要不然叫什么？”叶展装正经。
    “比如……亲爱的！”
    “呃……好肉麻！”叶展身子抖了抖，一副鸡皮疙瘩满地的表情。
    “好吧，那还是叫我名字好了。”江行其实也觉得挺肉麻的。开个玩笑可以，真叫的话一太甜腻了一点儿。
    “近期的设计任务都完成了，下一步是要开始好好做管理了吗？我看好你哦。”
    江行摇了摇头，收了脸上的笑：“不，我不喜欢做管理。我得等爸爸旅游回来之后跟他谈谈，管理的事情还是给谌蔚好了。我不擅长。”
    “那叔叔回来之前，你总得管。”叶展提醒她。
    江行喝了口咖啡：“我已经让吴子涵给谌蔚说了，还是她管着好，我本来就不熟悉，马上又要推掉，这十天半个月的也没必要去招惹。我最近的安排就是把赵涵这张订单给弄好。等权利交回去之后，我就不上班了，等着下学期开学过去上课。”
    “对，我都快忘记你的另外一个身份了，江教授。”

　　☆、第五十章

赵涵的定制设备在半个月之后如期发货。老爷子却还没有回国，江行想要将公司管理推回给谌蔚的想法没能实现，就带着叶展直奔新疆了。
    因为是单独设计的机器，赵涵矿上的操作员不熟悉，就算有说明书但还是需要做产品使用培训，所以即使没有冯瑞安排的头等舱，没有鸿瑞的美食诱惑，负责任的江行还是会过去的。何况冯老板向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赵涵那边一接到发货通知，冯瑞就打电话来说是吃喝玩乐一条龙已经做好准备在等江行及家属了。
    而谌蔚最近则有些郁闷，公司的管理大半都交给了江行，自己手上的事情明显少了很多，虽然每天依然去酒店上班，但摆在案头的文件比以前更少，她颇有些不习惯。
    吴子涵敲过门之后进了谌蔚的办公室，看她靠在椅背上微垂着眼皮，脸上有些落寞。
    “大小姐。”吴子涵关上门，轻声叫她。
    谌蔚微微抬了眼皮：“不忙了？”
    最近这段时间吴子涵呆在总部的时间比较少，因为江行不懂管理，所以吴子涵呆在制造和玉石贸易那边处理事务的时候比较多。
    吴子涵走到谌蔚身边：“你累了？”
    谌蔚微微侧头：“觉得生活有些乏味而已。”
    “那大小姐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吴子涵问。
    谌蔚抬眉看了看吴子涵，脸上挂了点儿没劲的笑：“有时候我在想，如果能像江行一样该多好。说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说喜欢谁就喜欢谁，开着车一路狂奔几千里去追心上人的火车，庞大的家族企业毫无兴趣，不过现在倒好，老爷子总是将她拴住了。房产、制造、玉石贸易，等她做惯了管理，习惯了控制几千人的命运的时候，也许她就没那么自由了。”
    吴子涵的声音里有种谌蔚听不懂的情绪：“二小姐并没有接手这几个公司的管理。”
    “没有？”谌蔚诧异的抬起头：“任命都已经发到各个公司了啊。而且不是已经这么长时间了？”
    吴子涵笑得有些诡异：“大小姐，您想要的真的是不一样的生活吗？”
    “我们在说江行。”谌蔚没读懂吴子涵的表情。
    吴子涵蹲下身来仰视谌蔚：“大小姐，我知道你厌倦现在的生活，所以，我斗胆为你安排了另一种人生。”
    谌蔚微微眯了眯眼睛：“你是什么意思？”
    吴子涵脸上挂着诚挚的笑：“我为大小姐安排的游戏已经开始了。您的生活太平淡，所以你只看到一个照耀你生命的江行，从八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一直到现在，但我不希望以后也这样。大小姐，我为你默默付出过很多，但你感觉不到，也许大小姐只喜欢优秀的人，只喜欢可以主导一切的人，我正在为此而努力。”
    谌蔚觉得吴子涵的表情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如果游戏刚刚开始就说出一切，那这场游戏就太没有意思了。虽然我很想与你一起分享我的计划，但我觉得让大小姐在未知中沉浮会更能让你体会到另一种人生——一种您无法控制的人生。”吴子涵伸手握住谌蔚的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吴子涵点点头：“当然，因为游戏才刚刚开始，我现在只能想问大小姐，如果没有江行，如果没有天合，如果您不是江家的大小姐，你是否可以看到我为你做的一切？”
    “你今天吃错药了吗？”谌蔚抽回自己的手。
    吴子涵笑着摇头：“二小姐并没有同意接手几个公司的管理，她托我告诉你，让你继续兼管，等江叔叔回来之后，她会去找江叔叔让他收回这个安排。”
    “你没有告诉我这事。”
    “对，我也没有告诉江行你没有代管那几个公司。我知道你们不会联络的，因为叶展的事情，你伤害了她。所以，我这个江家的忠实拥趸成为最可靠的传声筒。”吴子涵以让望着谌蔚。
    “也就是说，这一个月以来，那几个公司根本就没人管理。”谌蔚皱起了眉头。
    “不，当然有人管理，如果没人管理，偌大的天合怎么能按部就班的运行？那些高管们怎么会不找你，不找二小姐，因为都是我在管。你知道这么多年，跟在你身边，我学会了什么吗？”吴子涵笑着，有些得意。
    “什么？”
    “我总是想着你，所以我无聊的时候总是在纸上写你的名字，有你签名的文件都成了范本，我签大小姐的名字和大小姐自己签的字几乎一模一样。”
    “你都签了什么？”谌蔚已经坐不住，站起身来朝着吴子涵吼。
    吴子涵也慢慢站起来：“只是几笔重要的翡翠销售合同。合同总价值大约八十亿，光违约金就上十多亿。”
    “你有什么目的？”这个金额巨大，如果毁约会面临上亿的赔偿，最重要的是可能会严重影响天合的声誉，导致股价大幅度下跌，如果资金链断裂，后果会更严重。
    吴子涵伸手将谌蔚搂在怀里，微微低头含住谌蔚的耳朵：“我说得太多了，没意思了。”
    她的呼吸钻入谌蔚的耳朵，谌蔚的身子被刺激得发抖，嘴里忍不住呵了一声。
    “不管我做了什么，我都只是想让你看到我。让你知道可以将这个世界颠倒的是我。我知道你厌倦了这种生活，我也已经厌倦了。我想我们可以过得疯狂些，我为了你而疯狂，你则必须为了我疯狂。”吴子涵一边模糊的说着，一边亲吻谌蔚的耳垂，然后是她的脖子。
    熟悉的感觉从皮肤钻入神经渐渐扩散，谌蔚咬着牙将吴子涵推开：“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再来天合上班了，滚！”
    吴子涵咬了咬唇，朝着谌蔚微微躬身：“是。”
    等吴子涵出了门，谌蔚颓然的坐回椅子上，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吴子涵一直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可是现在，她忽然变得那么陌生。
    拿起电话，谌蔚想了想，还是拨了江行的号。
    江行此时正在吐哈一带的戈壁滩上，设备已经运抵矿山，江行和叶展正被赵涵和文若水带着往戈壁深处去。见到谌蔚的来电，江行有些诧异。
    “有事？”
    谌蔚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段时间你不在公司是吗？几个公司你都没有管？”
    “不是已经让吴子涵转告你了吗？我不喜欢这种事儿。”戈壁滩上有些颠簸，江行说话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过来有些发抖。
    “吴子涵没有告诉我这些，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接手了管理，这个月这几个公司全部都是吴子涵在一手操持。”谌蔚肯定了吴子涵没跟自己开玩笑。
    江行察觉谌蔚的语气有些不对，但还是笑着说：“那大概是她心疼你，不想你太累，所以帮你管理了。那是你们的家务事，你应该好好问问她。”
    谌蔚提高了声音：“江行，我有不好的预感，吴子涵在公司做了手脚，可能玉石交易那边有很大的风险，现在我还不知道你那单中建的设备有没有问题，因为那也是她一手操办的。”
    “吴子涵？她干了什么？”
    “我会立刻派人去查，技术上的事情，你比我懂，有什么风险你也可以评估一下。也许我们可以早点儿找到漏洞。”谌蔚有些疲惫。
    挂了电话，江行把事情给叶展说了一下，叶展立刻拨了曾俊的电话。
    曾俊正在车间里监督生产，有些吵，小跑着出了车间来接电话。
    “中建那张单子有没有什么问题？”叶展心急的问。
    曾俊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没什么啊，那批设备已经出国好一阵了，这两天应该都已经投入使用了。”
    叶展心里安稳了些：“江总非常在意那批设备的质量，所以我们不在这几天，你让售后部门多进行售后跟踪，有任何问题第一时间给我们打电话。第一时间评估解决。”
    “好的，没问题。”曾俊答应之后忽然想起那个变径接手的事情来：“叶助理忽然打电话回来，是不是因为有什么问题？”
    “只是担心质量风险。”
    “是设计缺陷吗？”曾俊问。
    “不，是生产缺陷。”
    “前一阵我倒是发现了点儿奇怪的事情，不过是个小事儿，也就没给江总说。”曾俊还有点儿犹豫要不要说那个事儿，但听叶展的语气似乎很严重，曾俊也就不准备再瞒了。
    “说。”叶展皱着眉头催曾俊。
    “那批设备出库那天，也就是江总和你到公司来出图那天，我到生产上去要人的时候看到生产工人在打扫卫生，把几个不合格的变径接手扔到了垃圾箱里，有点儿不合规矩，不过这个和那些设备应该没什么关系，兰主任说那些是淘汰的次品。”曾俊说。
    叶展捂着话筒给江行说了一下。开车的赵涵发现事情有些不对，把车停了下来，让她们好打电话。
    江行脸色有些不好，直接拿过叶展的电话：“那个接手是什么情况。”
    曾俊听到换了人，有些搞不清状况：“江总？”
    “是，你说。”
    “我当时用游标卡尺量了一下，后来也翻过之前你设计的图纸，变径接手的厚度比江总的设计薄了三个单位，母头那边的内螺纹偏深一个单位……”曾俊补充：“但兰主任说那是次品，用在设备上的是合规的……”
    江行的脸色有些发白，打断了曾俊的话：“立刻联系中建公司，让他们停用所有的这批设备，对全部的变径接手进行检查和更换。”
    “可是……我们天合的声誉……”
    江行非常严肃的说：“必须，立刻去安排。不要再去查原因，也不要去深究是哪个环节出的问题，直接告诉售后部门，是我的设计有问题，我要求她们立刻联系对方，停用设备。”
    挂了电话，江行一脸发白的靠在座椅上。
    叶展握着她的手：“很严重吗？”
    “会出人命的。”江行有些无力的转头看着叶展：“薄了三个厚度的变径接手，内螺纹深一个厚度，钻机运行到高速状态的时候，遇到岩石地况接手立马会被打烂，钻杆会直接飞出来，轻易就能把一个人的脑袋打穿。”
    “谁干的？”叶展也吓得面无人色。
    “吴子涵！”

　　☆、第五十一章

曾俊的电话在一个小时以后打了过来，他的消息确认了已经发出的所有设备上带的变径接手和那天报损的几个接手是完全一样的品质。这个消息是他从那几个参与生产赵涵这台定制设备的工人口中得知的。
    当时由于赶工期，那批接手是委托外协单位进行生产的，而且整单委托外协由吴助理亲自安排监督，外协单位是永立机械。
    “那售后部门那边通知了没有？”江行对于错在哪里并不想听，她现在害怕的是悲剧发生。
    “已经通知了售后部门，他们已经在联系中建的人。”
    挂了曾俊的电话，江行又拨通了谌蔚的手机，让她立刻监督售后部门把这件事落实，否则中建这张单子马上可能面临严重的质量诉讼。
    谌蔚接到江行的电话后，终于开始明白吴子涵所说的游戏是什么了。她不是开玩笑的。她说如果没有天合，如果没有江行，如果自己不是大小姐……
    给售后部门打过电话催促他们立刻办理之后，谌蔚马上出了酒店，直接开车往制造公司这边赶。现在制造这边已经出事了，还有吴子涵提到的玉石贸易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风险。
    到了天合制造，公司依然井井有条的运行，丝毫没有改变，但谌蔚的心却已经提得老高。她到了公司直接去了售后部门办公室。
    “通知了吗？”一进门，谌蔚就问。
    售后的李经理没想到谌总会来，而且如此之急，连忙站起来回答：“刚刚已经跟中建的采购部门通过电话，正式的停用建议书也已经发了过去。对方已经知悉，他们会马上联系驻外工程部通知下去。”
    谌蔚总算松了口气：“让他们通知到驻外工程部之后把确定已经停工的消息反馈过来。”
    李经理吩咐了手下员工马上去办，然后又面有难色的对谌蔚说：“因为这会影响对方的工期，所以对方向我们提出了索赔，谌总您看……”
    “新的合格的变径接手我们公司会马上着手赶制，立刻给他们发过去。索赔问题可以协商解决。但为了安全，停工是必须的，我们愿意承担合理的赔付。”谌蔚管理公司已经好几年，特殊情况也遇到过不少，这种时候，她当然知道轻重缓急。
    李经理有了主导思想，办起事情来也就利索多了，很快就和中建采购部门做好了下一步沟通。
    谌蔚让李经理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她，然后她才匆匆回了办公室等消息。
    一回到办公室，谌蔚就打通了玉石贸易公司那边张经理的电话：“这段时间公司有什么大的决策？”
    张经理一听是谌蔚，很是恭敬：“这段时间经营上的决策没有什么大的变动，除了明年的预算提交给您签过字之外，算得上比较重要的事情就是吴助理安排处理了几张合同，确定了明年的主要玉石零售客商，都是些知命玉石品牌。现在订单已经接了八十多亿，公司没有库存积压的风险……”
    谌蔚不想听这些：“违约金一共签订的多少？”
    “违约金合计十二亿，谌总，这个考虑违约金做什么？您有更好的买家准备违约吗？而且缅甸那批玉石很快就能到货，原石价值就达到二十多亿，加工出品之后的价值会超过八十亿。”张经理很是诧异。
    “这批玉石是吴子豪的公司做的中人是吧？”谌蔚还不知道吴子涵到底会在什么地方做手脚，但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思路。
    “是的，半个多月前定下的采购计划，我们的鉴定师团去了缅甸验过原石，品质很好，所以当即签订了合同，和缅甸公司的合同也约定有违约金，违约金金额为六亿。谌总您在担心什么？”张经理觉得谌蔚的语调有些不对。
    “出货的品质怎么保证，如果运过来的原石品质很差呢？”谌蔚担心对方做手脚，毕竟是吴家的人做的中人。
    “大小姐放心，这单原矿采购合同金额共计二十亿左右，因为金额巨大，而且这批货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我们的鉴定师团会一直留在缅甸，直到这批开采任务结束，他们会直接在矿场点选优质原矿，全程监督装车出货。他们都是天合玉石里面顶尖的鉴定师，水平相当高，不会在眼光上出错的。”张经理非常肯定。
    挂了电话，谌蔚靠在椅背上觉得有些疲惫，虽然张经理说得如此肯定，但不安的感觉还是一直萦绕。吴子涵的表情在脑中晃荡，她一定做了什么手脚，只是还没有爆发。
    今天发生的一切像是做梦一样，吴子涵怎么会做这些事？怎么会！谌蔚觉得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那个听话的吴子涵，总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吴子涵，那个不需要自己考虑她的感受的吴子涵，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可怕。
    谌蔚觉得疲惫，也觉得愤怒，如果这个世界连吴子涵都已经背叛自己，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自己信任。
    孤单痛楚的感觉将谌蔚整个人围绕，她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得不到江行的爱，让人不甘，让人痛苦，可是遭遇了吴子涵的背叛，谌蔚却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垮掉了。
    她原来如此重要。
    只是如此重要的一个人，居然以一个背叛者的身份出现。她离自己太近，所以很多年来，自己都没能好好看清她，只是习惯了这个人在身边，是什么时候自己开始习惯她的存在，习惯任何事情都安排给她，习惯将所有的信任都给她。
    可是也因为她离自己太近，所以当她背叛的时候，就像一个最亲的人用匕首在自己毫无察觉间就轻易捅入了自己的胸口。
    其实没有天合真的无所谓，总是和江行斗是因为自己总是想要围绕在她身边，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是因为自己不甘。但是如果没有天合，谌蔚还是谌蔚。甚至如果没有江行，那谌蔚依然是谌蔚。可是如果没有了吴子涵，谌蔚的世界就去了一半。
    江行是对手，是天上明亮的星星，让自己想方设法的想要触碰想要得到，因为她如此耀眼，因为她似乎总是和自己擦肩而过，又总是如此遥远。而吴子涵，就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影子，似乎可有可无，似乎总是存在，她永远跟着自己的节奏，从不违逆。她忠诚得让自己误以为她是自己生命中注定的一个部分。
    可是现在呢？
    谌蔚觉得整个世界都背叛了自己。
    愤怒的感觉冲上头顶，谌蔚挥手打翻面前的一摞文件，她觉得自己突然的软弱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她抓起桌上的水杯朝着不远处的地面摔去，陶瓷碎裂的声音清脆又孤寂……
    那一片片碎裂的陶瓷像是谌蔚的心！
    发了一阵怒，谌蔚将头埋进臂弯轻声抽泣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被轻轻推开，吴子涵反手关上房门，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然后抬头静静看着坐在椅子上一脸冰寒的谌蔚。她的表情疏远而冷漠，里面还有一种让吴子涵无法抗拒的气势
    走到谌蔚身边，吴子涵伸手把她抱住：“发这么大脾气？”
    谌蔚推开吴子涵，用有些发红的眼睛看着她：“背叛我，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
    “不是背叛你，而是让你看到我，看到我比你想象的重要，比你想象的强大。”吴子涵指着自己的心口说。
    谌蔚扯了扯唇角：“如你所愿，我也会让你看到，被你背叛的谌蔚会是什么样子。从现在开始，你必须二十四小时跟在我身边。”
    “二十四小时？”吴子涵皱了皱眉“两个小时前，你才叫我滚出天合。”
    谌蔚靠在椅背上，冷眼看着吴子涵：“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留在我身边，二十四小时跟着我，一切听我指挥。或者是离开天合，永远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吴子涵扯着唇笑：“这是玩儿的哪一出？”
    谌蔚表情不变，目光冷峻像是要把吴子涵吞噬了一半：“选吧。”
    吴子涵点点头：“跟着你，二十四小时，听你指挥。”这似乎是她的命，这一生，总是跟着谌蔚，听谌蔚的安排，为谌蔚办事，没有例外。甚至无论自己做多么出格的事情，都是为了她。
    谌蔚久久的看着吴子涵：“一辈子当我的奴才，你愿意吗？”
    “愿意一辈子，但不是奴才。我要一辈子跟着你，让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女人。”吴子涵感觉到了谌蔚不一样的气息。
    谌蔚的表情缓了下来，脸上却挂了不屑的表情：“如你所愿。”
    吴子涵更加读不懂此刻的谌蔚：“游戏才刚刚开始，怎么就已经拿到了胜利的奖品？”
    谌蔚站起身来，伸手抓住吴子涵的衣领：“你想要的不就是我吗？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是你的。从这一刻开始，都是你的，现在也许我们可以好好享受你布置的游戏，看看你怎么来让我一无所有。而我，会回馈你的，所有的痛苦！”
    “不要太听话，我会不习惯，我以为会循序渐进，不曾想过这么突然。”吴子涵笑得干涩。
    谌蔚眯着眼看她：“因为你不懂爱情。”
    “那你教教我，爱情是什么？”
    “爱情就是爱你想爱的人。你喜欢的人痛苦，你就会痛苦。我总是伤害江行，为此而一直在痛苦中饱受折磨，所以我早已经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我放弃江行，换做你。”谌蔚的眼中闪着妖冶。
    “我不明白。你要伤害我吗？”吴子涵觉得自己依然无法掌握主动，两个小时前那种占据上风的感觉在这一刻消失殆尽，自己依然只是谌蔚指尖玩弄的布偶。
    “伤害你，或者伤害我。”谌蔚笑笑：“我累了，把办公室收拾一下。”

　　☆、第五十二章

新疆吐哈一带戈壁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让人脸上生疼，越野车一路颠簸最后终于到了矿区。
    “就为了等你这台机器，我让他们停工十来天了。”文若水打开车门跨了下去，干硬的戈壁滩上稀稀落落的覆着雪。不远处的矿口边上停放着一台黄颜色的大型机械，上面用白色喷涂着“天合制造”。
    江行和叶展跟着下了车，赵涵才把车开到旁边停好。
    一下车就格外干冷，江行伸手拉了拉衣领，然后又放下背包从里面拿了口罩出来给叶展戴上：“这冷风能把人皮肤冻坏。”
    口罩刚戴上，赵涵就快步跑了过来，手上拿了几订羊皮绒帽，一人一顶发了：“这戈壁滩上就别管形象了，温度可比风度重要。”
    “又是你们家那口子准备的？”文若水接过来看了看，撇了撇嘴：“就这欣赏水平，戴上跟老维子似的。”
    赵涵一笑：“这可不是我们冯老板的杰作，这可是你家的小榴莲干的，还特意吩咐我，一定戴上！”
    一听是刘莲，文若水把帽子一戴：“好了，看机器去，这天儿呆在这儿得冻死人。”
    四人正在穿戴，平房里已经出来几个矿山上的人，穿着厚厚的羊皮大衣，吐着白气快步过来：“文工、赵老板，你们来了。”
    赵涵吩咐：“去搞点儿炭过来，在机器旁边点上加加热，要不然待会儿得冻坏手。”
    “那是，听说前一阵罗布泊那边儿一个矿上晚上机修，一个领导接了半小时电话，手指头就坏死了一根。截掉了。”一个人说着。
    另一个人跟着去装碳，嘴里笑骂着：“勺子嘛。”
    炭火很快燃气来，矿山上的技术员今天一大早就到了矿上，这回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培训。
    江行见炭火已经燃气来，对叶展说：“你去那边儿烤火，要不然就去房间里呆着。”
    叶展被口罩蒙着嘴有点儿不习惯，说话都有些模糊：“没事，我就在这儿看看。”
    江行也就不管她了，几个技术人员跟在江行身边，开始听江行讲解操作方法。江行虽然记挂天合的事，但对自己的机器她依然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所以操作要领讲得很认真。
    中途暂停了两次到炭火边取暖，花了一个多小时把操作要领讲完之后，江行又安排试机，让矿上的技术人员操作，她在一旁指挥，顺便解释一些细节。半天时间，几个操作人员已经熟练掌握技巧，一群人才回了平房。
    几个技术人员对江行是一脸佩服：“这个机器好操作，比我们以前用的机器还方便。而且速度快，精准度高。”
    文若水对矿山机械了解得也不少，刚刚看了操作过程，也是赞不绝口：“功能上能够达到r&a公司的水平，但是更小巧灵活了。”
    “是根据矿上的地质情况定制的，所以减少了不少用不上的功能，添加了符合需求的内容。”叶展解释。
    赵老板立即表示等回到哈密就安排打余款过去。这桩定制生意也就算完美收官了。
    吃过午饭，一行四人又驱车往哈密赶，叶展望着一望无垠的戈壁上那些因为开矿而挖开的地面，觉得有些突兀：“采完矿戈壁会留下矿坑吗？”
    赵涵摇摇头：“不，政府有规定的，采矿之后需要做回填工作，要基本保持原貌。你们别看这戈壁滩上几乎草木不生，但都是国家的地盘儿，想在上面挖个坑，那也得政府批准。”
    “这么宽广的地方，要是能长满草木多好。”叶展喜欢大戈壁的苍凉广阔，但又心疼这样的寂寥。
    文若水笑道：“其实每个企业，就是稍微大点儿的那种企业，在城外的戈壁滩上都划了一块责任区，要负责种树的，还得保证存活率。”
    “那你们也有吗？”叶展有些惊喜。
    “当然，赵老板有一块，冯老板有一块儿。就在东戈壁那边儿，你们有空的话带你们去看。冯老板成天嫌这事儿麻烦呢，每过一儿时间就得派人去巡林灌溉什么的。戈壁上缺水。”
    “都种些什么？”
    “沙枣什么的。防风抗旱的就行。要去看看吗？不过这阵过去，恐怕还积着雪。”赵涵说。
    叶展看了看江行：“这次恐怕不行了。家里有事，得赶着回去。”
    赵涵和文若水也不挽留，还打了电话给冯瑞，让她马上给江行和叶展订回程的机票。回到哈密冯老板在鸿瑞开了一桌招待两位客人，黄龙也来作陪，席间说起前几年冯瑞被抓的事儿，江行和叶展听得唏嘘不已，对冯瑞、文若水几人更多了些了解，俨然已经算得上是朋友。
    吃饱喝足，文若水为了表达感谢，还把从文家的玉店儿里搞的一对儿羊脂玉雕的挂件给江行和叶展。
    “听说你们家也做玉石生意？”文若水虽然做矿山，但也多老爹的玉石生意很在行。
    “我爸做翡翠的，主要是缅甸玉，前一阵还听说接了个玉矿的原石，年后就要大规模的加工。”因为觉得新疆这几个朋友人好，所以江行也不隐瞒什么。
    “前两年我也去缅甸那边考察了一下，是有不少好东西，但我们重点还是在做和田玉，我爸爸在和田有几处矿源，都是优质矿，现在全国的优质软玉有一大半都是从我家的玉坑你出去的。不过这个东西也是越开采越少，这几年老坑都已经关了大半，新坑的石头就没那么有底蕴了。”文若水有些惋惜。
    江行伸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羊脂玉，笑着说：“你给我们这两块儿可都是极品。”
    文若水摆摆手：“小件儿，都不好意思拿出手。等以后你们闲了，我们可以一起玩玩玉，前一阵我还在想，以后没事的话，开个玉石当铺好了，说不定能在老玉里找到宝。”
    “这想法倒是不错。”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冯老板和赵涵开着车送两人到机场。
    等到上了飞机，叶展握着江行的手：“还在担心？”
    江行点了点头：“那边一直没有回话。”
    “没有消息，那就应该是好消息。可能因为我们通知得及时，那边还没有出意外。”叶展安慰她。
    “希望是这样。”江行摸了手机又揣了回去，这会儿也打不了电话。
    “那你就放宽心吧。”
    江行点了点头：“我相信谌蔚处理这些事情的速度和能力。虽然我不太喜欢她这个人。”
    “她这人挺好的啊。”
    江行斜着眼看叶展：“你还这么认为？”
    叶展吐了吐舌头：“当然还是你更好。这是必须的。”
    “其实她小时候人真的挺不错，对我也很好，还有吴子涵她和我们一起长大，是非常亲密的朋友。”
    叶展侧过身子看着江行：“那你给我说说吴子涵。”
    “吴子涵是吴家的老二，吴家和我们江家以及谌家还有柴家上一代就很有渊源，我们的父辈一起闯天下，结拜了兄弟，最初大家都很穷，靠着谌蔚他爸爸的一家小机械厂过日子，就是现在的天合机械的前身，我爸爸讲义气能服众，是几个人的老大，后来一起做生意发了财，也就是改革开放的那会儿的事情了，谌蔚她爸爸在一次意外中身故，我爸爸进去坐了几年牢，吴叔叔也受了腿伤，那几年，大家又几乎都是靠着吴家和柴家帮扶过来的，我妈妈就是在那时候跑了的，吴子涵她妈也就那会儿跟吴叔叔离的昏。而我就是在吴家过的那几年。”对于曾经的事情其实江行知道得也并不详细，尤其是兄弟几个一起贩毒的事情，晚辈当然完全不知道。
    “似乎很曲折。”
    江行点点头：“柴叔叔少了点儿谋略，那几年也都是听吴叔叔的安排，所以大家对吴家都比较敬重。不过吴叔叔坚持要让吴子涵跟着江家做事，从小就朝着这方面培养她。读书的时候她和谌蔚一样学的是商科，但对于擒拿格斗之类保镖才会学的技能她也学，大学毕业不就她就进了部队，而且曾经在特种部队呆过一段不短的时间。很能打。从部队回来之后还是一直呆在江家的公司，应该说她是江家最得力的助手，最信得过的人，但是……”
    “但是这一次她为什么会这样？”叶展皱着眉头有些忧虑。
    “她喜欢谌蔚。”
    “那就更不应该了啊。”叶展更加不明白了。
    “但我看不出来谌蔚喜欢她。如果谌蔚喜欢她的话，就不会来勾搭你了。”
    “说什么勾搭，好难听。”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儿！要说得多好听？”江行嗤之以鼻。
    “难道是为了报复？”
    “可能吗？快三十的人了，难道还会干这种莫名其妙的混账事儿？何况还有上一代的渊源在里面。”江行觉得这从哪方面来讲都不可能。
    “就是啊！除非她疯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真是疯了。被谌蔚那个妖精给祸害疯了。”
    “怎么又说谌蔚？”
    “好吧，不说她，你的恩人。”江行嗤笑：“还有，她给你那些也是顺水人情。什么二十万救急资金，那也是公司的钱。现在我在公司占的股份还比她多呢，要真说人情，你欠我的可比欠她的还多。所以啊，以后可别再老把那二十万当回事儿了。”
    叶展扁扁嘴：“哪有你这样的，她对我有恩，你也要感激她才对啊。”
    “为什么啊？”江行抬了抬眉毛。
    “我是你女朋友啊，我欠她情，那不是代表你也欠她情。”
    “没这道理。”
    “有，我说有就有。”叶展扯着江行的衣袖，非要让她同意。
    江行翻了个白眼儿，不和叶展扯这种无聊的事情！

　　☆、第五十三章

谌蔚坐在办公椅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一双眼睛静静的盯着站在办公桌对面的吴子涵，她轻晃转椅，却一直沉默。
    吴子涵微微低头：“已经过午了，大小姐如果没有事儿的话，我先出去给你弄点儿吃的。”
    谌蔚嗤笑一声：“才半天时间，你就忘记了要全天二十四小时呆在我身边了？”
    “我以为那是玩笑话。”吴子涵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谌蔚到底是什么心思她有点儿摸不透，半天时间，她就一直这样看着自己，让自己一直站在她面前，像个受罚的学生。对于吴子涵这个曾经是特种兵的人来说，站在这儿纹丝不动完全不是问题，问题是谌蔚的目光，那让吴子涵有点儿受不了。
    “在我这里没有玩笑。”
    又过了一阵，敲门声刚刚响过，售后部门的李经理就一脸惶惑的直接开门进来了，看到吴子涵站在谌蔚面前，李经理一边说了声抱歉一边快步走了过来。
    “出事儿了？”谌蔚看到李经理表情的时候就意料到不是什么好情况了。
    李经理点点头：“中建采购部那边刚刚传来消息，我们那批设备运抵国外之后刚刚开始施工不到半天就发生意外了，一名操作工人当场被击成重伤送去当地医院，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中建将对我们天合追责。一方面是主张对工人人身伤害的赔付，另一方面是主张设备质量违约赔付，以及工期延误赔付。”
    “金额多少？”谌蔚问。
    “对方还没有提出来，正式的诉讼还没有开始，是对方采购部门传过来的消息，今天上午我们通知他们停用设备，他们随后联系了国外的工程部，那个时候就已经出事了，反馈回来之后他们的采购部就立即联系了我们，给我们通了气。”
    “好的，知道了。”谌蔚说着挥了挥手让李经理下去。
    关上门，谌蔚给法律事务部打过电话，让他们做好应对准备，同时让财务部做好风险资金储备。
    有条不紊的安排完事情之后，谌蔚靠在椅背上看着吴子涵：“天合机械是我爸爸谌云强留下的遗产，虽然改了名，但毕竟是我们谌家的财产。吴子涵，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原来是假的。”
    吴子涵猛的抬起头：“但这批设备是江行设计的，因为这次设计，江行在天合制造的地位已经犹如泰山北斗，她已经成为了天合的救星，不仅拿下了中建的单子，还让天合在行业内成为领军企业……我要斗的当然不是你，我要斗的是她！”
    谌蔚站起身来，冷冷的看着吴子涵：“这就是你们的区别，她让我爸爸给我留下的遗产走向康庄大道，而你，要做的就是毁灭和破坏。你还妄图比过她？”
    吴子涵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我只是要挫败她，就算天合制造遭遇重创，我也会一手再把天合制造建立起来。我会还给你一个比现在的天合制造更大更好的云强机械。靠我的能力，而不是江行！”
    谌蔚微微眯着眼睛看吴子涵：“你拿什么来拯救？”
    吴子涵扯出一抹笑：“我有准备。”
    “你有准备？”谌蔚冷笑，慢慢绕过办公桌，站在吴子涵面前，挥手给了她一巴掌：“干得不错，子涵，这是我给你的奖励。”
    吴子涵微微偏了偏头：“你会习惯我给你的一切的。”
    朝着沙发走去的谌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脚步停了停，习惯？如果不是因为习惯了吴子涵为自己做的一切，她的背叛又怎么会让自己如此难过。
    “我会让自己习惯于不再习惯你。”谌蔚坐到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叠着的双腿上，坐姿依然优雅。。
    吴子涵转身看着谌蔚：“大小姐在念绕口令？”
    谌蔚笑笑：“不，我会好好的，认真的看你，研究你。我会比你更加清楚你需要什么，我也会比你更加清楚什么更能让你知道痛的感觉。”
    “我想我们不应该这样敌对。”吴子涵无奈的笑笑，走到谌蔚身边伸手搂住她：“我以为我们应该在以后的风浪中携手共进。”
    “在你人为制造的风浪中？”谌蔚嗤之以鼻。
    “你不知道有句话叫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吴子涵将头靠近谌蔚的，唇在她的脸上轻轻滑过。
    谌蔚冷笑一声，伸手抓向吴子涵的胸部，将她推得靠在沙发背上：“像这样吗？”
    “你出乎我意料的主动。”吴子涵顺应谌蔚的动作，靠在椅背上看着谌蔚笑着说。
    谌蔚低头，重重的吻向吴子涵，她的卷发几乎笼罩了对方，激烈甚至是带着点儿粗野的亲吻完全出乎吴子涵的意料，这是两个人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谌蔚第一次主动，却像狂风暴雨一样，不容吴子涵细细体味其中的温柔。
    不，这亲吻根本没有温柔。
    放开吴子涵，谌蔚的眼你依然冰凉：“我在想什么才是你想要的？这么多年，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你一直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你。”吴子涵的双肩依然被谌蔚按住，一向强势的她此时在位置上居然处于下风。
    “我？”谌蔚笑起来，依然魅惑丛生，她跪坐在吴子涵的腿上，低头弯腰凑近吴子涵，用近乎挑逗的沙哑声音说：“我的心还是我的身体？”
    吴子涵觉得自己的脊骨串起一阵酥麻，整个人就在谌蔚这个表情这个声音中化掉：“全部。”
    谌蔚微微闭了眼，却像是不忍直视般将头慢慢拧向一边：“没有全部。我在思考为什么你对我念念不忘，是因为八年前那一晚吗？”
    吴子涵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点点头：“但不全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在床上的时候很投入，很享受，你觉得我非你不可。在别人那儿我找不到这样的感觉？”谌蔚扯着唇角讥诮的笑。
    吴子涵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儿发红，她想起了那晚的谌蔚，美到极致，勾人心魄。
    谌蔚却放开一只压着她肩膀的手轻佻的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和自己直视：“我和叶家明也是这样的。也许他比你做得更好……”
    吴子涵的脸白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你又在开玩笑了，他和你根本没有过肌肤之亲，我找到他之后，他亲口告诉我的，你又忘记了。”
    谌蔚摇了摇头，有些可怜的看着吴子涵：“你相信？”
    “没有理由不相信。如果不相信的话，我当时就不会放过他。”吴子涵认真的看着谌蔚。
    谌蔚一笑：“我和他结婚有七年多，老爷子在的时候，我们都睡在一间屋子里，睡在同一张床上，子涵你觉得他说的会是真的吗？你不是相信他，你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不愿意承认在你怀里的那个我，可以在那个男人身下一样快乐……”
    吴子涵的呼吸粗重，她猛的站起身来，将跪坐在她腿上的谌蔚摔到地上，她嘴里近乎低哑的吼着：“不可能，我不相信！”
    谌蔚坐在地上，双手在身后撑着地面看着吴子涵暴怒的脸：“你必须相信。因为我们在同一间屋子里住了七年多，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我是个正常的女人。”
    吴子涵弯下腰抓着谌蔚的衣领将她提起来，三两步将谌蔚推着压倒在办公桌上：“你骗我。”
    谌蔚笑而不语。
    吴子涵的一手抓着谌蔚的衣领，一手抬起，拳头在空中颤抖却终究没有落下。
    谌蔚似乎没有注意到那个拳头，只是静静的看着吴子涵：“那七年多，你怎么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发怒过。你应该知道我有一个丈夫，每天和我住在一起。你那么爱我，又怎么能容忍这一切发生？就像被青蛙霸占的公主，你这个老巫婆为什么没有提起你的铁拳来救我？你爱我吗？不！”
    吴子涵咬牙切齿：“我每一天都想闯进江家，我每一天都想一拳打死那个叶家明。”
    “可是你没有。你装得就跟孙子一样。”谌蔚不无嘲弄的笑：“这是爱情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江行吗？因为只要是她想要的，她都会争取，只要是她喜欢的她都会维护。就像她会为了林小雨判出家门和爸爸断绝关系，就像她以为我对叶展做了什么之后，她会直奔江家来揍我。但你不会！”
    “我是为了你好，如果我那样做了，哪里会有今天的大小姐？老爷子会把你的腿打断！”吴子涵觉得自己被侮辱了，那么多年的忍辱负重，那么多年的强颜欢笑，全都是为了她，而现在，这些在她眼里竟然成了懦弱的代名词。
    “所以，我成了别人的老婆七年多，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生气呢？”
    吴子涵重重的一推，将谌蔚推倒在办公桌上，然后她怒不可遏的转身离开，再呆下去，她真害怕自己会忍不住伤害谌蔚。
    身后的谌蔚微微撑起身子看着气得发抖的吴子涵：“我是骗你的。我没有和他做过什么。”
    吴子涵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上，她转过身来：“为什么骗我？”
    谌蔚撑着桌面坐起来：“你相信吗？”
    “为什么骗我？”吴子涵再问。
    “我想知道什么能够伤害你。”谌蔚轻松的说：“你忘记了，要二十四小时和我呆在一起。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呢？”
    吴子涵放开了门把手。
    “过来。”谌蔚说。
    吴子涵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走到了谌蔚的面前。
    谌蔚伸出手，有些嗔怪的看着吴子涵说：“抱我下来。你把我放到这么高的。你没见我穿着高跟鞋吗？”
    吴子涵伸手搂住谌蔚，将她从办公桌上抱下来，等谌蔚落到地面，她依然没有松手，只是压低声音在谌蔚的耳边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是痛。”谌蔚双手绕过吴子涵的脖子，声音温柔：“而且你刚刚摔疼我了。”
    “再告诉我一次，你和叶家明根本就没有上过床。”吴子涵说。
    谌蔚只是笑：“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的话。正因为相信你的话，所以我才畏惧，才难过。”吴子涵承认自己永远都不是谌蔚的对手，她永远可以轻易挑起自己的怒火和悲伤。
    谌蔚叹息了一声，伏在吴子涵的肩膀上轻声说：“我累了，不和你玩儿了，我和他从来没有上过床。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男人，更不喜欢他。他也是因为这个才在外面找女人的，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吴子涵的心在这温软的声音中得到安慰，她微微垂下眼帘亲吻谌蔚的脖子：“以后别说这种谎了好吗？”
    谌蔚呵呵笑起来：“不，我就是要让你担惊受怕，让你难过，让你怀疑，最后让你疲惫到不再爱我。”
    “为什么？”
    “因为我恨你背叛我，也恨我自己居然已经习惯了你……”谌蔚的声音很浅，最后已经变成亲吻中的呢喃。

　　☆、第五十四章

连续奔波未做休息的江行回到成都之后，让有叶展先回家休息,自己则立刻去了天合制造。
    因为现在江行名义上是天合制造的总经理，所以一到公司，几个部门的人就准备去做汇报,不过都被江行推掉了,她直接去了售后部找李经理。
    李经理见到天合的二小姐又匆忙赶来,连忙起身：“江总来了。”
    江行点点头：“情况怎么样？”
    李经理摇摇头脸色有些难看：“不太好,x国那边果然已经出了事儿,我们的警告已经晚了一步。昨天上午谌总就过来亲自安排跟中建采购部进行沟通强调并且正式发函过去,但是昨天下午就回复我们x国那边已经出了事,一名工人受了重伤在当地救治现在还没有过危险期。对方可能很快会对我们提出索赔。具体情况是谌总在安排。”
    江行吸了口气：“好的,我知道了。”
    离开售后部,江行直接去了总经理办公室,谌蔚这会儿依然在。
    这还是自上次打架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谌蔚坐在办公桌后面，而吴子涵则坐在沙发上,两人都在看着文件。江行推门而入之后,和刚刚抬起头来的谌蔚对视。
    谌蔚一脸温和的笑：“听说你去新疆给客户做新机调试和培训去了。以后这种事就安排给下面的人去做吧。”
    “是客户，也是朋友,何况是设计的新机型,下面的人怕应付不来。”江行回答谌蔚，然后看了眼吴子涵，没说话。
    吴子涵站起身来：“二小姐。”
    江行面无表情的看着吴子涵：“说是你干的？”
    吴子涵看了看谌蔚，谌蔚脸上的笑还挂着，却显然没有说话的意思，吴子涵点了点头。
    “不准备说点儿什么吗？”江行问。
    吴子涵依然是一张冷脸，只是微微低了头：“抱歉。”
    江行不再理她，转头看向谌蔚：“事情怎么样了？”
    “等着应诉，在此之前已经在让法务部做相关准备。公关部也已经安排了行动，一方面是对中建公司进行公关活动，尽量由双方协商解决，不要把事情弄到法院上去，那样对天合的名誉不利，财务部也已经做好了风险资金储备，减少突发事故对公司资金冲击产生影响。天合作为法人出的产品有质量问题，并且导致了严重后果，肯定要承担责任而且赔偿数字估计不会太小。但是以天合的情况，应对这种危机还没有问题。”一天的时间，谌蔚已经将需要安排的工作都安排了下去。
    这种事上江行是比不过谌蔚的，听了谌蔚的话，江行觉得心安了些：“希望这件事影响不要太坏。”
    “如果这件事闹到法院上，我们的吴助理也会面对公司的指控。”谌蔚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继续和江行说话。
    江行看了看依然坐在沙发上的吴子涵，犹豫了一下：“也许我们都需要谈谈。子涵为什么要这么做？”
    谌蔚摆了摆手，笑着对江行说：“你刚刚出差回来，还是回去休息吧，这种事情，我能处理得来，对于公司，不管谁犯了错对公司造成了损失，该负责的就要负责。”
    江行感觉到谌蔚和吴子涵之间氛围有些不对，叹了口气：“希望事情不要太坏，如果有什么情况，立刻通知我，我先回去了。”
    等江行出了门，谌蔚坐在椅子上认真的看着吴子涵：“你不准备告诉我一点儿什么吗？”
    吴子涵直起身子来：“什么？”
    “你的小秘密。”谌蔚脸上挂了点儿笑。
    吴子涵微微皱了眉头：“你指的是什么？”
    谌蔚朝着吴子涵勾了勾手指，吴子涵站起身来，走到谌蔚身边。
    谌蔚靠在椅背上微微仰头看着吴子涵：“关于立永机械的事，你不准备主动给我汇报吗。”
    吴子涵依然是一脸平静，但眼睛里还是闪过一抹诧异：“你……”
    “吴总，是该这样称呼对吧？几个月前你就收购了立永机械，开始了对天合制造进行打击的计划。你隐瞒的功夫还真是不错。”谌蔚伸手勾起吴子涵的手，手指从她的手心划过。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吴子涵不再掩饰，这件事情是相当机密的。买下立永机械还从爸爸那里拿了一笔钱才搞定的。
    “今天，早上，你还赤身*躺在我的床上的时候，我就收到了消息。当你在我床上的时候，我正在派人查你的一切，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刺激？一面是冰山一面是火焰。”谌蔚纤细的指尖上指甲轻轻刮过吴子涵的手腕儿。她的声音像不见血的刀，慢慢戳进吴子涵的心里。
    吴子涵的手指缓缓弯曲握紧，脸上却还保持了冷峻：“除了我，当然还有其他人为大小姐办事儿。”
    谌蔚微微低下了头：“当然。只不过，你是这些人当中最出色的，我最信任的而已。”
    吴子涵因为这句话而觉得有些心疼，她松开已经握成拳头的手去抚摸谌蔚的头发：“我不是在辜负你的信任，我是在奢求得到你的爱。”
    谌蔚发出一声轻笑：“奢求？你已经得到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吴子涵的身子微微一抖，谌蔚这句话让她的心忽然跳了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我已经得到了？”
    谌蔚仰起头，一脸柔和的看着吴子涵：“可是你又失去了。”
    “不……”吴子涵摇着头：“告诉我为什么？”
    谌蔚捏着吴子涵的手指：“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我和你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从开始到现在，到以后。”
    吴子涵没有说话，她的脑子里还转这谌蔚那句，她已经属于自己的话。
    “我曾经爱过江行，或者说我一直爱她，从来不曾改变过，因为她的身上有太多我向往的东西，自由、聪明、通透，她天生就被宠爱，从我第一次在我爸爸留下的这家机械厂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被她的聪明机敏折服，她像是天之骄子。虽然在长大后她离开天合离开江家，从此几乎不再是耀眼的江家小姐，但在我心里她依然是那个不可一世的人，她做她想要做的选择，从来没有人能够阻拦。也许这一生我可以拥有比她更高的成就，或者很多人都会拥有比她高的成就，拥有比她多的光环。但在我心里，她就是那个江行，永远都是，那是因为她拥有我从来不曾拥有的，又是我所向往的东西。”谌蔚看着吴子涵：“你知道吗？得不到的似乎永远是最好的。就像我心里的江行一样。其实她也是一个平凡的人，平凡而单纯。不需要如何装裱。就是那种平凡的自我，将我吸引。我可以利用手段玩弄她，让她痛苦让她悲愤，但我却永远也不能用手段得到她，因为她从来只忠诚于她的心。”
    吴子涵微微皱着眉头，她不想听谌蔚说江行，谌蔚嘴里的江行似乎永远是那不可逾越的高山。
    “我花了八年的时间来思考我为什么不能得到她。然后，我花了二十四个小时来思考你。”谌蔚抬眉看着吴子涵。
    吴子涵也看向她。
    “我习惯了你的存在，就像我的影子，我也习惯了你为我做任何事情，因为你总是顺着我的心意，你从不违逆我，从不伤害我，你总是站在一个执行者的位置来维护我，你就像我的一只手，听从我的使唤。我会忘记你的存在，可是我又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你的背叛等于是废了我的一只手臂。所以……我会痛。”
    吴子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谌蔚笑笑：“你让我痛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已经在我的心里了。江行是天上的星星，而你是我心里的秘密。我反思为什么八年前和叶家明的新婚之夜，要与你洞房，因为我最信任的人是你。我也开始反思，当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之后，我为什么没有拒绝你，而是一次次给了你接近我的机会，让我们再有肌肤之亲。因为当我怯懦的时候，我想不到天上的星星，只想到心里的那个可以维护我的人。吴子涵，你没看出来是吧？”
    “我……”
    “我也没看出来，我也没看出来我心里是这样的想法。我并不排斥你，因为你在我心里已经入住了很久。”
    吴子涵蹲下身来抬头看着谌蔚：“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如果早告诉你，你就不会在天合玩这些游戏了是吗？”谌蔚笑起来。
    吴子涵点点头：“我从来就不想伤害你。”
    谌蔚摇摇头，有些怜悯的看着吴子涵：“但是现在晚了。当你做出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发现你并不是那个我可以靠得住的人，我发现这样一个靠不住的人住进了我的心里，我当然要把她赶出来，你问我为什么不早告诉你？因为这些都是我二十四小时内想明白的，一切来得太快了……”
    吴子涵咬咬牙：“那我们让一切停下来吧。”
    谌蔚挥开吴子涵的手：“你知道为什么我思考江行要花八年的时间，思考你却是二十四小时吗？”
    “为什么？”
    “因为你比她实在是差得太远了。而我对你的感情也恰好只剩下了这么一点点……”
    “谌蔚，一定要这么激怒我吗？”吴子涵的心再次被刺痛。
    谌蔚笑着说：“是的。我要做所有可以激怒你，让你痛的事情。”

　　☆、第五十五章

吴子涵弯腰逼近谌蔚：“我会让你后悔的！”
    谌蔚挑了挑眉，唇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我这一生都在战斗,和江行、和老爷子、和叶家明、和生意上的敌人还有伙伴，甚至还有我自己。不多你这一个。”
    吴子涵还要说话，敲门声却响了起来,吴子涵站直身子,刚刚咄咄逼人的表情被收了回去。
    推门进来的是行政助理：“谌总、吴助理,旭日集团的严旭小姐来了。”
    谌蔚看了眼吴子涵,有些玩味的笑着对行政助理说：“让她进来。”
    几分钟后,严旭被带了进来,行政助理给客人上了茶水之后离开。
    “难得严小姐有空过来坐坐,上次在窗户边儿看到你,让子涵下去请你都没请上来,惋惜了好久。”谌蔚靠在椅背上一脸笑意。
    严旭端了茶杯暖手：“外面天气太冷了,上来讨茶喝的。没想到谌总和吴助理都在。”
    谌蔚十指交叉，神态悠闲：“可我猜你不是上来看我的呢？”
    严旭就着茶杯吹了吹,侧头看了看谌蔚：“到天合来,当然要来看看谌总，这几年天合在谌总手里经营得风生水起,圈子里谁不知道你的手腕儿那是一等一的厉害,我则刚刚接手旭日的事情，还嫩着呢，只要有机会当然应该多跟谌总学习。”
    谌蔚一笑，眼里有些认真，靠在椅背的身子也直了起来：“当真？”
    “难道还有假？”
    谌蔚摇摇头，又靠了回去：“我还以为你对吴助理的兴趣会比对我的兴趣大呢，你们毕竟是生意上的伙伴，想来立永机械你也卖了个好价钱。”
    严旭微微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看吴子涵，关于立永机械收购的事情，吴子涵再三强调要她保密，没想到这事倒是吴子涵先泄密了。原本还准备用这个事情小小要写一下吴子涵的，居然已经没有了价值。
    前段时间，严旭和吴子涵的往来算是比较多因为两个人的目标一致就是拆散叶展和谌蔚，以此为契机又谈到商业上的合作，两人相互之间多少有些许诺，可是自己很快就要结婚了，而吴子涵这边却忽然没有了消息，可能是将自己的事情扔在了一边，生意场上的事情固然没有多少情义可以，但做生意多少还要讲点儿诚信。
    严旭看了看脸上毫无表情的吴子涵：“看来吴老板的目的是达到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忘记答应我的事情。”
    “你们的交易倒是不少。”谌蔚微微皱眉。吴子涵背着自己还做了什么？
    吴子涵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她明白严旭今天来的意思就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当初两个人谈立永机械和叶家明的事情的时候，作为交换条件的就是叶展，不过那时候的目的是让谌蔚放弃叶展，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又完全不同，谌蔚放弃了叶展可是叶展却已经和江行在一起：“据说严小姐快结婚了。”
    严旭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却看向谌蔚：“不知道谌总能不能体会我的心情，同样都是有家族事业要继承的人，我是要结婚了，而谌总是已经结婚八年了。”
    谌蔚脸上的笑也隐没了下去，她看着严旭的目光没有了刚刚的精明神彩：“当然。”
    严旭没再说话，只是低头慢慢喝茶。
    吴子涵对严旭的到来却有些不能放松：“严小姐是婚前恐惧吗？”
    严旭虽然没有抬头，却发出了低低的笑声：“谌总曾经恐惧过吗？”
    谌蔚觉得这样的话毫无意义，严旭并不是自己的朋友，没有研究婚前恐惧症的必要：“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一切都可以在掌控中。想来你也一样。”
    严旭看了看谌蔚站起身来：“招呼打过了，茶也喝过了，那就告辞了。”
    “不送。”谌蔚说。
    吴子涵跟着严旭准备将她送出门，严旭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拍了拍脑门转头对着谌蔚笑道：“这周六的婚礼，请帖我会派人送过来，希望到时候两位能够光临。”
    谌蔚点头。
    出了门，吴子涵就冷着一张脸问严旭：“过来吓唬我？”
    严旭双手插在裤兜里：“只是来看看你办事办得怎么样了？我舍了立永，又给你介绍玉石经销商，你多少总要给我点儿回报。”
    吴子涵看着严旭：“天合集团总会有你的那一份，而且我答应的的事情也已经做了很多，谌蔚和叶展已经没有在一起了。”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再去找她了吗？可我问过了她不在公司，难道已经辞职了？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给我消息？”严旭的眼里有些按捺不住的急切。
    “不，她和江行在一起了。”
    “江行？”严旭皱了眉。
    “就是你立永机械花了不少功夫得到天合制造资料，差点儿把天合制造快到手的中建大单抢去的时候，那位力挽狂澜的江家二小姐，江均唯一的宝贝女儿。”吴子涵看着严旭的眼睛说：“我不认为我需要从她手中帮你把叶展抢回来，而且我也没有这个能力。”
    “怎么可能，她不是刚刚才和谌蔚分手？”严旭有些挫败。
    吴子涵摇摇头：“也许我们都错了，她从来没有和谌蔚在一起过，但是她和江行的感情倒是早就有了。如果你想把她抢回来，恐怕没那么容易，我得告诉你的是，江行这个人对家族企业没有什么兴趣，她是个会为了喜欢的女人离家出走，跟江均断绝父女关系的人。而你，却是一个要结婚了的人，你做不到的。”
    严旭的脸色有些苍白，那些年和叶展在一起的日子又浮上心头，离家出走，自己也曾经那样干过，和爸爸断绝父女关系，自己也曾经做到过，就是为了叶展，那些既疯狂又跌宕的日子里，叶展是自己唯一的财富。她从不在窘境中退缩，从不畏惧艰难。
    对，叶展喜欢的就是那样的自己，而现在，自己要结婚了！最后溃败的那个人是自己。现在她又找到了一个可以为爱走天涯的人……
    “你还好吗？”吴子涵问。
    严旭勉强笑笑：“我婚礼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来。”
    说完，严旭有些魂不守舍的离开了。
    吴子涵回到谌蔚办公室，谌蔚已经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正一边喝着一边看文件。见到吴子涵，谌蔚没有抬头，却冷冷的说：“你忘了二十四小时的承诺了。”
    “对不起。”
    谌蔚有些好笑的抬起头来看着吴子涵：“你不是应该出去和她商量一下怎么一起对付我吗？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不是背叛我了吗，为什么还非要装作一副听命于我的样子？你不觉得诡异吗？你明明已经出卖了天合，背着我做了那些注定要被我恨的事情，为什么要装得这么听话？”
    “我做的一切……”
    吴子涵还没有说完，谌蔚就打断了她的话：“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得到我。但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这也许就像是你曾经对二小姐做过的一样，即使得到的是恨，也要做下去，因为不想一辈子都被自己心爱的人忽视。我需要站在你的面前，让你看到我。”吴子涵走到谌蔚的面前，低头看着她。
    “真是无稽。”谌蔚自言自语，然后抬起头看吴子涵：“除了我，你会爱上别人吗？”
    “不会。因为我的世界里只有你。”
    谌蔚笑笑：“说得好，宁愿我恨你也不愿意我忽略你，就像我对江行一样，现在你是不是也能够体会我对江行的感情，你是不是也应该明白，除了她，我不会爱上别人。即使我知道她永远不会爱上我，但你也要知道，我永远也不会爱上你。就算我这一生没有爱情又如何？”她站起身来，捏住吴子涵的下巴：“我把一生的时间都献给天合如何？你是天合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吴子涵却伸手搂住谌蔚的腰，将她拉近，然后亲吻上她的唇：“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我是你唯一的那一个就好”。
    谌蔚想将吴子涵推开，吴子涵却像是早已经有了准备，有力的手将谌蔚圈在怀里，双唇从她唇间滑向脖子，细腻的肌肤与温热的唇接触，谌蔚的手有些发软。那些细碎的亲吻挠起一串酥痒，身体似乎比意思更早一步接受她的亲近。
    吴子涵慢慢轻咬谌蔚的耳垂，说话的声音低哑：“有时候我觉得你像脾气很臭的孩子，生气，发怒，小小的阴险，却又永远那么魅惑，你像是活在我的世界里那个情绪多变的爱人，总要我包容，要我维护。而这一切对我来说都甘之如饴。”
    “那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说过，不是背叛，只是你的玩具太多，你太入迷，我要抢走一些，让你的注意力回到我的身上，我需要你知道对你来说，我才是那个唯一，不是江行，更不是天合。你是谌蔚，只是谌蔚，不是谁家的大小姐，也不是暗恋着某个女人的女人。你是我的天使，我为你沉沦，为你不惜一切。”
    吴子涵将谌蔚搂在胸口，她听见谌蔚说：“原来你也会说情话。”

　　☆、第五十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谌蔚就带着吴子涵到了天合制造，公关部那边刚刚电话汇报过情况，行政的妹子就来敲门。
    严旭结婚的请帖居然一早就送到了天合，不光邀了谌蔚和吴子涵，还有江行和叶展。
    谌蔚看着吴子涵放到自己办公桌上的几张请帖，唇角露出轻蔑的笑：“我如果是她就不会请江行和叶展，这是在玩儿哪一出呢？请抛弃自己的前女友带着她的女友参加自己并不幸福的婚礼。”
    将请帖随手推到一边，谌蔚拨了江行的电话：“旭日的严大小姐过两天大婚，给你和小展下了贴子”
    江行刚刚起床，衣服穿到一半，有些疑惑的问：“什么大小姐？我认识？”
    “哦，就是旭日集团的千金，和你确实不熟，但小展应该知道。帖子在我这儿，还托人专门说请你们一定要去，只是不知道你们的联系方式，所以没有亲自给你们送过去，就直接送到公司来了。”
    江行侧身看了看还睡眼惺忪的叶展：“好的，我知道了。中建那边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没有这么快，但是公关部已经行动起来了，昨晚已经跟那边的一位高层接触了一下，套了一下交情，也探了探口风，说这种工程施工中的伤亡事件并不鲜见，也可大可小。中建采购部那边在定标之后，我们也对她们采购部长送过礼，所以再活动一下，这件事情自然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你别担心了。”谌蔚今天早上听过公关部的汇报也松了口气。
    江行虽然不喜欢这种商场上所谓的潜规则，但天合没事当然最好，挂了电话她干脆又把穿了一半的衣服脱掉，躺回了床上去。
    “怎么样了？”叶展准备起床，没想到江行又躺了回来。
    江行双手枕在头下，侧头看着叶展笑了笑：“谌蔚说没什么问题，中国的大宗采购很多都有背后的金钱交易，有了这些，就算对方想要打官司，他们自己的人首先就会想把事情抹平。我有时候就在想，在中国竞标，到底是竞标技术还是竞标行贿的手笔。”
    叶展挪了挪身子靠到江行身边：“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国情如此。如果光靠关系靠行贿的话，当初就不用那么着急找你回来了，但如果想要长期合作，不行贿还真不行。”
    江行从头下抽出手，把叶展搂在怀里：“这个你也知道。”
    “人之常情了。中华上下五千年，根深蒂固的交易思想，否则的话政府也不用天天喊着打苍蝇打老虎了，你看这一两年抓了多少？”
    江行一脸的不以为然：“既然抓得这么厉害，怎么还有这么多人顶风作案？”
    “说明*的群众基础是多么坚固牢靠啊。不过多打打好，也许总有一天会我们不需要给人行贿，只需要凭真本事做生意。”叶展笑笑。
    “对了，谌蔚说，什么旭日集团的严大小姐给我们送了婚礼请帖，你朋友？”
    叶展愣了愣，刚刚还挺放松的表情这会儿有些凝固。
    “怎么了？”
    叶展坐起来，靠着床头：“前任。”
    “前任？”这是个敏感词，江行也正经的坐了起来，然后重复：“前女友？”
    “嗯。”叶展点点头：“分手快半年了，就在和你一起之前两个月左右分手的。”
    江行点点头：“还有联系？”
    “没有联系了，要不然就不会让谌蔚给你打电话通知我了。”
    “你没给我说过。”江行对前任还有点儿过敏。好在对方是来送请帖的，毕竟要结婚了嘛，那也没多大的事儿。
    “也没什么好说的，都分手了嘛。就是因为她要结婚所以分手的。”叶展拉了拉被子，才发现江行似乎有点儿不开心，笑着靠上去抱着她的胳膊：“吃醋了？不都分手了吗？”
    “谁吃醋啊！现在不该是她吃我的醋？你现在跟的可是我，可不是她。”江行装了一脸的冷傲。
    “好吧，那她结婚我们去吗？”
    “去，都请了，当然去。她要结婚了，我们也去送个祝福。”
    叶展戳戳江行的脸：“怎么像是孩子赌气一样？”
    “没赌气，是真的。”江行占有欲十足的将叶展搂住：“不是多大个事儿。大家都是大人了，不玩儿那些赌气的把戏。只是新婚礼物就不用送了，我们又不是多深的交情，按照常理，给红包就行。”
    叶展点点头：“就依你的意思。”
    严旭的婚礼就在周末。地点定在一家休闲山庄，江行和叶展在婚礼前十分钟抵达，此时整个山庄已经被布置得喜气洋洋，停车场也几乎已经被停满。江行和叶展一下车穿着红色中式旗袍的美女引导员就一脸笑意的过来迎接。
    “您是叶展叶小姐吗？”美女双手置于腹前微微躬身询问。
    “嗯。”叶展有些错愕，原本以为过来只是一个过场，没想到还有人认识自己。
    “那这位一定是天合集团的江小姐了。严小姐安排我在这儿等你们，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请跟我来。”美女抬手做了个引导的姿势，然后带着两人朝着山庄主厅方向去。
    叶展和江行相视一笑，跟着引导员往里走。
    此时的大厅几乎已经坐满了人，三三两两在一起闲聊。生意场上的人把参加婚礼当做是一次沟通的机会，甚至一些合作意向就是在这种场合下产生的。
    毫无意外，大厅的最前方是一处已经布置好的红色硕大台子，背景墙上原本应该播放新人的视频的，可是此时居然什么也没放，台上此时只有一支乐队正在现场演奏。
    引导员一路把江行和叶展引导到最靠近台子的地方坐下，然后才朝着江行和叶展微微躬身：“两位稍微休息一下。”
    江行和叶展来不及跟美人道谢，就已经被同桌的人吸引了去。居然是谌蔚和吴子涵。
    “谌总，吴助理你们也来了。”叶展首先打招呼。
    谌蔚脸上挂着微笑：“我说这位置留给谁呢，原来是你们。严旭还真把天合当回事儿啊。”
    “谁知道她要玩什么把戏。”江行觉得有点儿浑身不舒服，她和叶展一进来就引来了一路的注目礼，这会儿和谌蔚吴子涵坐在一起，一桌四个风华绝代的美女不吸引人也难。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她可不喜欢。
    吴子涵还是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主持人倒是已经上了台。乐队的演出也暂告一段落。
    “各位亲朋好友，欢迎大家来到婚礼现场，为我们的新人送上祝福……”主持人熟练的开始主持，那一套一套的，大部分人早已经在各个婚礼上听厌了。严家小姐的婚礼似乎也并没有太多新奇之处，虽然大家都安静下来算是给严家面子，但也仅止于此。
    还好开场白并不是很长，很快就到了请新娘新郎的阶段。众人的目光也都从主持人身上移开，顺着红地毯的方向望向大厅门外。
    江行四人也扭过头，等着看穿上婚纱的严旭。
    乐队奏起婚礼进行曲，门缓缓被推开，穿着一身白色婚纱的严旭在花童陪伴下缓缓入场。她高挑而凹凸有致的身材被婚纱衬托得尤其漂亮。叶展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脸，不由得有些发愣。这一刻她几乎难以把那个从红地毯上慢慢走来的人和当初那个总是穿着休闲装爱说爱笑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好像不是这个套路。”谌蔚有点儿疑惑。
    “什么套路？”江行对婚礼之类的事情还有套路一说有点儿不明白，她在国外呆得久，还没参加过什么婚礼。
    叶展醒过神来，给江行解释：“一般是新郎要先出场的，得在这边等着新娘，可这会儿新娘都出来了还没见新郎的影子，而且新娘一般都有伴娘，严旭居然没有。”
    “哦……也许是为了别出心裁呢。”
    显然这场婚礼的特别已经被很多嘉宾发现，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主持人也显然也并不清楚这闹的是哪一出，环顾四周，显然并没有说好的新郎的影子，他在台上也有点儿着急了。
    只见新娘一脸淡然的从红毯一头走过来，主持人只能打着圆场：“新郎呢？是要给新娘一场不一样的婚礼吗？让我们静静期待吧！”
    严旭慢慢走近，传说中的新郎并没有出现，当主持人有点儿汗流浃背的时候，拖着长长婚纱的严旭已经走上了舞台，她慢慢走到主持人身边，说了声抱歉，然后拿过了主持人的话筒。
    所有人都静静的等着看她要说点儿什么，有人在低声问：“新郎呢？逃婚了？”
    “很高兴大家能来参加我的婚礼，谢谢大家捧场。”严旭朝着客人们鞠躬。
    大厅里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而后变得响亮起来，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无论是对新娘的鼓励还是安慰，这些掌声都来得很卖力。
    “这是一场没有新郎的婚礼。”严旭脸上含笑，却说出了一句让宾客哗然的话来：“今天你们每一个人到这里，也许都是为了看一段爱情修成正果，在美妙的音乐中，在大家的见证和祝福下，将一对新人由恋人变成夫妻，从此之后过上相濡以沫，白头偕老的生活。”
    在严旭的声音中，刚刚的哗然已经安静下来，大家都安静的听她后面要给大家一个什么样的解释。
    “这也是我对爱情和婚姻的定义，因为爱，所以在一起，因为爱，所以想要共同走完余生。也因为爱，所以要奋斗和抗争，与世俗抗争，与传统抗争，与所有不理解自己的人抗争，爱情的痛苦与伟大由此得以镌刻。而我，曾经抗争过，也曾经放弃过，但是在当我必须去面对一场没有爱情作为基础的婚姻的时候，我觉得欺骗才是最大的耻辱。所以我要给自己一场只有一个人的婚礼。没有新郎。”严旭缓缓的说着，乐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奏乐。
    “什么意思？”有人窃窃私语。
    “她在说什么？”
    “这是要干什么？是被新郎甩了吗？”
    “不像”
    ……
    江行伸手轻轻握住了叶展的手，此时严旭的目光正落在叶展的脸上。

　　☆、第五十七章

“我的爸爸妈妈今天没有到婚礼现场来，因为就在昨天，我的婚礼的前一天，我和我爸爸妈妈开诚布公的谈了很久，我告诉他们我要独自承担我所做的一切。我要将我的爱情公诸于众，因为我再也不愿意被世俗捆绑。同样的，对于每一位接到我的请帖，并且抛下繁忙的事务来到现场的朋友，我希望能用我的勇敢留下你们对我所有的祝福，因为这一刻我比以前更加坚定。”严旭看着叶展，脸上带着微笑。
    终于，宾客中有人忍不住微微提高了声音问：“可以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吗？”
    严旭移开看向叶展的目光：“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我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不是你们接到的请帖上的新郎，而是一位善良勇敢，孝顺坚强的女孩。”
    哗……全场一片哗然，宾客面面相觑之后脸上的表情更是各不相同。
    严旭提高了声音：“我曾经为了她放弃严家的继承权离家出走，我曾经和她一起在困苦中挣扎，我曾经幻想过给予她所有幸福，她是我的天使。”
    稍微沉默一下，严旭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也曾经背叛过她，当我无法抵抗世俗的压力，无法坚定的面对所有未知的未来的时候，我曾经屈从于家庭对我的安排，我为此放弃了我的爱情，可是即使我可以得到整个旭日集团，我可以得到数以亿计的财富，我可以接受很多人艳羡的目光，被人宠着被人捧着，可是我从来不曾快乐。因为我所有的快乐都留给了那段沧桑又青涩的年华，我所有的快乐都留给了那个我爱的女孩。”
    宾客甲：“同性恋！据说这种病没法治！”
    宾客乙：“严家要完了，出了这样一个独生女！严总肯定要气死了。”
    宾客丙：“这种事也好意思说出口？现在的年轻人这是怎么了？”
    宾客丁：“我觉得没什么啊，除了不能生孩子，没什么差别吧。”
    宾客戊：“就是的，人家喜欢谁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宾客己星星眼：“这才是伟大的爱情！我好喜欢她啊！我们严总太有范儿了。”
    宾客庚：“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不敢的。”
    ……
    “没有爱情的婚姻注定不幸，我不愿意将自己的一生置入虚假的伪装，也不愿意因为我而让另一个无辜的人成为我名义上的丈夫实际上的受害者。更重要的是，那个曾经被我伤害过的女孩，我想用今天这场一个人的婚礼来告诉你，我可以为了爱情而背弃天下，我可以！我能够做到，为了你！我想，只有拥有这样的勇气才能匹配你的勇敢，只有拥有这样的勇气，我才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坚定的做我自己。”严旭的目光又回到叶展身上。
    “今天我让你你看到我为你作出的努力，你应该明白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我可以对着所有人起誓，如果你愿意回到我的身边，我会用我的整个生命来给你幸福，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再动摇我的决心。今天，我就可以给你一场阳光下的婚礼。”
    嘈杂之后的沉默中，不少宾客环顾大厅，也有不少人顺着严旭的目光找到了叶展这桌，宾客中有年轻人高声说：“这是我见过的最浪漫的求婚！”
    有人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到底是哪位啊？出来吧！就算是女孩和女孩，我也一样祝福。”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起哄。严旭的目光落在叶展身上没有移开。
    谌蔚有些担心的看着叶展，不知道她要如何处理这突发的情况。
    叶展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江行按住了她的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是她？”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似乎觉得只有这样漂亮洒脱的人才能配上严小姐这一行深情告白。
    “她是谁？从来没见过呢？”更多的人是疑惑。
    江行拍了拍叶展的肩膀，起身走上台去。严旭的目光和她对视，没有宾客意料中的深情，却是一脸的挫败。
    台下此时已经掌声一片。
    江行拿过严旭的话筒：“各位，请稍安勿躁。”
    等到大厅里安静下来，江行才不紧不慢的说：“很抱歉，我不是严小姐口中的女孩，但我想转达她的意思。严小姐能够拨开迷雾，看到自己的真心，我们都为你开心，一个人总要活得坦率才能幸福。世俗的压力也好，世人的指责也好，你能够看穿，就必然有一天能够得到一个值得你爱、同时也爱你的女孩子的倾心，说不定就在今天，就在我们的现场，已经有人为严小姐的魅力折服。而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生有很多分叉口，已经分道扬镳的人，就各自往前看吧。祝你幸福！”
    说完，江行轻轻拥抱了一下严旭，然后放开她，准备往下走。
    “等等。”严旭似乎才反应过来。
    “嗯？”
    “就是你？！”
    “就是我！”江行一笑。
    “你抢走了她！”严旭失落的眼里闪着恨。
    “是你放弃了她！”江行停下脚步和严旭直视。
    “你让我失去了她！”严旭伸手拉住江行的衣袖。
    江行的脸严肃起来，她拿起刚刚放下的话筒转身面向宾客：“很抱歉，忘记给大家做自我介绍了，我就是严小姐口中那位女孩的现任女朋友，也是她准备要依靠一生的人。我从不准备放弃她，也从不准备背叛她。像严小姐口中这样好的女孩，我想，值得我去争取和维护。在这里，我也代表她，一起祝福严小姐。我想有这样勇气和魄力的人，一定能找到属于她的爱情。”
    在宾客的愕然中，江行洒脱下台，绅士的将手递到叶展面前，叶展看了看严旭，给了她一个抱歉的笑，然后将手放到江行的手上，站起身来，和江行一起在众多嘉宾的注目礼中沿着那条铺像门口的红毯往外走去。
    谌蔚也站起身来，今天严旭给大家演了一场闹剧，已经够了，她不想再看下去。
    正当她站起来的时候，却一眼看见不远处同样是刚刚站起身来的人——叶家明！
    吴子涵注意到谌蔚的脸色忽然变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叶家明此时正和谌蔚对视。只是忽然感觉到吴子涵冷煞的目光，叶家明的眼里有了些怯意，在武威农村的时候那顿揍，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要不是严旭找他回来，他根本就不敢回这座城市，而就在此刻，他看到吴子涵那双眼的时候，举得自己回来简直是个错误的决定。
    台上的严旭失落的看着江行和叶展施施然的离开，然后她慢慢拿起话筒，目光还依然落在那已经没有了人的门口，嘴里慢慢的说：“给爱情自由，祝有情人终成眷属！即使这依然是我一个人的婚礼，但那些骄傲的、从来不为世俗所动、从来不屈从于压力忠诚于爱情的人，将一直鼓励我。”
    吴子涵没有心思听严旭讲话，她也已经站了起来，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方便去找叶家明，但无论如何他出现在这里都不是什么好事，也许尽快带着谌蔚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谁知道今天的严旭把自己和谌蔚找来是不是想要摆自己一道呢。
    台上的严旭却已经将目光收了回来，落到吴子涵和谌蔚身上：“就像谌蔚谌大小姐和吴子涵小姐一样，这么多年，她们也经历了很多……”
    谌蔚的注意力一下子被严旭这句话拉了过来，她猛然转身看向台上的严旭，吴子涵一双冰冷的眼睛也已经盯上了台上的严旭。
    严旭朝着两人微微颔首，目光中却有着别人看不懂的凉意：“虽然谌小姐坐拥天合庞大的家族产业，在经商方面有着不俗的成绩，这几年在商界也颇有美誉，但她的心，一如皓月，从不曾屈服于俗世。即使她有过接近八年的婚姻生活，但这依然不能改变她对于爱情的忠贞，没有人可以改变她，她依然只会对女人动心……”
    吴子涵不容她继续说下去，也不顾满堂宾客的惊讶，她迈着大步三两下走到台上，一伸手夺过严旭手中的话筒,另一只手已经一下子卡住了严旭的脖子。
    严旭被吴子涵一下卡住脖子，难受的微微后仰，眼睛里却是得逞的目光。
    “胡说八道，小心你的小命。别以为一个旭日集团就能保得了你。”吴子涵一脸凶煞，压低声音满是威胁的说。
    严旭憋红了脸，却带着讥诮的笑艰难的说：“我知道你能打……杀了我啊！反正，全天下都知道谌蔚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吴子涵……我得不到叶展，你们也不会好过……既然江行是谌蔚的妹妹，这个债，她也要帮着还……”
    吴子涵手上一用力，严旭已经难受笑不出来了，她试着抬脚去踢吴子涵，可是却没有多少力气。
    “你的事，别扯上大小姐。否则要你好看。”吴子涵拇指和食指微微用力，严旭被憋得发出咯咯的声音。
    台下的宾客和山庄的人见吴子涵和严旭居然在台上打了起来，有人尖叫，有人大声喝止，俨然已经乱了阵脚，其中几个已经慌乱的跑了过来，整个大厅一团乱。
    谌蔚稍微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子涵。”然后在杂乱的人群中朝着外面走去。
    吴子涵这才松开严旭，转身拨开正跑过来的人跟着谌蔚往外走。

　　☆、第五十八章

从山庄开车出来，吴子涵和谌蔚一路沉默。
    吴子涵不时侧头去看谌蔚，只见她盯着前方，目光似乎没有焦距，那个一向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大小姐此刻居然显露出一脸的迷茫。她能轻易逃过这座山庄，可是后面却必然会有狂风暴雨在等着她。一切都乱了。
    车到市区，吴子涵终于开了口：“大小姐，会没事的。”
    谌蔚冷着脸不说话。车里的氛围压抑。
    过了一会儿，吴子涵又说：“严旭是因为叶展跟了江行，而你是江行的姐姐，所以对你不满。”
    一直沉着脸的谌蔚脸上忽然挂了嘲弄的笑：“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呢。”
    “怎么会！”吴子涵勉强笑了一下。
    “今天严旭爆的料里除了我可还有你。你们一个是立永机械的老东家一个是现任当家，个中内情我虽然不清楚，但少不了有些纠葛。她愿意把叶家明的事情告诉你，而你在见过叶家明之后，他居然又被严旭请了回来，这里面，是不是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也没料到叶家明会出现，如果知道的话，我在武威的时候就不会放过他。”吴子涵一脸怒色。
    谌蔚摇了摇头：“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你对我虽然不动刀兵，不展拳脚，不是也一样已经将我逼上了绝路。”
    “大小姐，我不是……”
    谌蔚打断吴子涵的辩解，声音也提高了些：“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失去这一切吗？你不是曾经说如果我不是天合的大小姐，不是江家的人会怎么样吗？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方法，让我毫无退路，就算我想告诉别人那只是严旭信口开河，但叶家明在她身边，随时都可以为她作证，在圈子里谁不知道我和叶家明已经结婚快八年了？吴子涵，你够阴的。”
    吴子涵微微张了张嘴，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再为自己解释，谌蔚和严旭之间的问题很难说不是因为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严旭合作的话，严旭未必会有今天这番举动：“对不起。”
    “如果我不是天合大小姐会怎么样，我想，你很快就会看到结果了。”谌蔚失去力气般的靠在椅背上。
    “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这两天就该回来了。我今天被迫出柜的事情，不用你劳心也会很快传到老爷子耳中。当年江行出柜被迫远走德国，我在想，我呢？我应该去哪里。”谌蔚依然在低低的笑，似乎有些自嘲。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吴子涵说。
    谌蔚挪了挪身子，侧头看着吴子涵：“你？也许我应该庆幸的是，当我不再是天合大小姐的时候，你也就不再是我的助理了，到时候你该干嘛还得干嘛，而我，当然是再也不用见到你。”
    “大小姐曾说，要我二十四小时跟在你身边。”
    “过两天我就不是大小姐了，所以大小姐说的话，过两天就失效了。”谌蔚笑着倾身认真看着吴子涵：“这八年我都不敢承认的事情，严旭今天帮我说了。真要谢谢她！也要谢谢你！”
    “这不是我的计划，也不是我的初衷。”吴子涵皱着眉。
    “计划外的事情太多了，子涵，并不是什么都会在计划内的，你跟在我身边从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吗？关于感情，就更加如此。就像我和江行之间永远是平行线，而我和你，也永远不可能有交集。”谌蔚坐正身子，双眼盯着前方。
    吴子涵深踩油门，车子一路直往酒店去。
    “我不去酒店。”谌蔚说。
    吴子涵没理她，依然朝着酒店方向开去。谌蔚干脆懒得管她，随便她要怎么办。现在让谌蔚忧虑的是自己被迫出柜之后，要怎么面对江均和妈妈。
    到了酒店，吴子涵下车，谌蔚依然还坐在车上。吴子涵饶过车头拉开副驾的车门：“大小姐。”
    “我说了，我不来酒店。”
    “我们谈谈。”吴子涵一手扶着车门，居高临下的看着谌蔚。
    谌蔚把手伸向吴子涵：“车钥匙给我。”
    吴子涵就着谌蔚的手轻轻一拉，架着她的胳膊将她从车上拖了下来。
    谌蔚错愕之后是愤怒：“吴子涵，你过分了。”
    “对不起，大小姐。”吴子涵伸手一把捞住谌蔚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谌蔚使劲挣扎，吴子涵一脸冰寒的说：“你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吗？”
    谌蔚没再动，体力上她永远不是吴子涵的对手。门童见到谌蔚和吴子涵已经一脸惊讶的跑过来：“吴助理，谌总怎么了？”
    “扭脚了，上去休息一下，让客房开一间房。”吴子涵一边说，一边朝着里面走。
    门童快步跑进去安排，大堂经理又急匆匆的跑出来：“谌总受伤了吗？要不要请医生。”
    吴子涵脚下不停，继续往里面走：“不用。”
    等到上了客房，吴子涵抬脚将门关上之后，谌蔚一手抓着吴子涵的衣领，挣扎着落到地上，这会儿的吴子涵也已经出了一身汗，手上也软了，任由谌蔚站在面前，一脸凶煞的盯着自己。
    对视了片刻，谌蔚忽然挥手，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到吴子涵的脸上，谌蔚觉得自己的手心火辣辣的疼，吴子涵的脸上顿时红了一片。
    吴子涵被这一巴掌抽得闭上了眼睛，等她睁开的时候，谌蔚已经走到一边的的沙发上坐下。
    “要谈什么？你说吧。”谌蔚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微微仰头看着靠在门上的吴子涵，刚刚在车上的时候那份迷茫已经被她收到眼底，此时已经是那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关于我们。”吴子涵说着，走到旁边的简易货架上拿下一听啤酒拉开拉环便喝。
    “你说。”
    吴子涵灌了两大口啤酒，然后伸手打开中央空调。之后她走到谌蔚身前蹲下身子，仰头看着她，一脸真诚：“我们和好吧。”
    “和好？”谌蔚像是听了个笑话。
    “对，和好。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在一起，被迫出柜也好，被老爷子惩罚也好，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我们不应该互相折磨。”吴子涵将易拉罐放到茶几上，一脸真切的望着谌蔚。
    谌蔚居高临下的看着吴子涵，脸上挂了笑容：“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又哪儿来的和好？”
    “对，我们从来就没有分开过。”吴子涵的目光温柔下来。
    “我们的心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又哪儿来的分开？”谌蔚的话更像带着讽刺，她微微前倾身子看向吴子涵：“你是你，我是我。从来都是这样。你在天合制造搞的事情还没完，我也还不知道你在玉石贸易那边动了什么手脚，我更不知道你和严旭之间都有什么。这个游戏如你所说，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吴子涵伸手拉住谌蔚的手：“你可以结束这一切。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还没有来得及发生的事情都停下来，我们可以回到平静安宁的生活。”
    谌蔚挥手甩开吴子涵的手：“我会让这一切结束。但，不是因为你的要挟。”
    “这不是要挟。”
    “那这是什么？你既然可以让一切停下来，那为什么一切都还会继续？你既然可以避免一切发生，可是为什么不好的事情依然在出现？”谌蔚伸手捏着吴子涵的下巴：“我知道你想让我失去所有，然后让我匍匐在你面前向你求饶，屈服于你。那我也要告诉你，没有江行，没有叶展，但也不会有你。我不爱你，也不会爱上你，现在叶家明回来了，不是吗？”
    “你要怎样？”吴子涵紧张的看着谌蔚。
    “我要怎样？”谌蔚笑起来：“叶家明在严旭身边，严旭的话就有了佐证，我会把叶家明找回来，我会用实际行动破除严旭的话，我会让老爷子知道严旭说的是假的，我和你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因为……我会跟他上床。”
    “你敢！”吴子涵一下子站了起来。
    谌蔚嗤笑一声：“我为什么不敢，我和他结婚快八年了。我和他上床天经地义。”
    吴子涵气得一把抓住谌蔚的胳膊：“他是天合的叛徒，把天合的资料卖给了立永，你和她也已经离婚了。”
    “那又如何？”谌蔚笑着看吴子涵：“这不能改变我和他结婚八年的事实，就算因为她背叛天合，我也和他离了婚，那我可以再找一个男人结婚。比如……”
    谌蔚看着吴子涵有些发红的眼睛，轻描淡写的说：“比如吴子豪。你哥哥不是没有结婚吗？我一定不曾告诉你，多年前他就追过我，你也一定不知道，就在我结婚之后，他还曾经对我说，让我离婚，跟他过……”
    “不可能！”吴子涵没有忍住心里的怒火，一把将谌蔚从沙发上拉起来：“你说谎。”
    “那你可以去问问他。”谌蔚的胳膊被吴子涵抓得很疼，她皱了眉头。
    吴子涵红着眼，放了谌蔚的胳膊，改为抓着她的衣领，直接将她拖入卧室，然后手上用力将她扔到床上。
    谌蔚被摔得七荤八素还有点儿搞不清方向的时候，吴子涵已经扑了上来，她抬腿压制住谌蔚，一手将谌蔚的双手固定在头顶，然后疯狂撕扯她的衣服……
    “吴子涵！”谌蔚觉得吴子涵疯了。
    吴子涵将谌蔚的衣服脱光之后，整个人就压了上去，她重重的亲吻毫不配合的谌蔚，毫不怜惜的蹂躏身下已经只能呼痛的人……
    “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抢走你，江行不可以，哥哥也不可以，你也不可以！”吴子涵像野兽一样低声嘶吼。
    谌蔚放弃反抗，和吴子涵之间，她永远没有体力上的优势。
    疯狂的占有只留下吴子涵的喘息，安静的谌蔚望着天花板，仅仅因为疼痛而微微皱着眉头。
    等到吴子涵放慢节奏，轻抚她的肌肤，低哑着声音说对不起的时候，谌蔚才收回目光看向她，只是那目光显得如此陌生。

　　☆、第五十九章

重型机车的马达声轰鸣而过，最后冲入牧马山别墅区，停在一栋别墅前。
    吴子涵熄火然后翻身下车，一边解着头盔一边大跨步往屋里走。
    “小姐回来了。”保姆听到摩托车声就忙着开门，门一开果然见到一身皮衣满脸寒气的吴子涵。
    吴子涵没回话，直接冲入屋内到处找人。
    “小姐找谁？”保姆关上门，转头便见看吴子涵一脸怒气，被吓了一跳。
    “我哥呢？”吴子涵问。
    “小姐最近不常回来可能还不知道，少爷去云南西双版纳州了。昨天才走的。”保姆有点儿战战兢兢地的回答。
    “西双版纳？去那儿干什么？”吴子涵心里浮出不好的预感。
    保姆摇摇头，吴子涵也觉得自己问错了人，保姆不可能知道这些事。
    此时二楼传来吴向前的声音，他坐着轮椅，从二楼俯瞰下来，声音里有股子威严：“子涵，你上来。”
    吴子涵把头盔递给保姆，顺着楼梯快步上了二楼，吴向前已经坐着轮椅进了书房。
    推开门，吴子涵跨进屋子：“爸”
    “你最近不经常回来。”吴向前扶着拐杖从轮椅上下来，吴子涵连忙上去扶着他让他坐到椅子上。
    “最近比较忙。”吴子涵含糊的说，她总不能说这段时间谌蔚要她二十四小时跟在身边吧。
    吴向前坐好，朝着对面的位置指了指：“坐。”
    吴子涵一边落座一边问：“哥哥去版纳了？”
    “嗯”吴向前点了点头。
    “去干嘛？”吴子涵问。
    吴向前端了面前的茶喝了一口：“为了那批玉石的事情。”
    “江家那批？”
    吴向前点点头，一张老脸上挂着满意的笑：“那些事儿你就别管了，你哥哥会处理好的。你在天合签了那近百亿的订单做得不错，出了事之后，光违约金就够江家受的。”
    “那批玉石会出什么事？”吴子涵有些担忧，当初签订那近百亿的分销订单的时候，吴子涵原本的意思是订单合同的总量和质量要求很高，这样江家最后可能会面临无法兑现所有合同导致的部分赔偿。这种损失虽然比较大，但还不算致命。但是哥哥去了西双版纳，情况似乎比想象的要严重。
    吴向前挥了挥手：“这些你就别操心了。总之，江家拿不到一块石头，他们必然会面临巨额赔偿。还有你搞的那个天合制造的质量事件，我会让事情变得不那么好解决的。虽然这件事情的赔偿额不会要了江家的命，但对天合的声誉是巨大的打击。”
    吴子涵听得心中一惊，有点儿坐不住：“爸，我们不要这样好吗？”
    “不要？”吴向前微微提高了疑惑的声音：“不是你说的时机到了，要给江家点儿颜色看看吗？”
    “爸爸……我只是……”吴子涵声音低了下来，不知道要怎么说。当初自己确实被谌蔚气昏了头，想要收拾一下天合，因为谌蔚对江行那么在意，也因为谌蔚在江家从来都得不到和江行一样的待遇。
    但吴子涵只是想让玉石贸易和制造出点儿事，这两个板块都是江均交给给江行管理的。吴子涵只是想好好打击一下江行，让江均看看他这个宝贝女儿有多无能，也让谌蔚看看，江行是不是她认为的那么厉害，但吴子涵真的没有想要整垮整个天合。
    吴向前轻咳了一声：“子涵，你忘记你到江家是干什么的了？”
    吴子涵微微低下了头。对，她确实几乎已经忘记了，在中学的时候，爸爸就让自己跟着江家姐妹。他说，那些属于她们姐妹的一切，最后都会属于自己：“我没有……”。
    “既然没有，那跑回来说这些做什么？当初本来是想让你哥哥娶江行的，她是江家真正的独苗，最后天合集团自然会落到我们吴家人手里，可谁能想到她居然出了那档事被逐出家门。谌蔚也是不错的选择，但谌蔚却在我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结婚，而且你，你向我保证你可以寻找到合适的时机拿下天合，让子豪不要再走谌蔚这条路，她毕竟是个结过婚的女人，我也不想你哥为了天合而娶这样一个女人。”吴向前对吴子涵说。
    吴子涵一咬牙：“爸，我不想伤害谌蔚。”
    吴向前像看陌生人一样看向吴子涵：“今天有消息说，在旭日集团千金的婚礼上，出了些事。我还以为那是你玩儿的把戏，故意让谌蔚难堪，难道你真的对谌蔚动心了？”
    吴子涵一咬牙，点了点头：“爸爸，在八年前我心里就只有谌蔚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让哥哥去追谌蔚的真正原因。”
    吴向前被吴子涵这句话气得发抖，他抡起拐杖朝着吴子涵打过去：“你居然真的喜欢那个女人！”
    吴子涵没有避让，那一拐杖结结实实的打在她的手臂上，发出一声闷响，吴子涵一咬牙：“是。”
    “你今天回来就是为谌蔚求情的？”吴向前扶着拐杖一脸怒气。
    “是”吴子涵不准备隐瞒。
    吴向前闷不做声的站起来，看了吴子涵很久：“没有改变的可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留在家里，不用去天合上班了。”
    吴子涵扶着被打的手站起来：“对不起，爸爸。”
    说完，吴子涵朝着门口走去。
    “站住！”吴向前吼了一声：“如果你去的话，我更不会放过江家，不会放过谌蔚。”
    吴子涵停下脚步，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爸爸，我想知道这么多年，你为什么坚持要搞垮江家，甚至为此不惜将我放在江家那么多年，你从小对我的培养就像是为了复仇一样。即使江叔叔一直把你当做他的兄弟。”
    吴向前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下，声音中有些沧桑：“有些事情，你不懂。”
    “既然你想搞垮江家，为什么又要把江行找回来？她几乎拯救了天合制造。”吴子涵低声问，江行这个名字，是她最不愿意提到的。如果不是为了江行，谌蔚不会对自己这样，自己也不会做出那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因为江家太平静了，我把江行找回来就是想要她和谌蔚来一场内战，谌蔚执掌天合这几年，天合发展得很好，但是江行一回来一切都会不一样，江均的心里一定是偏向江行的，江行因为当年的事一定是恨着谌蔚的，如果能让不通经商的江行执掌天合，那要吃掉天合就会变得更容易。”
    吴子涵摇了摇头：“可是你错了，江行根本就没这个心思。”
    “那是她无能！”吴向前用拐杖跺着地板，一脸的义愤填膺：“她在机械设计方面造诣那么深，可是居然连天合制造也不愿意接手。天合是江家的产业，她居然根本不去争。”
    吴子涵伸手拉住门把，她不想再听下去了：“我会守在谌蔚身边，如果你不能理解，那我也只能给爸爸说一句，有些事情，爸爸不懂。”
    “回来！”吴向前用拐杖指着吴子涵。
    吴子涵没有回头：“我不会主动告诉江家这么多年您处心积虑想要搞垮他们。希望在一切发生之前，您能够回心转意，江家和吴家也还是朋友。”
    说完，吴子涵出了书房门，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
    吴子涵走出家门，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回望身后那座漂亮的别墅，她的心里满是压抑。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房子的主人——自己的爸爸就已经在酝酿那些针对江家的手段？自己似乎也不过是他手上的棋子。
    跟在江家两位小姐身边，学经商、去特种部队，似乎一切都是为了江家而准备。
    只是，一切都可以计划，除了心。从多年前开始，呆在谌蔚身边，就已经不是为了爸爸的阴谋，而是为了谌蔚，最初为什么要到江家的原因已经忘记了，留在心里的只有谌蔚的喜怒哀乐。为江家做事是自己的责任，为谌蔚而活，却是自己的注定的命。
    出了家门吴子涵打了电话到酒店前台，得知谌蔚没有离开过。吴子涵骑着车一路往酒店奔去。
    到了酒店，吴子涵快步上楼，进了房间之后发现谌蔚依然还躺在床上，似乎从自己离开到回来，她连姿势都没有换过。她安静的躺着，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满是疲惫。
    “谌蔚。”吴子涵走到床边伸手去抱她，谌蔚打了个冷颤，吴子涵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从外面进来，此时还一身冰凉。她脱了外套，伸手去摸谌蔚的额头：“不舒服吗？”
    谌蔚没理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慢慢穿上衣服。
    意识到谌蔚的不对，吴子涵坐到床边，想要伸手去抱她，又害怕自己的手太冰：“你怎么了？”
    谌蔚穿上衣服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因为疼痛而顿了顿。
    吴子涵发现了这个细节，才想起之前自己的疯狂，不由得有些心疼：“对不起，我弄疼你了。”
    谌蔚站起身来终于看了吴子涵一样：“你可以走了。”
    吴子涵叹息一声，伸手把谌蔚搂在怀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以后你不用无时无刻呆在我身边了，天合你也不用来了。以后我们各走各路吧。你做的事情我不再追究，我的事情，你也别再过问。”谌蔚一边说，一边伸手推吴子涵。
    吴子涵紧紧抱着谌蔚不放手，谌蔚推不开，只能挥手胡乱捶打。
    谌蔚的拳脚并不算重，但打到刚刚挨了爸爸一拐杖的手臂的时候，吴子涵还是因为疼痛本能的缩了缩手，嘴里也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我不会放开你的，永远不会，你打死我我也不会的。刚刚我回家了，跟我爸爸出柜了，我要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来抢，我哥哥也不能。”
    谌蔚垂下手，有些疲惫的放弃攻击：“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第六十章

沉默了很久，谌蔚轻轻推开吴子涵：“你的胳膊怎么了？”
    “挨揍了。”吴子涵动了动胳膊，虽然疼，但还没多严重。
    谌蔚看了看床，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吴子涵：“脱了我看看。”
    吴子涵见谌蔚不再闹，心也跟着放松下来，她坐到床边脱了长袖衣服，只剩下一件贴身的黑色背心把胳膊露了出来。她左臂的外侧一条红肿凸出的伤痕在白皙的肌肤衬托下，看起来有点儿触目惊心。
    谌蔚皱了皱眉：“怎么打得这么重。”
    “老头子打打也许就消气了。”吴子涵侧头看了看，小伤。
    虽然因为一直开着空调，屋子里还算暖和，但谌蔚还是拉了被子给吴子涵披上：“去医院看看吧。”
    吴子涵微微仰着头笑着看她：“你心疼我了？”
    谌蔚冷着脸：“你想多了。”
    吴子涵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笑，就在刚刚那片刻，她眼底里那一瞬即逝的担忧吴子涵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微微欠身，她伸手将谌蔚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我明天要去版纳一趟，希望领导批准。”
    “版纳？去那儿做什么？”谌蔚本想站起来，可吴子涵受伤的手紧搂着她，她没敢真用劲。
    “我有点儿担心那批玉石，毕竟价值很高，从缅甸一路过来，路上未必就太平。我想过去接应一下。”吴子涵将头靠在谌蔚的胸口，呼吸间有她身上那淡淡的香味，让人神迷。
    “那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我已经让公司加派了人手过去接应，不用你操心。”谌蔚的语气依然强硬。
    吴子涵低声笑着摇了摇头：“你能派出去的人里面，谁能比得过我？”
    谌蔚叹息了一声，硬着的心肠在目光再次落到她胳膊上的伤上的时候又软了下来：“你受伤了，就别去了。”
    “你还是担心我的。”吴子涵抬起头，将亲吻落在谌蔚的脖子上：“你总是喜欢故意惹我生气，让我几乎失控，但伤害你痛的人却是我自己。”
    谌蔚没有说话，她理解这种伤了别人痛了自己的感受。
    吴子涵轻轻将谌蔚放到床上，缓缓贴近她，然后温柔的亲吻她：“我总期盼着有一天你能放下除了我之外的一切，温柔的在待我怀里，我会用尽我所有的一切温柔的对待你，没有伤害，没有猜忌，就像现在这样……”
    谌蔚轻轻推开她，起身理了理衣服，温柔容易让人沉溺，没有敌对的氛围一切美好得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吴子涵是那个背叛者，自己不该沉溺于这样的柔情。
    吴子涵躺在床上静静看着谌蔚，她有条不紊的穿上外套，拿上提包，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就直接出了房门，只留下自己颓然的倒在床上五味杂陈的望着天花板。
    谌蔚开着车在街上胡乱转了转但没有目的地，天快黑了，却不想回家，她随手拨了江行的电话：“吃饭了吗？”
    江行正在做饭，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汤勺：“快了，有事吗？”
    “想去你家蹭饭，行吗？”谌蔚缓缓开着车，脸上没有表情，语气听起来却还算轻快。
    “当然。饭快好了，我们等你。”
    挂了电话，谌蔚将手机扔到一边，朝着江行家开去。电话里的那个声音充满轻快幸福，她说那声“我们”的时候如此自然随意。
    我们？这是多么简单的词，在此刻却轻轻刺痛了谌蔚的心。什么时候才会有一个人能在自己身边，让自己随口可以对别人说出“我们”这两个字呢？
    保时捷停在那普通的小区里，谌蔚下车看了看楼栋单元号，确认无误之后朝着里面走去。吴子涵在给江行买下这套房子的时候就把这里的地址汇报给了谌蔚，谌蔚一直记得很清楚，却从来没有来过。
    按响门铃的时候，谌蔚都还在想，自己今天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呢？
    没有想到答案，房门就开了，挂着一脸笑容的叶展穿着毛绒拖鞋站在门里：“谌总来了，快进来。”
    她一脸热情，俨然并不清楚自己之于她和江行之间曾经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破坏者。还了叶展一个微笑，谌蔚跨进屋子换过拖鞋，将包放到一边，叶展已经大声的对着厨房招呼：“谌总过来了。”
    厨房里的人嗯了一声，没有叶展这么热情。
    “因为你要来，所以又加了两个菜，都是江行拿手的。你先坐会儿，饭菜很快就好。”叶展给谌蔚倒了杯水，然后朝着厨房去。
    谌蔚环顾这小小的家，远没有江家别墅来得奢华，却处处透露着一种在江家别墅难得的温馨。就像客厅的布艺沙发，温和的颜色，不像江家的真皮沙发那么高档，却也没有那么冰凉，暗色调的木地板远比不上江家的进口瓷砖那么大气，却也没有那么冷漠，就连阳台上的几盆兰草，饭厅的一盆绿萝，都自由而欢快的彰显着屋子的主人那平静温和的心境。
    还有电视旁边一副色彩绚丽的油画，画里的那个背影充满了安宁与幸福。
    谌蔚端着叶展给她倒的水慢慢走向厨房，然后静静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里面忙碌的两个人。
    江家的天之骄子，那个似乎永远聪明自由的江行此刻高高的束着马尾，穿着蓝色围裙，忙碌而投入的张罗着一锅汤。
    旁边的叶展微微弯着腰在清洗江行要用的盘子，水声哗哗，叶展的动作熟练。
    两个人默契的配合，像是由来已久。谌蔚静静的看着，却几乎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原来在爱情中的人是这样的，平淡，安静，不需要太多喧嚣的誓言，只是这样一起做饭一起洗碗，一起生活每一天。
    曾经那犹如天空中明亮的星星般的江行，此刻像是落入凡尘的精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熟悉了这个世界的事务，和她心爱的人一起享受恬淡的生活。
    这一刻，谌蔚忽然觉得心里的那个江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早已离自己远去，当她追求爱情和自由的时候，自己还忧虑于家庭和事业，忧虑于别人的眼光。而当自己开始忧虑爱情与自由的时候，她却早已经放弃那些留在自己记忆中的愤怒与不甘，归于平淡的生活和安宁的爱情。
    两个人似乎永远都有那么远的距离，她的生活已经不再那么精彩，可是那相濡以沫的情景却足以让自己羡慕。
    汤好，叶展的汤碗已经摆好，位置不偏不倚，只等着谌蔚将汤舀到汤碗里，像是已经配合了很多次。
    无需安排，叶展端起汤碗朝着饭厅走，转身的时候看到谌蔚却似乎并不惊讶，她只是笑：“来帮忙吧！”
    谌蔚连忙将杯子放到一边，去接叶展手中的汤碗，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竟然如此笨拙。那个习惯了控制场面的谌蔚已经不在，此时的自己在她们两人的面前显得如此没有底气。
    餐桌上，江行已经脱下了围裙，叶展到酒柜里取了一瓶红酒出来开了：“我们三个好像第一次在一起吃饭。”
    谌蔚笑着点头：“是的，没想到第一次吃饭是在这里。”
    “这里不好吗？”江行看看房间，看看餐桌，又看看谌蔚：“不会是嫌我做菜不好吃吧？”
    “能吃到你做的菜，那真是三生有幸。”谌蔚知道她是有心调节气氛，当然领了她的情。两人自叶展的事情之后一直就有些别扭，只是因为天合制造的事情才开始从新说话，要多热络当然谈不上，但到了江行家里，她没给自己难堪也算不错。
    叶展端了杯子：“很高兴谌总到我们家做客。”
    谌蔚笑得有些勉强，却也发觉自己的心里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痛，这似乎只是别人的幸福，让自己羡慕，却没有让自己愤怒。也许对于江行，自己是真的已经放下了。谌蔚端起酒杯：“在家怎么也叫我谌总？”
    叶展想了想，侧头去看江行：“那叫什么？”
    江行没回答，谌蔚却笑着和她碰了碰杯子：“江行是我妹妹，不在公司的时候，你当然应该叫我姐。”
    叶展有点儿不好意思，又侧头去看江行，见她没反应还扯了扯她的衣角。江行有点儿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谌蔚：“那就叫姐好了。”
    “姐。”叶展叫了一声。
    谌蔚笑着点头：“我这个妹妹脾气不太好，嫁给你你可要多包容点儿。”
    “谁说我嫁给她了？”江行抬头挑眉看着谌蔚，只见她脸上是揶揄的笑。
    “那就是她嫁给你了好吧？”谌蔚对江行说话的语气还是带着点儿淡淡的宠溺。多年了，似乎早已经习惯了。
    叶展忍不住笑起来，给江行夹了菜：“我嫁给你了还不行吗？”
    江行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即使对于谌蔚还有那么点儿介怀，但是在叶展那宽和愉快的笑容中，江行觉得自己没有别扭下去的理由，看了看谌蔚，江行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谌蔚笑着：“只是因为好几天没有看见你们了，想见你们。”
    “公司那边还好吗？中建有没有什么新进展？”江行问。
    谌蔚摇摇头：“现在还在走内部处理流程，不出意外的话，没有什么问题。公关部传回来的消息是中建公司并不愿意打官司，因为这也牵涉到他们的名誉。”
    “那玉石贸易那边呢？”
    “没有什么消息，不过这两天那批货已经从缅甸发出来了，我已经派人过去接应”谌蔚想起吴子涵的话，心里莫名的多了分担忧。
    “看起来没有什么大问题，吴子涵也许只是一时头昏，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江行说。
    谌蔚没回话，现在说这个话似乎还为时尚早。

　　☆、第六十一章

吃过饭，江行到客厅看电视，叶展则负责收拾碗筷。
    谌蔚有些笨手笨脚的帮叶展收拾，在江家谌蔚当然不需要做这些，事实上这么多年她也从来没有做过厨房的事情。
    “姐，你去歇会儿吧。”叶展朝着江行努了努嘴：“去跟她说说话。你们姐妹也该好好聊聊。”
    谌蔚笑着摇摇头，帮着把盘子往厨房收拾：“她还真把自己当老爷们儿了，吃完就不管事儿？”
    走到厨房，叶展放下手中的碗筷，又接过谌蔚手里的：“那倒不是，大多时候都是她做饭我洗碗，如果我做饭的话就是她洗碗，不过她不爱洗碗所以她宁愿做饭。”
    “还有分工的啊！”谌蔚准备去洗碗，但是被叶展拒绝了。
    叶展熟练的取了围裙穿上，一边清洗一边跟谌蔚聊天：“一辈子那么长，两个人总要有些分工合作，虽然是家务事儿，但她也不愿都丢给我，我也不能全赖着她，都各自捡自己喜欢的做，要是都不喜欢做的，那就担待点儿，日子就是这么过下来的。”
    “一辈子……”谌蔚轻声重复这三个字，这三个字如此简单又如此沉重。曾经想过要和江行一起过一辈子，自己经商，她做研究，自由自在。所有的幻想似乎都关乎着工作，而现在，谌蔚忽然发现，所谓的一辈子，其实还有那么多细节。
    叶展扭头看了看一脸深思的谌蔚：“你心情不太好？”
    谌蔚哦了一声，笑了笑：“没什么，公司的事情，总让人有些担心。”
    “吴助理的事儿？”
    谌蔚沉默了一阵：“也许吧。我也不知道。”
    叶展洗好了碗，放到碗架上，擦干了手：“这真不像你说话的口气。”
    “哦？我说话一般是什么口气？”谌蔚有点儿不明就里。
    叶展侧着头想了想，笑着说：“笃定，很有气场，给人一种你说的就是结论就是真理的感觉。”
    谌蔚有些惊讶的笑起来：“是这样吗？似乎有点儿过于独断了。”
    “在公司的时候就是这样。但说不上是独断，而应该说是果决。”
    “和你一起的时候也这样？”谌蔚觉得自己和叶展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表现的很温和的，因为在她心里，叶展就是一个单纯而美好的人，不需要让人猜忌，所以在她面前，自己从来没有刻意强势过。
    叶展微微低着头笑：“一样的。一种把控全局的感觉。让人觉得值得信赖。”
    谌蔚耸耸肩：“可你还是没选择我啊。”
    叶展没说话，只是笑着将目光看向谌蔚身后。江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厨房门口，她冷着脸：“你今天过来不是吃饭的，是勾引叶展的啊？”
    声音在谌蔚身后响起，她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去拍了拍胸口冲着江行笑着：“这个也被你发现了啊？这么神出鬼没的能吓死人。”
    叶展脱下围裙挂到一边，走到江行身边拉了拉她的胳膊，有点儿撒娇的意思：“姐跟你开玩笑呢。她是挂着吴助理的事。”
    江行没再说话，还摆着一张臭脸。叶展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这样对待客人可不礼貌。”
    “她又不是客人。”江行嘀咕。
    “对，她是家人。”叶展说完，松了捏着江行脸的手：“都收拾好了，我们上楼去往吧。”
    带着谌蔚上了楼，小木屋里燃起炭火，叶展把江行的非洲鼓搬了出来摆到她面前，然后一脸开心的对谌蔚说：“我最喜欢她玩这个。”
    “哦？那你有没有听过她弹钢琴？那个她学得最好。当初我们一起学的。”谌蔚满脸兴致的说。当初学乐器的时候，她和江行一起学，江行钢琴弹得好，谌蔚则把小提琴学得很不错，其他的很多乐器也都玩一玩儿。只是这些年似乎已经没有了这样的兴致。
    叶展倒真没听过江行弹钢琴，她看了看江行，脸上有些惋惜：“家里没有。”想了想，她又从木凳上站起来：“但是家里面还有其他乐器，你要玩吗？”
    “有什么？”谌蔚很有兴趣的抬头望着叶展。
    江行敲了敲鼓：“没有小提琴。”
    谌蔚脸上的笑淡了下来，看着江行的目光却更复杂：“你还记得我喜欢小提琴！”
    江行没再说话，手指轻轻敲打鼓面，低低的声音像是在回味过往。叶展也没再说什么，这一刻小小的木屋里流淌着的是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那些时光里没有自己。
    “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时候我们一起学乐器，有同一个老师，所有的乐器都是一式两份，几乎摆满了一个房间。老师总夸你小提琴拉得很好。”江行没抬头，顿了顿：“其实我也觉得你的小提琴拉得很好。”
    谌蔚看着江行，目光慢慢移到红红的炭火上：“那段时光如此美好。我曾经以为我的一生都会那样过下去，和你在一起面对所有的未知，一起学习，一起工作，一起享受生活。”
    江行敲着鼓面的手停了停，她抬头看着谌蔚：“但八年前，你还是那么狠心的把我逼出家门。”
    谌蔚模糊的笑，她双手交握，然后放开，然后又交握在了一起，如此反复却没有回答江行的话，过了一会儿，她笑着转头对叶展说：“家里还有什么其他乐器吗？你看江行总是慢慢的敲低音，太单调了。”
    “唔……都是小件，好拿好放的……”
    “吉他？笛？”谌蔚问。
    “吉他有的。”
    “那就麻烦你了。”谌蔚笑得温柔而礼貌。
    “不客气。”叶展起身，朝着屋子里去。走出小木屋，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似乎谌蔚和江行之间有些自己难以加入的话题。不过她们姐妹之间也许也需要一些单独沟通才好，一个是自己的爱人，一个是自己的恩人，叶展真心希望他们能和睦相处。只是刚刚的氛围，似乎怪异了些。
    小木屋里，只留下江行和谌蔚，江行的手放在鼓面上，慢慢敲她喜欢的低音，单调重复，嘴里也低低的问：“不想让叶展知道当年的事情？”
    谌蔚抬起头，原本复杂的目光变得坚定，今天晚上为什么要来江行家？谌蔚再次问自己，她的心里渐渐有了一个答案：“我只是不希望她听到我说出在我心里藏了十多年的话。”
    江行的手停止了动作，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看着谌蔚。
    “那么多年，我心里一直有个喜欢的人。”谌蔚抿了抿唇，即使在心里有了答案，但她依然需要勇气：“那个人就是我的妹妹。”
    江行的目光从淡然变作惊讶，她看着谌蔚，双唇惊得微微张开。谌蔚说了什么？她喜欢她的妹妹？
    说出藏在心理多年的话，谌蔚觉得轻松了些：“所以当年你喜欢上别人的时候，我那么生气，不是因为你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而是因为……你喜欢的是别人。”
    “可……”
    “可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是吗？”谌蔚继续讲，这么多年来积压在心里的纠结与痛苦几乎已经让她难以承受，如今既然说出来，那不管江行要怎么想，谌蔚都已经不再畏惧：“因为我害怕，我总是害怕一说出来，我们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可是你喜欢上了别人，让我毫无准备，我没有接受她的勇气，因为那就是在承认我的失败。逼得你离开江家，我也痛不欲生，其实我是多么希望你能够放弃她回来。”
    “那对于叶展……”
    “因为你喜欢她”谌蔚自嘲的笑笑：“也许是为了夺你所爱，也许是因为爱屋及乌。”
    “你爱过她吗？”谌蔚对叶展所做的一切，江行一直还有些耿耿于怀。
    谌蔚了然的笑笑：“喜欢，但还谈不上爱。我知道你一直耿耿于怀什么，其实那天晚上叶展喝醉了之后，我虽然把她带去了房间，但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想要气气你，所以在她脖子上留了个印子。”
    江行的心里那个结瞬间被解开：“吴子涵告诉我你心里一直有个人，原来是这样。”
    谌蔚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是的。就是这样。”
    “那么多年你都没有说，那今天又为什么要说呢？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江行的脸上有些黯淡，没有人能对一个喜欢自己十多年的人说出伤人的话，但江行却也没有安慰的立场。
    谌蔚笑了笑：“因为我决定放下。放下一段持续了十多年的暗恋，最少我要给自己一个终结的仪式，告诉你这些，那么我所有的幻想就都应该破灭了。你和叶展一起很幸福，我祝福你们。”
    “谢谢。”
    “我想说出我的心里话，也许我们可以回到姐妹的位置，这些年对你做的一切我虽然并不想以爱作为借口，但我希望你能谅解。谅解我为爱情而疯狂过的那些岁月，一如你为爱情走天涯的时光。”谌蔚朝着江行伸出手。
    江行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握住谌蔚的：“好。”
    谌蔚笑得温柔，眼里却有了泪光：“你是我年少时候所有的梦，是我生命里仰头即见的星星，我总是为你骄傲，为你牵挂，即使是在你离家出走之后，我依然为你的勇气和果敢而自豪。”
    江行站起身来，伸手将谌蔚搂在怀里，拍拍她的背，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原来她也是一样的，一样的为爱备受煎熬，曾经那些对于她无情的猜测都是错的，正是因为有情所以才那么狠心。
    叶展提着吉他，刚刚推开小木屋的门，就看到拥抱的两个人，她听到谌蔚低声的哭泣，慢慢退了出去，天台山风肆无忌惮的刮过，让人觉得冷到了骨子里，叶展想，他们姐妹之间能够和好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只是那个拥抱依然让她心里觉得有点儿堵。

　　☆、第六十二章

谌蔚推开江行，擦了擦脸上的泪，又拨了拨垂落的头发笑着说：“叶展怎么去这么久了？”
    江行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话刚说完，小木屋的门就被推开了，叶展笑着走了进来，把手上的吉他递给谌蔚，嘴里一边轻快的说着：“好久没用了，蒙尘了，我擦了擦。”
    江行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屋子里的乐器并不多，卫生也时常打扫，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灰尘。
    她伸手将叶展拉到身边坐下，发现叶展的手已经冻得冰凉。江行微微皱着眉头将她的手合在手心你帮她揉搓着取暖，嘴里有些责怪的说：“既然上来了就进来，在外面呆着手都冻成这样了”。
    虽然知道江行经常一根筋，可叶展还是没料到她连这个小秘密也说，看了一眼眼含笑意的谌蔚，叶展恨了江行一眼，然后朝着谌蔚笑笑：“看你们聊得投入，不好打扰……”
    “怎么会是打扰，应该说是我今天来打扰你们了。”谌蔚抱着吉他随意拨了拨弦，一脸的兴致盎然：“我试试，很久没玩儿了”。
    叶展抽回被江行捂着的手自己搓着，又弯腰探身到炭火边烤着：“好啊，我有耳福了。”
    谌蔚随意试了试音，然后就弹起了梦中的婚礼。
    小木屋里灯光柔和，炭火散着热气，谌蔚抱着吉他弹得很投入，她的目光时而落在那盆炭火上，似乎已经悠悠穿过时光。
    江行不时敲起鼓点配合她的节奏，三个人的世界没有语言，却似乎有很多要诉说。关于过去，关于误解，关于爱情。
    音乐声落幕，一阵小小的沉默后，谌蔚看着叶展：“我是一个罪人，看到你之后，我觉得我也许可以被救赎。因为你干净，自我，你骄傲，内敛，你有我不具备的却向往的一切。看到你，就像看到我的罪，看到你，也像是看到了我重生的希望。你曾经说，如果我犯下过什么错误，上帝一定已经原谅了我，而我也要原谅我自己。”
    叶展没有回话，她不知道怎么说。今夜的谌蔚显得深刻而复杂。
    谌蔚笑笑：“所以我决定原谅我自己，说出我想说的所有的话，从今天开始，做一个像江行一样敢爱敢恨人，做一个像你一样坚强乐观的人，去追求我想要的一切。”
    叶展看了看江行，江行点点头：“做你自己想做的人。”
    谌蔚释然的笑笑：“我在想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们两个人，是因为你们恰好是我想要成为的那种人。在别人看来是任性，在我看来是自由。”
    说完谌蔚站起身来将吉他递给叶展：“好了，天晚了，我该回去了，谢谢你们的晚饭。”
    叶展也跟着站了起来：“你的吉他弹得很好。”
    谌蔚温和的笑着点头：“你喜欢听的话，以后可以让江行给你弹，她弹得也很好。”
    “是吗？”叶展转头看江行：“有姐姐弹得好？”
    “差一点儿。”江行说。
    叶展转头看向谌蔚：“谢谢你的音乐会。”
    把谌蔚送走之后，关上房门，叶展将放到沙发上的吉他收起来，然后又上了顶楼天台将炭火盖上，只是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江行就跟在她身后也不说话，今天谌蔚的那番告白还让她有些缓不过神来。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自己居然没有意识到她有这样的想法。
    曾经一起学习一起玩耍，对自己照顾有嘉的姐姐原来是怀着这样的感情来破坏自己和林小雨之间的事情，也是因为这而推波助澜将自己赶出了家门。那些年远走他乡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居然是这样的答案。还曾以为她是为了江家的产业才这样，原来还是自己想偏了。
    也许她当年的行为确实有些过分，但是在此刻，江行觉得也并非不可理解。也许每个人对爱的理解都不一样，一如自己对待爱情的奋不顾身，在谌蔚这里，爱情就是隐忍与不能与人倾诉的痛。
    现在，也许一如谌蔚所说，放下是最好的结束。她放下那段深埋心底十多年的感情，而自己也要放下这些年对她的敌视。
    等到洗漱完毕回了房间上了床，叶展终于忍不住抓住一直没说话的江行的胳膊：“一直在想什么呢？”
    江行其实早已经注意到叶展的情绪有些不对，伸手抱住她，声音温柔：“生气了！”
    “谁生气了，我可没生气。是你，谌蔚走后你一直魂不守舍的。”叶展撇嘴。
    江行抿嘴轻笑着去亲她的脸，低着声音说：“明明就生气了，还不承认。”
    叶展一脸不满，闷闷的问：“虽然她是你姐姐，但是也没有血缘关系，抱那么紧干嘛？”
    江行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将叶展搂得更紧：“有这么紧吗？”
    “谁知道呢！”江行很用力，搂得叶展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天天这么抱着你，偶尔抱一下别人就受不了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多大方的人呢，每次我因为你对谌蔚不满的时候，你总说我太小心眼儿，因为她是你的恩人，所以我也要把她当恩人看待，现在小气的人可是你。”江行说话的调调有些揶揄。
    叶展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就算是恩人，可自己也从来没有主动那样抱过她啊……当然说起自己和谌蔚那段儿既不像谈恋爱却又有点儿那个意思的时光，叶展也没那么有底气了，想当初，自己还曾经答应给她一场爱情，甚至曾经在酒后被她带到房间……
    叶展暗暗叹气，也许错的是自己，现在这样苛责江行干嘛呢？自己和谌蔚那些过往，江行不是也包容了，谅解了？现在轮到自己面对她们的一个拥抱，怎么就这么淡定不下来。到这时，叶展才开始明白江行当时的心情，明白江行当初为什么要跑到江家和谌蔚打一架。也许除此之外，她也找不到更好的发泄方式了。
    “对不起。”叶展声音软了下来，抓着江行胳膊的手也放松了，整个人闷闷的窝进江行的怀抱。
    江行抚摸着叶展的头发，下巴在她额头轻轻摩擦：“她说她喜欢我。”
    “什么？”尽管对那个拥抱有点儿耿耿于怀，可是听到这话，叶展还是忍不住惊叫起来，人也跟着仰起头离开江行的怀抱，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江行挑着眉点点头：“她说喜欢了我很多年了。从我们还一起读书的时候开始的。”
    “所以现在她来找你？那你怎么说？”叶展有些急切。
    江行用鼻尖点了点叶展的额头：“一听这口气就是不相信我。”
    “别吊人胃口，快说。”叶展又拽着江行的胳膊，一脸你不说或者你说不好那就看着办的表情。
    “别那么紧张，她虽然是告白了，但是只是为了放下。并不是要得到我的回应，那么多年都过去了，我想她一定是想通了，何况现在我有你了。”江行说话的声音温柔。
    叶展看了江行好一会儿，才慢慢点了点头：“就是啊，那么多年了，可你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她又没有说，小时候她是对我很好，可她是姐姐啊。我哪会想到那么多。”江行有点儿无辜。
    “你对她都毫无感觉？”
    江行笑着将手伸进叶展的睡衣里：“我对这里比较有感觉。”
    “不正经！”叶展扭了扭身子：“不过这么多年她都没说，为什么今天忽然跑来说了呢？好奇怪。”
    江行有些心不在焉：“是有些奇怪，总觉得她心里可能有事儿，但她的心思一向都难猜，何况今天的情况，也不合适问。”
    “那改天我约她聊聊，如果她真有什么事儿我们能帮上忙的最好。”叶展又有点儿忧虑了。
    江行的越发不老实起来：“这个时候你好像应该关注我多一点儿吧。还惦记你的恩人呢。”
    “是你姐。”
    “对，是我姐姐，不过她一向都很聪明能干，应该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她，不过她今天既然来跟我说了这翻话，那她遇到的可能是感情问题，说不定是因为吴子涵。”
    “吴子涵？”
    江行滑下身子亲吻着叶展的脖子，声音有些模糊：“吴子涵喜欢她，可是又做了些不合适的事，也许她在纠结这个。”
    “谌蔚的事情可真是复杂……”叶展也有点儿不能持续思考了。
    江行的唇移到叶展的耳边，低哑着声音说：“她还说，那天晚上带你上了酒店的房间，但是什么都没做，除了在你脖子上留了个印子之外。”
    叶展一听，回过神来，长长舒了口气，那件事虽然后来自己和江行之间再没有说起过，但不提并不是大家不记得，也不计较。不提只是因为那是不得不接受的隐伤。而在叶展心里，虽然她一直对谌蔚怀有报恩之心，但在这件事上，她却还是一直埋在心里有些无法释怀，甚至在面对江行的时候，她也总觉得对她有些亏欠。
    关于爱情，身体与心灵都要投向同一个人才算完整。爱上一个人之后，身体也应该只对这个人开放才觉得没有遗憾，自己和严旭之间走到尽头，曾经的一切就那样尘封起来，对得起严旭，也没有对不起江行。可是在爱上江行之后，甚至是答应和江行一起之后还和谌蔚发生那样的事情，尽管并非自己主动，但这对叶展来说无异于爱情上无法清洗的污点。
    “她说的是真的？”叶展问。
    江行点点头：“是的，我能够分辨她今天晚上说的话都是真的。”
    “如果那天晚上真的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你是不是也会一直耿耿于怀？”叶展问。
    江行摇摇头：“那不是你的错。我虽然在意这种事情，但不会耿耿于怀，时间会洗刷掉一切。你告诉我的爱情观，要包容要理解。”
    “但我会耿耿于怀。”叶展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勾住江行的脖子，主动献上热吻。

　　☆、第六十三章

谌蔚出了江家，接到妈妈俞凤的电话，她和江均明天回国。
    这么多年俞凤对谌蔚的期望就是她能拿下江家的产业，所以今晚打电话过来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让谌蔚在老两口回来的时候到机场去接机，工作上的事情，提早有个安排。
    挂了妈妈的电话，谌蔚拨了吴子涵的：“你在哪儿？”
    “酒店。”吴子涵回答。
    一路驱车，保时捷很快就到了酒店停车场。门童看见谌蔚，还惦记着白天吴助理抱着她进屋的事情，想着她伤了脚，连忙跑步上来扶她，没想到谌蔚下车之后直接快步往酒店里走去，哪儿有半点儿受伤的样子。
    门童挠了挠头，望着谌蔚的背影有点儿搞不明白，不是崴脚了吗？谁给治的，好得这么快？
    到了房间，谌蔚一进门就看到吴子涵坐在沙发上，旁边的地上摆了一个已经装满的旅行背包。
    “怎么又回来了？”吴子涵看到谌蔚站起身来。
    谌蔚看了看包，走到吴子涵面前，伸手到她胸前将她推回到沙发上：“你要走？”
    “云南，给你汇报过了的。原本计划今天晚上就走。”
    “为什么这么着急？”谌蔚居高临下的看着吴子涵。
    吴子涵仰头看着谌蔚：“我过去看着放心些，我问过玉石贸易那边，我们拉玉的车明天就报关进口了。大小姐有什么事吗？”
    谌蔚看了吴子涵半天：“明天老爷子就回来了。”
    吴子涵的眉微微皱了皱：“要我做什么吗？”
    “给你一个选择。”
    “什么？”吴子涵感觉到谌蔚的情绪有些不同。
    “明天和我一起去见他们。或者是让我带着叶家明去见他们。”谌蔚的声音不高。
    吴子涵默然看着谌蔚，在那一向高高在上的脸上，吴子涵看到了一丝挣扎，她站起身来把已经准备好的背包提到靠窗的墙角放好，然后直起身子看着谌蔚：“这不是选择，这是你给我的一次机会是吗？”
    谌蔚没有否认，走到吴子涵面前，一手搂着吴子涵的腰，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得靠在玻璃窗上：“你不是想看看当我不是江家大小姐的时候是什么样吗？”谌蔚唇角往上扬了扬：“我满足你！”
    吴子涵看着谌蔚慢慢笑了起来：“你知道吗？这个时候的里像是一头发怒的小猫。”
    谌蔚微微眯了眯眼睛：“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吴子涵收了笑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谌蔚搂在怀里，声音温柔：“别那么紧张更别觉得无助。”
    “我没有紧张更没有觉得无助。”谌蔚否认。
    吴子涵又低声笑了起来：“我跟了你多少年了？你的一颦一笑代表什么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在天合工作这么多年，我见过你因为员工办事不力而发火的时候，也见过你为了突破经营困境而犯愁的时候，更见过你为了天合奋力工作而疲惫的时候，你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别人都对你俯首帖耳惟命是从，我也一样。但我的臣服并不是因为你无所不能，而是因为我爱你。我总是听你的话，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只是因为我想让你活得更轻松更快乐。在你身边的每一刻，我都在留意你的情绪，不在你身边的每一刻，我都在想着要如何保护你。但是今天，你的紧张和无助，即使能骗过别人，甚至能骗过你自己，但骗不过我……”
    吴子涵还没有说完，谌蔚已经微微抬头，含住了她的唇，将她后面还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谌蔚难得的主动，让吴子涵激动不已，她深情回吻，拥着的人像是她生命的全部。
    等到双唇离开，谌蔚微微低下头，在吴子涵的脖子间轻吐气息：“我不需要承认。”
    吴子涵抚摸谌蔚的头发：“对，你不需要承认，我知道就好。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
    谌蔚没有说话，只是靠在吴子涵的怀里。也许这个世界最后留给自己的就只有这个怀抱了。敢对自己说不离不弃的人的怀抱。
    两人在酒店过夜，第二天一大早，还没来得及起床，谌蔚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吴子涵听到电话铃声，有些警觉和担忧。
    谌蔚喂了一声之后就没有再说话，电话那边的人一直在说，到最后，谌蔚只说了声：“我知道了。”
    “发生什么事了？”吴子涵坐起身来，开始穿衣服。
    谌蔚没有回答，而是给江行打了个电话。
    “中建那边对天合起诉了。法院那边第一时间传了消息到公关部。虽然我们还没有接到正式通知，但已经确定。”谌蔚坐在床上，一脸的严肃。
    江行刚刚起床洗漱，听到这儿也停了刷牙的动作，有些含糊的说：“详细情况呢？不是说没事了吗？”
    “是的，前面公关部已经做了不少工作，把局势控制住了，但是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意思是中建内部出现了些问题，事情原本并不严重，但是中建那边的监事会居然介入了这件事，而且成立了调查小组，俨然有乘此机会打压中建内部贪腐的意思。至于根本原因，我们公关部打听到好像是因为x国那边想要重启项目竞标，刚好以项目部出事并且停工为借口。”谌蔚抚了扶额头，有点儿头疼。
    “那现在要怎么办？”江行对商场上的那套远远没有谌蔚在行，现在她需要的是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爸爸今天要回来，我想亲自去法务部那边安排工作，你去机场接爸爸和妈妈，你看可以吗？”谌蔚问。
    “好的，没有问题。”
    挂了电话，谌蔚有些忧虑的靠在床上，吴子涵伸手过去抱她，却被她一把推开，然后她看也没看吴子涵，直接下了床，迅速穿上衣服简单洗漱就出了门。
    吴子涵也跟着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小跑着出门跟了上去。谌蔚生气是有理由的，中建的单子出事可是自己干的。想想自己当时只是想要煞煞江行的威风，可到最后还是让谌蔚摊上了这件事，吴子涵也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那时候怎么就那么不理智呢。
    谌蔚出了门，一边走一边给法务部打电话，要他们立刻对中建的事情召开紧急会议，公关部也要参加。
    十分钟后，在天合总部会议室，法务部、宣传部和公关部的主要负责人已经到齐，谌蔚黑着脸走到位置上，后面跟着抱着笔记本脸上没有半点儿表情的吴子涵。
    谌蔚落座，目光扫过全场：“关于天合制造跟中建那单的事情，想来各位都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再赘述。今天早上得到对方已经开始走司法程序的消息。对此各位有什么看法。”
    全场静默了一阵，法务部的副经理有些怯的开口：“恐怕我们只能应诉了，公关部已经做了那么多工作，但是没有效果，我想对方一定是铁了心要拿这件事做文章。我想，我们可能需要律师了。”
    谌蔚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做评价，公关部的人看谌总脸色很差，鼓起勇气挂了笑容：“谌总，这一次公关失败最主要的原因是遇上中建内部反腐。现在的情势对我们不利，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法务和公关两条腿走路。”
    谌蔚点了点头。公关部的人稍微松了口气。这次公关失败，大家其实已经做好了被批评的准备。
    法务部经理清了清嗓子：“我们这边接下来需要收集所有对我们有利的证据，其中我们在发现问题之后主动联系对方，以书面和口头形式第一时间通知对方停工，并且承诺立刻更换问题部件等，都能够在法院那边得到支持。另一个问题还在于这场官司我们肯定是要赔了，但是损失的可能不光是赔偿金，还有我们天合的声誉。天合制造那边关于这次事件到底是出在什么环节，谁是主要负责人，我们内部应该拿出调查说明以及处理意见。我想，我们最好是在法院判决之前主动对外公布，这有利于维护我们的市场形象。”
    谌蔚没有说话，坐在她下首的吴子涵微微侧头看了看她。
    “这件事情由我负责，责任由我承担。”吴子涵说。
    法务部经理没想到吴子涵会说这话，和公关经理有点儿面面相觑。
    公关经理见谌蔚没说话，觉得场面有点儿尴尬：“吴助理虽然主管这事，但毕竟不是你亲手操作所有环节，疏忽之处在所难免。我看直接责任人应该对此负责。”
    吴子涵面无表情：“我就是直接责任人。”
    这回公关经理也说不出话来了。
    谌蔚没有看吴子涵，声音一贯的威严：“如果必须要对外公布我们内部的管理问题的话，首要责任就是吴助理。关于这个问题，不用讨论了。”
    虽然抛开这个话题，法务部经理和公关部经理都觉得氛围有些不太好，好在关于中建的事情才是重点，各抒己见之后，谌蔚最后安排：“公关部继续跟踪这件事，除了对中建公关之外，还有法院一样属于公关范围，这件事一旦传到社会上必然会引起舆论对天合的抨击宣传部要做好所有的应对准备。法务部做好应诉准备，如果我们自己的律师不具备这种能力，可以外聘。这场官司的目的不在于逃过责任避免赔偿，目的是减少损失，尤其是减少因为这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
    在场的人都认真听着。
    谌蔚的目光颇具威势的扫过所有人，然后缓缓开口：“如果这场官司在所难免，我要求法务部以维护公司形象为第一要务，公关部、宣传部鼎力配合。如果这一定是一场败诉，那我们的目标是把败诉打成一场胜仗。我们要让整个工程机械行业和上下游企业，以及我们的客户和潜在客户，还有我们的所有股东，相信天合是一个敢于开创、敢于承担的企业，是一个诚实守信把客户放在第一位的企业。”
    话一讲完，场上的人不由得鼓起掌来。这么几年来，天合在谌蔚的带领下业绩步步攀升，在如今面对危机的时候，她的指示给了大家方向和信心。
    谌蔚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会议室，朝着电梯去。
    吴子涵跟在她身后拨了餐厅经理的电话，让他立刻准备些容易消化的饭菜。而谌蔚直到电梯门关上，才才靠在电梯壁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吴子涵按了餐厅所在的三楼按钮，然后伸手搂住她：“没吃早饭不舒服了！”
    谌蔚脑门上大颗大颗的冒汗，脸色有些苍白。因为肠胃不好，她一直有按时吃饭的习惯，但是今天太匆忙了没来得及。
    到了三楼，电梯尚未打开，谌蔚已经伸手擦了擦汗，挥开吴子涵的手，等门一打开，就迈着步子出了电梯。
    吴子涵跟在她身后，忍不住一脸心疼。

　　☆、第六十四章

江行此时带着叶展刚刚赶到机场接机。
    叶展有些紧张的拉着江行的手：“就这样毫无准备真的合适吗？我觉得作为晚辈我我最少应该准备一点儿礼物。今天来接机就算不适合送什么，那最少也应该送一束花或者什么的吧。”
    江行无所谓的看着机场电子屏上的航班抵达情况，一边说：“你还真是看电视看多了啊？送什么花？我爸不喜欢的，其实无所谓。我爸不会喜欢你的。你也不用刻意讨他欢心。”
    叶展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更担忧，不由得低下了头：“那我是不是不出现比较好。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我，我还来干嘛呢。”
    江行收回看电子大屏幕的目光，转头看向叶展：“我的爱人只要是女的，他都不会喜欢。但我又只喜欢女的，所以这个跟你没关系，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再说我总是要把你介绍给他认识的，一直不认识也不太像话。你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担心一下中建的事情。”
    “姐那么厉害，应该能解决的。”说起中建的事情，叶展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
    江行缓缓摇了摇头：“她也不是万能的。虽然我也相信她能解决好事情，但她今天一大早给我打电话，就说明这个事情比较严重，否则她直接一个电话安排了就是了，也不会不过来接机。其实如果不是要等爸爸回来的话，我想立刻去x国一趟。”
    “嗯？去干嘛？”叶展有点儿迷糊。
    江行又看了看电子屏幕：“飞机到了，我们到出口去。”说完她拉着叶展穿过人群往旅客通道走：“谌蔚说这件事闹开的一个原因是中建内部想借此机会反腐，另一个原因是x国那边想要想要借此机会重新招标。如果重新招标的话，中建损失会比较大，如果再次投标失败的话，中建不光会损失项目前期投资的资金，而且也会损失声誉。”
    “那你去了能做什么？”叶展被江行拉着有些不情愿的往旅客出口通道去。
    “我有x国的学生。”
    叶展扁嘴：“学生能顶什么用？你到德国也才几年，你的学生都应该是年轻人，再厉害，也不至于能混得多高，何况是这样的跨国招标，牵涉到的是国家利益，能帮什么忙？”
    江行没说话，拉着叶展的手一边走一边在努力的想x国的那两个学生叫什么名字。真是的，完全不记得了。
    到了旅客出口通道，不一会儿就看到江均和俞凤从里面出来。
    江均一眼就看到江行拉着个女孩子的手，以他对女儿的了解，能让她这样拉着手的一定就是她喜欢的人了。他黑着脸显然不准备给这个年轻人好看，尽管如此，却还是不由得打量起这个让江行再次跟自己闹翻的女孩。
    女孩比江行略矮，身材匀称，五官漂亮，一头柔顺长发未经修饰，和扎着马尾的江行站在一起居然也显得般配。
    般配？江行为自己不自觉间给这女孩的评价而对自己有些生气。江行这样的出生，这样的相貌和能力，和她般配的应该是一个青年才俊！
    俞凤则是满眼的诧异，今天来接机的不应该是谌蔚吗？那孩子怎么没来，来的反倒是江行，而且还带了个女的，一看就知道和江行关系非同寻常。
    “爸，妈，这是叶展，上次给你们提过的，我的女朋友。”江行给江均和俞凤简单介绍之后，就伸手去结果江均手里的行李。
    俞凤摆了笑脸打招呼，江均却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叶展看江均满脸威严心里也不由得有点儿怯，但因为江行说过，他不可能喜欢自己，所以叶展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不管江均是什么态度，叶展还是挂了笑脸，温和谦恭老两口微微躬身，礼貌的招呼：“叔叔阿姨好。”
    江行看老爸很是不给面子，怕叶展难堪，就转了话题：“姐今天公司有事儿比较忙，就让我来接机了。”
    “哦……”俞凤惦记谌蔚，但也不好细问。
    江均一脸严肃：“她忙，你倒是闲。我这才走几天，让你管的制造和玉石还有房产业务都熟悉了？”
    江行一笑，提着行李示意大家往外走：“关于这事儿我正想和爸爸好好谈谈呢，我看等回家再说吧”
    江均没再追问，机场也不是谈话的地方，四人出了大厅到停车场把行李往后备箱放了之后，就上车往江家别墅去。
    “叔叔阿姨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见江行没有安排的意思，叶展怕她忘记老两口可是在天上飞了半天了，就算吃的飞机餐也未必合胃口。
    老爷子没说话，江行摸了手机准备打电话却被叶展伸手拿了：“好好开车吧。要打电话就停下打。”
    江行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把车子靠边停了，然后给江家别墅的成嫂打了电话，要她准备些老两口爱吃的，通完话江行朝着叶展挥了挥手机：“满意了吧。”说完，才又松了刹车将车开了出去。
    江均不由得又多看了叶展两眼，要知道江行的脾气和自己像，要干什么几乎是没人能管的住的，如果不是这样，父女俩也不至于闹到断绝关系的程度，可是现在看她对叶展那言听计从的样子，真是让江均不敢相信。
    看江行那甘之如饴的样子，江均心里发堵，自己可是她老爹，这地位似乎比不上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小女孩儿，想到这儿，忍不住黑了脸冷哼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听话了。”
    江行扭头看了看叶展，见她此时已经尴尬得满脸通红，也懒得回老爷子的话。
    车里的氛围有些太过安静，叶展觉得别扭，江行见她端坐在副驾上，双手握了又分分了又握的，也不忍让她难堪，于是放柔了声调对老爷子说：“她既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大家安全，这种话该听还是得听的。”
    回了江家，成嫂已经弄好了饭，江均和俞凤洗漱了一番又吃过东西，江均才把江行单独叫到书房。
    “你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江均一落座就忍不住爆发了。
    江行站在他面前：“爸，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不要总是带着情绪。”
    “是你一直带着情绪，叛逆，不听劝告。”江均声音颇大。
    江行的脸色也没那么好了，她双手扶着书桌：“爸爸的意思是我要听从您的安排，和不喜欢的男人结婚生子，不管我有没有爱情，不管我喜不喜欢，不管我过得幸福不幸福？”
    “爱情都是可以培养的！”江均说得振振有词。
    江行努力平息了一下情绪：“爸爸，关于这种事，我们已经谈过很多次了，从八年前开始我们就谈过很多次了。即使我无法说服你，但你也无法说服我。关于爱情，我坚持我自己的意见。我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是正确的，谁对我来说是重要的，我也知道我需要什么样的生活。”
    “需要？八年前你为了那个林小雨离家出走，可是不也照样分手了？不要跟我说爱情。”
    江行反驳的声音提高了：“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反对，我又怎么会离家出走？如果不是我们承受了那么大的压力，也未必会分手。何况，爸爸，就算是男女谈恋爱不也一样会分手，甚至是结婚不也一样可能离婚，为什么我和林小雨分手，您就一定要把这归咎于是同性恋的关系？就算是您，当年在您最困难的时候，妈妈不是也弃我们而去？就算是您，不也一样重新和俞凤结婚？”
    啪的一声，江均挥手给了江行一巴掌。
    整个书房喧嚣吵闹的声音全都停了下来。江行低着头，捂着火辣辣的脸。江均的手则有些颤抖。
    父女之间陷入了僵局，没有人说话。
    似乎过了很久，江行才慢慢放下捂着脸的手，低声说：“看来这个家依然不欢迎我，无论我以什么样的坦诚来面对，也无论我如何期盼您能改变想法，接受一个对我来说是幸福的结局。我想，你不懂得如何爱我。”
    江行说完，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江均哑着声音叫她：“坐下。”
    江行停了脚，转过身来：“还有什么事？”
    “你……”强势惯了的江均显然并不善于服软，最后他只是放软了声调：“我走这段时间公司怎么样了？”
    江行声音有些干瘪：“我不喜欢经商，我是做设计的，所以这段时间还是谌蔚在管理。我今天本来就是想跟你谈谈这件事儿。”
    “为什么？”
    “对公司来说，一个懂得经商的人更加重要，谌蔚比我合适，而我更喜欢做我的研究，我不希望因为我是您的女儿而放弃我自己的喜好，被迫成为一个并不成功的商人。”
    “不，你可以成为成功的商人，只要你愿意。”
    江行摇摇头：“爸，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天合有几千号员工，有数十家上下游的战略合作伙伴，你要对她们负责。把公司交给我这样的人，是不明智的。”
    江均失望的靠在椅背上：“那是我的毕生心血，而你是我唯一的骨肉。”
    “让您毕生的心血发扬光大，让您唯一的骨肉幸福生活，这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一定要将我绑架在天合这架战车上呢？”江行看着老爷子：“其实我们都可以过得很好，只要你不再那么固执。”
    “我固执？”江均自嘲的笑起来。
    “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出去了，叶展第一次来家里，一个人一定会不习惯的。”江行说完，准备离开。
    “你……就非她不可？”江均问。
    “是的，非她不可。”江行没有迟疑的回答。
    江均叹息了一声在江行快要出门的时候说了句：“你的脸……让成嫂拿个冰袋敷一下。今天就留在家里住吧。还有那个叶展也留下来。”
    江行抬眉望着江均：“爸爸的意思是接受叶展了？”
    江均虽然还沉着脸，却显得很无奈：“我总不能因为她而再次失去我唯一的女儿。”
    “谢谢爸爸。”

　　☆、第六十五章

江行回到房间，叶展正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等她。陌生的环境让叶展有些不适应。
    见到江行，叶展连忙站起身来：“谈完了？”刚刚说完她就发现江行脸上一片红肿：“怎么了？”
    “挨揍了呗。”江行笑笑，反手关上门，迎着快步上来的叶展，伸手搂住她的腰。
    “怎么会这样？叔叔打你了？得找点儿冰敷一下。”叶展伸手轻轻触碰江行的脸，江行疼得侧了侧头。
    “没事儿，一会儿成嫂就会把冰袋拿上来。参观我的房间了吗？我在这里住了好多年，不过最近这几年倒是没有住了，回成都之后也只是一周回来住一次。反倒有点儿陌生。”江行笑着说。
    叶展挂着江行脸上的伤，没有什么心思参观房间。两人没说几句话，拿了冰袋的成嫂就来了。
    成嫂准备给江行敷，但江行拒绝了，顺手接过冰袋交给叶展，然后对成嫂说：“刚还没来得及给你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叶展，以后偶尔也可能会跟我回来住。”
    成嫂连忙对着叶展鞠躬，虽然有些难以适应这种关系，但还是礼貌的叫着：“叶小姐。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成嫂出去之后，叶展让江行躺倒床上侧着脸，然后给她敷冰袋。江行被冻得龇牙咧嘴的。
    “你说什么了，怎么叔叔下这么重的手。”叶展有些心疼。
    江行伸手按着冰袋，转过头来笑着说：“虽然挨了一巴掌，但他也不反对我们在一起了，这一巴掌可挨得值得。他毕竟是我爸，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虽然不愿意为了他和男人结婚，但我也不想伤害他，只要他打过之后就放下，那我多挨几下也没关系。”
    两人聊了一会儿，成嫂就上来告诉两人说大小姐回来了。
    江行记挂中建的事，扔了冰袋带着叶展下楼，谌蔚就挂了一脸的笑容对叶展招呼：“小展也过来了。”
    叶展笑着和她们打过招呼，在客厅落座寒暄了两句，成嫂已经上了些水果。
    “中建的事情怎么样了？”江行还是忧虑这事。
    谌蔚笑了笑：“官司可能避免不了了，我上午已经做了应急安排，目标是可以输官司，但不可以输名誉。”
    江行微微皱了眉头：“这个可不容易。”
    “舆论是利刃，也是武器，看怎么用了。公关部和宣传部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次我要让天合给制造行业和股民留下诚信和勇敢的印象。这个比官司重要多了。”谌蔚安排好了一切，对这件事去已经比较有信心了。
    “我就说姐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叶展也松了口气。
    江行也放松下来：“我原本计划去x国一趟的，在那边我有两个学生，是那边的贵族子弟，家族里面有不少人都在政府部门做高官，也许可以帮助中建再次拿到标的，这样的话，中建也许就不会在天合这件事上继续做文章了。”
    谌蔚有些欣喜于江行的关系，但她也知道江行一般是不会做这种事去的。想了想谌蔚说：“可以不用去，这一次我们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化解危机，在这次危机中提升形象，这是败中求胜，有风险，但也有机会。但如果你那两个学生确实有足够的分量能够帮助中建再次中标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和中建建立稳定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成为中建的指定供应商，和中建一起进军以后各国的建设，拓展海外工程机械市场。”
    江行点点头：“那我还是走一趟的好。”
    “我会让公关部那边跟你配合，接受你的指令。”
    刚刚说完这事，楼梯上就响起了脚步声，老爷子从楼梯上下来，一脸的阴云密布，人还没到客厅，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谌蔚，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听到声音的俞凤连忙从一边快步走了过去，扶着老爷子的胳膊：“这是怎么了？”
    谌蔚不知道老爷子说的是哪一桩，是说严旭婚礼上的事儿？还是说中建的事儿？她没摸清老爷子的路线，不好回话，只是站起身来：“爸”
    老爷子指着谌蔚：“我刚刚才回国几个小时就接到好几个电话，在严家的婚礼上，你们可是把我的老脸都给丢尽了！”
    俞凤拉着江均的胳膊跟着他坐到沙发上：“有什么事儿慢慢说，大家都和和气气的。”
    江均挥开俞凤的手：“和气？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女儿都干了什么？”
    俞凤不知道江均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一脸担心的看着谌蔚。
    三个年轻人这回知道老爷子的方向了，谌蔚一抿唇，出乎江行意料的直白：“爸，我不喜欢男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江均瞪大了眼睛看着谌蔚。
    俞凤也一脸惊恐的看着谌蔚，只是江行觉得有些诧异，这似乎不是谌蔚的风格，在家庭内部的事情上，她总是力求委婉，从来不会像自己一样毫无掩饰的跟老爷子对抗。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谌蔚身上，谌蔚微微拨了一下垂落的卷发，声音中居然没有犹豫：“是的，爸，妈，我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女人。”
    “你胡说什么？你都结婚这么多年了？”俞凤忍不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谁让你这么说的？”她的目光甚至看向了江行，是江行把自己的女儿带坏了吗？居然跟她一样说喜欢女人。
    “我在结婚之前就喜欢女人，一直都是这样的，和叶家明结婚是错误的让步，和他一起这么多年，我不愿意也不能接受和他发生关系，这也是他为什么背叛江家的真正原因，爸，我用八年的时间来证明了我自己根本不能接受男人，也用八年的时间来害了一个无辜又无能的男人，这种事不应该再发生下去。当年江行的事情我也极力反对，我以为这种性向是可以改变的，但是我失败了。我想江行是对的，她的勇气让我佩服，错的人是我，是我们。”
    俞凤茫然又惊恐的看着谌蔚，然后转向江行，她伸手抓住江行的衣服：“是你带坏小蔚的！是你！”
    “妈！”谌蔚提高声音叫了俞凤一声，然后伸手去拉她抓着江行衣服的手：“这和妹妹没有关系。”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就是这个败坏门风的人，在八年前干了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教坏了你！你从小就那么听话，怎么会是同性恋……”俞凤声嘶力竭的叫着。
    “够了！”江均大吼一声。整个客厅安静了下来，谌蔚终于拉开了俞凤抓着江行衣服的手。
    “滚，统统给我滚！”江均大声叫道：“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俞凤已经软倒在沙发上哭了起来。
    谌蔚叫了声妈，又转头看向江均：“爸，我不是想要惹你们生气，但我觉得我需要有面对现实的勇气。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我逃避了八年，不想逃避一辈子。希望你们能原谅。”
    “不能原谅，你们，都不值得原谅，我江均的老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江行看了看江均：“爸，难道您的颜面比我们的幸福更重要？有两个敢于面对现实敢于争取幸福的女儿难道是一件丢脸的事情？难道粉饰太平放弃真正的想法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江均挥了挥手：“都出去！”
    谌蔚张了张嘴还想说话，但到底没再说什么，三个年轻人跟老爷子和俞凤礼貌的招呼了一声之后，一起出了江家大门。
    此时已经是入暮时分，昏沉沉的天色让人心情有些压抑。
    “去哪儿？”上了牧马人，江行问谌蔚。
    谌蔚靠在椅背上有些无力：“你家？”
    天黑的时候，三人回到了江行家，屋顶的炭火已经燃气来，小木屋的温度慢慢上升，只是没有音乐，而且三个人都有些沉默。
    “怎么这么突然就出柜了？”江行问谌蔚。
    谌蔚苦笑：“因为来过你们家做客啊。”
    “有什么关系？”江行没明白，叶展也一脸疑问。
    “我一直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直到看到你和小展居家过日子的时候，我才知道那种生活是我想要的。轰轰烈烈也好，缠绵悱恻也罢，都是梦中的情节，真正的生活原来不过是相濡以沫的平淡。我已经三十岁了，如果再不懂得争取，就老了。”
    “你来我家就是因为这个？”江行问。
    谌蔚摇摇头：“我知道爸爸一回来就会有一场风波，因为严旭婚礼上的事情一定会传到爸爸耳朵里，我可能会被剥夺掌管天合的权力，爸爸还可能收回我的股份，我会一无所有。其实我很犹豫，解决这件事不是没有办法，我可以否认，可以找回叶家明，或者重新找个男人结婚。都可以破除流言。但我已经不想那样生活下去。放下以前所有的一切，重新开始生活也许对我来说更好。”
    “爸爸那边你准备怎么办？”江行有些担心，毕竟谌蔚和自己不一样，自己叛逆惯了，老爷子已经习以为常，就像对待一个总是闹事儿的孩子，哪天不闹事也许才是稀奇。但是谌蔚不一样，她从小就乖巧，这一次恐怕远远出乎老爷子的意料。
    谌蔚垂着头：“我想我们都需要时间。”
    江行叹了口气：“是的，也许是需要时间，今天我挨了他一巴掌，但是他也认可了我和叶展的事情。”
    “认可了？”谌蔚抬起头来诧异的看着江行。
    江行看着炭火点点头：“所以相比八年之前，他应该更能接受这件事了，当然也应该更能接受你和吴子涵的事。”
    谌蔚自嘲的笑笑：“你是他的亲生骨肉，他都接受了，何况我这个外姓女儿。看来真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江行看了看谌蔚：“你爱吴子涵吗？”。
    谌蔚没有回答，目光却已经穿过燃烧的炭火不知道到了哪里。
    氛围有些凝重。
    “我……不知道。”谌蔚语气中的不肯定如此少见。
    叶展侧头看她：“为什么？”
    “我已经习惯了她，她似乎已经成了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在我和她之间，甚至更多的是恨和折磨。”谌蔚说得迷茫。
    “也许你需要更多时间。”叶展说。
    谌蔚苦笑着摇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够长吗？从小到大。”
    “我说的是，你需要更多时间，从关乎爱情的角度去看她。也许正是因为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你已经学会了忽略。”叶展解释。
    谌蔚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江行问。
    谌蔚脸上挂了点儿笑：“所以我要搞清楚，我爱不爱她。”

　　☆、第六十六章

聊了一小会儿，谌蔚站起身来：“你们早点儿休息，我走了。”
    “要去酒店吗？我送你过去。”江行跟着站起身来，江家肯定是回不去了。谌蔚一直住在芙蓉古城的江家，她今天不在自己这边留宿，恐怕就只能去酒店了，好在因为谌蔚经常在酒店休息，所以酒店那边有一套专门的套房是留给她的，里面配置齐全，暂居完全没有问题。
    谌蔚摇摇头：“不用了，我让吴子涵来接我。”
    给吴子涵打过电话之后，谌蔚就准备离开，但江行和叶展怕她一个人出去不安全，又留她下来聊天儿，直到吴子涵按响门铃。
    门外，头发有些纷乱的吴子涵依然穿着黑色皮衣皮裤，手里拧着黑色头盔，一脸安静的看着门里的谌蔚。
    谌蔚拿了包笑着跟江行和叶展说再见，然后换过鞋出了门。
    在电梯里，谌蔚靠在电梯壁上看吴子涵，她身材高挑匀称，浑身充满活力，再次审视她的五官，也不得不承认她有着一张能让女人着迷的脸——也许不是脸，而是那种冷酷刚硬的气质在一张依然透着女性柔和线条的脸上综合出来的那种特别的魅力。
    从关乎爱情的角度看她，是这刻自己心里忽然流淌的的安宁与放松吗？
    吴子涵注意到谌蔚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那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吴子涵被盯得心里有点儿发毛。
    谌蔚微微偏着头：“是我有问题。”
    “老爷子今天不是回来了吗？你怎么敢不回家？”电梯到了底楼，吴子涵依然习惯性的让谌蔚先行。
    谌蔚一边朝着电梯外走，一边说：“我被赶出来了。”
    “什么？”吴子涵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被赶出家门了！”谌蔚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吴子涵赶上谌蔚的脚步问。
    谌蔚没有回答。她不想做太多解释，今天的事情发生得很快，但却并不意外，自从八年前江行被赶出家门之后，谌蔚就曾经想过无数次，当自己出柜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脑海中曾经预演过的情节甚至比今天要激烈很多。
    也许老爷子真的老了，已经没有当年那么火爆。也许是老爷子经过了江行的事情，对同性恋已经没有最初那么排斥。当然，也不排除因为自己不姓江。
    吴子涵的摩托车就停在楼下，她帮谌蔚把头盔戴好，然后自己也戴上头盔，等谌蔚坐好，双手搂住她的腰，整个人紧紧贴在她的背上，吴子涵才有些心荡神驰的发动摩托离开。
    冰冷的风呼呼刮过，谌蔚紧紧搂着吴子涵的腰，身子也紧紧贴着她的背，冬日夜晚的郊区街道上已经人车稀少，孤单的路灯从高处投下昏黄的光，摩托车轰鸣着飞驰而过，让人有种不知道要去向何处的错觉。
    也许这是一段永远没有终点的旅程，一旦开始就要勇敢接受所有的考验。
    谌蔚觉得，也许出柜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自己的心在此刻如此坦荡，可以坦荡的面对家人，坦荡的面对世人，也可以坦荡的面对自己。当然，也可以坦荡的面对吴子涵。
    叶展说，要以爱情的角度来看吴子涵，也许以前的自己总是纠结在该与不该之间，却从不曾如此坦荡的放下所谓的道德和理智，忠诚于自己的感情。
    当摩托车轰鸣前行抛下一路风景的时候，谌蔚忽然觉得也许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开始过一段感情，对于江行的暗恋，虽然持续多年，但所谓的理智压制着自己的想法，不敢表白。而对于叶展的示好来得如此轻松却恰是因为自己并没有真正的去爱。
    但对于吴子涵，忽略或者拒绝，也许正是因为自己不敢面对，不敢面对可能陷入一场宏大的沦陷，害怕承认自己并没有专一的将心放在江行身上，那一切以爱为名义进行着的对江行的伤害至此将面临一个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坚固理由的崩塌。
    在那些年，不能言说的爱情在心里酝酿发酵无处释放，却要把自己装得那么传统，八年时间足以将自己分裂。
    而现在，放下江行，放下叶展，也放下江家大小姐、天合总经理的身份，自己只是那个因为爱情而迷茫着的女人。
    吴子涵的车骑得飞快。紧紧搂着吴子涵的谌蔚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也许也充满快乐，一如厨房里配合默契的江行和叶展。
    她不由得微微一笑，搂着吴子涵腰部的手慢慢向上滑去，最后隔着手套轻按在她胸前凸起的地方。
    吴子涵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谌蔚的手开始不老实的揉捏起来，她无声笑着，猜测着此刻吴子涵的表情。那种在狂风中肆无忌惮使坏的感觉让人像是回到小时候，可以天真可以幼稚，无需顾虑太多。
    车子似乎开得更快，只是不多一会儿，就在路边停了下来，谌蔚的手还按在吴子涵的胸口，头盔中吴子涵的脸早已通红，她压低声音：“你干嘛？”
    谌蔚笑声妩媚：“逗逗你。”
    “大冷天的，想玩儿野战？”吴子涵的声音低沉冷静，可是尾音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佯装的冷静下，那刻被谌蔚搞得快要跳出来的心。
    谌蔚温柔的伏在吴子涵的背上，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着，她的头盔碰着吴子涵的头盔，里面传出柔软得像要融化的声音：“不，太冷了。”
    吴子涵被谌蔚那忽然的妖娆拨弄得魂不守舍，但她还是努力保持冷静，伸手将谌蔚的手拉下来，圈着自己的腰：“抱紧了。”
    十分钟后，摩托停在城区一处小区里，这里是吴子涵在城区的房子，因为工作的关系，她并不会每天回牧马山，工作忙的时候，她就住在这里。
    回到屋里，吴子涵将头盔扔在一边，就迫不及待的将谌蔚压到门背后热烈的亲吻起来。她一手搂着谌蔚的腰，一手拉开她的衣服，冰凉的触感让谌蔚皱着眉头抗议，只是声音被热吻压制成了破碎而残缺的音符。
    谌蔚伸手搂着吴子涵的脖子，抽得一个空隙偏开头躲过吴子涵的澎湃激情：“又发什么神经？太冷了。”
    吴子涵轻喘着低头，将脸埋在谌蔚颈间，贲张的血脉冲击得吴子涵脸上有些发红：“是你勾引我的。”
    谌蔚轻轻推开吴子涵，从她怀里挪开然后开了空调往客厅走：“我可没有。”
    吴子涵双手撑在门上，努力平息自己，没有？今晚的谌蔚那么不同。
    谌蔚坐到沙发上开了电视：“饿了。有吃的吗？”
    吴子涵这才转身，一边脱了外套一边往卧室走：“我换一下衣服，给你弄吃的。”
    谌蔚看着她挺拔的背影，有些出神，等吴子涵进了卧室关上门，谌蔚才收回了目光，只是她随即将遥控器扔到一边，跟了过去。
    推开门，吴子涵刚刚脱下皮衣下的紧身毛衣，此时只穿了一件贴身的黑色背心。
    “我换衣服你进来干嘛？”吴子涵问。
    谌蔚笑笑，走到吴子涵身前，将手伸入她的背心里，手指顺着她的脊骨缓缓往上，吴子涵觉得背脊一阵发麻，谌蔚的手指已经熟练的将她的内衣扣子解开。
    吴子涵确实有点儿读不懂谌蔚的意思了。不过这样的场景确实让她有点儿无所适从，只能转过身去。
    谌蔚却从伸出双手，从身后搂住她的腰，细嫩的手指悄悄爬入背心里，缓缓往上将内衣推开。
    吴子涵浑身绷紧：“不是说饿了？”
    谌蔚的手已经覆上了她的胸口，嘴里幽幽的说：“据说爱一个人，会对她的身体产生兴趣。”
    吴子涵不知道如何回答。
    “今天江行问我爱不爱你，我回答不知道。”谌蔚声音轻缓：“你知道吗？”
    吴子涵此时早已被她撩拨得心如鹿撞，哪儿还能搞清楚她的逻辑。
    谌蔚的胳膊往上抬，将吴子涵的胳膊抬了起来，顺着这个动作，谌蔚将吴子涵的背心和内衣一起脱了下来。
    温和的灯光下，她的肌肤白皙而紧致，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谌蔚欣赏着这让人震撼的画面，几乎已经忘记接下来自己原本想要做什么，只是嘴里居然溢出一句不经大脑的话来：“真漂亮！”
    吴子涵伸手抓起被谌蔚扔在床上的背心迅速穿上：“不吃饭了？”
    谌蔚咯咯的笑：“吃你行吗？”
    吴子涵连忙出了房间，然后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刚刚怎么有种被鱼肉的感觉呢？这个妖精今天又要玩哪样？
    匆忙到了厨房，吴子涵脑子里还有些混乱。
    谌蔚看着她狼狈逃走的模样有些想笑，只是看她只穿着背心，连蝴蝶骨也露在外面，又拿了件外套跟着去了厨房：“别感冒了。”
    吴子涵嗯了一声，又装了一脸的严肃：“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被赶出来？”
    谌蔚站在一边看吴子涵下面：“我出柜了。”
    吴子涵面才扔到一半，就扭头看着谌蔚：“出柜？你不是……”
    “我不是喜欢女人吗？这样有什么不好，光明正大的喜欢。我藏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够吗？”
    吴子涵将手里的面扔到锅里，心里却已是波涛汹涌：“老爷子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我们？我们是什么关系？”谌蔚挑了挑眉笑起来。
    “难道不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暴露了，在严旭婚礼上的事情被老爷子知道了，所以你出柜的？”吴子涵迷糊了。
    谌蔚看着吴子涵，妖媚的笑：“我只是说我喜欢女人。可没说我喜欢哪个。”
    “除了我没有别人。也不会有别人。”吴子涵用筷子拨了拨面条，转过身来看着谌蔚：“你是我的。”
    “我是我自己的。”谌蔚强调。
    吴子涵没再反驳，面条好了，她认真调料，弄好之后递给谌蔚：“随便吃点儿我们再研究这个问题。”
    吃完面条，收拾好残局，洗漱一番，夜也已经深了。
    裹着白色浴袍的谌蔚一头刚刚吹干的卷发显得更加慵懒，吴子涵坐在床沿上伸手将谌蔚拉到怀里，声音低哑：“就算老爷子把你赶出家门，你也还有我，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永远不会背叛。”
    谌蔚低头看她：“你不是已经背叛了吗？”
    “我……”
    谌蔚伸手捏着吴子涵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让她和自己对视：“所以你要补偿我。”
    “怎么补偿？”吴子涵又跌入了谌蔚那幽深的眸子。
    谌蔚低下头，含住吴子涵的唇：“让我爱上你。”
    “你不是……已经爱上我了吗？”吴子涵的声音断断续续。
    谌蔚的唇滑到她的耳边：“也许吧，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吴子涵问。
    谌蔚没有回答，也许自己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背叛自己的人。

　　☆、第六十七章

深夜，谌蔚还睡得很香的时候，吴子涵的电话忽然响起，她连忙伸手按了接听免得把谌蔚吵醒。
    电话那边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来不及跟吴子涵问好就直接汇报：“玉石出事了。”
    吴子涵惊得坐起身子：“说详细点儿。”
    “我们的车队今天从瑞丽报关进口，稍作休息之后就朝着昆明方向去，但是入夜之后在保山境内就遇到了袭击。”
    “袭击？”吴子涵从床上起来一边低声说话一边穿衣服。这批玉石的产地在缅甸北部雾露河流域，由于军方管控的一些内部原因，这些玉石进行初加工之后在曼德勒进行装车交易，自己放出风声要从版纳进口，包括给哥哥的信息也是要从版纳过来，而实际上自己对下面的指令是从瑞丽报关。
    “我们在离保山两百公里的山区遇到不明身份的一伙人，劫下了我们的车队，他们……他们有枪。我们已经报警了。”
    “我知道了。”吴子涵把手机扔到一边，转身去看谌蔚，她已经醒了。
    “怎么了？”谌蔚问。
    吴子涵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走到床边：“玉石出事儿了。我要马上去保山。”
    谌蔚也是一惊，迅速从床上坐起来，拿了衣服一边穿一边说：“立刻安排定最近的机票，通知昆明那边的贸易公司做好应对准备……”
    “我一个人去，你留在这边解决中建的事情，而且如果玉石不能按时加工发货，我们会面临十多亿的违约金，你需要留在这边做好应对。”吴子涵穿好衣服，往客厅走去。
    谌蔚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跟着出来：“这边的事情有老爷子。那批玉石金额巨大……”
    吴子涵提了放在客厅的早已经准备好的旅行背包，将家里的钥匙和自己的车钥匙扔给谌蔚：“老爷子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之前你就先住这里。我会随时跟你汇报情况。”
    说完，吴子涵拿了头盔就准备出门，只是她背上背包拉开门之后又转过身来深深的看着谌蔚：“对不起”。
    随着关门的声音，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是最后那句对不起还飘在空中。对不起？谌蔚似乎这才想起玉石贸易的危机本来就是吴子涵搞出来的。
    谌蔚慢慢走到沙发上坐下，就在刚才，自己几乎忘记了她就是这起事件的罪魁祸首。即使不知道玉石为什么会在保山出事，但她和这件事绝对难脱干系。那近百亿的销售合同是她以自己的名义签下的，做那一切的时候，她岂非正希望看到有今天的一幕，看到天合败落，看到自己再也不是那个江家的大小姐。
    缓缓抬起手，白皙修长的指尖似乎还留有她的体温，那个和自己同床共枕的人是真的深爱自己，只是一时愤怒铸下的错误，还是她原就期待着用这种欺骗的手段来彰显她的能力，以此来控制自己得到自己？
    脑子里还有些混乱，谌蔚起身洗了个冷水脸，让自己从关于吴子涵的各种猜测和纠结中脱离出来。现在的局势需要一个冷静的谌蔚，而不是一个纠结在感情中的谌蔚。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之后，重新坐回沙发上，然后给爸爸打电话。
    此时已经接近十二点，老爷子早已经睡下，看到谌蔚的电话，还因为白天的事情生气的江均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只是俞凤虽然受了很大刺激，却一直不相信谌蔚真的喜欢女人，这会儿看到老爷子手机上显示的是谌蔚的名字，只想着她是打电话回来道歉，说明她白天只是胡说的，于是也不顾老爷子的表情，接了电话。
    听到是妈的声音，俞凤直接说：“让爸爸听点话。”
    “小蔚，你是打电话回来道歉的是吗？妈知道你白天说的都是假的。”
    谌蔚皱着眉头，提高了声音：“让爸爸接电话，有要紧事儿。”
    “小蔚……”
    “妈，玉石那边出事了。电话给爸爸。”谌蔚不用想也知道俞凤要说什么。
    俞凤一脸失望的将电话递给江均。
    “爸，玉石在保山被劫了，刚刚传回来的消息，子涵已经出发去保山了，但事情重大……”
    江均微微撑起身子，旁边的俞凤在她身后垫高了枕头：“吴子涵一个人去了？”
    “为了接应这批玉石，总公司这边的几个能手在之前我就已经调到云南去接应了。”谌蔚打电话过来是希望老爷子从他的人手你们派几个得力的出去。虽然已经报警，但是现在警方办事未必牢靠。
    江均嗯了一声：“我会派人过去的。”
    说完，江均就挂了电话，谌蔚看着手里只是忙音的电话苦笑，老爷子果然还在生气，不愿意跟自己多说。不过老爷子身边的人也有几个厉害的，就像自己身边的吴子涵。
    自己身边，似乎永远只有一个吴子涵，这些年，无论大小事情，都是她去安排，现在，似乎除了吴子涵，谌蔚居然再找不到一个可用的人了。
    谌蔚又给押运玉石的人打了电话。那边传来了比较准确的消息，只是让谌蔚有些心惊胆战的是，根据汇报，天合的车队遇到的是武装袭击。
    早在多年前，云南就是老缅泰三角地带毒品走私的交通要道，不少毒品走私团伙都在版纳地区以及附近盘踞，虽然这些年，贩毒集团要么被抓，要么转行，总之都给自己披上了合法经营的皮毛，但在边境地区，未必没有依然干着违法勾当的团伙，而这些团伙，因为和老缅泰的贩毒集团或者军方多有瓜葛，弄到武器也很容易。
    想到吴子涵一个人孤身涉嫌，谌蔚有些忧虑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一咬牙，还是给柴劲山打了电话。
    柴劲山是当年跟着老爷子一起混江湖的兄弟，是兄弟几个里面最年轻，身手也最好的。这些年虽然不在天合供职，但谌蔚知道，天合的财务每年都有一笔不小的支出是直接转到柴劲山名下的。
    只是柴劲山从小就不喜欢自己。
    意料之外，电话刚一打过去柴劲山就接通了，虽然是在半夜，但显然他并没有睡觉，说话清楚：“大小姐”
    “柴叔叔，玉石的事情……”
    “我知道了，大哥已经给我打过电话，我会立即赶过去。”
    “我想和您一起去。”谌蔚说。
    柴劲山立刻拒绝：“不用了，我现在就在大理往保山的路上，我会带人处理这件事，大小姐帮着大哥处理公司的事情就行了。”
    柴劲山说完就挂了电话，
    在焦虑中度过一夜之后，谌蔚第二天一大早就给江行打了电话，说了玉石事件之后，开着吴子涵的车直奔芙蓉古城的江家。
    江均一大早就已经呆在书房显然对昨晚玉石被劫的事情已经做了一番部署。见到谌蔚，江均依然冷着一张脸：“你还回来做什么？”
    谌蔚不想和爸爸计较儿女私情的事情，现在天合面临的可是大事儿：“我想跟爸爸汇报一下天合的情况。”
    “说。”
    谌蔚在江均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一脸凝重：“玉石方面，我们已经和不少全国玉石代理商签订了合同，提货日期就在不久之后，如果这批玉石出事的话，最坏的打算，我们需要十多亿的赔偿，短期偿债压力剧增，这可能引起资金短缺，并且可能导致资金链断裂，如果加上中建的事情，处理不好的话，很可能引起连锁反应，集团的资金运作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旦有一块崩塌，情况可能非常严重。”
    “那么你的建议呢？”
    “我们可能需要在事件全面爆发之前做好最坏的打算，房地产开发方面在近几年由于市场竞争加剧，利润开始下降，我们可以尝试将房产业务转让出去，收拢资金，以抵抗可能遇到的天合寒冬。”这是谌蔚在思考一夜之后的结论。
    江均靠在椅背上，久久的看着谌蔚，然后从抽屉里摸出一支雪茄点上，抽了一口之后，隔着烟雾，江均忽然以一种谌蔚不太明白的缓慢语气问：“你和吴子涵真的是那种关系？”
    谌蔚皱了皱眉：“爸，我觉得现在不是讨论我个人问题的时候。天合现在面临巨大的风险。我们应该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江均的声音依然缓慢，半点儿没有谌蔚的着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谌蔚咬咬牙：“对。”
    江均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转椅，慢慢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背对谌蔚。谌蔚读不懂老爷子的心思，只能按捺住焦虑的心情，静静等待。
    过了好意会儿，江均才开了口：“她对你怎么样？”
    谌蔚完全没料到江均会问这个问题：“对我很好。”
    “很好？是从小就对你很好是吧？”江均转过身来面对谌蔚，他的微微眯着眼睛认真的看着她。
    谌蔚也站起身来：“是。”
    江均抽了口雪茄：“这些年，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太不公平，尽管你一直很努力，在经商上也很有天赋，但我总是偏袒江行。”
    谌蔚没有回答，在老爷子面前她不想像对其他人一样在这件事上伪装，从告诉江均自己喜欢女人的那刻开始，谌蔚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不需要说谎，因为对自己来说最无法公开的事情已经公开，还有什么比这更加糟糕的呢？
    见谌蔚默认，江均缓步走回书桌前：“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再管理天合了，像对待其他高管一样，我会让财务给你支付一笔辞退金。至于股权，你依然是天合的股东之一，我不会反悔。”
    谌蔚没料到在这危急时刻，江均居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双手撑在江均的书桌上，一脸的难以置信：“爸，不是我贪恋天合，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让我辞职，我觉得天合会有更大的风险，毕竟现在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情况。中建的事情一直是我在跟，玉石交易的事情也是我在负责处理……”
    江均摇了摇头：“不要以为天合只在你的手掌中，也不要以为我年龄大了，就什么都不管了，我还不到六十岁，还没有糊涂到什么都不知道的程度。”
    “爸……”
    “中建的事情，你的策略很好，方向准确。但玉石的事情，不是你能解决的。”江均停了停：“你应该去找到吴子涵，问问她现在你一无所有了，她还会跟着你吗？”

　　☆、第六十八章

“爸你是什么意思？”谌蔚坐回椅子上，江均一直在提吴子涵，就算吴子涵和自己是恋人关系，但依江均的性格，他还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提的。
    江均靠在椅背上看着谌蔚：“这次玉石出事儿，是吴家搞的。”
    谌蔚一脸惊讶，吴子涵搞的这件事，几乎只有自己知道，怎么老爷子也知道了？
    “有些事情和看到的不一样，不一样……”江均的声音低了下去。
    “吴家？”
    江均点点头：“吴家，吴子涵是吴家埋在天合的棋子，他们的目的是你，是我，更是天合。”
    “怎么可能，吴叔叔和爸爸是兄弟！”谌蔚无法理解。
    江均抽了口烟，声音里有些黯淡：“世界比你想象的黑暗，兄弟之情更比不过百亿资产。你到底还是太单纯。好了，你出去吧。我会让人在你账户上打一笔钱，江家你就暂时不要回来了。天合你也别去了。”
    谌蔚觉得还有很多话没有说清楚，但江均已经闭上了眼睛，这些将自己赶出家门的话从江均口里说出来没有激动，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什么情绪。谌蔚早已经在脑海中预演过无数次的激烈冲突并没有发生，虽然是一样的结果——被赶出家门，但却如此平和。
    谌蔚慢慢站起身来：“爸，那，我先出去了。”
    江均轻轻挥了挥手。
    谌蔚慢慢退出了书房。
    俞凤早已经等在客厅，见到谌蔚从楼上下来连忙迎了上去：“跟你爸道歉了？和好了吗？”
    谌蔚心情有些沉重，也实在觉得没有力气去安抚俞凤。她摆了摆手，直接出了家门。
    门外的露天停车场放着自己刚刚开过来的吴子涵的越野车和自己的红色法拉利。谌蔚微一犹豫，还是上了自己的车。
    把车开出芙蓉古城，谌蔚在街上转了两圈，还是选择朝着江行家去。
    开门的还是叶展。她穿着紫色毛呢外套，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把谌蔚迎进屋，叶展给她倒了水，两人坐到沙发上。
    “江行呢？”屋子里只有叶展一个人，谌蔚忍不住问。
    “她去x国了，今天上午的飞机。x国的学生已经联系上，是她在德国的时候的研发助理帮忙联系的。我也问过情况，她的两个学生都是x国政要家族出生，可以帮忙打探到内部消息，中建那边海外投资部的经理会一起过去，公关部那边也派了一个人随行。”叶展回答。
    谌蔚笑了笑：“你怎么没去？小两口舍得分开？”
    叶展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去了也帮不上忙，就不去凑热闹了。而且新疆那边昨天打来电话，说需要技术支持。”
    “所以你要去新疆？”谌蔚问。
    叶展点点头：“江行设计的这款机器，我是全程参与的，虽然没有她的技术水平，但是对整个机器构造我都很清楚，可以解决大部分的技术问题。”
    谌蔚看了看放在一边的箱子：“怪不得你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是去新疆哪儿？”
    “哈密。”叶展看了看时间，也该出发了。
    谌蔚像是想到什么，站起身来对叶展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叶展有些惊讶：“啊？不是玉石那边出事了吗？你这时候还能离开？”
    谌蔚拿起包，示意叶展可以出门了：“我们先去酒店拿点儿随身物品。”
    叶展虽然错愕，但还是跟着谌蔚出了门。
    到酒店的时候，谌蔚的随身物品已经被酒店这边的负责人收拾好送到大厅，和叶展同一班的机票也已经订好。谌蔚拿了东西开车带着叶展一路直奔机场。
    “天合的事我现在不管了。”谌蔚一边开车一边说。
    “为什么？”叶展惊得直了身子：“现在可是天合的多事之秋。”
    “爸不让我再管了。”谌蔚苦笑：“跟着你出去散散心吧。”
    “散心？那你怎么不去云南，江行早上接过你的电话就给我说了玉石的事情，子涵不是去保山了吗？”叶展现在可不相信谌蔚还像几个月前那样总喜欢勾搭自己。
    谌蔚没再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爸说的关于吴家的事情，谌蔚虽然并不清楚，却从他的语气中了解到一些不寻常的线索。如果真如老爷子表达的吴家处心积虑想要得到天合，而吴子涵就是吴家放在自己身边的一颗棋子，如果是这样……那吴子涵对自己的那些爱情可还单纯？
    那么多年，她呆在自己身边，任劳任怨，对自己言听计从。她是个几乎没有缺点的助手，这样的人是真的吗？真的会有这样完美而忠诚的人吗？谌蔚不想去怀疑，但却止不住去怀疑。
    也许她说的那句才是真的，如果没有天合，没有江家，如果自己不再是江家的大小姐……
    对于吴子涵，是否天合的意义远远大过自己？
    “姐……姐……小心……”叶展见谌蔚神游天外，刚刚居然差点儿和一脸迎面过来的车撞上。叶展吓得大声叫她。
    谌蔚这才反应过来：“哦，抱歉。”
    “有心事儿？”叶展抹了一下刚刚惊出的冷汗，又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当初你撞上我的时候，也是这样心不在焉的？”
    谌蔚笑笑：“那是你突然闯红灯，可不是我哦。那时候你怎么那么心不在焉的？过马路连灯也不看。”
    叶展见谌蔚的情绪似乎好了点儿，也放松了些：“那天刚和严旭分手。”
    “哦，分手。”谌蔚似乎没有平日的健谈。
    “你呢？你在恍惚什么？”叶展又问。
    谌蔚看着前方：“爸告诉我，吴子涵可能是吴家放在江家的间谍，她的目标是我，也是天合。”
    车子里陷入沉默。叶展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但是联系之前吴子涵做的事情，如今天合的处境岂非都是因为她：“弄垮了天合对她有什么好处？”
    谌蔚摇摇头：“商业竞争的目的是不外乎利益。天合如果面对巨大困扰的时候，竞争对手可以占据更多的市场份额，当然天合有可能收拢业务，出售一些资产，吴家可以收购。此外天合如果不收拢业务要挺过难关也可能需要融资，这是稀释股权的办法，吴家可以收购天合的股权，甚至成为天合真正的大股东。”
    叶展有些忧虑的看着谌蔚：“你相信吴子涵吗？”
    谌蔚没有说话，就像不久前叶展问自己，爱不爱吴子涵的时候一样，谌蔚不知道是否要相信吴子涵。
    “没对爱情，多给一点儿信任也许会更好。”叶展说。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谌蔚依然有些走神，在上飞机前，谌蔚还是拨了吴子涵的电话，电话那边，吴子涵匆匆说了几句就挂断了，她刚刚到保山，已经和这次被派去押车的天合的人接触，最后她笑着说：“我不在的时候，记得三餐正常。还有，记得想我。”
    谌蔚没有回应。把电话放回包里后，谌蔚双手环胸，微微低头。脑子里转过的还是吴子涵的话。
    “多给一点儿信任吗？”谌蔚问叶展。
    叶展点点头：“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虽然很痛苦，但怀疑一个真爱自己的人，岂非更加痛苦。而且如果因此而错过不光痛苦还会自责。不光伤了自己，还会伤害对方。”
    “这是你的逻辑？”谌蔚侧头看叶展。
    叶展点点头：“我觉得这才是正常的逻辑。”
    谌蔚低眉浅笑：“我以为怀疑才是人的本质，因为人总是想要自我保护，害怕被伤害。恋爱也一样，多少人总在揣度对方对自己的真心，中在比较谁爱得多一点儿，付出得多一点儿。几乎每一个人都想做那个得到得最多的人。”
    “那他们得到了吗？”
    谌蔚摇摇头：“好像很多人都没有。”
    “如果一个人把这份计较的心思放在信任和爱上，她总能找到一个同样以这种心态来对待她的人。即使她失败了，失败的原因也不是她，即使她未必能逃脱痛苦，但最少能避免遗憾。”
    “江行也是这样认为的吗？”谌蔚问。
    叶展微微侧着头想了想：“应该是这样认为的。和我一起之后，我从来没有感觉到她对爱情有所保留。”
    “即使在知道我和你上床之后？”谌蔚一脸的正经。
    叶展笑笑：“你也真是的，开这种玩笑。那段时间她脾气不好，对这件事确实耿耿于怀，我能感觉出她的痛苦，但她依然爱我。爱是一种应该全力以赴的选择，唯有全力以赴才能得到毫无杂质的结果。”
    谌蔚低下头，叶展的话让她觉得有些自惭形秽：“关于那件事，我不是开玩笑，我是想要报复。我想在你和江行之间画下一条鸿沟，让你们的心里永远有个死结。”
    叶展沉默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通道口的门已经开了。
    谌蔚跟在叶展身后，看着她纤弱的身体，觉得自己也许不应该再说这些话：“对不起。”
    叶展回头来看她，脸上带着笑：“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善良。”
    “嗯？”
    “你不是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吗？而且你最后也跟江行说了实话。主动帮我们解开了那个结。”叶展说。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理解这场爱情？关于我和吴子涵。”谌蔚问。
    两个人顺着人流上了飞机，找到位置坐下来。
    叶展看着谌蔚，慢慢说：“如果我是你，我会到她身边问她。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做或者不得不做的事情，我需要知道的并不是她曾经做过什么，也并不是她是否曾经背叛我，我需要的是她告诉我真相。我需要她告诉我她是不是爱我，以及准备怎样来爱我。”
    “如果她撒谎呢？”
    叶展笑着回答：“那就是信任。”

　　☆、第六十九章

“飞机还没起飞，你要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叶展看着谌蔚说。
    谌蔚笑着摇摇头：“我们都不是孩子了，不需要走哪儿都总跟着，现在爸爸剥夺了我管理天合的权力，玉石的事情我也不再适合插手，何况柴叔叔已经去了。现在你去新疆不也是给天合的客户做技术服务？我刚好可以去看看新疆的市场。”
    叶展见她已经做了决定也不再谈这事，转了话题问工作上的事：“江叔叔肯定不会真不让你管天合的，江行不是做生意的料，江家的产业最后还是要给你的。只是恐怕要点儿时间消化。”
    谌蔚摇摇头：“你不了解老爷子的性格，他要是不愿意给我，江行也不愿意管，那很可能最后他会出让股权，除了留点儿钱下来，其他都送给福利机构。我爸这人，比别人更固执，也比别人更狠。”
    “狠？”
    “父女情深，不管做错什么好歹是自己的血脉，当年他把江行赶出门的时候也没有手软，何况我这个外姓女儿。”
    叶展确实不了解江均，平时听江行说的时候也少，这时候当然没有发言权。
    谌蔚不想再说江均，也不想谈吴子涵，边关心起新疆的情况来：“给我说说我们这次要去见的客户是什么情况。新疆也是天合机械和天合贸易的市场，但我从来没有去过。”
    叶展给谌蔚详细讲了赵涵和文若水，以及她们的矿山的情况。还顺带说起了冯瑞和刘莲。
    “她们也做玉石？”谌蔚抓到叶展对文若水的介绍，对这个玉二代很感兴趣。
    “嗯，文若水她爸爸自己在和田有玉矿，出玉的品质很好。她们也在和田收购一些原石自己加工雕刻，国内大半的优质软玉都会从她们手里出来。”叶展说着从脖子上取下一块挂在衣服里的挂件给谌蔚看：“这是上次我和江行去的时候文若水送的，是一对。”
    谌蔚拿过挂件摊在手心一边看，一边感慨：“确实是好玉。天合虽然主要是做翡翠，但当初我学习的时候也曾经花过大量的时间研究和田玉。但是据我所知，现在和田老坑出的玉石几乎已经没有了，新坑出的石头则显得不够柔润，像这样羊脂玉级别的石头已经很少。”
    谌蔚还在欣赏玉石的时候，飞机开始起飞了，叶展有点儿不舒服的抓着扶手。过了一会儿，叶展才接着说：“文若水也是这么说的。”
    谌蔚脸上挂了些欣喜：“看来我这趟去新疆还是有意义的。”
    “怎么说？”
    “北方人喜欢玩软玉，南方人更钟情翡翠，这个和地理因素有莫大的关系，因为北方软玉主要来自于和田，南方人玩儿的翡翠主要产自缅甸。这种历史由来已久，也就养成了南北方各自的偏好。但市场从来都是用来开拓的，文化和历史的原因造就的喜好不同随着南北沟通越来越便利，南北人口流动越来越频繁之后，这种南北分界的习惯可能被破除。”谌蔚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玉石，一边说。
    “你的意思是想做和田玉？”
    谌蔚点点头，把挂件还给叶展：“南方也有人做软玉，但是规模不大，不成气候，在雕琢技艺方面也不行，北方也有人做翡翠，但规模也小，品质也差，所以北方人不能看到大量优质翡翠的时候对翡翠也很难爱得起来，同理，南方人对软玉也是这样的。”
    叶展佩服的看着谌蔚：“好像你走到哪儿都能找到商机。”
    谌蔚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因为这两天，我满脑子都是翡翠的事情。如果翡翠找不回来，或者找回来已经赶不上交货，也许我们可以用迂回战解决这批翡翠失窃的问题。这一次，我们可以推和田玉。如果是在之前我们翡翠业务很顺畅的时候，那些保守的高管多半会反对我的意见，但现在这场危机一来，他们没有其他办法，推行起改革来会更容易。”
    叶展有些意外：“公司里还有人不听你的吗？”
    谌蔚笑了起来：“你以为公司就我一个人说了就算吗？”
    “难道不是？你是总经理啊，除了江叔叔就是你最大。”
    谌蔚轻轻摇了摇头，一头卷发跟着慢慢晃动：“我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有压力，我不是江家的亲生女儿，天合的一些老高管并不真正把我当大小姐对待。即使在我管理的板块，几乎任何事都会有人主动给爸爸汇报，里面难免掺杂对我的评价。一些和爸爸比较亲的元老更加如此，她们一直认为江行是被我逼走的，而我逼走江行的原因是因为我想要得到天合。”
    “那江叔叔就没有为你解释？”叶展皱着眉，看起来如此高高在上一呼百应的谌蔚原来也有这些不为人知的困扰。
    “爸爸不会解释的，其实也许在爸爸心里，我也是这样的人，处心积虑讨好他，就是为了天合。所以……”谌蔚双手交握转头笑着看叶展：“所以一直以来我谁都不相信。”
    叶展沉默了，也许人的性格都有成因，江行敢于追求敢于放弃也许正是因为江行从小就是最受宠爱的那个，因为受宠，所以敢说真话，敢反抗。而谌蔚则是那个早早就被压迫得对这个世界充满怀疑。
    “如果让你在吴子涵和天合之间选择，你会选哪个？”话题又回到吴子涵。
    谌蔚靠在座位上微微抬头看着仓顶，思索片刻：“我不知道。”等了一会儿她又接着说：“如果她真的如爸爸所说，是吴家放在江家的卧底，她的最终目的真的是天合，那我就绝对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不能原谅？”叶展也觉得这句话问得勉强。换做自己，又能原谅吗？
    谌蔚轻声说：“不能。”
    叶展没有再问，关于感情，也许并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让人解脱的。
    三个多小时后，两人在乌鲁木齐转机，抵达哈密机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来接机的是赵涵和冯瑞。
    叶展给他们做了介绍，赵涵就笑着打趣说：“小展你不是劈腿了吧，怎么没见你家小江，反倒来了这么个大美女？”
    叶展连忙摆手：“可别胡说，江行去x国办点儿事儿来不了，就派我过来了，谌总是江行的姐姐。”
    双方问好之后，冯瑞就驱车带着大家回了鸿瑞酒店。
    热情的冯老板早已经在酒店餐厅的包间安排了一桌，文若水和刘莲也都到了。等到宾主尽欢，谌蔚这个生意场上的好手俨然已经和大家非常熟悉，尤其是和健谈的赵涵沟通得颇为畅快。
    因为谌蔚也做酒店，所以和冯瑞就鸿瑞酒店的定位和管理都聊得很投机。
    晚上吃完饭之后冯瑞安排大家在茶楼聊天，古色古香的茶坊包间里，酒店的金牌茶艺师挽着发髻，穿着旗袍奉茶，优雅天成，古韵油然而生。
    谌蔚对酒店的服务大加赞赏，她原本以为在哈密这种小地方不会有太高档的酒店服务，没想到冯瑞把这里做得俨然不下于五星级酒店。
    寒暄了几句之后，叶展就跟文若水谈起了正事，金矿那边在开采过程中出现地质情况和预期有明显差异的情况，导致钻探速度减慢，她对钻探数据进行了记录，还对现场钻探和取芯的情况进行了拍照。
    叶展了解情况之后，确定了对设备参数进行调校的方案，只等着第二天上矿山去处理。
    正事说完，谌蔚就跟文若水聊起了玉石。
    “其实玉石的事情，我几乎没有怎么管，都是我爸爸在处理，我的精力主要放在了金矿这边，和田的矿坑那边，我只是有时间的时候过去看看。如果谌总有兴趣的话，过两天我可以带你去乌鲁木齐一趟，那边是北疆的玉石集散地，我爸的玉石贸易公司也在乌鲁木齐，那边还有一个加工场。”文若水自从一家团聚之后性格变了不少，话比以前多了些，人也显得比较温和。
    谌蔚笑着说：“好的，一定要去看看，和田我没有去过，如果方便的话，我也想去那边走走。”
    “方便，和田有到乌鲁木齐的直飞。谌总对和田这么感兴趣，是为了和田玉吗？”
    谌蔚点点头：“南边是翡翠的市场，北边是和田玉的天下，我听小展说你们几乎包揽了全国大部分的优质软玉市场，我想引导双方交叉渗入，在南方进行软玉市场的开发，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我也可以为你们提供优质翡翠，天合在翡翠的上游渠道方面很有优势，大部分时候都是直接从缅甸进口自己做精加工，就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做翡翠？”
    “这个提议不错，你们在南方市场有很好的渠道，我们在北方有比较成熟的贸易流，如果能够合作的话，也许能够走在其他公司的前面，抢先占领市场。”文若水对此也比较感兴趣。
    关于玉石的事情，两人谈得很投机，等到夜深了，几人才散去。
    谌蔚回到房间，就看到吴子涵发过来的短信，她说她已经到达出事地点和其他几名天合员工汇合，了解了情况之后，她会展开行动。
    谌蔚拿着手机看了半天，还是拨了吴子涵的电话，但是对方没接。

　　☆、第七十章

入夜，吴子涵开着一辆从昆明这边的贸易公司借来的越野车落脚在离事发地最近的一个两层楼的小镇旅馆里。她把东西往房间一扔就走到底楼去找那个又黑又胖的店老板。
    “有什么事儿？”店老板问。
    吴子涵将手肘撑在有些破烂的吧台上，身子微微前倾看着店老板：“我想要一两二的干货。”
    店老板眼皮耷了下去：“什么干货？”
    “泰国过来的干货。”吴子涵一脸随意的回答。
    “我这儿没什么干货卖，我这儿是小旅馆。”胖老板一脸莫名其妙。
    吴子涵迅速出手抓住胖老板的衣领，压低声音说：“我既然知道你这儿有干货，当然是有人介绍来的，你要是给我耍花样，我就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店老板抬着头看着吴子涵：“这年头干货不好拿了。”
    “钱不是问题。”吴子涵放开店老板直起身子来：“什么时候看货？”
    “过两天吧，这两天有批玉石在这附近被劫了，警察查得紧。出门取货有风险。”店老板又低下了头。
    “最晚一个小时之后。你说什么玉石？”。
    店老板抬头看了看吴子涵：“就昨天晚上的事情，具体我也不清楚。我们这里经常过拉着玉石的车子。不过都一天一夜了，可能早就已经拉得跑出好几百公里了。”
    吴子涵没再问，直接上了二楼房间。因为从成都过来安检严格，吴子涵身上几乎没有能带上什么趁手的东西，但对方手上有枪，吴子涵也只能搞点儿防身东西。
    今天刚到昆明，吴子涵就打电话给了当初在这边执行任务的时候曾经给自己提供过消息的当地人，确定了这家小旅馆，至于买一两二干货，就是要买走私手枪。
    坐到床边，吴子涵从衣袋里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帮我定位一部手机的位置。”
    “没问题，如果能有即时通信信息的话会更快。”对方说。
    “我会马上给对方打电话。”
    “ok”
    给对方报了电话号码之后，吴子涵拨通了吴子豪的手机：“哥。”
    “子涵有什么事儿吗？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吴子涵问。
    吴子豪立刻回答：“在云南。”
    “听说你去了版纳，过两天我也会过去办事儿，那边天气怎么样？”吴子涵问。
    “还可以。但是偏冷了。”吴子豪说。
    “下雨了吗？”吴子涵又问。
    “没有，天气很好白天还有太阳，你过来干什么？我这边事儿快办完了，马上就要回成都去了。”
    吴子涵脸上挂了一抹笑，不再和吴子豪闲扯：“哥，那批玉石是你做的吗？”
    “你说什么玉石？”
    “江家的玉石。三辆车的粗加工玉石，昨天上午从缅甸报关进口的。”吴子涵问。
    “怎么会，我是过来谈业务的。而且和玉石没关系。”吴子豪在电话那边笑道：“不过江家的玉石出事儿了吗？我介绍那批？”
    吴子涵伸手从床头柜上拿了一根牛肉干慢慢嚼着：“不是你最好，因为无论是谁，我都会追查下去的。”
    电话里吴子豪沉默了两秒，语气变得有些冷：“这种事儿你最好还是不要管。爸爸让你呆在天合并不是真的让你为天合卖命，而是让你了解天合的内部情况，有机会的时候拿下天合。”
    “这些年我没有拿下天合，所以你亲自动手了？”吴子涵面无表情的说。
    “不是我做的，这件事和我们吴家没有关系。”
    “那哥的意思就是我可以放手去查，反正查不到我们自家人头上的是吗？”
    “你真的要为江家卖命？”吴子豪有些生气。
    “不……我不为江家卖命。”吴子涵低声说“我为谌蔚卖命。”
    吴子豪的声音变得严厉了些：“你真的喜欢她？”
    吴子涵嚼牛肉干的动作停下来：“所以如果哥念在我们兄妹一场的份上，玉石的事情，就放手吧。”
    吴子豪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说：“你最好不要来云南。”
    “我已经来了。你知道，我们之间敌对的话，你不是我的对手。”
    挂了电话，吴子涵靠在床头上，慢慢咀嚼着牛肉干。虽然哥哥拒绝承认这件事是他干的，但吴子涵却觉得这件事和他多半脱不了关系。自己查下去的后果，很可能是将哥哥送入监狱。
    这样做对吗？
    当谌蔚知道这件事居然是吴家所为，她又会作何感想。也许，这一生两个人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吧。
    吴子涵望着有些渗水的天花板，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不一会儿，吴子涵的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定位消息。
    吴子涵迅速起身朝着楼下走去，黑黑的胖老板依然还坐在吧台后面。
    “我的干货呢？”吴子涵问。
    胖老板慢慢站起身子，默默朝着左手边一间木门的房间里去。吴子涵也跟着走了过去。
    房间里很黑，胖老板伸手拉亮了白炽灯，然后扒开墙角放着的柴火，又拉开一道木门之后，朝着吴子涵示意了一下，才朝着地下室去。
    吴子涵警觉的跟了上去。
    地下室里更黑。胖老板按了墙上的照明开关，房间里才亮起来。
    环顾这个毫不起眼的小房间，里面胡乱的堆放着一些腌菜坛子。老板从一排放着杂乱工具的木架背后取出一个木盒子递给吴子涵。
    吴子涵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手枪。吴子涵拿出枪检查了一下：“子弹。”
    老板又从木架背后拿了两盒子弹给吴子涵。
    拿到东西之后吴子涵直接驱车照着刚刚定位的方向去，那里是潞西通往版纳的道路。但是离自己还只有四百多公里，看来他们在转运上花了不少时间。
    因为并不是高速也不是国道，路况并不好，所以尽管吴子涵开着车一路狂飙，到达定位位置的时候也已经是五个小时之后。此时那些拉着玉石的车早已经不见了。吴子涵一边朝着前面开，一边给那家黑手机定位公司打电话，要求再次定位。
    随后吴子涵又拨通了吴子豪的电话。
    “还有什么事儿？都凌晨了，你不睡觉吗？”吴子豪问。
    吴子涵说：“我怎么睡得着？你是我哥，我不希望你走向万劫不复。这样一起大案，警察会非常重视。不要把自己害了。”
    吴子豪有些不耐烦：“我说过这不是我做的。好了，我要休息了。”
    “那你现在在哪儿？”吴子涵问。
    “版纳。”吴子豪回答。
    “我查了天气情况，版纳今天大面积有雨，根本就不是晴天。你在骗我。哥，我会追到你的，会把这件事查清楚，在此之前，你放手吧。”吴子涵再劝。
    吴子豪似乎也没有了再隐瞒的意思：“子涵，这些事你别管。”
    随后吴子豪挂断了电话。
    不一会儿，手机上发来了新的定位信息，离自己已经只有一百多公里，看来入夜之后他们停车休息了。
    吴子涵深踏油门，车子继续朝前开去，然后她又给做定位的人打了电话：“随时给我反馈定位信息。”
    根据定位信息显示，吴子豪做了短暂的休息之后又上路了。
    吴子涵毫不停歇追了三个小时之后，终于在一处两边都是山林的地方赶上了她们的车队。
    黑暗中，四辆大卡车开着灯鱼贯而行，吴子涵猛踩油门从旁边超车，然后在一处稍微宽敞的地方打开远光灯之后猛打方向盘，将车子掉了个头停在路中间。
    大卡车司机被远光灯一照，一脚刹车将车停了下来。
    卡车上没有人下来，双方就那样僵持了接近一分钟。
    吴子涵打开车门摸出枪，隔着自己的车门抬起手朝着头车上的司机挥手，示意他下车。
    卡车司机在车里慢慢举起手来，随后伸手去开车门。就在此时，大卡车忽然开了远光灯，强烈的灯光刺下，吴子涵下意识的弯下护住眼睛。
    就在吴子涵弯腰的瞬间，枪声响起，吴子涵压低身子钻回车内，然后放低了车窗，将手从窗户伸出朝着头车的灯开了两枪。
    顿时，卡车的远光灯灭了。只是吴子涵还来不及踹气，借着车灯照明，吴子涵看见车队两边几个人正举着枪从后车过来。
    吴子涵无意伤人，她看准旁边的树林，一下子从车子里窜出，随着两声枪响，头车的轮胎被打爆。
    吴子涵的举动引发对方的激烈还击，一片枪声之后，双方又安静了下来。只是吴子涵的车灯也已经被打灭，但她已经退到了路边草丛后。
    借着后车的车灯，吴子涵能够看到对方的阵容，四个持枪的男人里面没有吴子豪。双方距离并不远，这个时候如果吴子涵出手，对方根本无法躲避。
    但吴子涵的目标并不是人。她慢慢举起枪，瞄准后面车子的轮胎，随着三声枪响，后面三辆车的轮胎全被击爆。
    就在此时，她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黑暗中，手机那微弱的光虽然因为隔着衣服口袋，却也依然透出了光线。
    枪声随后响起，四个持枪男人朝着光亮处开了几枪之后，试探着慢慢走过去，随后他们在地上找到了那部还在震动的手机，但是却没有见到人。
    此时天还没有亮，树林里光线很昏暗，四个持枪男人对视一眼之后猫腰朝着旁边搜寻。
    就在这时，后车上有人得到指令，对着四人喊：“抓活的！”
    吴子涵此时藏在离四人不足五米的一丛灌木后，她伸手在左臂上摸了一下，温热湿润的血正在往外流。就在刚刚那阵乱枪中，她手臂中了一枪。
    忍住疼痛，吴子涵看了看天色，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天亮了。吴子涵必须在天亮前把这些人解决。
    她伸手从地上捡起一小块石头，朝着不远处扔过去。随后四个持枪男人都朝着那个方向去，但他们都没有开枪。
    吴子涵扯着唇笑笑。是哥哥安排的，一定是他！刚刚给自己打电话的也是他，他要确认来的是不是自己。
    知道没有生命危险，吴子涵看准一个机会，迅速扑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男人，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抡起手刀砍向他的后颈。
    这人闷哼一声倒下了。只不过这也惊动了其他三个人。
    黑暗中谁都不太看得清。吴子涵身形纤瘦比起三个大汉却要好隐藏不少，借着树木的遮掩，吴子涵忍着胳膊上传来的痛，费力的将三个人解决。
    正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时候，一束手电的光照到吴子涵身上，吴子涵抬手遮光的同时，身子灵活的朝着一边闪开。
    手电灭了。穿着一身西装的男人站在那里，是吴子豪：“子涵，不用躲了。我不会伤害你。”
    吴子涵从灌木后站起身来：“我说过，我会阻止你的。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吴子豪黑着一张脸：“你成功了。”
    “对，这是几吨的玉石粗料，车爆胎了，你们走不了。所以，趁着警察来之前，走吧。哥这是我给你的一条生路。”吴子涵看着吴子豪。
    吴子豪没有说话却忽然抬起手，吴子涵看清了她手中的枪，但是疲惫又受伤的她依然没能完全躲开。
    闷哼一声，吴子涵倒了下去。

　　☆、第七十一章

第二天，谌蔚跟着叶展和文若水几人一起去了戈壁滩上的矿山。此时的戈壁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几乎已经见不到裸露的戈壁。
    “你没睡好？”叶展见谌蔚精神很差便关心的问她。
    谌蔚摇了摇头。
    叶展觉得谌蔚表情有些不对：“有什么事儿吗？”
    “子涵的电话打不通了。”谌蔚有些忧虑的说
    叶展皱了眉头：“是关机吗？也许是没电了。”
    “也许吧。”
    “子涵是谁？”坐在副驾的赵涵转头过来问。
    叶展回答：“谌总的女朋友。”
    “谁说是我女朋友了？”谌蔚条件反射的否认。
    赵涵笑着说：“不是女朋友你能因为电话关机就担心成这样？没什么好否认的。有女朋友的人才幸福。”
    几人说笑了几句，谌蔚却还是忧心忡忡：“之前那边给我汇报的是，那伙劫匪有枪。我是怕……怕吴子涵找不回那批玉石。”
    只是担心找不回玉石？叶展也不戳破她的谎言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的。”
    但真的没事吗？叶展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到了矿山，叶展跟着文若水去矿坑调整设备参数，谌蔚就呆在烧着炭炉的平房里。赵涵让人准备了些葡萄干、沙漠果之类的，只是谌蔚有点儿心不在焉。
    过了一阵，谌蔚还是忍不住给在云南押车的人打电话，那边的人却说没有和吴子涵在一起，吴子涵只是在头天早上再次确认了一下出事地点之后就再没有联系了。
    只是挂了电话不到一会儿，谌蔚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打电话过来的就是刚刚自己询问的那个押车的人。
    “谌总，玉石找到了。”电话里传来惊喜的声音。
    “你说什么？”谌蔚也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玉石找到了，刚刚警察给我们这边打了电话，说今天早上在潞西往版纳的一条老路上找到了我们的玉石，虽然已经被换车转运，但初步估计和我们报失的玉石数量一致，现在我们正往那边赶，以确定玉石没有被掉包。”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依然兴奋。
    “人抓到了吗？”谌蔚问。
    “没有，公安局给我们的消息很简短，说四辆大车挡住了路，过往司机无法通行，随后有人报了警，警察赶到之后，发现四辆车上都没有人，里面装的是失窃的玉石。警察勘察了现场，发现那儿经历过枪战，四辆车都被打爆了轮胎，所以没法开走。”
    “随时向我汇报。”谌蔚说。估计老爷子不让自己管天合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在那边办事儿的人耳朵里，谌蔚也就不说明了，最少还可以通过他们了解情况。
    矿坑里，叶展调校了参数之后又让工人试过机，然后才和文若水回到平房里。
    见叶展回来，谌蔚连忙起身：“小展，我要立刻去云南。”
    “怎么这么急？”叶展到暖炉边烤了烤有些僵的手。
    “玉石找到了。”
    叶展停了搓着的手，一脸惊喜：“那太好了，不过既然找到了，你还着急过去干嘛。可能也用不了多久，他们就把玉石运回去了。”
    谌蔚摇了摇头：“我想过去看看。”
    在平房里简单用过餐之后，赵涵和文若水就开车带着谌蔚和叶展飞奔回哈密。到哈密的时候，两人的机票冯瑞也已经安排人订好。
    从哈密往乌鲁木齐的非技术，谌蔚一直没有说话，叶展问：“你觉得玉石和吴子涵之间你只能选一个的话，你选什么？”
    “玉石。”谌蔚似乎没有思考就直接回答。
    叶展看了看谌蔚：“你真的只是去看玉石的？”
    谌蔚靠在椅背上，声音轻缓：“是。”
    “玉石的消息有了，吴子涵的消息有没有？”
    谌蔚摇了摇头。
    叶展忽然问：“如果吴子涵死了呢？”
    谌蔚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猛然坐直，叶展注意到那一瞬间，她眼睛里闪过的慌乱和痛苦，就连脸色也忽然变得苍白。只是几秒后，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过激的反应，又缓缓靠回椅背上。只是她原本的平静似乎已经消失，整个人变得有些焦灼。
    “你爱她。”叶展说。
    谌蔚转头看着叶展，没有回答。
    在乌鲁木齐转机的时候谌蔚给柴劲山打了个电话。
    “大小姐。什么事儿？”
    谌蔚控制住自己有些紧张的情绪：“柴叔叔，听说玉石已经找到了。”
    柴劲山的声音有些公式化：“大哥说，大小姐现在已经不用管天合的事了。”
    谌蔚抿了抿唇：“是的，柴叔叔，我只是想问问吴子涵，她是我派过去的，但是失去联系了。”
    柴劲山的声音有些冷漠：“失去联系很正常。这次玉石失窃事件就是吴家策划的。”
    谌蔚的声音终于失去了平静：“您肯定？”
    “大哥已经让我调查吴家很久了，西双版纳是吴家的根据地，他们在这里培植地下武装人员，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次的玉石失窃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笔而已。”
    “那吴子涵……”
    “她是吴家的人。”说完，柴劲山挂断了电话。
    谌蔚呆呆的拿着手机，已经失去了那个天合总经理应有的聪明果敢。叶展拉拉她的衣袖：“怎么了？”
    谌蔚没说话，双眼有些无神的跟在人流中登机。
    两人抵达西双版纳嘎洒机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谌蔚在一路的沉默中似乎终于积蓄起了面对一切的力量，驻扎在景洪的天合员工过来接机，把关于寻回玉石的事情又详细说了一遍。
    那批价值几亿的原石并没有什么损失，他们跟办案警察私下了解到的情况是，现场有过激烈的枪战，但是交战双方是什么人他们还没有了解到。那些运输的货车都是套牌车，无从查起，因为这批玉石价值非常高，公安局将这次事件作为大案处理，在省局重压之下，有可能会草草结案。
    谌蔚听过汇报之后，又问过吴子涵的消息，可是居然还是没有人知道。谌蔚失望之余，又拨了吴子涵的电话。这两天吴子涵的电话一直是处于关机状态，谌蔚对此已经不抱多大希望。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电话里居然没有提示对方关机，响了几声之后，居然接通了。
    “你在哪儿？”电话一接通，谌蔚就着急的问。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谌蔚谌小姐吗？我是吴小姐的朋友。”
    “吴子涵呢？”谌蔚有些紧张，吴子涵一般是不会让别人用她的电话的。
    对方说：“我们在勐海。”
    “怎么在那儿？”谌蔚一边伸手跟接机的人要车钥匙，一边说。不管怎么说，听到吴子涵的消息，谌蔚焦虑不已的心算是放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就是因为这两天对她的担忧而引来的怒火。
    “她受了点儿伤，不太方便接电话。”
    听到吴子涵受伤，谌蔚的怒火又被担心压了下去：“把地址给我发过来，我马上过去。”
    “谌小姐在云南？”
    “我在嘎洒机场。”
    “好，你到了勐海打电话过来，我去接你。”
    “子涵现在什么情况？”谌蔚又问。
    “我马上拍个照给你发过去”对方回答。
    挂断电话，谌蔚一上车就准备直奔勐海。过了一会儿，谌蔚就收到一条吴子涵手机发来的彩信，照片儿上吴子涵左手臂裹着纱布，脖子上也裹了纱布。
    看到吴子涵这个样子，谌蔚的的脸上更是紧张和心痛。
    叶展却觉得有些不妥：“现在局势非常，最好多带几个人过去。”
    谌蔚发动车子：“这边的人都在忙玉石的事儿，带那么多人去做什么。何况说她只是受了小伤。”
    抵达勐海之后，谌蔚又拨了吴子涵的电话，依然是那个男人接的，问了谌蔚的位置之后，说立刻过来接她们。
    车子停在路边，谌蔚有些疲惫的揉着太阳穴，这两天几乎是连着赶路，又担心着吴子涵，几乎是身心疲惫。
    叶展虽然疲惫，却也绷紧了神经，在叶展的过往中，实在遇到过太多不美好的事情，所以面对未知，她总是不那么乐观，虽然相信吴子涵，但现在吴家和江家毕竟是对立的，何况接电话的不是吴子涵。等待的时候，叶展给江行打了电话，说了这边的情况。
    江行显然对谌蔚和叶展直接去勐海的做法很是反对：“谌蔚因为吴子涵糊涂了，怎么你也跟着糊涂，吴子涵既然是吴家的人，这件事又是吴家搞的，你们现在过去不是羊入虎口？何况接电话的不是吴子涵，谁知道是不是那伙劫匪。吴子涵的号码能说明说明问题，赶紧离开那个地方。”
    叶展连忙说：“你别着急，我相信吴子涵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我相信她对姐是真心的。”
    江行却显得更加生气：“如果是其他人要对你们不利呢？马上回去。”
    叶展转头看了看谌蔚，对着电话说：“我看她不会走的。”
    “疯子！我会马上打电话让爸爸派些人过去。你们自己小心。”
    叶展笑笑：“没关系，为了怕我又有离家出走，你不是搞了什么软件随时可以定位到我的手机吗？我到哪儿你都能找到我的。之后每隔二十分钟我会给你发个短信，如果没有短信的话，就是危险信号。”
    刚刚挂了电话几分钟，一辆黑色轿车就停在了两人的车前面。随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就下了车走过来：“是谌小姐和叶小姐吗？”
    “是。”谌蔚点头。
    “我们是吴小姐的朋友，接你们过去的。”
    “那你们在前面带路吧。”谌蔚说。
    那个男人笑着点点头，又回了前面那辆轿车上，然后朝着市郊开去。
    半个多小时后，轿车停在市郊一栋有些老旧的房子前，谌蔚和叶展也下了车，跟着那个男人朝着楼上走。
    谌蔚已经有些心急如焚：“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她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不去医院。”
    “这是我家，这一阵吴小姐就落脚在这里，她也只是受了一点儿小伤，在医院处理过之后就回来了。”那个男人带着两人上了五楼。

　　☆、第七十二章

上了五楼，那个高大男人抬手在右手第一家的门上敲了敲，门就从里面开了。
    “两位里面请。”那男人朝着谌蔚和叶展做了个手势。
    两人刚刚进屋，身后的男人就砰一声把门关了，这一声把两人吓了一跳。客厅里还有两个男人坐在一起看电视，但没有见到吴子涵的身影。见到谌蔚和叶展进来，两个坐在沙发上的人朝着刚进门的男人竖了竖大拇指。
    “子涵呢？”谌蔚问。
    刚刚满脸微笑的男人却伸手反锁了房门，然后朝着其中一间关着门的房间指了指。
    谌蔚三两步走到门前伸手拧动关着的门把手，一推之后人也跟着进去了。
    叶展也跟着进去了。
    卧室里，吴子涵正躺在床上，她的脸色有些发白，见到谌蔚和叶展，慢慢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上，脸上是错愕和生气：“你们怎么来了？！”。
    “你受伤了怎么不去医院？”谌蔚黑着脸走到吴子涵面前，吴子涵的左胳膊上包着厚厚的纱布，上面还渗着血，看起来伤得不轻。
    吴子涵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也不回答谌蔚的话，只是目光冰冷的盯着谌蔚和叶展身后的男人：“谁让你把他们弄来的？！”
    “小姐，这是最后的办法了！豪哥的命现在就在你的手上。”
    吴子涵抓起床边的杯子朝着那人扔过去：“滚！”
    “是，小姐”那个男人恭敬的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到底怎么回事？”谌蔚伸手去抓吴子涵的胳膊，但右手碰到吴子涵左臂的时候又惊着了一般缩了回来：“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电话里说你伤着了声带，不能说话。”
    吴子涵抬起没受伤的右手，一把扯下自己脖子上的纱布，一道还未收口的刮伤露在颈侧：“只是擦伤！”
    “那你的胳膊？”叶展目光落在吴子涵左胳膊上的渗血纱布上。
    “枪伤，去医院的话可是会报警的。所以他们自己给我做了处理。”吴子涵努力扬了扬唇角，却没有笑容。
    “到底是怎么回事？”谌蔚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
    吴子涵慢慢坐回床上，刚刚的动作似乎耗费了她很多力气，这会儿她的脸显得更加苍白，她靠在床头看着谌蔚，却久久没有说话，就只是那样看着她。
    “说玉石被撂在半路了，有激烈的枪战，是你干的？”谌蔚站在床前看着吴子涵。
    吴子涵点了点头。
    “你怎么弄到枪的？而且你怎么能跟他们硬碰硬。这些人简直就是亡命之徒。现在玉石也找到了，剩下的事情警察会处理，你跟我回成都吧。”
    吴子涵依然没有回答谌蔚的问题，却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让你过来吗？”
    “为什么？”谌蔚皱了眉头。
    吴子涵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伸手握住谌蔚的手，她将头靠在谌蔚的胸前：“你过来干嘛呢？”
    “因为……我担心你。”谌蔚说这几个字的时候，似乎有些艰难，却没有犹豫。
    其实在见到吴子涵的那刻她就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否认，但在心里吴子涵就是自己爱着的那个人。
    吴子涵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谌蔚，眼圈忽然红了，她张了张嘴，声音低哑：“我也需要你……”
    当她说出需要自己那几个字的时候，那种有点儿无助，有点儿恐慌，又有点儿迷茫的目光让谌蔚的心忽然就软了。
    此刻靠在自己怀里的不是昔日那总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吴子涵，也不是以往那个偶尔流露出霸道强横似乎什么事情都能解决的吴子涵，而是一脸苍白虚弱的看着自己，说需要自己的吴子涵。
    谌蔚轻轻拥抱吴子涵。她为了为了找回这批玉石而和那些人火拼，她当然和那些劫匪不是一伙的。她也许曾经做过不对的事情，但她并不是吴家放在天合的棋子，更不是那个自己最信任却背叛了自己的人。她还是那个在自己需要的时候会帮助自己解决所有问题的吴子涵。
    这个温柔的怀抱让吴子涵慢慢闭上了眼睛，随后，谌蔚听到她一字一顿慢慢的痛苦的说：“大小姐，让江叔叔放过我爸爸和哥哥吧，否则你们走不出这套房子。”
    柔软的怀抱变得有些僵硬，谌蔚慢慢直起身子看着吴子涵，刚刚那满眼的温柔此刻已经变成了寒冷：“你说什么？”
    吴子涵没有回避谌蔚的目光，她依然满脸淡定，叶展却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艰难和痛苦：“这批玉石确实是我哥哥安排人劫持的，他的目的确实是想要搞倒天合。虽然我不知道具体计划，但之前我对此也有所怀疑。”
    叶展埋头叹息了一声，之前老爷子和柴劲山说的原来都是对的，原本还怀着一丝侥幸心理，可是得到吴子涵的证实，还是让人觉得揪心：“为什么会这样？”
    吴子涵还是只看着谌蔚：“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说，我要到江家工作，为江家效力，那时候我以为只是因为爸爸和江叔叔是兄弟。但到我长大之后，进入特种部队之前，我爸爸告诉我真相，他说他的腿废了半生，就是因为江均。谌叔叔的死也是因为江均，江家是我们吴家的仇人。我呆在江家的目的就是要得到江家的信任，伺机搞倒江家，最好是将天合集团拿到吴家手中。”
    谌蔚冷笑：“所以你一直任劳任怨，一直对我那么好，都是有原因的。”
    “不，我并没有这样做。我在天合呆了那么久，跟你和二小姐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我的心里没有爸爸所谓的仇恨，反倒喜欢上了你。我在你结婚后的那么多年都没有对你告白，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的立场。我愿意默默的守护你，但我到江家的初衷以及我爸爸的目的都让我无法对你开口。”
    “但你后来还是那么做了。是因为你的机会已经到了，想要获得我更多的信任吗？”谌蔚的声音提高了不少，她以愤怒压制忽然的悲伤。原来并非样样美好，不愿意面对的不愿意承认的背叛恰好是事实。
    “不，我只是决定要抛弃这种生活，去争取我喜欢的人，上一辈有什么恩怨，都再与我无关。”
    “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说这些好让我原谅你吗？”谌蔚伸手抓住吴子涵的衣领，近距离的看着她的眼睛。
    吴子涵带着恳切的目光看着谌蔚：“柴叔叔已经在景洪找到了我哥和我哥的那个秘密基地。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江叔叔在成都也可能已经找人将我爸爸控制起来，只是现在还没有交给警察，大小姐，我想求你跟江叔叔求情，放过他们。现在警方手上还没有什么证据。但江叔叔一句话，他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谌蔚摇着头，压低的声音从齿缝中吐出：“你妄想。”
    吴子涵闭了闭眼睛：“那就交换吧。用你换我哥哥和爸爸。”
    “你什么意思？绑架吗？”谌蔚气恼的看着吴子涵。
    吴子涵微微摇头，脸上忽然现了一抹苦笑：“看在江叔叔心目中，是你这个叛徒的女儿更重要，还是对付吴家更重要。”
    “你说什么叛徒的女儿？”谌蔚的双唇有些发颤。
    吴子涵看着谌蔚：“二十多年前西双版纳的事情可能没有人跟你提及过。为什么我爸爸的腿会受枪伤，为什么你爸爸会死在那里。”
    谌蔚和叶展都被吴子涵的话震慑住，在谌蔚的记忆中，关于那件事长辈们提得并不多，只是说他们当时做了一单走私被警察追捕。爸爸在逃跑过程中被警察击毙。
    “你爸爸是自杀的。”吴子涵说。
    “什么？”谌蔚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所谓的走私交易，并不是走私普通货物，而是走私毒品。那时候毒品走私很猖獗，江叔叔带着几个兄弟也干这个。但是后来国家在走私方面开始严厉打击，大量的缉毒警被投到离金三角最近的版纳，那个地方也是毒品走私的国际通道。江叔叔决定收手，做正当的进出口生意，严令手下人禁止毒品贸易，这样他们的收入忽然降低了很多。但是你爸爸谌云强却违反了江叔叔的意思在进出口货物中夹带毒品。”吴子涵朝着谌蔚扯了扯嘴唇，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在被追缉的过程中，我爸爸和你爸爸受伤，在压力之下，你爸爸在版纳的山林里选择了自杀。也因为那件事，江叔叔被判入狱七年。”
    “你骗我，你想挑拨离间！”
    吴子涵认真的说：“不，我说的是实话。”
    “你爸爸告诉你的吗？好狠毒的人，一早就规划好了一条让我和江家决裂的理由，我不会上当的。”
    吴子涵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轻抚谌蔚的脸，声音变得温柔：“我也不希望是这样，但你可以跟江叔叔求证。不过这逃房子没有信号，要打电话需要到天台上去，要求证恐怕得等一段时间。”
    “骗人，没有信号那之前你是怎么接电话的？”
    “二十分钟之前我们才赶到这里的。”
    谌蔚松开抓着吴子涵衣领的手，抚着额，觉得有些眩晕，叶展从旁边拉了条凳子让她坐下。这是真的，从吴子涵的眼睛里，谌蔚读到了这个信息。这让谌蔚觉得有些无力。老爷子总是偏袒江行，原来也因为自己是叛徒的女儿，正是因为自己的亲生爸爸犯下的错误，才让他在监狱里呆了几年，让他几乎妻离子散，让江行在那几年里寄人篱下。
    而叶展则焦虑起来，没有信号，那江行也没法定位到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两人的位置。
    沉默了很久之后，谌蔚才抬起头看着吴子涵：“那你爸爸呢？为什么恨我爸。就因为他帮我爸挡过子弹？”
    吴子涵看着谌蔚的眼里有些意外：“你还是更亲江叔叔。”
    “就像你曾经说过的，他把我养大，对我有恩。”谌蔚说话的声音不高。
    “希望这一次他也会将你看得重些。”
    谌蔚抬了抬眼皮，冷冷的看着吴子涵：“如你所说，我不姓江，甚至应该是他的仇人的孩子，用我来要挟我爸，你恐怕要失望了。”
    吴子涵没再说话。
    谌蔚久久的看着吴子涵，然后她慢慢站起身来，拉开房门走入客厅，客厅里的三个男人把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当谌蔚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男人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抱歉，谌小姐，你恐怕要在这里呆上一阵。等江均来接你了。”
    谌蔚挥开那个男人的手，走回吴子涵的房间：“收手把，你这是犯罪”。

　　☆、第七十三章

吴子涵摇了摇头：“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我已经牺牲了我的爱情，最少我要偿还一点亲情，谌蔚，等到这件事过去之后，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从此之后我还了我爸的养育之恩，和吴家再也没有关系，那时候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依着你，陪着你，听你的。”
    谌蔚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在关键时刻拿来利用的东西！”
    吴子涵微微侧头看着靠在窗户边的叶展：“窗户边也没有信号。而且这房子后面是一片荒地，没有人经过的，不用费力了。”
    叶展摸出手机看了看，确实没有信号。她走回到吴子涵床边，直接坐到床上转过身子看着她：“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谌总姐为了你不眠不休的从新疆赶过来。”
    “新疆？”
    “前几天江总已经剥夺了姐在天合的管理权，江行去x国处理中建的事情，姐就陪我去新疆处理一台定制设备的调校，听到这边玉石找到了，但是发生了枪战的消息，又一直联系不上你，就立刻过来了。为了你……她从前天晚上开始马不停蹄的转机，因为担心你，她几乎吃不了喝不下……”
    “叶展！”谌蔚打断叶展的话，却也印证了叶展说的都是实情。
    吴子涵看着谌蔚，喉咙忽然有点儿哽咽。
    叶展微微弯下腰：“你一直不懂她，还谈什么爱她？她失去天合掌门人的位置是因为你。她心力交瘁也是因为你……”
    “蔚，是真的吗？”吴子涵看着谌蔚。
    谌蔚已经转过身去，不愿意再面对吴子涵。
    “因为不愿意否认和你之间的关系，江总才收回了所有的权力。在此之前，江总可能早已知道吴家的事情，他一直没有采取行动，也许就是不希望有这样一天。在我们来之前，姐早就知道玉石失窃的事情是你们吴家做的。但她还来，就是为了你！因为担心你！也因为信任你！”叶展说完叹了口气：“她爱你，可你为什么要伤她的心呢？”
    背转身的谌蔚没有否认，她并不怯懦于承认爱情，只是在以往的很长时间里分不出自己的真心。现在被叶展说出来，她只是觉得悲哀。
    弄清了爱情又怎么样呢？等到的不过是一个更加糟糕的局面。
    吴子涵看着谌蔚的背影：“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反正我们之间已经完了。”谌蔚转过身来，眼睛有些发红，但她的表情已经淡然：“你曾说过，当有一天我不再是天合总经理的时候，不再是江家大小姐的时候，我会不会爱上你。现在可以给你答案了。不会！因为这样的时候，最先背叛我的人就是你。以及你所宣称的爱情。”
    “不……”吴子涵撑着身体从床上下来，迈着有些虚浮的脚步走到谌蔚身边，然后伸手搂住谌蔚：“我说过，我永远会在你身边！永远守护你。”
    谌蔚冷笑着将吴子涵推开：“以这种绑架的方式？”
    吴子涵慢慢转身往房间门口走去，到了门口的时候，她停了下来，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叶展走过去扶她：“你要干什么？”
    “麻醉剂对我还有些影响，不过很快就会好的。”
    “什么麻醉剂？”叶展一边问，一边扭头看了看谌蔚，谌蔚的目光也落在吴子涵的身上。
    “我挨了一枪，大剂量的麻醉枪。半天前我才醒过来”说完，吴子涵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三个男人看到吴子涵都站了起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拨我哥的电话。”吴子涵说。
    一个男人伸手拿起茶几上的座机拨了号码然后递给吴子涵。
    吴子涵说：“哥，放过谌蔚好吗？不要这样要挟，去跟江叔叔求情，让他放过你和爸爸吧。”
    电话那边吴子豪有些震怒的声音传来：“你破坏了我所有的计划，现在又要帮她求情吗？”
    吴子涵扶着墙壁：“她并不是江家的人，江叔叔已经剥夺了她所有的管理权，你觉得江叔叔会答应交换条件吗？不要再错下去了。玉石是我阻止的，就是为了避免你的一场牢狱之灾，现在玉石找回去了，没有抓到你们，你们应该赶紧收手。”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江均和柴劲山不会放过我们的，你不知道他们的手段，你也一样，因为你姓吴！后面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自己会处理的。”
    “江家和吴家没有那么大的仇！”吴子涵说。
    吴子豪的声音低了下来：“但是柴劲山已经掌握了我在这边的秘密基地的不少情况，他知道我在贩毒！”
    “你说什么？”吴子涵被吓了一跳。
    “我在贩毒！现在柴劲山已经掌握了不少我的情况，他不会放过我，只要他和警察配合，抓到我，那我就是死路一条。你一定要用谌蔚吸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需要一点儿时间离境。”吴子豪显然已经失去了平时的平静。
    “但是哥，你犯了我的忌。”
    “别给我说因为我让人把谌蔚引过来这件事，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她是江家的人！江均虽然心狠但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他不会不管的。”
    “她现在不是天合的总经理了，但她还是我的女人！你别想动她！”吴子涵冷冷的说。
    “你现在还能干什么呢？麻醉枪的麻醉效果不是那么快就能过去的。后面的事情我自己会安排，我不会再给你一次破坏我计划的机会。”吴子豪说完，挂断了电话。
    吴子涵放下电话，慢慢转过身来，然后缓缓走回了卧室。
    等到卧室门被关上，叶展问：“外面那三个人不是你的人？”
    “是我哥的人，他们在这里是监视我的。因为我坏了他们抢劫玉石的事情。”
    回到床上躺下，吴子涵的目光一直落在谌蔚身上，却没有说话。
    “我们要想办法逃出去。你是不是有枪？你的枪呢？”叶展问。
    吴子涵摇摇头：“早就被他们搜走了。”
    吴子涵的目光落到谌蔚的身上：“你也累了，睡会儿吧。睡醒了，我带你们出去。我的麻醉效果需要点儿时间才能过去。”
    说完，因为受枪伤和麻醉的吴子涵就靠在床上睡了过去，叶展看了看谌蔚：“你也睡，我在这儿守着，有什么情况我会叫醒你们。”
    疲惫和情绪上的巨大波动已经让谌蔚疲惫不堪，虽然在这样一个吉凶未卜的情况下，谌蔚还是睡了过去。
    叶展反锁了房门，拿着手机满屋子的找信号，但是经过各种努力之后，她不得不承认整间屋子根本就没有信号。房间只有一个一个窗户，玻璃窗外是铁护栏，往外看去果然是一片废弃荒芜的野地，盯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路过。而房间里除了一把木椅子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失望的在椅子上又呆坐了一个多小时，叶展开始期盼江行因为自己没有发短信过去而报警，并且希望自己和谌蔚开来的车能成为被追踪的目标。
    就在叶展胡思乱想的时候，被反锁的门就有了开门的声音，随后有人开始用钥匙开门。叶展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床上依然睡着的两个人，一咬牙，提了椅子悄悄站在门背后。
    门锁转动，随后门被轻轻推开，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跨了进来。叶展使尽浑身力气抡下手里的椅子，正好砸在那个男人的头上，只听得砰的一声响，那个男人已经仰面朝着屋外倒下，叶展猛的将门关上又反锁上之后，才发现自己早已经吓得心跳加速，胸膛不停起伏。
    抹了一把大冷天吓出的冷汗，转头去看床上，谌蔚和吴子涵已经被刚刚的声音惊醒，已经下了床。
    就在叶展拍着胸脯的时候，吴子涵已经两步跨过来一把将叶展拉到墙边靠着低声说：“他们手里有枪。”
    “你怎么样了”叶展说话的声音有些发抖。
    吴子涵点点头：“睡了一阵，好些了。”
    “我们要怎么办？我刚刚好像杀人了。”叶展紧紧抓着吴子涵的衣袖，手还在发抖。
    吴子涵拍了拍她的手：“那是正当防卫。”
    “他们肯定马上就能进来，他们手里有钥匙。”叶展紧张的说。
    吴子涵摇了摇头，朝着地上努力努嘴，房间钥匙就在刚刚叶展那一椅子敲下去的时候，那个男人脱手掉进了屋子里。
    叶展还来不及庆幸，吴子涵就说：“他们手里有枪，很容易进来”说完，她把目光放到床上：“把床垫抬起来。”
    此时门外已经有了动静，有人开始拍门：“小姐。开门。”
    吴子涵没有说话。
    谌蔚和叶展连忙帮着只能有一只手可以活动的吴子涵把床垫从床上抬起来放到门上，随后吴子涵取下腰间的钥匙，上面有一把袖珍的瑞士军刀，用牙齿打开上面的改锥，然后迅速从床架上拆卸下来两根一米多长的木条。
    “小姐，再不开门我们可就不客气了。”门外的人继续说。
    吴子涵用手配合着牙齿撕开床单迅速将木条尾端缠上，分别递给谌蔚和叶展，她自己手上也拿了一根，随后又用小刀在羽绒被上划了几刀，之后三人紧贴门边的墙壁：“注意避开门，跟在我身后，蔚，你拿上被子，门一开就朝着门口扔过去，他们用的是手枪，一个弹夹7发子弹。”。
    谌蔚紧张的抱上被子，有些担心的看着吴子涵受伤的手：“要小心。”
    此时门外的人已经没有再说话，随后，砰砰两声枪响，门锁震动了一下之后，门把手被拧动，叶展紧张的数着，两发！
    门被轻轻推了一下，感觉到门后有阻力，外面的人使劲用脚猛的踢向木门。砰的一声闷响，靠在门背后的床垫倒了下来，门一下子被推开，谌蔚手里的白色的被子立刻被扔了出去，枪声再次响起，连续三声之后，吴子涵手里的木棍一下子挥出将还在空中的被子打得朝着门外飞去。
    胡乱的枪声再次响起，原本就被划开的被子里面的羽绒四散飞舞，房间里一片混乱。
    吴子涵压低身子从门边一下子窜了出去。她手上的木棍朝着门外那个被被子蒙住脸的人一棍敲下，闷哼一声，那人倒了下去。
    谌蔚和叶展也跟着出了房间，羽绒飞舞中，叶展抢到门口去开门，谌蔚则轮着棍子飞扑着朝客厅里正拿着手枪对准吴子涵的人打去。
    砰的一声枪响，吴子涵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她手里的木棍又惊又怒的落到那个男人的头上。
    血花四溅中，那个男人应声倒下。
    叶展已经拉开门，转头却看到倒下的谌蔚。

　　☆、第七十四章

勐海县人民医院。
    第二天一早，江均就赶了过来，他身后还带着连夜从华西医院请过来的外科专家，以及接到消息跟在身后的勐海医院的医生。
    推开病房门，叶展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吴子涵则一直握着谌蔚的手，双眼有些空洞的看着床上的人。
    走到床边，外科专家让无干人等都出去，吴子涵握着谌蔚的手好不容易才松开。
    到了病房外，门砰的一声关上，吴子涵整个人跟着抖了抖。
    江均一脸寒霜的看着她：“你还有脸在这里？”
    吴子涵微微抬起头：“对不起。”
    叶展虽然有些害怕江均，但还是忙着给她说好话：“这事跟子涵没什么关系，她只是想找回玉石，结果中了枪，最后还把姐救了出来。”
    “救？现在躺在里面的是谁呢？”江均吼了一声：“不是你吧，吴子涵！”
    吴子涵依然没有说话。叶展被江均这一吼吓了一大跳，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吓人的人。
    “你走吧，我知道玉石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但你是吴家的人，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也别出现在谌蔚面前。”江均说。
    吴子涵抬起头看着江均：“我爸爸和我哥呢？”
    江均的目光有些复杂：“警察局。”
    吴子涵满脸沉痛的点了点头。
    江均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和那帮兄弟的往事浮上心头，让他沉默了很久才说：“我给过他们机会。”
    “我知道，柴叔叔早就已经查到哥哥在这边的秘密基地了是吗？”吴子涵的声音低低的。
    “也只是在不久前。”江均抬起头看着吴子涵：“他是我的兄弟，我不相信他会做这些事情。一直不相信！原来这么多年他居然都处心积虑，一直想要搞垮我，一直想要重操贩毒旧业，当年在版纳的时候，谌云强居然是被他蛊惑着贩毒的，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居然找错了方向……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谌蔚的事情，我不追究你的责任，你走吧。”
    吴子涵咬了咬唇，膝盖一弯，跪在江均面前：“我没有保护好她，是我的错，但希望您允许我留下来。因为我爱她，她也爱我。”
    “现在她已经没有了天合，她一无所有了。”江均看着吴子涵。
    吴子涵倔强的抬头看着江均：“我要的只是她谌蔚这个人。不是天合的总经理，也不是江家的大小姐。江叔叔，求你成全。”
    江均转头看向病房门，有些沉痛的说：“专家看过这边传过去的资料，这一枪可能伤到了她的脊椎，也许，这一辈子她都站不起来了。”
    吴子涵紧咬双唇，双目里满是沉痛：“就算那样，我也会陪她一辈子，不会让人欺负她，不会让她因为站不起来而难过，我会陪着她去做她想做的所有事情。”
    江均的目光落到吴子涵的脸上，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已经泪流满面。
    江均看着吴子涵，终于慢慢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匆匆从x国赶回来的江行也来到医院，她虽然已经得知叶展没有受伤，但还是在看她完好无损的呆在谌蔚的病房的时候，才松了口气，紧紧的和叶展拥抱过后，江行坐到谌蔚旁边。
    “中建的事办完了？”谌蔚看到风尘仆仆的江行，心里也升起温暖，这个自己曾经爱过很多年的人，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已经只是姐妹之间的感情，这样的关系似乎更好更简单。
    江行点点头：“那边也牵涉到一些利益集团的问题，找到症结之后事情就好办多了，中建的业务经理和天合的公关经理都被我留在了那边，他们会处理后面的事情，你别担心了，爸爸说你伤得很重。你怎么样了？”
    “还好。没什么问题。”
    江行看着一脸苍白的谌蔚，想骂吴子涵几句，可当着谌蔚的面，江行还是忍住了。
    叶展在旁边说：“我们先出去吧，让她们俩说说话，待会儿就要手术了。”
    因为谌蔚和叶展的事，江行对吴子涵没多少好感，迟疑了一下，叶展却已经拉着她的手朝着外面走。看来江行对个中细节还不太了解，叶展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先给她解释一下，顺便给病房里的小两口留出时间。
    江行一边往外走，一边转身对着谌蔚说：“姐，加油，你会没事儿的。”
    等到江行和叶展除了门，吴子涵握着谌蔚的手：“是北京的专家过来给你做这台手术。这是中国目前最好的外科医生。”
    “你不是应该去管你爸爸和哥哥吗？”谌蔚醒过来之后一直觉得身上很痛，但腿上却没有知觉。
    吴子涵摇摇头：“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的事情承担责任，他们也一样。我努力过了，虽然痛心，但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他们应该接受法律的审判，而我应该守在我最爱的人身边。”
    谌蔚笑了笑：“听说我可能半身不遂。”
    吴子涵把手握得更紧，脸上强笑着：“不会的，你会站起来的。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比如说？”谌蔚问。
    “比如说，你还要穿婚纱。”
    谌蔚噗嗤一声笑出来：“为什么？那玩意儿特别麻烦，而且拍婚纱照跟上刑一样，任人摆布，我已经痛苦过一次了，别再来一次。”
    吴子涵把谌蔚的手捧到自己脸上，一脸温柔的看着她：“痛苦是因为和不喜欢的人一起拍，和我一起拍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喜欢你吗？”谌蔚问。
    “当然，江叔叔已经答应把你嫁给我了。你必须喜欢我。”
    “那是他的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谌蔚撇了撇嘴唇。
    吴子涵亲吻谌蔚的手：“当然有关系，我这也算明媒正娶了。”
    “明媒正娶一个残废。”谌蔚说。
    吴子涵探身覆住谌蔚的唇，而后滑到她的耳边：“不许这样说我的女人，就算是坐着她也是最美的，何况我相信她一定会站起来的。”
    “如果站不起来也许会更好，做一个江家残废的大小姐，不用再去管公司，不用再去想那么多事情，每天看书弹琴也很好。”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守在你身边的。你这一枪是帮我挨的，原本现在躺着的人应该是我。”
    “所以你现在还愿意跟我在一起是因为觉得欠我？”谌蔚也和所有面临身体残疾的人一样有些敏感。
    “我欠你很多”吴子涵笑着说：“在喜欢你的时候没能追你，在你结婚的时候没有抢婚，在你结婚后明明知道你不开心，却没有把你从婚姻中救出来，在跟你表白后没能一如既往的做一个守护者……所以，我把我的后半生都用来偿还你好吗？”
    谌蔚看着吴子涵：“是我的心软了，还是你的话软了，我怎么有种你开始温柔了的错觉。”
    “不是错觉，我心里唯一的温柔就是留给你的。”吴子涵在谌蔚的脸上亲了亲。
    护士此时推门进来：“抱歉，病人要进手术室了。”
    吴子涵恋恋不舍的松开谌蔚的手：“但我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才觉得，你真正属于我，再也不是那个我想要却要不到的人。”
    谌蔚看着吴子涵：“看来你是巴不得我站不起来了。”
    吴子涵出乎人意料的点点头：“也许是怕你太好，我留不住你。虽然我觉得你一定会站起来，但是如果你一直坐着，我也会觉得很幸福，那样你一生都不会再离开我，而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就会很幸福。”
    护士开始推着谌蔚往外走，谌蔚侧过头来看吴子涵：“不用安慰我。”
    谌蔚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还是没有能克制住紧张，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刚刚松开她的手的吴子涵脸上。
    吴子涵对着她笑，朝她打了个ok的手势。
    谌蔚的心终于安稳下来，即使残废了，她也不会离开的。这是她的承诺。
    充满消毒液的房间里，无影灯已经打开，谌蔚在麻醉剂的作用下昏睡过去……
    如果一切要以这种安静的方式收尾，我们曾经经历的那些波澜壮阔是否都缺乏意义，如果无论我变成什么样的人，你都会守在我的身边，那些曾经的猜忌怨恨是否都是多余。三十岁，我已经老了吗？竟然觉得这样的结局也很好，我没有死在曾经的痛苦挣扎中，没有淹没在孤独与愤怒中，我终于等到这天，必须安静的躺在这里，思考我们从最初到现在的一切。而在我想到你霸道的一面的时候，我终于已经失去了扬起手给你一巴掌的能力，我被困在了这样残缺的身体里，再也没有发怒的本钱，却有了安静等待你的机会。
    也许这个世界会忽然从匆忙与繁杂变得缓慢而单纯，没有一切之后，我是否才真正得到了一个真我。没有了一切之后，我是否才真正腾空了一颗心，拥有了一切……如果是这样，我的一生也算完美。
    三年后的春天。
    海边别墅。吴子涵慢慢推着轮椅从特别修建的缓坡上出了房间，然后沿着平坦的路面推着谌蔚朝着海边走去：“江行和叶展打电话过来，说过几天会过来看我们。”
    “让她们记得带上双流的乔一乔兔头啊，不过我最喜欢的是鸭唇和排骨。”谌蔚开心的说。
    “就知道你嘴馋，我都已经给她们说了。到双流现炒，完了马上上飞机，到这边弄不好还没凉透呢。”吴子涵说。
    谌蔚终于满意的放下心来。
    出了屋子就能看见大海，吴子涵感慨：“真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谌蔚仰起头：“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背诗了？”
    吴子涵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因为我有一个很爱看书的女人，我觉得在这个时候背诗总比背那些生意经要浪漫得多，你说对吧？”
    谌蔚笑着点点头：“那倒是。来，扶我走走。”
    吴子涵转到轮椅前面，伸手将谌蔚抱了起来：“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谌蔚勾着吴子涵的脖子，被她抱得离开了轮椅，双脚也放到了地面上。
    “能行吗？不要太勉强。”吴子涵小心翼翼的搂着她。
    谌蔚将脸靠在吴子涵的肩上：“我几乎已经忘记走路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遗憾吗？虽然我也希望你能再站起来，但每次看你手术那么痛苦，我都想放弃，我推你一辈子都可以的。”吴子涵心疼的搂着谌蔚。
    谌蔚在吴子涵的耳边轻声的笑：“我想再穿一次婚纱，我要为此努力。”
    吴子涵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哽咽的喉咙很难吐出一个字来，她双手搂着谌蔚的腰，承担着她的重量，然后微微侧头找到谌蔚的脸亲吻：“那你一定是最美的新娘。”
    谌蔚感觉到吴子涵的亲吻，还有那温热的眼泪：“自从我伤了腿之后，你就爱哭了。我几乎有点儿想不起来你以前的样子。还记得那时候你总是穿着皮衣皮裤，骑着摩托车带着我飞奔，很冷酷的样子。”
    吴子涵点点头：“那是因为我的感情比以前丰富了啊，所以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那你喜欢原来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现在的你。”谌蔚说。
    吴子涵笑中带泪：“没有嫌弃我就好，来，我们走走。”
    海边的小径上，吴子涵转到谌蔚的身后，双手穿过谌蔚的腋下将她固定在胸前，嘴里轻轻叫着：“来……一……”
    吴子涵的膝盖慢慢弯曲，缓缓的顶向谌蔚的腿弯，而谌蔚则在吴子涵的帮助下慢慢的，艰难的挪动双腿。
    “好……再来……一……二……三……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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